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晚上
我在贝特那尔格林找到了托马斯·斯乃令,可惜他并不记得任何事情。我的到来,让他很高兴能得到喝啤酒的机会,他很快就醉得一塌糊涂。无论如何,他正派的妻子告诉我,他只是斯摩莱特的助手,斯摩莱特才是负责人。于是我前往沃尔沃斯,在约瑟夫·斯摩莱特先生的家里见到了他,他穿着长袖衬衫,正在喝茶。他是一个庄重的、聪明的人,明显是一个靠得住的好工人,有他自己的头脑。他回忆了关于那些箱子的事情,并从座位旁边的一个神秘的容器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面用粗粗的铅笔记着潦草的日记,他从里面找到了箱子运送到的地点。他说他从卡尔法克斯运了6个箱子,到麦尔安德纽镇的奇科三德大街197号,另外6个运到了波忙得细的杰麦卡路。如果伯爵是想把自己的这些恐怖的藏身之处散布在整个伦敦的话,这些地方就是他选定的第一批地点,以后他会把它们送到更多的地方。他这种有条理的做法,让我觉得他不会把自己限定在伦敦的两侧。现在他已经锁定了北海岸的最东端,南海岸的东端,还有南面。北面和西面是决不会从他的邪恶的计划里漏掉的,更不用说城市本身,还有西南边和西边的伦敦最繁华的地区了。我又问斯摩莱特还有没有箱子从卡尔法克斯搬走。
他回答道:“先生,你对我很够意思,”因为我已经给过他半个金镑,“我会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东西。我听说一个叫布劳克山姆的人,4天前在宾撤小巷说过他和他的伙伴们在帕夫利特的一所老房子里干了怎样的脏活。这种脏活不多见,我想可能布劳克山姆可以告诉你点什么。”
我想知道到哪去找布劳克山姆。于是我告诉他,如果他能给我找到地址,我会再给他半个金镑。于是他把自己的茶喝完,站起身来,说他会去找找看。
在门口,他停住了,说道:“看,先生,我就不留您在我这儿了。我可能会很快找到山姆,也许找不到,但是无论如何,他今晚都不太可能会告诉您什么东西的。只要他一喝上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你能留给我一个信封,上面贴上邮票,写上你的地址,我会找到山姆在哪里,并在今晚把地址寄给你。不过你早上最好早点起床,不要在他喝酒的时候找他。”
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我找了一个孩子,给他一便士去买一个信封和一张纸,让他留着剩下的零钱。他回来以后,我在信封上写上地址,贴上邮票,在斯摩莱特再次诚恳的保证之后,我踏上了回家的路。无论如何,我们已经有了线索。我今晚很累,我想睡了。米娜睡得很熟,看起来很苍白。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哭过。可怜的人,我对她的隐瞒让她很苦恼,这会让她加倍的担心我和其他人。但是最好还是让事情保持原样。现在,让她失望和苦恼要比让她的神经崩溃好得多。医生坚持让她不要参与到这项可怕的工作中来是完全正确的。我一定要坚定,因为是我承担着在这件事上对她保持沉默的特殊的责任。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向她开启这个话题。实际上,这也许不是一件难事,因为她在这件事情上很沉默,自从得知我们的决定之后,她自己就再也没提起过伯爵和他的行动了。
10月2日晚上
漫长而兴奋的一天。第一趟邮车就送来了写有我地址的信封,里面有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木工铅笔潦草的写着:“布劳克山姆,考克兰斯,波特斯考特4号,巴特尔大街,沃尔沃斯。到后找帝派特。”
我在床上看了信,起来的时候没有叫醒米娜。她看起来又累又困,还很苍白,情况一点都不好。我决定不叫醒她。但是,当我今天寻访回来以后,我会安排把她送回埃克斯特。我想她在我们自己的家里会高兴一点,家务活能更加吸引她,而不是呆在这里被我们忽视。我只见了西沃德医生,并告诉他我要去哪里,保证一旦发现情况马上回来告诉其他人。我赶往沃尔沃斯,好不容易才找到伯特斯考特。斯摩莱特先生的拼写误导了我,因为我问的是波尔斯考特而不是伯特斯考特。不过,在我找到了伯特斯考特后,就很容易的找到了考克兰斯。
当我问来开门的人谁是“帝派特”时,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这里没有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别指望这儿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住着这个人了。”
我拿出斯摩莱特先生的信,当我读它的时候,我发现,那个误导我的拼写错误可能给了我点启发。“你是谁?”我问道。
“我是帝派迪。”他回答道。
我立即发现自己又有线索了。拼写错误又一次误导了我。我给了他两个半先令的小费,让他回答我的所有问题。他告诉我布劳克山姆先生昨夜在考克兰斯喝醉了酒,今天早上5点钟离开到波普勒工作去了。他说不清楚那个工作地点具体在哪里,但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好像是一种“新型的工地”。带着这一丁点线索我到了波普勒,在12点钟的时候才找到一个对这个地方令人满意的提示,我进了一家咖啡厅,一些工人正在那里吃饭。他们中的一个说克罗斯安琪大街上正在建一所新房子,因为这个情况符合所谓的“新型的工地”,我立刻到了那里。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个坏脾气的看门人和一个脾气更坏的工头,两个人都被我用钱摆平了,给了我布劳克山姆的线索。我向他的工头提议愿意付布劳克山姆这几天的工资,来换取问他几个关于私事的问题的优先权,于是他被叫了过来。他很聪明,虽然言谈举止都很粗俗。当我向他保证会付给他钱并且给他一些保证金后,他告诉我,他在卡尔法克斯和皮卡迪里大街的一所房子之间运过两次东西,从前者向后者一共运了9个箱子,“都是很沉的箱子,”为此他还租了一辆马车。
我问他能否告诉我皮卡迪里大街上的那所房子的门牌号码时,他对此回答是:“先生,我忘记号码了,但是它离一所白色的大教堂只有几步远,或者不是教堂,反正挺新的。那也是一所很脏的老房子,虽然比不上我们拿箱子的那所房子脏。”
“你是怎么进到这两所空房子里的?”
“在帕夫利特的房子里有一个老人在等我,他帮我把箱子搬到了马车上,他是我见到过的最强壮的家伙了,是个老家伙,白胡子,瘦到你可能都会认为他不会有影子。”
他的话让我紧张的心怦怦跳!
“他举起那些箱子时就好像那只是几磅茶叶,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搬起来的。”
“你是怎么进到皮卡迪里大街上的房子里的?”我问道。
“他也在那儿。他一定是马上出发,在我之前赶到那儿的。当我按响门铃,他自己过来开门,帮我把箱子搬到了大厅。”
“全部只有9个箱子吗?”我问。
“是的,第一次运了5个,第二次4个。这是很累的活儿,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我打断他说:“就把箱子放在大厅了吗?”
“是的。大厅很大,其他什么也没有。”
我又问他:“你没有钥匙吧?”
“没用钥匙。那个老人自己开的门,当我走的时候,也是他关的门。我不记得最后一次了,因为喝了酒。”
“你也记不得房子的门牌号码了?”
“不记得了,先生。但是你不用担心。房子很高,正面是用石头做的,上面有一个弓形的东西,门前有很高的台阶。我知道台阶数,因为我和三个来挣点铜钱的游手好闲的人一起把箱子搬上了台阶。那个老人给了他们几先令,他们还想要更多的钱。但是他抓住其中一个的肩膀想要把他扔下台阶,于是他们骂骂咧咧的跑开了。”
我想通过他的描述我可以找到那所房子,于是给了他钱,出发去了皮卡迪里大街。我又有了一次新的痛苦的经历。显然,伯爵自己能搬得动那些箱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是很宝贵的,因为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一些分配,他会随时将这项任务悄无声息的完成。在皮卡迪里圆形广场,我付了马车费,向西走去。我发现了所描述的房子,它就在德古拉的藏身之所的隔壁。房子看起来很长时间都没有人居住了。窗户上落满了灰尘,百叶窗都是开着的。所有的框架都因为时间的原因而发黑了,铁上的漆几乎都已经脱落了。显然,直到最近在阳台前面都竖着一块大公告牌,然而,它被粗暴的拔掉了,支撑它的柱子还留在那里。在阳台的围栏后面,我看见散乱的放着几块板子,它们粗糙的边缘看起来发白。要是能看见那块公告牌仍然完好无损就好了,也许我就可以找到一些关于这幢房子主人的线索。我想起了自己调查和购买卡尔法克斯那幢房子的经历,我想我可以找到房子原来的主人,也许能发现一些进入房子的办法。
目前,在房子朝皮卡迪里大街的这一面已经找不出什么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绕到后面看能不能从这个方向上发现什么线索。商店十分兴隆,皮卡迪里大街上的房子几乎都被用了。我问了周围能看见的一两个马夫和帮手,看他们能不能告诉我一些这所空房子的情况。其中的一个说这所房子最近有人买了,但是他不知道是谁买的。他告诉我,直到最近,那里还竖着一块“此房出售”的公告牌,也许房屋代理商,孙坎蒂公司的米歇尔可以告诉我一些这所房子的情况,因为他记得在公告板上看见了这家公司的名字。我不想表现得太急切,以免让他知道或是猜出太多的东西,于是我像平常一样谢了他,散着步离开了。现在黄昏越来越近了,快到了秋天的晚上了,所以我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在伯克利旅店从一本姓名地址录上找到了孙坎蒂公司的米歇尔的地址,我立刻到达了他们在塞克维尔大街上的办公室。
接待我的那位绅士很和蔼,但是同样沉默寡言。在整个对话中,他都称皮卡迪里大街上的那所房子为“公馆”,他只告诉了我,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因而对话到此为止。当我问他是谁买了房子时,他睁大眼睛,停了几秒钟,然后回答道:“房子已经卖出去了,先生。”
“原谅我,”我同样礼貌的说道,“但是我想知道是谁买了它,这非常重要。”
然后他停了更长的时间,抬起眉毛,“已经卖出去了,先生。”又是这个简短的回答。
“当然,”我说,“你不会介意我知道这么多吧?”
“但是我确实介意,”他回答道,“客户的事情在孙坎蒂公司的米歇尔手中是绝对安全的。”
这显然是一个一本正经的人,没必要逼他。我想最好迎合他的想法,于是我说道:“先生,您的客户一定会高兴有您这样一位坚定的秘密保管者。我自己也是一个圈里人。”
我递给他我的名片,说:“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是因为好奇的驱使,我是代表高达尔明勋爵问的,他想了解一下这所最近要出售的房子的信息。”
这句话有了不一样的效果。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为您效劳,哈克先生,我特别是愿意为这位勋爵效劳。当他还是亚瑟·郝姆伍德阁下的时候,我们曾经为他租过几间房子。如果你告诉我他的地址,我会考虑一下这所房子的事情,无论如何,我晚上都会和他通信讨论这个问题。如果我们只是违反这个规则,而提供给勋爵想要的信息,我会很高兴的。”
我想多交一位朋友,而不是制造一个敌人,于是我谢了他,告诉了他西沃德医生的地址,就离开了。现在天黑了,我又累又饿。我在“松软面包房”喝了一杯茶,坐火车回到了帕夫利特。
我发现所有人都在家。米娜看起来又疲倦又苍白,但是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快活而高兴。我怕是因为我对她的隐瞒造成了她的焦虑。感谢上帝,这会是最后一晚她看着我们开会,因为我们对她保守秘密而感到苦闷。我鼓足勇气,坚持不让她参加到我们可怕的工作中来。不知为什么,她更顺从了,或者她已经反感了这件事情,因为每次不小心地提到这件事时,她都会颤抖起来。我很高兴我们及时地下了决心,我们所知道的越来越多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在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来。于是吃过晚饭,我甚至放了一小段音乐在我们之间装了装样子,我把米娜带到房间,让她睡觉。这个可爱的女孩和我感情更好了,她贴在我身上好像要留住我,但是有很多事情要讨论,于是我离开了。感谢上帝,隐瞒没有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
当我又回来时,我看见大家都围坐在书房的壁炉边等我。我在火车上把发生的事都写在了日记里,所以只是把日记读给他们听了,这是尽快让他们了解事情经过的最好方式。
我念完以后,范海辛说道:“这是很大的进展,乔纳森。无疑,我们已经有了失踪的箱子的线索。如果箱子全在那所房子里,我们的工作就快结束了。但如果又少了一些,我们还必须继续寻找,直到找到它们。到那时我们就能做出最后的一击,将这个无耻之徒真正地置于死地。”
我们沉默的坐了一会儿,突然莫里斯先生说道:“说一说!我们该怎么进到那所房子里呢?”
“我们已经进到旁边的房子里了。”高达尔明勋爵很快回答。
“但是,亚瑟,这一次不同了。我们在卡尔法克斯破门而入,但是我们有夜晚和一个带围墙的院子来保护自己。在皮卡迪里大街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了。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晚上。我承认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进去,除非那个办事处的人能给我们找到钥匙一类的东西。”
高达尔明勋爵皱起眉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步。不久以后,他停下来,将头不停地转向我们中的一个人,他说:“昆西的头脑很冷静。夜盗罪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成功了一次,但是我们现在手上的工作很棘手。我们只能找到伯爵的钥匙才行。”
因为在早上之前做不了什么,等待高达尔明勋爵接到米歇尔的信是最可取的,我们决定在早餐之前不采取任何主动的行动。我们长时间的坐在一起吸烟,讨论问题。我抓住机会,把今天的日记补充完整了。我很困了,要睡觉了……
就写一行。米娜睡得很香,呼吸很平稳。她的前额皱起了小小的皱纹,仿佛在梦中也在思考。她依然很苍白,但是不像早上看起来那么憔悴了。我希望,明天这一切就会好了,她会回到我们在埃克斯特的家中。唉,但是我真是困了!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10月1日
我又被仑费尔德弄糊涂了。他的心情变化得如此之快,让我很难捉摸的透,因为他的心情不止表明了他的健康程度,因而变成了一项有趣的研究。今天早上,在仑费尔德拒绝了范海辛后,我去看他,他的举止就像一个能够支配自己命运的人。实际上,他在主观上支配着命运。他并不真正关心地球上的事物,而是站在云端俯视着我们可怜的凡人的弱点和需要。
我想我可以推进这个情况,得到一些信息,于是我问他:“这几天苍蝇怎么样了?”
他傲慢的对我微笑,回答道:“我亲爱的先生,苍蝇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它的翅膀有着通灵的能力。古人把灵魂比做蝴蝶是多么巧妙啊!”
我觉得我要把他的类比变得尽可能的合乎逻辑,于是我很快地说道:“噢,这就是你现在追求的灵魂,是吗?”
他的疯狂击败了他的理智,他的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坚决地摇着头,我很少看见他这样。
他说:“哦,不!哦,不!我不想要灵魂,生命是我唯一想要的。”这时他高兴起来,“但是我现在不关心它。生命也有了。我已经有了所有我想要的。你应该有一位新病人了,医生,如果你想研究食肉动物的话!”
这让我感到迷惑,于是我继续引导他:“那么你掌握着生命。你是个神了,我猜?”
他的微笑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傲慢:“哦,不是!怎么能把上帝的特点放在我的身上。我甚至不关心他的那些精神上的行动。如果要说我的位置,就地球上的事物而言,有点像是伊诺克在心灵中占据的位置!”
这对我是个难题。我在当时回忆不起来伊诺克了,所以我不得不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虽然我觉得这么做是在降低自己在这个精神病人心目中的地位,“为什么是伊诺克?”
“因为他和上帝在一起走路。”
我不能看出有什么相似,但是又不想承认,于是我又回到了他否认的地方:“所以你不在乎生命,也不想要灵魂。为什么不?”我很快地问问题,还有点严肃,为的是让他措手不及。
努力成功了,有一刻他又回到了原来奴颜婢膝的态度,在我面前弯着腰,几乎是摇尾乞怜的说:“我不想要任何灵魂,真的,真的!我不要。我就是有他们也用不了。他们对我没有用处。我不能吃掉他们,也不能……”
他突然停了下来,原来狡猾的神情又回到了脸上,像一阵拂过水面的风。
“医生,至于生命,它究竟是什么?就是你得到所有需要的东西,而再也没有需要的了,就是这样。我有朋友,好朋友,像你,西沃德医生。”他一边说,一边斜眼瞟了我一下,狡猾得难以形容,“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缺少生命的。”
从他那混乱的陈述中,我似乎感觉到一些敌意,因为他立即采用了最后的应急办法——固执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我觉得现在跟他说话没什么用,他不太高兴,于是我就离开了。
这天的晚些时候,他让人叫我过去。通常没有特殊的原因我是不会去的。但是现在,我对他非常感兴趣,我愿意尝试一下。另外,我希望过去一段时间后他能好点了。哈克出去追查线索了,高达尔明勋爵和昆西也一样。范海辛坐在我的书房里研究着哈克夫妇准备的记录。他好像觉得在精确的掌握了所有细节后,他会发现一些新的线索。他不想在工作时被打扰,如果没有原因的话。本来我想叫范海辛和我一起去看病人的,只是觉得在他上次被拒绝以后,他可能就不想再去了。还有一个原因。在第三者在场的时候,仑费尔德可能不能像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时那么自由的说话了。
我看见他坐在屋子中央的板凳上,这个动作一般表明他有某种精神上的活力。当我来了以后,他立即说道,就好像问题已经在他的嘴唇上等待着:“谈谈灵魂怎么样?”
显然,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无疑是大脑活动开始起作用了,即使是对一个精神病患者。我决心把这件事搞清楚。
我说:“你自己的灵魂怎么样了?”
他一开始没有回答,而是上上下下的环顾四周,好像希望找到回答问题的灵感:
“我不想要灵魂!”他用一种虚弱的、道歉的方式说道。这件事好像让他苦恼了,所以我决定利用它,于是我说:“你喜欢生命,你想得到生命?”
“是的!但是现在还好。你不用担心这个。”
“但是,”我说,“你不要灵魂的话,又怎么能得到生命呢?”
这好像难住了他,于是我又说道:“你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成千上万的苍蝇、蜘蛛、鸟和猫的灵魂会在你周围呻吟。你得到了它们的生命,你知道的,那么你就必须忍受他们的灵魂!”
他的想象力好像受到了影响,因为他把手放在耳朵上,闭上眼睛,使劲的拧着,就像一个小男孩在脸上涂肥皂时做的那样。这里面有一种让人同情的东西感动了我。这也让我知道了,好像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虽然样子已经很老了,下巴上的胡子也白了。显然,他正在经历一番心理挣扎,还知道了他以前的情绪是被一些不相干的东西所迷惑,我想我应该尽可能的进入他的头脑和他一起思索。
第一步是恢复他的信心,于是我问他,声音放得很大,使他能通过自己的手捂住的耳朵听到我的声音:“你想不想再要点糖把你的苍蝇再集合起来?”
他好像突然醒了,摇了摇头。他大笑着回答:“不要了!毕竟,苍蝇是可怜的生物!”停了一下他又说道,“但是我也不想让它们的灵魂在我耳边嗡嗡的叫。”
“那么蜘蛛呢?”我继续问。
“别提蜘蛛了!蜘蛛有什么用啊!他们又没有什么东西可吃……”他突然停住了,就好像想起了一个被禁止的话题。
“对,对!”我对自己说,“这是他第二次在说‘喝’这个词之前停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仑费尔德好像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因为他很快地说道,好像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再也不储存这些东西了。‘老鼠和小鹿,’莎士比亚这样说,‘储藏柜里的嫩肉’,可以这么叫它们。我已经没有那些荒谬的念头了。你也可以叫一个人用一双筷子去吃它们,但我不再对食肉感兴趣,当我知道在我面前的是什么的时候。”
“我明白了,”我说,“你想要大点的东西好填满你的牙缝?你想不想拿一头大象当早餐?”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他有点过于清醒了,所以我觉得我得把他逼得紧点。
“不知道,”我说,“大象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
我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因为他马上又从高高的座位上跌落下来成了一个孩子。
“我不想要大象的灵魂,或者其它任何灵魂!”有一段时间,他灰心丧气的坐着。突然他跳起来,眼睛闪着光,表现出大脑亢奋的所有征兆,“你和你的灵魂见鬼去吧!”他叫道,“为什么你总拿灵魂来折磨我呢?即使不去想灵魂,难道我还不够担心、痛苦和疯狂吗?”
他看起来十分怀有敌意,我觉得他的疯狂举动又快要发作了,所以吹响了口哨。
然而,就在我这么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变得冷静了,抱歉地说:“原谅我,医生。我忘记我自己了。你不需要任何帮助。我最近太心烦了,很容易被激怒。要是你知道我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你就会同情,容忍和原谅我的。求求你不要给我穿上紧身背心。我想思考,但是如果我的身体被束缚起来,我就思考不了了。我肯定你会理解的!”
他显然能够控制自己了,所以当值班员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没什么事,他们就走了。仑费尔德看着他们离开。当门被关上时,他庄严而亲切地对我说道:“西沃德医生,你对我太照顾了。相信我,我是非常、非常感谢你的!”
我觉得最好让他保持在现在的状态,于是就离开了。他的状态确实有很多需要思考的地方,有几个点好像构成了美国的访问者所说的“一个故事”,只要谁能把他们按照适当的顺序排列出来。它们是:
不会提到“喝”。
害怕因任何生物的“灵魂”而烦恼。
不担心将来会缺少“生命”。
蔑视一切低等的生命,虽然他害怕他们的灵魂会来打扰他。
这些东西在逻辑上都指向了一个意思!他确定自己会得到高等的生命。
他害怕结果,灵魂的负担。那么他想要的就是人类的生命!
可是为什么这么确定……
仁慈的上帝啊!伯爵已经到他身边了,一些新的恐怖计划正在进行中!
过了一会儿
在巡视了一圈以后,我到了范海辛那里,把我的怀疑告诉了他。他变得很严肃,在思考了一段时间以后,他要我带他去看仑费尔德。我这样做了。等我们走到门口时,我们听见这个精神病人正在高兴的唱歌,像他原来做的那样,刚才那段时间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当我们进去以后,我们惊奇的发现他像以前一样撒上了糖。苍蝇在秋天里昏昏欲睡,开始嗡嗡的叫着飞进了房间。我们试着想让他谈谈我们刚才的对话谈到的话题,可是他根本不理我们。他继续唱着歌,就好像我们是隐形人。他得到了一张纸,将纸片折成笔记本。我们只好像来时一样毫无收获的离开了。
他真是个奇怪的病人。我们今晚必须来看他。
孙坎蒂公司的米歇尔给高达尔明勋爵的信
10月1日
我的勋爵:
我们一直很高兴能够满足您的愿望。关于勋爵您的愿望,哈克先生已经代表您向我们表达了,请允许我们向您提供以下关于皮卡迪里大街347号的房子的销售和购买的信息。房子原来的拥有者是已故的阿齐宝儿的温特萨菲尔德先生的指定遗嘱执行人。买主是一位外国的贵族,德维里伯爵,他自己办理的购买手续,将买房的钱交给了经纪人。除此以外,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我们是您的忠实的仆人
米歇尔&孙坎蒂公司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10月2日
我昨天晚上,安排了一个人在走廊里,让他记录下他从仑费尔德的房间里听到的任何声音,吩咐他如果有什么异样,一定要告诉我。吃过晚饭后,我们都聚集到书房里的壁炉边上,哈克夫人已经去睡觉了,我们讨论了今天的所见所闻。哈克是唯一有收获的人,我们都特别希望他的线索是非常重要的。
在上床之前,我巡视了病人的房间,从观察窗向里看。他睡得很香,他的胸部随着呼吸平稳的一起一伏。
早上值班的那个人告诉我,午夜之后一点,他就开始不安起来,大声的祈祷着。我问他是不是这就是所有的了,他回答说是。他的举止有点可疑,于是我直接问他是不是睡着了。他否认自己睡着了,但是承认“打了一会儿盹儿”。这太糟糕了,如果不监视着这些人,就没法相信他们。
今天哈克出去寻找线索,亚瑟和昆西在照顾马。高达尔明认为最好时刻准备好马,因为我们一旦得到了所要寻找的信息,就不会浪费时间了。我们必须在日出和日落之间把所有进口的那些泥土都毁掉。这样,我们可以在伯爵最虚弱的时候捉住他,而他也没有藏身之处可以去。范海辛去了不列颠博物馆寻找关于古代的药方的资料。古代的医生注意到的东西并不为后来人所接受,教授正在寻找以后可能对我们有用的巫术和对付恶魔的办法。
我有时觉得我们一定都疯了,只有穿上紧身背心我们才能清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
我们又开了会,最后好像找到了线索。也许我们明天的工作就是结束的开始。不知道仑费尔德的安静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他的情绪精确地随着伯爵的行动而变化,也许这个魔鬼即将到来的末日,微妙地影响到了他。要是我们能够看出,在我同他的讨论与他又重新开始捉苍蝇之间的时间里,他的头脑中有什么想法,也许会给我们提供一个有价值的线索。他现在好像已经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是他吗?那狂野的叫声好像是从他的房间里传来的……
值班员冲进我的房间告诉我,仑费尔德出事了。他听见了他在叫喊,当他来到仑费尔德的房间,发现他俯卧在地上,到处都是血。我必须马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