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杜克兰城堡回来后,黑利医生在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听到警方公布关于格雷杰小姐凶杀案的正式信息。但是他倒是听说邓达斯督察完全没有闲着。这个年轻人自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他已经在城堡周围安插了重重的警力。他禁止城堡中的人以任何理由离开,同时征用了所有的船和摩托艇。据说城堡上下的人都处于恐慌之中。他的调查不仅仅局限于杜克兰城堡,阿德莫尔的2000多个村民都成了他的怀疑对象。
“但是,”阿德莫尔的麦克唐纳德医生对黑利医生说,“他一点进展都没有。他还没有搞清楚凶案的动机,没有锁定任何嫌疑人,而且对于凶手怎么进入或者离开格雷杰小姐卧室的问题也是毫无头绪。”
麦克唐纳德医生的话里透出一丝苦涩和无奈,他近来也被邓达斯使唤得够呛。
“这家伙太挑剔了。他每个细节都不放过,结果什么都找不到。他总是想用一只手抓住所有的麻雀还不够,还想用另一只手来拔毛。”
麦克唐纳德医生自己都被自己的类比逗笑了。
“邓达斯这样的低地人总是抱着我们高地人是傻子或无赖的想法先入为主。他们总是试图哄骗我们、吓唬我们。但这些招式都没有用,因为我们高地人内心充满了勇气。杜克兰的女佣芙洛拉·坎贝尔问邓达斯他是不是要捞出河里的所有鲱鱼,数清楚它们的鳞片。现在所有的渔民们都管鲱鱼鳞叫‘邓达斯’了。”
黑利医生淡淡地说:“有时这种方法会成功的。”
“如果调查的人不是他,那这种方法可能真的会有用。我的意思不是说他是个坏人。先前有一个渔民忍无可忍,甚至当面骂他是一只‘小松鼠’,他也欣然接受了。但是你总会觉得这个人一直在盯着你,等待合适的时机咬断你的脖子。”
麦克唐纳德医生打开他的烟斗,用一小片纸开始清理,他的动作非常粗暴。
“我经常抽烟,这能让我的神经平静下来。精神紧张的时候,邓达斯的声音简直难以忍受。”
他取出纸捻儿,尝试着吹通烟管。虽然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但是这样做似乎能让他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吧?虽然你可能是无辜的,但是当你知道有人在怀疑你,你总会觉得很不安。”
“是的。”
“邓达斯根本不懂怎么让一个被怀疑的人放下警惕,松松口。只要有他在,就算是最健谈的人也会变成一只闭上口的蚌,因为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被他扭曲,用来对付你。奥纳格拒绝回答问题应该就是因为他暗示她知道她丈夫是有罪的。当他对老杜克兰也来这一套后,老杜克兰赌咒发誓绝对不会再见他,还写信给格拉斯哥的警局,让他们把他召回去。”
“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就被召回去的。”黑利医生冷冷地说。
“也许不会,但是在一个小郡里激起众怒对一个督察来说可没有好处。苏格兰本应该比英格兰更加民主,但那只是幻想。我没有见过其他地方像这里一样让土地主人坐拥这么大的影响力。如果邓达斯失败了,他的前途肯定就完了。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现在也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每过去一天,他所面临的麻烦就更大。”
黑利医生取了一小撮鼻烟。
“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的。就算他说话有些冒犯,但他的内心并不坏。”
“你是个英国老好人。”
“什么意思?”
“高地人是全世界最难打交道的种族,因为他们是全世界最敏感的人。他们最受不了被人取笑,而邓达斯往往开口就带着取笑的意味,也许更应该说是嘲讽。他们绝对不会原谅他的,我敢打包票。”
麦克唐纳德医生边说边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身材高大、脸色红润、骨节突出。一条木头腿让他的行动有些不便。他既具有梦想家的特质,也拥有着过硬的专业知识和过人的风度,他蓝色的双眼中闪着光芒。
黑利医生说:“我保证过不会干预他查案。”
“他和我说过,他并不认为一个外行人能抓到罪犯。”
“我看出来了。”
麦克唐纳德医生眯了眯眼,从椅子中起身把他的木头腿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然后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格雷杰小姐胸口上的那道旧伤?”
“我看到了。”
“你怎么看。”
黑利医生摇了摇头:“你不能问我这个问题。”
“好吧,但是邓达斯现在紧紧抓住了这条线索。是谁10年前伤了格雷杰小姐?他觉得如果他能搞清楚这个问题,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奇怪的是,没有人能,也没有人会告诉他。他查出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在家中受伤的。但是杜克兰、安古斯和克里斯蒂娜都对这道伤口一无所知。”
麦克唐纳德医生停顿了一下。他显然希望激起这位同僚的兴趣,但黑利医生只是摇了摇头。
“你不该问我的意见。”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我之前说到邓达斯非常关注你找到的那片鲱鱼鳞。他在伤口里又找到了一片鱼鳞。他认为造成伤口的凶器肯定是从厨房拿的,于是,我之前也说了,厨房里的仆人可就倒霉了。他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柄黏着几片鱼鳞的斧子,但是这个线索也没有下文了。”
“然后他又冒出一个主意:杜克兰也许就是凶手。他试图编出一套理论,说杜克兰和其他土地主一样捉襟见肘,也许他想要他妹妹的钱。还好那个老人可不喜欢这套说辞。杜克兰是个好人,但是近来他的脾气也不大好。”
麦克唐纳德用了第二张纸捻儿才终于清理干净了烟斗。他盖好盖子,叼在了嘴上。烟斗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他暂时无暇继续讲下去。他开始往里面塞烟草,然后继续说道:
“他的盘问自然会激起很多久远的记忆。作为一个医生,我会听到各种小道消息。村里有个女人被村民们称作是巫女,据说她的母亲也曾是村里的巫女。虽然大家都叫她‘安妮奶奶’,但是我记得她叫马卡里昂,天知道大家为什么这么称呼她。她还记得杜克兰的妻子,也就是奥恩的妈妈。她昨天告诉我那个可怜的女人曾经寻求过她的帮助。她说:‘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没有说话。然后她问我是否真的能预言会发生的事。我当时也还年轻,看到一个土地主的年轻妻子走进我的小屋,原本就有些害怕,于是我告诉她其实那不是真的。’不过后来她还是在她的央求下为格雷杰太太做了预言。她说她预言到邪恶的事。”
黑利医生耸了耸肩膀。
“已婚妇女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去找算命的,也许邓达斯会有不一样的解读。”
“格雷杰夫人过了不久就死了。奇怪的是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的死很突然,我记得当时村民们都很惊讶,因为没人知道她有什么病。杜克兰不愿意说,也没有人敢问。”
“她被埋葬在哪里?”
“在他们庄园的家族墓地。我记得葬礼没有邀请任何人。虽然这可能并不代表什么,因为格雷杰家族的传统就是趁夜下葬死去的成员。我记得杜克兰父亲的葬礼就是在晚上打着灯进行的。”
“我想知道格雷杰小姐当初有没有参加她嫂子的葬礼。如果我是邓达斯,这个信息会很有用。”
麦克唐纳德摇了摇头。
“恐怕这个问题很难得到解答。你只要提到杜克兰的妻子,大家就会纷纷缄默不言。”
“她和阿德莫尔的女巫提到过她的小姑子吗?”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提,没有怪任何人。她只说她是爱尔兰人,相信预言未来。她还很害怕会让她丈夫知道她去过那里,不过他不知道。”
麦克唐纳德点着了他的烟斗。
“安妮奶奶对她的印象很好。这可不是什么奉承之言,大家都说杜克兰的妻子是个好女人。她说‘她对每个人都那么温柔、善良,却坐在我的小屋里哭泣,真让我心碎。’”
医生又捏了一撮鼻烟。
“父子二人都娶了爱尔兰女人可真是有点奇怪。”
“是的,而且她们二人还是如此相似。还记得奥恩母亲的人说,他的妻子和她简直一模一样。奥纳格在村子里的人缘其实比格雷杰小姐还要好。”
“那城堡里的仆人们呢?”
“他们都很爱戴她。邓达斯也从这个角度入手过。他猜测坎贝尔姐妹并不喜欢格雷杰小姐,他想查出她们是否有人在她被杀那晚进过她的卧室。但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其他用人在格雷杰小姐的女佣克里斯蒂娜那晚离开后还去过房间。”
“邓达斯依然希望能自己解开这个谜案吗?”
“不。”麦克唐纳德医生又挪动了一下他的木头腿,“其实,我是来充当一名大使的:邓达斯需要你的帮助,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向你开口—毕竟他都对你夸下了海口。他表示我作为你的职业同僚,可以帮他伸出橄榄枝。”
“我想还是算了。”
“希望你不要太纠结于礼节的问题……他已经低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利医生又捏了一撮鼻烟,“如果我现在去杜克兰,就必须要配合邓达斯督察的思路。我知道他的思路肯定是好的,但那不是我的思路。那只会打乱我和他的节奏。”
“我明白了,你坚持要由你来主导调查。”
“也不是。我想要的是自主思考,我不想要合作。你可以告诉邓达斯,我会独立调查这个问题。当然了,我的发现都将会是他的功劳。”
“他不会同意的。除非你做什么都带上他,他才会让你来主导调查。”
两人一时无话,然后黑利医生做出了决定:
“告诉他我无法接受这些条件。我只是一个外行,不是专业的。我对罪案的研究仅仅是因为我被其所吸引。我独自调查的时候,会任由我思路发散,寻找感兴趣的点。我在调查的过程中经常也不知道我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可受不了要我论证和解释我的每个步骤。但邓达斯肯定会坚持要我全都解释清楚。我认为对罪案的侦破与其说是科学,不如说是一种艺术,就像医学一样。”
麦克唐纳德医生没有反驳他,倒是有些同意他的看法。他起身离开了,并称如果邓达斯同意他的条件,他还会回来找他。
黑利医生走出门。约翰·马卡里昂正坐在屋前的松林下,边上还有一张显然是为他准备的折叠椅。他走过去坐下。天气很热,很闷,甚至连法恩湾都似乎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样?”
“是邓达斯派他来的。但是我无法和邓达斯共事。”
约翰·马卡里昂点了点头。
“你当然没办法了。你们在屋内的时候我和邮差聊了聊。他说邓达斯在这里布满了耳目,大家都处于恐慌中。”
“麦克唐纳德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邓达斯查出奥恩·格雷杰负了不少债。奥恩是他姑妈的遗产继承人,可想而知这会让他得出什么结论,但是凶案发生的地点又是一个密室,于是那家伙就调查了阿盖尔郡的每一架梯子。”
“窗户上了插销,没有人能从窗户进到那个房间里。”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知道邓达斯这种人,满眼只有细节,细节和细节,直到他的眼里只能看到一棵树而看不到整座森林。”
奥特湖上笼罩的水雾和延绵的考瓦尔山似乎都挟着火焰和热浪。就算躲在树荫下,你也能感受到地面冒出的热气。医生脱下外衣,卷起了袖子。
“没想到高地会这么热。”
他往后靠去,看着头顶那片绿色的松针。
他突然开口问他的朋友:“你了解格雷杰小姐吗?”
“不是很了解。我从印度回来后就没有怎么见过她。我对她的印象都来自我的少年时期。我的父亲经常说她是一个现代的圣人。我想这个想法已经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了吧。”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几分钟,而医生在边上一直笑着看他的脸。他觉得约翰·马卡里昂是那种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看法的人,他也尤其不会反对他父母的教导。
“我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十九世纪年代的人。他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标准,不会退让。格雷杰小姐不仅符合他的标准,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全阿盖尔郡都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不得体’,但这种范围的界定标准非常模糊。比如说,我记得她的嘴里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先生’和‘女士’。先生们和女士们就应该过着灭绝欲望的生活,有着绝对得体的礼仪,才能算是有价值的人。”
“我知道。”
约翰·马卡里昂叹了一口气。
“我想这种观点自有其可取之处,不过总体来说只会给人带来残忍和伤害。他们认为只要能让那些恶行不改的人感到羞耻或痛苦的事都是对的。这些老好人生活在一圈谎言之中。他们其实并不是他们伪装成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情感和欲望都是通过某些隐藏的、不会被人发现的方式来宣泄。”他停顿了一下,“残忍就是其中一种方式,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容易招致怨恨的。”
黑利医生问:“格雷杰小姐残忍吗?”
“你应该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应该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了’,但是这其实得看你对残忍的定义是什么。在她眼里肯定有很多无法饶恕的罪孽,让人无比震惊的罪孽;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她也能非常和善、慷慨。我说过连流浪汉和补锅匠都会为她祈祷。她总是会去帮助那样的人。我记得有一次,南门房河岸边,有个补锅匠的孩子得了肺炎。她亲自去照顾他,还支付了医药费。当教区的人想送那孩子去洛赫基尔菲德的济贫院时,她坚决拒绝了他。因为她认为这些人无法在体面的住所里生存。他们警告她如果那孩子死了,那就是她的责任。但是这种威胁根本吓不倒她。这件事当时在阿德莫尔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后来那孩子慢慢恢复以后,大家都觉得是她救了他的命。”
黑利医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当时她愿意拿自己的声誉冒险。”
“是的,她根本不会去在意其中的罪孽。”约翰·马卡里昂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只要遇到肉体上受苦的罪人,她就会无比仁慈。我想她可能甚至会找理由为一个盗贼开脱—那些补锅匠可都是小偷。”
“证实他没有罪孽吗?”
“是的。不仅只有她有这种想法,我父亲也是一样。”
“你父亲会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教区的人,对吗?”
“是的,所有人。”
马卡里昂站了起来,难过地摇了摇头:“我和我哥哥小时候经常会遇到格雷杰小姐的马车。当时我们的保姆告诉我们应该脱帽行礼,但那时的我们认为那样太麻烦了。有一天,马车经过的时候,我们没有摘掉帽子,而是吐出舌头。我现在还能回想起那位小姐脸上的惊恐神情。她叫停了马车,走了下来,给我们好好上了一堂得体礼仪的课。我们当时并不在意,但是她还写信给我们父亲。我记得当我们俩在接受惩罚时,我想,她并不算是我心目中的圣人。”
他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到黑利医生听得入迷,不由得吃了一惊。
“当时的格雷杰小姐几岁?”
“那时她肯定很年轻,我想应该也就二三十岁。”
“你后来再遇见她时呢?”
“我们当然脱帽行礼了。”
“那她呢?”
“我记得她像往常一样向我们鞠躬。有意思的是,我后来对她就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你知道杜克兰的妻子吗?”
“当然了。”马卡里昂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度,“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都很喜欢她。我记得我哥哥有一次说格雷杰太太要是看到我们对她吐舌头也绝对不会向我们父亲告状。可惜她结婚不久后就死去了,可怜的女人。”
黑利医生接着问道:“奥恩·格雷杰的妻子似乎和她很像,是吗?”
“是的。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儿时的记忆总是很模糊的。当我第一次见到奥纳格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她,而我肯定之前与她从未见过。爱尔兰女人身上肯定有着吸引杜克兰和他儿子的某种特质。”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也许不是某种非常健康的特质。”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的婚姻似乎都充满了波折。恐怕格雷杰小姐会迫使家族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但杜克兰的妻子和奥纳格是更喜欢说‘男人’和‘女人’,而不是‘先生’和‘女士’。”
黑利医生皱着眉头说:“她的小姑子时时刻刻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肯定也很不好受吧?”
约翰表示无比赞同他的看法:“她肯定会觉得非常枯燥。任何人家的妻子都会受不了在那种情况下生活。事实上,我觉得收拾和管理城堡都是由格雷杰小姐负责的。杜克兰的妻子从头到尾都一直像个客人。天知道她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有人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当然有,但是没有人会去多此一举。我听年纪大的人说过,他们就看着那个可怜的姑娘慢慢凋谢。我记得曾经有一个土地主的妻子,贸然向他们提出应该做些改变,结果人人都要她不要多管闲事。大家都说格雷杰太太忠于她的丈夫,不会在意外界的批判或者褒扬。但是我依然认为,疲于应付那些条条框框让她的健康每况愈下。”
黑利医生抬手摸了摸额头。
“她是怎么死的?”
“应该是白喉。她死得很突然。”
那个下午,黑利医生躺在躺椅上,整理着脑中的思绪。他并没有掩饰因为不被允许参与调查的失望,但是他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依据。晚饭后,他又和约翰讨论了一会儿案子,但是也没有什么进展。
约翰·马卡里昂说:“我相信邓达斯肯定已经排除了存在暗门或者密道的可能性。我觉得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为了寻找线索而拆掉整个城堡的心理准备。我的邮差朋友听杜克兰的风笛手安古斯说,他一无所获。根本没有什么密室、密道或者暗门。”
“凶手没有其他进出卧室的办法了吗?”
约翰·马卡里昂抬起头:
“反正我们知道他的确进入了那间卧室,作案后逃离了。”
医生又取了一小撮鼻烟:“这是我第四次遇上在看似密室和封闭空间的条件下发生的凶案。我觉得这次的真相会比之前几个案件的更难……”
他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然后补充道:
“过去50年来最扑朔迷离的谋杀案往往是发生在封闭的空间,或者无法找到冲突的不在场证明。其实这两种情况是一样的,因为你需要在现有利用证据的情况下,证明你要寻找的凶手在某个时间点出现在了某个位置。相信我,这比要证明是否是某个人下毒,或者某个意外其实是人为造成的更难。”
他突然停了下来。他们都听到门口传来汽车的声音。过了一会,麦克唐纳德医生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他同意了,黑利。”他握了握医生的手,“邓达斯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他也和约翰·马卡里昂握了握手,然后又转向黑利医生问道:“你今晚能来杜克兰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