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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中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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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如练,清风徐来。
    泉州原来的知府府门前一片热闹。
    “等一下,不要那么着急,那牌匾都歪了,往右边一点!”
    一名声音尖利的半老头儿一手叉腰,一手挥着个小手绢使劲地在底下晃着,指挥几名家丁挂红灯笼。
    “左边,左边一点!”老甄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忍不住伸出兰花指指着其中一个家丁,一边跺着小步子,一边恼道:“哎呀,你这个笨小兔崽子,又歪了不是!”
    这什么破天气,三月份就觉得热了,连着心情也不大好!
    几名家丁瞅着老甄脸上的白粉融在汗水里直掉,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甄管家果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公公。
    “好了,老甄,不要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你有没有看见大人,国师正在寻她!”一白从门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老甄一边摆着手里的小帕子,耷拉的细长眼里注意力还是在那灯笼上,随意地道:“大人和宁春那丫头说要去买些大红袍,一会就回来了!”
    “买大红袍,咱们府邸里不是有么,武夷山的大红袍。”一白有些奇怪地挑眉。
    老甄一愣,终于把注意力转回一白身上,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齐齐往府里而去。
    ……
    百里初泽一直站在一幅硕大的地图前,一边专注地将手里的小旗帜插入地图上的一个个小坑里,一边听两人说话。
    听完之后,他也将最后一面小旗插入那小坑里,淡淡地道:“老甄去把宁秋唤来,一白带着一队鹤卫准备一下。”
    “您是担忧大人出事了?”老甄瞬间一惊。
    一白顿时颦眉:“但是咱们泉州是大人从岭南回来以后就开始暗中经营的大本营,咱们风行司的人也出了不少力,黑衣军也早就在这里驻扎开始海训,大人能出什么事儿?”
    百里初泽转过脸,看向窗外的一轮如玉明月,好一会,才轻嗤了一声:“也许不至于危险,不过是明月照清风,似是故人来。”
    老甄到底是老油条,反应极快,梭然瞪大了眼:“您是说那位……那位……曾经和大人并肩作战的故人?”
    百里初泽轻笑了起来,银眸幽凉:“我那小皇弟能忍了这么久才来,也算是他有定性了。”
    一白也若有所觉,有些迟疑地道:“您是说那位……这……您怎么能肯定。”
    他实在有点不相信那一国太子能这般莽撞,何况那位殿下就不是莽撞的人,否则怎么做得上大将军王?
    百里初泽轻勾起唇角不言语。
    一白瞅了他一眼,迟疑着道:“您……国师……还是殿下……。”
    他习惯性地觉得国师还是有点蠢。
    一道冰冷凉薄的目光扫了过来,如二月寒锋冰刀,森然凌冽,顿时让一白也不敢多言,立刻转头去寻宁秋去了。
    这肯定是殿下,不必说的!
    宁秋原是正心情不安地在房间里四处踱步,忽然听见百里初泽宣召,心中有些心虚,又不知何事,这会子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百里初泽面前,正要请安,就听见百里初泽幽凉淡漠地声音响起:“不必多费时间,把东西给我罢。”
    宁秋一愣,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迟疑了一会,但还是将那封信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奉上:“四少让我晚一个时辰给您,但是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四少说她要去见一个故友,请您晚些去接她归家。”
    她虽然不知道国师或者说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儿的,但是既然殿下已经知道了,她不希望殿下因此误会四少什么。
    四少不将此事告诉国师,她觉得虽然四少前去有些不妥,但是情有可原,八殿下,不,太子爷能孤身进来,也说了希望单独见四少一面,事关重大。
    四少也是不得已为之的。
    她顿了顿,复又道:“小七和宁春都跟着去了,您不必担忧四少的安全。”
    一白见宁秋说了这些话,顿时才觉得百里初泽料事如神,忍不住感叹:“殿下早就知道了。”
    宁秋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百里初泽:“殿下怎么会……?”、
    百里初并不答话,只是轻笑,笑声冰凉。
    倒是老甄叹了一声:“能让大人冒着身子不适去见的人必定不是寻常人,而且不带一兵一卒,可见是信任之人,放眼这红尘之中,能让大人信任的人都在泉州,只除了一人。”
    他顿了顿,又看向百里初泽,继续道:“丫头不想让你操心,也不想让你误会,所以让你一个时辰之后去就接她,也不算辜负了那位的情谊。”
    百里初泽静静地看着窗外,清冷皎洁的月光落了他满身,也落在他绝丽精致的容颜和那月光海一般的银眸之上,神秘而幽远,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淡淡地道:“走吧,去接我的娘子归家。”
    ……*……*……*……
    竹林茶馆
    “殿下,难道不是您让属下等在这里的么?”停云细长的眼里闪过幽冷的光。
    百里凌风看着他,瞬间颦起两道剑眉:“停云,不要以为这些日子你家主子稍得了势,便忘乎所以,肆无忌惮地编织谎言。”
    这梅苏到底在搞什么鬼?
    停云轻笑了起来,仿佛一脸无辜的模样:“殿下,我们都是您的最忠诚的属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您交代的,不是您说了,要不计一切代价擒下秋叶白,以此瓦解义军么,不也是您告诉我,她百毒不侵,唯独水母毒等烈性麻痹之物才能起作用么?”
    百里凌风神色梭然一变,锐目忽然触及桌上精致的青瓷杯,他的手瞬间微微颤抖起来。
    他心中微紧,不敢去看身后之人的表情,只怕在上面看见错愕失望,甚至憎恶!
    方才,叶白用了他的茶,她信任他,才独自前来,像是赴老友的约,而且她很可能身怀有孕!
    百里凌风梭然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却见她正低头靠在桌子上,以手掩住唇,肩头微颤。
    他大惊失色:“叶白,你……!”
    他话音未落,秋叶白已经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他,只是面容之上却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
    可是她表现得越平静,他心中便越是紧张,只紧紧地盯着她,伸手扶着她的肩头,喑哑着嗓音道:“叶白,我没有,我真的……。”
    他可以不是她心中眷顾的那个人,却不可以是她憎恨的那个人,就算问心无愧,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忽然心中苦涩无比,只怕百口莫辩。
    “我知道。”
    她打断了他的辩解,神色苍白而显得有些倦怠,但是目光却清冽无比:“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会做什么事,不会做什么事。”
    她和他互相敌视过,甚至欲取对方性命过,却也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过,一同面对朝野上下的如晦风雨过,虽非爱侣,却也算惺惺相惜的知己。
    他有谋略,有野心,但是更有一颗赤子之心,骄阳似火,坦荡如风,他若真是如此不择手段之人,在宫里的时候,就不会如此不避嫌,一而再再而三,不顾一切地在所有人的面前,承诺会保护她这个反贼。
    纵然来年他日,他和她在战场之上再兵戎相见,生死相搏,他也绝不会做这种陷害知己之事。
    “凌风,你只怕是着了别人的借刀杀人,引蛇出洞计了。”她轻叹了一声,低低地咳嗽了几声。
    百里凌风闻言,看着她如此信任于他,心中一震,托着她的手,忍不住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叶白……。”
    他看着她看着自己的眸光清澈明丽,映照出自己的模样,心中似悲又似喜,世间女儿多娇,但敏锐*知他,懂他之人,也只得她一个,再没有第二个。
    只可惜,她的心中,她的眼中只得那个人……
    他的兄长,那个翻云覆雨的魔与佛。
    虽然在那人的眼中,从来没有真将自己当成兄弟,他却记得如果不是那个人给了他机会前往边关历练,提点了他,他又何来今日风光,甚至也许早已死在了杜家人的手里。
    而如今,她腹中甚至很可能有了那人的骨肉。
    他的心中仿佛被掏了一个大洞,空落落地,一片苍凉,却又为她担忧到了极点。
    “叶白,你刚才喝了那茶水没有!”他看着她苍白的容色,神色焦灼。
    随后,他一转身,神色阴沉暴戾地看向停云:“拿出解药来,若是叶白有三长两短,本宫必定要将你家主子千刀万剐!”
    停云看着百里凌风的模样,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所谓的敬意早已没有,他索性靠在门边,模样看起来轻佻无比:“哎呀,真是感天动地啊,太子殿下爱上反贼女,真是有趣,有趣之极,不知道这事儿传出去,那些说书人又能编出多少香艳的段子。”
    “停云!!!”百里凌风心中一片火气,目光森然地盯着他,抬手就是将那茶壶朝着停云狠狠地砸了过去。
    停云不防一下子被砸中了额角,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头一脸,痛得他“啊”地叫了一声,虽然那茶水这么一耽搁已经凉了些,但是他手上拿下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见了血。
    “狗奴才,你若再放肆,本宫现在就取你的狗命,把解药交出来!”百里凌风厉声道。
    但是停云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你笑什么!”百里凌风冷道。
    这个人莫不是疯了?
    同时目光警惕地掠过周围,心中有些莫名地觉得不对,他让平宁选了这一处安静雅致的江边茶馆,就是看上它非常的安静,人也很少,安全而曲径通幽,原本是大户人家用来观景的,只是听说家主生意败落了,所以勉强维持经营。
    他虽然没有带几个人,但是也都是精锐,让他们在外围警戒着,在叶白来之前,他们都仔细检查过,所有的出入口全部都有人把守,可是停云这般大喇喇地进来,却没有一个人发现!
    这太不正常了……
    “太子殿下,您不要紧张,我没有疯,只是觉得您为了来见这个女人,竟然连武器都不带,如今也只能拿个茶壶砸人,可真是痴情一片,!”停云似一点也不在乎自己额头上的伤,只随后掏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
    秋叶白闻言,梭然一愣,怔怔地看向百里凌风,果然他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
    “你疯了么!”她忍不住低声道。
    百里凌风转过脸,淡然一笑:“来见故友知交,为什么要带武器?”
    她怔怔地望着他那清浅的笑容,如阳光一般温暖,不禁哑然:“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怎么这么傻?
    再坦荡,再无忌讳,他也是堂堂一国太子,怎么能连防身的武器都不准备?
    他和她,就算曾经并肩作战,曾经同生共死,但是如今却是敌人。
    或者说,他们注定会在不同的阵营,彼此早就明白,那些惺惺相惜,那些朝堂上互为依靠,那些屋上睡雪共话江湖的曾经,一定会成为不可追溯的曾经。
    总有一日,你我都会在战场兵戎上,生死相见,生死相搏。
    只因为,想要守护的人,想要守护的信念——不同。
    秋叶白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清丽的眸光有些复杂:“你不带武器,可我却带了。”
    她到底……还是有戒心的,只身赴会,也是因为这里是泉州,是她暗中经营良久的地界。
    百里凌风不以为意地一笑:“那又如何,你是江湖人,何曾见过不带武器的江湖人,我是太子,执笔为锋。”
    “不。”她看着他,轻声道:“你除了是太子,还是大将军王,谁见过不带武器的大将军?”
    百里凌风哑然,与她对视片刻,随后淡淡地笑了:“我宁愿,我永远是大将军王,你永远是我的监军。”
    秋叶白看着他,心中一震,闭了闭眼,喑哑着嗓音:“凌风……。”
    堂堂大将军王,什么时候变成这般自欺欺人的人了?
    “不要担心,我没有带武器,但是平宁他们带了,我一会就召他们过来,不会让这些宵小之辈伤到你和你……。”他打断了她的话,仿佛不愿听她说出那些‘真实’的话来。
    他顿了顿,警惕地记起自己身在何处,不能将某些秘密透露出去,但同时也敏锐地发现她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外,似乎并无异状 “你没事儿?”
    她摊开了袖子,让他看见自己袖子上一大片水迹,微微一笑:“我无事,方才那些茶水,不小心吐出来了。”
    她刚才一直在干呕,只怕就是身体里的本能反应,小家伙说不定知道那东西喝不得,才入口还没有咽下去就呕出来了,恶心了好一会。
    “你没事就好!”百里凌风方才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神情有些复杂。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哪怕豁出性命。”他看向她轻声道,却是最郑重的承诺。
    秋叶白看着他,眸光闪过一丝歉疚和怅然。
    君子守诺,他的话,说到必定做到,从来重于泰山。
    只是……
    有时候重到让她的心发颤,沉甸甸的,托不起那一腔的铁血男儿的柔情。
    只因她早已芳心他许。
    “呵呵……太子殿下,您的深情戏码这还未曾演绎完么,看来您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太子的职责了。”停云看着他们,笑了起来,但是那笑却未及眼底,目光森冷地看着他们。
    最后目光在秋叶白的脸上停留了下来。
    “妖女,你运气真好,竟然这般都不曾让你中招!”
    停云盯着秋叶白,细长的眼睛里闪过森然之色,甚至渐渐狰狞,语气也变得异常刻薄恶毒。
    “我真是想不明白世上贤良淑德的女子那么多,真是想不通,你们为什么都会对这不男不女的妖女情有独钟,甚至忘记自己背负的使命,为这个妖女拖累!”
    “住嘴!”百里凌风哪里能容许秋叶白在自己面前被这般辱骂,厉声道。
    停云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听着百里凌风的怒骂,他原本清秀的书生面容却愈发地狰狞暴戾起来:“像你这样的妖女,果然就是传说里祸国殃民的贱人,勾三搭四,应该被千人骑,万人睡,再活活烧死,千刀万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变了形,怨恨地死死盯着秋叶白,几乎像是恨不得能生吞了她。
    “狗奴才,本宫叫你住嘴,你听不见么!”百里凌风勃然大怒,就要冲上前去揍停云。
    但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搁在了他的肩头:“凌风。”
    百里凌风顿住了脚步,看向身后的她,阴沉着脸。
    秋叶白看着他,安抚地一笑,随后看向停云:“看来你很恨我,不过……。”
    “不过你想知道为什么?”停云冷笑了起来,眼底都是怨毒地看着她。
    “不。”她淡淡地挑眉,忽然一抬手,手上瞬间一扬。
    停云看着眼前一道黑影袭来,瞬间就向后退去,但是秋叶白出手,百里凌风躲都吃力,何况他一介武艺平平之人。
    伴随着“咚!”一声脆响,他瞬间被秋叶白手里的茶杯砸在嘴上,又惨叫了一声:“啊——!”
    看着停云连退了几步,才站住脚,同时嘴里瞬间吐出和血的几颗门牙,她拍了拍手,似笑非笑地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一条狗为什么恨我,对于这种吵闹的咬人狗,最好的办法就是砸掉狗牙,让狗吠不出来,砸到保管你娘都认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来。”
    百里凌风听着她这般肆无忌惮地讥讽停云,再看着停云又气又痛地靠在墙壁上发抖,恨不得吃了秋叶白,却又狼狈不堪,他忍不住失笑:“你还是那么……果决狠辣啊。”
    果然是他记忆里的秋监军。
    秋叶白看着他笑了笑道:“过奖,是了,我得走了。”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必须要小心。
    她和初泽都一时间忘记了他醒来之后,余毒清理得差不多,是有可能让她怀孕的。
    “嗯。”百里凌风看着她,虽然心中舍不得,却也明白,她再留下,不是她身处险境,就是他会惊动了泉州的黑衣军了,到时候骑虎难下,他……
    百里凌风眸光黯了黯:“我让人送你出去。”
    这里是一座靠山邻水的精致小茶馆,要进来得走一段山路,天色已晚,还是沿江走水路好些。
    秋叶白还没有应声,忽然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竹馆的大门瞬间被几个人瞬间撞开,为首一人正是平宁,他提着剑神色沉重地道:“殿下,不好了,外面不知道怎么都是梅苏的人!”
    宁春也一脸杀气地提着双剑跟着进来,脸上一片微红,分明是才参加过一场打斗。
    百里凌风闻言,瞬间脸色大变,看向停云厉声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停云捂住自己被砸烂的嘴,眯起眼,浑身微微发抖地站起来,低低地冷笑:“太子殿下,你以为这个茶馆是谁的,既然家主能给你提供秋叶白落脚地方,这里自然是家主的产业,只是没有登记在梅家名下罢了!”
    “你以为你够仔细、够谨慎,把守住了各入口便无人能闯进来了么,这里当初可是家主与泉州知府密会之处,光是地道便好几处!”
    停云看着百里凌风愈发森然的神色,他歇斯底里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除非留下秋叶白的性命!”
    随后,他忽然一拍手,果然外面一下子闯入大群手持连发机弩的穿着百姓衣服的杀手,他们手中机弩全部都瞄准了场内的几人。
    “秋叶白,我知道你本事,你能耐,你能打,我家主人也知道,所以今儿的武器就是专门为你设计的,弓火连弩——毒烟、毒雾、毒箭还有改良过的微火天雷弹触之即爆。”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一脸暴戾看着她狞笑:“我倒是想要看看是你的本事大,还是我家主的武器能耐大!”
    百里凌风越听心越惊,梅苏此人虽然阴险狠辣,武艺平平,也只比寻常莽汉好些,但是他通晓的奇门遁甲,更是精通各种机关暗器的第一人!
    她不动声色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冷冷地看着他:“也是你的家主让你取我性命?”
    “呵呵,如果家主说了要取你这贱人的小命,也许我还未必要杀了你,但是他居然让我留着你的命,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弄回去,哈哈哈哈……多么荒谬可笑!”停云阴森森地笑着。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蛊惑了家主,家主那样的既有雄心抱负,又有旷世之才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杀了她是最好的选择,一次次地还为了这个贱人涉及险境,心痛纠缠。
    他每一次看见家主为了这个贱人痛苦,他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就是她分散了家主的精力,拖慢了家主的脚步。
    在他看来,家主登上大宝,一统天下,实现心中抱负的最大阻碍就是这个贱人!
    而她甚至不知感激,还一次次伤害他心中的神!
    “预言里说得对,像你这种贱人就该去死,你死了这世上就清净了!”他咬牙切齿地道。
    “停云,本宫命令你立刻起武器,否则待本宫回朝,你的家主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百里凌风一把拿过平宁手上的剑,指着停云道。
    停云看着百里凌风,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来:“又是一个被蛊惑的男人!”
    秋叶白淡漠而讥诮地勾起唇角:“就那你就试试自己这张没了牙齿的狗嘴,有没有这个本事咬我了。”
    只是话音刚落,她看着停云那扭曲的满是血的脸,忽然忍不住一阵胃部恶心,转身干呕了来。
    她的异状瞬间引起了百里凌风的担忧,和停云的注意。
    宁春立刻走到秋叶白身边,警惕地左右看着,将她挡在身后。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百里凌风看着她的状况,脸上肌肉微微一抽,但是不动声色地低声道。
    秋叶白没回答,只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好一会才摆摆手:“没事。”
    倒是平宁在宫中长久,伺候过怀孕的嫔妃,瞬间下意识地错愕道:“大人,您难道是有孕了……。”
    “平宁!”百里凌风瞬间大怒地瞪着平宁。
    平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瞬间脸色也变了:“我……我……。”
    这时候,若是秋大人怀孕了,而且让敌人知道了,只怕是陷他们自己于不利的境地。
    但是话已经出来,却已经吞不回去了。
    “原来秋大人怀孕了,真是可喜可贺!”停云瞬间怔然,随后狞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让我来猜猜是谁的孽种?”
    说着,他的目光移动到百里凌风的面容之上阴阳怪气地:“不会是太子殿下的吧,哈哈哈……。”
    他的主人,还为了这个婊~子痴心一片!
    “住嘴,你这畜生!”百里凌风终于忍无可忍地抬剑就指着停云,厉声道:“休得胡言,平宁上,给本宫教训这畜生!”
    平宁等六七人同时厉声应:“是!”
    随后,他们举起刀剑就朝着停云杀了过去!
    而百里凌风则是忽然抬起腿,数脚踢飞身边的桌子,让桌子直朝着周围的弩手们砸了过去,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同时一手拉住她,朝着窗外跃去:“叶白,宁春、走!”
    宁春也立刻一剑劈开挡住路的杀手,足尖一点,跟着冲了出去  。
    停云看着他们冲了出去,神色阴沉,瞬间眸里杀气一闪,怒道:“挡住他们!”
    数名杀手立刻冲了过去,和平宁等人斗在了一起。
    停云则是立刻领着其余的弓弩手瞬间追杀了出去。
    “可恶,不要让那贱人逃了!”
    ……
    “轰!”
    “轰隆!”
    “咻咻”!
    弓弩射之声和爆炸之声不绝于耳,风声一阵阵地在耳边掠过,并着一片喊杀之声。
    “凌风,你放下我,这样太危险了,我们都跑不了,我没有那么脆弱……。”秋叶白半靠在他怀里,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才说完,忽然一阵硝烟飘散过来,她胸口又是一阵酸水往外冒。
    “你就不要逞强了,一会咱们就到河边了,你很快就能安全上船了!”百里凌风一边抱着她运功向前奔去,一边摇头沉声道。
    秋叶白还想说什么,但是就算是百里凌风这般仔细地抱着她不受颠簸,但是她还是觉得胸口一阵阵地泛酸:“呜……呕!”
    如果真是有了,她简直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无语,动一动就这么折腾,以后要怎么办?
    若是寻常,她早已出手教训那些混蛋了!
    “噌!”一只短弩箭瞬间擦破了百里凌风的肩头,一点血色瞬间飞上她的鼻间,让她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
    “你要不要紧!!”百里凌风立刻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远离自己流血的肩头。
    秋叶白捂住嘴,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明明是你要不要紧!”
    受伤的是他,不是她!
    她眸光一寒,目光越过他肩头看向身后追兵,忽然一抬手,手里数点寒光弹射而出,瞬间击倒数名追兵。
    “啊!”身后追兵的惨叫声一片。
    但是她这一颠簸,用了真气,瞬间又觉得喉咙反酸起来,她强行咽下那种酸水,不让自己吐出来。
    “别再动真气了,我们很快就到船上了,你的胎像只怕不稳,立刻顺水而下,最多一刻钟,你就能出到人多的内河湾,那里有黑衣军的驻地!”百里凌风看着怀里的人儿,沉声道。
    宫里的妃子,如果才怀孕之初就这般模样,要么肚子里的孩子个折腾的,要么是不稳的,都不可掉以轻心,必须卧床。
    “凌风……。”她摇摇头,咬着牙想要下来,却被他狠狠往自己胸膛一压。
    “不要动,就让我抱一抱你,就这么一次。”百里凌风的声音却闷闷地在她头上响起。
    “我一定会让你安全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就这一次,此生最后一次……。”
    秋叶白愣住了,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如战鼓之声在耳边响起,空气里的烟火,瞬间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一天,他和她在钦州城下,血战黎明。
    风里也是这样火、血和硝烟的味道,弥漫在鼻间,他挡在她的身上,替她承受那巨石砸落之重,紧紧地将她护在怀里。
    她闻见了他身上青草的芬芳与烈烈黄沙的气息。
    耳边是风驰电掣之声,而他的声音和心跳,却让她心中发颤,一片酸涩,手搁在他肩头,替他按住不停流血的伤口。
    “好了!”他的声音忽然微微拔高:“到了,船就在那边,我抱你上去!”
    秋叶白抬眼看去,果然看见那一丛竹林下一只小船,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让他抱上了船。
    宁春也立刻跟上了船。
    “好了,我这就解开绳子,宁春,照顾好你家主子,当务之急,是安全离开!”百里凌风看着宁春,利落地吩咐。
    “是!”宁春点点头道:“我早已通知了在山外留守的小七,一刻钟后,咱们入了军港,也就安全了!”
    “一起走!”秋叶白看着他抓着绳子,再看向身后大群追杀过来的杀手和一脸狰狞的停云,她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我必须拦住他们,为你争取离开的时间。”百里凌风摇摇头,看着她,锐目里一片沉冷。
    秋叶白担忧地看着他:“可是……。”
    停云这些人,刚才似并不很顾忌他的在场。
    百里凌风伸手拍拍她的手:“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是帝国太子,梅苏还要靠我荣华富贵。”
    她微微摇头,神色讥诮:“那人的野心极大,目标是帝位,你一定要小心!”
    “你放心,我早已知道。”他看着她,点点头。
    随后,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柔软而温和:“叶白……。”
    “嗯?”她看向面前的男子,纵然这般狼狈奔驰,他的气度依然不减。
    “与子同袍,可还记得?”他忽然低声轻道,似带着一点笑意,一点惆怅,一点恍然,还有无限的怀念。
    “我为你守着一座城门,一起在硝烟与烈火里等着黎明的到来,那是我此生最好的时光。”他温声道
    “凌风……。”她微微一颤。
    他轻笑了起来:“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在彼时不再有机会睁开眼睛看见黎明的光,是不是就不必与你执戈相向,是不是能悄悄地在你记忆里留下一个影子,而不是走到有一天生死相搏。”
    她微微红了眼,紧紧地握住拳,忽然低声问:“凌风,你愿意为了我不顾生死,那么你可愿意放下这一切荣耀……。”
    她也不想与他决裂若此,此生知己难求。
    “不可以。”他却忽然利落地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声音又变得低柔:“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那帝王之冠,我知道这帝国王朝是那么的不好,知道它沉珂难愈,痛恨它的腐朽败落,没有人想要守护它,每个人都想要从它身上刮下一块肉,可是我不能放弃,我是帝国的皇子,这是我的宿命,从我知道父皇寄予我的希望多么沉重,从我娘亲……。”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愈发地温柔低沉:“从我娘亲告诉我,等你登上大宝,能为你父皇撑起这一片天,让天极光复它的荣光时,你的父皇就会永远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女人为他生了一个很好的儿子。”
    所以,很抱歉,我不能……
    可以为心爱之人付出生命,却不能为你放下我的信仰。
    做不到是一回事,但是背叛却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皇兄,他才是最值得你深爱的那一个,我没有那个资格!”他轻叹。
    秋叶白闻言,闭上酸涩的眼,低低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曾问过你,今日,也就当我不曾问过罢。”
    骄阳似我,坦荡如风。
    铁血柔情,玉壶丹心。
    这就是帝国的大将军王啊……
    百里凌风看着她捂住的小腹,眸光里闪过羡慕,他伸手轻握住她的握紧的拳头:“叶白,要好好地活下去,保住这个孩子,我等着听你和皇兄的好消息,等着小家伙叫我小叔叔,等着……。”
    他顿了顿,伸手轻抚过她的发鬓,将她的碎发刮在耳后,爽惬朗然地一笑:“等着有一天看你不再为任何人所欺,看我海军再兴,看你展翅翱翔九天之上,看你白发苍苍,青丝成雪,看你儿孙绕膝……。”
    说着,他忽然一刀斩断了她的船的绳索,用尽力气狠狠地一推,将船推出去老远。
    看着那船上怔然回望的女子,他笑了笑,摆摆手:“去罢!”
    夜里水流极急,托着宁春和秋叶白的小船一路飘荡开来,迅速地远离。
    她回过神的时候,只看着他持剑而立,站成永恒。
    远远望去,像那日他在钦州城下横刀立马,杀开城门血路,等她进去的样子,对她喊着:“叶白,快!”
    只是这一次,他说:“叶白,走!”
    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异常地不安,她忽然不顾一切地握住船舷,厉声喊:“百里凌风,凌风,没有什么与子同袍,我等着和你沙场再见!”
    只是那人影却不知听见没有,那些声音却消散在湍急的水流里。
    忽然之间,不知为何,她眼中的泪便一滴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无声无息。
    ……
    那站着的人听见了吗?
    他听见了。
    他微微一笑,淡淡地看向来大批袭来的杀手:“滚开!”
    停云追上来后,一看眼前这情形,瞬间暴怒,脸都扭曲了:“百!里!凌!风!你居然放走了敌军的首领,你还是不是帝国太子!”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可以杀了那个贱人,等着那贱人逃了,他们非但没有机会,还会因此陷入险境,他拼着九死一生得到的机会,就这么被百里凌风作践没了!
    “闪开,船呢,咱们备下的船,不能让那贱人逃了!”停云厉声下令。
    “是!”杀手们立刻就要向前冲,水边的竹林里还有十几艘船。
    百里凌风自然也早看见了,但是他已经来不及破坏船了,此刻手中长剑一横,冷声道:“本宫要斗,也是在沙场之上见真章,谁敢跨越雷池一步,便诛九族!”
    停云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狞色,忽然声音古怪地变得温柔起来:“太子殿下好伟大啊,你这么威胁咱们,就不怕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让您永远也下不了这个命令么?”
    百里凌风看着他们,锐利的明眸里闪过一丝冰凉而淡漠的笑意:“你们试试好了,今日你们要过去,便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停云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啊,弟兄们,咱们成全太子爷的一片痴心!”
    说着,他忽然一扬手,向前一指:“家主有令,太子殁,不得归!”
    家主的命令本来就是杀太子、擒秋叶白,将百里凌风的死栽赃到起义军和国师的身上,太子一死,原本还有所动摇的臣子们都会归心,并且朝廷里再无人能挡家主的路!
    只是,他连秋叶白的活口也没有打算留,既然现在杀不了秋叶白,那就完成第二个任务罢!
    “是!”所有的弓弩手瞬间将手里的弩对准了百里凌风,他们本来就是死士,自然心中只有梅苏,没有皇帝,更无太子。
    百里凌风轻笑了一声,看了眼天边明月,手中长剑瞬间向弓弩手们斩去。
    “嗤!”腿上梭然中箭,让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地,随后就地一滚拔下箭,向杀手中劈砍而去。
    “嗤嗤!”又有箭光携着杀气来袭。
    他一剑挡下,也不去理会是否中箭,只手中长剑飞舞,带起无数血光,和凄厉的惨叫声。
    百里凌风勇武无比,到底多年对战经验,生死相搏,让他更熟悉这些人群近身肉搏,瞬间斩落了十数人,血色飞溅,染了他一身、一头。
    即使身上偶有中剑,他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手起剑落,收割人命如收割麦芒。
    百里凌风的勇猛让许多死士们都畏惧无比,看着自己同僚就这么没了快三分之一的人,让他们一下子退散开来,红着眼死死瞪着他,却不敢造次。
    百里凌风持剑而立,浑身是血,一头乌发散落下来,锐眸却依旧锐利无比,月光下,他浑身血染的样子,竟带了几分妖娆,他忽然轻笑了起来:“谁还要从我的剑下过!”
    停云眼中狠光一闪:“射,用天雷微弹,炸死他!”
    这个大将军王,比他想象的难对付。
    这些弓弩手们都受过专业训练,瞬间搭起手中弓弩对准了百里凌风,也不管射程如此近距离爆炸的烟火会波及到自己,径自向他射去。
    “咻咻!”又一次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
    但这一次的箭,带着曳丽的闪光,让他忽然想起那个那一年正月十六的夜晚,她大婚那日,天空之上爆开炫丽的烟花。
    他看见那穿着赫赫贵女衣衫的女子在自己的前方缓缓而行,他唤住了她:“等一下。”
    那一夜,丝竹袅袅,歌舞升平。
    风很凉,夜晚的空气里传来她乌发间浅浅的香气。
    从此,他的一生便永远浸在这浅浅的香气里了罢。
    虽然此后,再没有见她用过女子的香头油。
    但,没有什么不好。
    那是只属于他的秘密,和她发间的香气。
    ……
    爆炸的焰火明亮而艳丽,炽烈而温暖。
    虽然下一刻,无数利箭穿透了身体,冰冷的水花淹没了烈焰,而他渐渐向水底沉去的那一刻,他闭上眼,轻笑。
    我等不到那一天看你不再为任何人所欺,看我海军再兴,看你展翅翱翔九天之上,看你白发苍苍,青丝成雪,看你儿孙绕膝……
    可是我等到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