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黑利医生细细检查了邓达斯的房间窗下的地面。土地被炙热的阳光烤得坚硬,应该可以保存下一些线索,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如果有人用梯子爬上窗户,就算再坚硬的土地也会留下痕迹。他看着平整的地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他的目光顺着草地,移到了溪流上,又顺着溪流看向了海湾。他摇了摇头,回到了城堡里。马卡里昂先生刚从坎贝尔镇赶回来,正在城堡里等他。他刚听说的这起惨案似乎让他尤为震惊。
“死因是什么,医生?到底是怎么出入上锁的门的?”他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杜克兰告诉我,你和麦克唐纳德和那个可怜人分开才一分钟,他就被杀了,是吗?”
“我觉得我们和他分开还不到一分钟。”
马卡里昂先生的大脸变得煞白,语气非常惊惧:“你是说邓达斯是当场猝死的,而不是被人杀死的?”
他们一起走进了书房。地方检察官坐了下来,垂下了头,没有说话。过了几分钟,他说他已经联系格拉斯哥请求增援了。
“基于目前的情况,他们会派最好的警员过来。”
“希望吧。”
“可怜的邓达斯!”检察官突然非常激动,“他原本想靠这个案子扬名的。黑利医生,谁知道命运会这样安排呢!”他停顿了一下,“我听说这座城堡里有诅咒。”
然后他似乎突然瘫软了下来,陷入了他的扶手椅中。他不停地点着头,喃喃自语着,似乎在不停地说服自己,让自己能接受这一切。黑利医生觉得他非常害怕自己可能随时会丢了性命。
“我进来的时候和杜克兰聊了聊。”马卡里昂说,“他说他在邓达斯死后几分钟好像看到水里有发光的东西。”
“是的。”
“他也和你说过了,对吗?”
“是的。”
黑利医生显然并不在意。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太奇怪了。”马卡里昂先生又擦了擦自己的脸,“你要知道法恩湾有很多离奇的传说。渔民们有时候会讲一些非常奇怪的故事。”
“我想是的。”
马卡里昂先生站了起来。
“你可以说你并不相信那些老妇人嚼舌根讲的故事。”他解释道,“但是那些渔民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很强的直觉。说不定他们看到的和感觉到的真的会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要多呢?他们整日可是一直看着水面,也就是天空的倒影啊。”
医生表示同意。他觉得马卡里昂正在因为他生来的轻信和自我的想法而游移不定。他的想法都是源于那本希伯来《启示录》中关于小人物的故事和对于人类生命短暂的描写。难怪这家伙会认为威士忌是不可或缺的。
他独自上楼去了邓达斯的卧室。尸体还没有被运走。一缕阳光照在督察黄色的头发上。虽然他并不像马卡里昂和其他人那样恐慌,但是这幅场景还是会让他有所触动。他拿起了督察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他调查的细节,越往下看越让人觉得难过。每一页所记载的调查都是他注明了没用的观察结果。他排除了所有可能:门、窗户、墙壁、天花板、地板。他写的最后一句话无任何感情:必须要从头开始。
他把本子放了回去,擦了擦他的眼镜。透过眼镜,他仔细看了看死者的头骨被击碎的伤口,再次惊讶于这一击的力度大到出奇。这间卧室中显然没有能造成这种伤口的凶器。他已经检查过可能用来行凶的家具。凶器是凶手随身携带的一件东西,或者说是两件:格雷杰小姐可能是被斧头砍死的,而这个案子中的凶器可能是一根棍子或者指虎。如果说用来杀死邓达斯的凶器和第一起案子中的一样,这种力道肯定会把邓达斯的脑袋劈成两半。他再一次走向窗边,看了看屋子和海湾中间的溪流。秋天已经慢慢给一切染上了猩红和橙色;快要消逝的夏日气息有种神奇的感觉,似乎与天地间的景色融为了一体。河岸对面的栗树树叶半数已经染上了金色。白桦树上的小枝丫在风中颤动,像女孩的亮片裙一样轻盈。山毛榉和橡树染上了风中葡萄的香气,连果子都微微泛红。站在窗户前可以轻松地把一个长柄的凶器扔到树丛里,或者是扔进河里。但是,他已经找过了那些地方,没有发现里面藏有任何的凶器。他转过头,快步走到死者身边,弯下了腰。
死者的金发中闪过一道细小的银光。他发现那是一片鲱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