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钟原之间的分手风波就这样平静下来,两人和好如初。其实从我再次见到他那一刻我就发现,我是真的离不开他了。爱情这东西很神奇,它可以让人很脆弱,患得患失如精神病人一般,它也可以让人很坚强,无论未来要面对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足矣。
我现在十分理解云若的做法了。真的,我离不开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我应不应该,我都离不开你。
况且,钟原有一句话也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就算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也应该对他有信心……他那么变态,一定能给我幸福的。
而且,我突然发现,我之前的爱,真的很自私。那天看到钟原,他明显憔悴了很多,脸也瘦了一圈,让人看着都心疼。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以来都总是为自己考虑,从来都没有想过钟原的感受。遇到什么事情,也是一意孤行,自己做主,如此一来,伤害的却是两个人。云若说得对,爱情不只是分享,更多的还是承担,共同面对现实,分担对方的痛苦,如此的爱情,才够深刻,也够坚强。
总之,我正在学着怎样去爱,而不是被爱。
退房的时候,我看到钟原掏出一堆房卡摆在前台,前台的小姐热情地收好房卡,笑得花枝乱颤:“先生,欢迎下次再来!”
我指了指那堆房卡,诧异道:“怎么个情况?”
前台不搭理我,继续对钟原释放热情:“欢迎您下次再来包场……”
那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我瞪着钟原,尽量传达着我的怒意,然后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钟、原!你个流氓!”
钟原笑呵呵地搂着我的肩膀,旁若无人地在我的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然后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老婆我知道错了,你惩罚了我一晚上,也够了吧。”
我脸一红,怒道:“谁惩罚你了?”
钟原贴近我的身体,幽怨道:“光点火不灭火,我都快烧成灰了。”
我:“……”
钟原揽着我离开的时候,我再次听到身后那前台小姑娘嘿嘿的笑声。
真的很想警告她小声一点……
我们没有回B市,而是直接去了S市,去见传说中钟原的爷爷,那位曾经在南洋闯荡半生后来衣锦还乡的富翁。
为了给钟爷爷一个惊喜,我和钟原在没有放出任何风声的情况下悄然来到了S市。
钟爷爷已经算是功成身退了,集团里的事情有几个侄子在打理,只等着钟原锻炼锻炼然后去继承他的事业。那老人家现在住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颐养天年,整天游手好闲的,没事就跟附近的老头们一起斗斗嘴下下棋,要么就是互相吹一吹我儿子如何如何,我孙子怎么怎么样,悠闲自在得很。所谓大隐隐于市,估计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和钟原来到他爷爷的住处时,很不巧老人家出去了,家里只有一个照顾老爷子饮食起居的婶婶,钟原叫她杨婶。杨婶说,老爷子带着你杨叔去附近的凉亭里下棋去了,今天他要找老赵报仇。
钟原捏了捏额头,无奈道:“他跟赵爷爷的恩怨还没了结呢。”
杨婶抓着我的手一边笑一边说道:“了结什么,没个了结。今天你赢我一场明天我赢你一场,输了就回家摔东西。前几天他才把一个乾隆年间的五彩斗瓶给摔了,后悔得了不得,后来你杨叔又给他搞到一个万历年间的釉里红的折枝牡丹盘,这才消停了。”
我缩了缩脖子,这老爷子脾气貌似不太好哇。
杨婶见状,笑道:“你别怕,老爷子虽然摔东西,但是不骂人,除了骂小少爷不回来看他。”
钟原:“……”
杨婶和我们寒暄了一会儿,便出门买菜了。我和钟原在他家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于是决定出去寻找他爷爷。
钟原所说的凉亭里有一群老人围着下象棋,却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钟爷爷。一问之下,我们才知道,原来钟爷爷输了棋,已经带着杨叔气呼呼地走了。一个老人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钟原,中气十足地对他说:“你爷爷越来越不中用了,才不到半个小时就丢盔弃甲了。”
估计这就是那位赵爷爷了。此时那位赵爷爷正握着黑车,啪的一下威风凛凛地吃了对方的一只炮。我对这位高手很是好奇,于是拉着钟原停下来仔细观看着棋中的局势。只见赵爷爷的黑棋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两车一炮一马,都在对方营中虎视眈眈,而相比较之下,红方就有点惨了,刚刚被吃掉一只炮,现在他仅剩一车两马,而那只车还被困在后方,连河都过不了。
执红棋的那个爷爷一动不动地盯着棋盘,气氛一时倒还真有些兵临城下的紧张感。
钟原对这些似乎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笑道:“赵爷爷,您越来越威风了啊。”
赵爷爷听罢,仰天大笑,那样子很嚣张。
我仔细看着那局棋,看了一会儿,便捏了捏钟原的手,偷偷对他说道:“这个棋,红棋的赢面似乎比黑棋还要大一些。”
谁知那位赵爷爷今天不仅人品爆发,听力也爆发了,他沉下脸,很不高兴地看着我:“小丫头,你说什么呢?”
“我……呃……”我拖着钟原,想撤退。
然而我刚走两步,却被那位赵爷爷喊住:“你过来,我倒要看看红棋的赢面大在哪里。”
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后悔多了那一句嘴。
钟原拉着我的手,朝赵爷爷笑了笑,说道:“赵爷爷,我老婆年轻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
谁知赵爷爷一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怎么和她计较了,我就是想知道,红棋的赢面大在哪里。”
此时那位执红棋的爷爷也站起身,把座位让了出来,然后朝我笑道:“小姑娘,别怕,过来吧,我也想看看,红棋能赢在哪里。”
我只好蹭了过去,并不敢坐,只是指着棋盘说道:“黑棋虽兵临城下,却尚未成势,红棋有一车两士镇守后方,还可以暂时撑一段时间。”
赵爷爷听后,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什么叫还可以撑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之后呢?还不是照样被我吃掉?”
我摇摇头,答道:“用不了这么久,红棋的两个马就可以把黑棋逼向绝路。”
旁边一个人质疑道:“两个马能比人家两个车的进攻还强?况且还饶着一马一炮。”
我再次摇头:“黑棋后方仅剩两象一士,连个能挡马蹄的子都没有,这就使红棋的双马发挥的空间更大。回头看红棋后方,黑棋虽然大兵压境,但是由于太拥挤,马踢不开,几乎无用,有双车在,加上红方的车阻挠,黑方的炮也无用。因此,黑棋真正能起到作用的,似乎也就是两个车,剩下的一马一炮均被自己的或者对方的棋子牵制住了。要说攻守,红方要攻有双马,要守有一车双士,可见红方的守势很强大。而黑方,前方尚可,后营空虚,实在比红方危险得多了。”
我刚一说完,四周顿时没有人说话。我顿时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大概太冒失了。象棋这东西,说浅很浅,说深也很深,我这两把刷子要是丢了人不要紧,反正我年轻,人家也不会和我计较,可是万一被钟爷爷知道了……
我一边擦汗一边心想,钟爷爷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吧……
钟原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问我:“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盯着棋盘,答道:“我爸。”
我爸很喜欢下象棋,我家里就两人,于是他经常逼着我跟他切磋,当然每次切磋几乎都以我的失败告终,唯一一次赢了他,还是因为我偷拿了他的棋子。后来他觉得没意思,就让我一车一马一炮再跟我下……
此时,那位赵爷爷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照你这么一说,黑棋是必死无疑了?”
“哪里,黑棋攻势挺猛的,只要速战速决,结果还不好说。”
“纸上谈兵。”赵爷爷的语气依旧不屑,不过底气倒没那么足了。
“是啊,我其实是胡说八道的。”我一边赔笑着,一边拉着钟原想再接再厉地逃。
然而我再次被那位脾气古怪的赵爷爷叫住,他捏着一颗棋子敲着棋盘,说道:“陪我下完这局,赢不了不准回家。”
我只好叹口气,坐了下来。下棋嘛,输赢哪里是那么容易确定的,我刚才其实大部分都是胡说八道,毕竟除了我爸和电脑,我还没跟别人下过棋,而那些棋经棋谱啊什么的,都是在我爸的熏陶下记下来的。我这人脑子笨,也不会深思熟虑,除了记忆力不错,脑子里记了很多经验和棋谱,其他的,我真没什么优势。
还好我运气不错,在赵爷爷将死我之前,成功地把他的帅逼上了绝路。
赵爷爷最后直起腰,闷闷地说道:“我输了,小丫头,棋下得不错。”
我谦卑地笑:“哪里哪里,投机取巧而已。”
就在这时,一阵十分奔放的笑声突然响起来,吓得我差点跌到凳子下。那个人哈哈大笑了一会儿,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老赵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栽在了一个小娃娃身上,以后没脸见人喽!”
我一边抹汗一边扭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的老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人,此时正朝我们这边看,神色很……呃,惊喜?
此时,赵爷爷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可以试试,我就不信你能赢她。”
那位老年人又嚣张地大笑道:“她是我孙媳妇,我让她输她肯定输!”
围观群众:“……”
在来S市之前,我曾无数次想过钟爷爷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实在没想到他会如此……呃,别具风格……
他因为输棋,带着杨叔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发泄,然后回来的时候,正好发现我一不小心赢了赵爷爷,于是他雀跃无比地骂了一会儿老赵,并且分别从棋艺、孙子、孙媳妇三方面和老赵进行了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老赵你就乖乖地被我踩在脚下吧,啊哈哈哈哈哈……
可怜老赵的孙子今年才十岁……。
然后,这位神人就威风凛凛地领着我和钟原回家了。
回到家时,杨婶正在做饭。受各种电视剧的熏陶,我觉得此时我有必要帮忙做几个菜,以证明我其实是一个贤妻良母的苗子。然而钟爷爷严厉拒绝了我的请求,最后,我只得恭恭敬敬地给他递了一杯茶,算是见礼。
钟爷爷接过我的茶之后,笑呵呵地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绿油油的镯子给我,我郑重地收下。后来才知道,那翡翠手镯比我大一千多岁……。
吃过晚饭,几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我发现钟爷爷此人实在是健谈得可以,基本上我们在一起,就是他一个人在说话,我在一旁礼貌地附和,杨叔杨婶两个偶尔插上几句话,而钟原,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一点都不配合。
我偷偷问钟原:“你怎么不理爷爷?”
钟原答道:“你试试把这些话听上二十年,就知道了。”
这时,钟爷爷兴冲冲地抱着个绿釉罐子摆到茶几上,要给我展示他新养的蛐蛐。他放下罐子的时候可能太用力,陶瓷罐底和玻璃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杨婶见状,急忙说道:“老爷子,您轻点,这罐子可比您那蛐蛐金贵。”
我不解,问道:“这罐子为什么金贵?”
杨婶笑道:“这个是宋代的官窑。”
我吓了一跳,看那罐子的眼神立即敬畏起来。
杨婶又偷偷对我道:“孩子,你也别太介意这些,老爷子这屋子里遍地是古董,咱们今天吃饭用的碗都是明朝的,电视旁边摆的那个是如假包换的唐三彩,老爷子平常喝茶用的是个宋代的汝窑莲花杯,你手里这个好像是明朝番邦进贡的水晶杯……”
虽然我胆小,不过吓着吓着也就坦然了。反正这老爷子作为一个富翁,收藏点古董什么的也算常情。只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么多古董,他都随便摆在屋子里,不怕磕了碰了吗?就算家里人小心,不会碰碎,可是如果家里进了贼怎么办?
我把我的疑问告诉了杨婶,杨婶挥挥手,十分自信地说道:“放心吧,只要那贼没有精神病,就不会想到会有人把一个唐三彩摆在电视旁边。”
呃,说得也是……
接着,杨婶就绘声绘色地给我讲了这座房子的某次被盗经历。话说那天来了一个很专业的贼,干净利落地破坏掉了钟老爷子房间里的一个保险箱,然而当他看到保险箱里的东西时,可怜的贼当场气疯。
那只保险箱里唯一的东西,是一张照片,一张老赵被狗咬的照片。据说钟爷爷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要拿出这张照片抚摸一下,笑而不语。
那贼一怒之下把这张照片撕碎,气势汹汹地夺门而逃,正好和买菜归来的杨婶撞上,于是杨婶三下两下,便将这个出门没看皇历的贼斩于马下了。
……据说杨叔是好几届的武术冠军,而杨婶是作为他的仰慕者嫁给他的。
老爷子回来的时候,那贼已经被扭送到了派出所,可是老人家还是气得够呛,因为他每晚临睡前的娱乐项目没有了。气愤填膺的老爷子组了个律师团去起诉那毛贼,还扬言要找杀手把他“处以极刑”,后来杨叔又帮他搞到老赵被另外一只狗咬的照片,这事才算消停。
听完这个故事,我不禁感叹,老赵长得又不像骨头,怎么就有那么多狗咬他呢……
在钟爷爷家住的这几天,我和钟原都比较忙。钟原是受到某男求救怎么摆脱某女,和某女求教怎么制伏某男的双重无线骚扰,而我则是被钟老爷子拉着下棋赏花斗蛐蛐,被教育得十分之游手好闲。
某一日,钟爷爷拉着我在阳台上欣赏他新买的画眉鸟,钟原正在客厅里教史芸蘅怎么色诱路人乙。
钟爷爷一边给画眉鸟加着食,一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丫头,其实钟原之前一直有跟我提到你。”
“啊,是吗?”我有点不好意思,“他都说我什么了?”
钟爷爷气呼呼地说道:“他说,我要是不认可你,他就把我这房子里还有其他宅子里那些二百年以上的古董全砸了,另外还要把我干过的那些丢人的事情都告诉老赵!”
呃,这个做法有点狠。
这下我终于明白钟老爷子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接受我了。
钟爷爷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于是他摆摆手,说道:“你别多想,我虽然有点为老不尊,但也不是那么刻板的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插手,况且你这个孩子,我本来就挺喜欢的。”
老爷子你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捂脸……
这时,那老头又补上一句:“当然了,钟原那臭小子虽然坏,但是眼光是肯定错不了的。”
……这算是夸那个臭小子吧?算是吧。
接着,钟爷爷一扫平时的老顽童形象,十分肃穆地感叹了一声,说道:“孙媳妇啊,其实我还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
“呃,什么?”我被他这个严肃的样子弄得有些紧张。
“钟原这孩子,很聪明,可是有点过。”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聪明不好吗,我巴不得自己聪明一些呢。
“有些事情一般人很容易被引导,可是他一想就想得很清楚了,这就导致他看事情很透,也容易使他考虑问题的时候,直接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这样的人很适合经商。但这样的人,大多数都容易变得自私冷漠,不顾他人感受。虽然说无商不奸,可是如果太严重了,我怕他会分不清是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越是聪明,越是危险。而且这臭小子天生带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脾气,只怕更容易误入歧途。”
我茫然地点头,似懂非懂。钟爷爷这些话,表面上的意思我懂了,可是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钟爷爷突然兴奋地看着我,语气里有些激动:“现在好了,那小子终于有软肋了。”
我:“呃……”
钟爷爷:“乖孩子,我看出来了,钟原他虽然固执,但是你的话,他肯定还能听进去。我只希望你在他快误入歧途的时候拉他一把,至少不要让他危害社会什么的,他如果不听,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不怕他不从。”
我:“……”
钟爷爷:“当然了,装装就行,别真的死啊。”
我:“……”
钟爷爷,你还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啊。
晚上吃过晚饭,我和钟原手牵着手在小区里散步,我小心地对他说道:“今天你爷爷找我谈话了。”
钟原停下脚步,皱眉道:“咱爷爷。”
“好吧,咱爷爷。”
钟原满意地点点头,拉着我的手继续走。
我又问道:“你不好奇他对我说了什么吗?”
钟原眼皮都不抬一下:“无非是怕我危害社会。”
我:“……”
钟原,你是不是提前偷看了爷爷的台词了……。
我们来到S市不到一个星期,钟原突然告诉我他爸妈要回来了,而且,两个小时以后,飞机就要落地了!
我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看着他,好久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为为为为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钟原抱着手臂坏笑:“想给你个惊喜。”
我抹汗:“大哥,这哪里是惊喜,这明明就是惊吓好吧!”
钟原揉着我的眉头,安慰我:“有那么恐怖吗?他们又不吃人。”
我拍开他的手,怒道:“喂,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吧,怎么见他们?”
钟原抱紧我,笑道:“准备什么,又不是外人。”
这时,钟爷爷从外面走进来,一开门,看到我们两个。他立即胡子一颤一颤地笑,说道:“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我们当然没有继续,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接机。
我站在机场,紧张得要命。钟原拉着我的手,每隔一会儿就会掏出纸巾帮我擦手心里的汗。他抬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妖孽地笑:“你至于嘛?”
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担心地问道:“你说,如果你爸妈对我不满意怎么办?”
钟原:“我就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
我:“……你够狠。”
钟原妖娆地笑:“你喜欢吗?”
我看着他这个可口的样子,吞了吞口水,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钟原:“……”
看着钟原慢慢沉下来的脸,我知道他生气了。于是我拉着他的手晃悠,哄他道:“你怎么可能是啊,哪有这么帅的人啊?”虽然夸他帅这招很恶俗,不过屡试不爽,没办法,谁让这家伙自恋呢。
这次钟原却没那么好哄,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我脸一红,后退一步说道:“你开玩笑呢吧,这是机场。”
钟原不说话,依然板着脸,指着自己的脸颊。
我左右看看没人,上前一步,踮起脚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钟原直起身体,满意地笑了笑,然后朝我的身后说道:“爸,妈。”
我:“……”
当着别人的面调戏他们儿子,我没脸见人了。
我僵硬地向后转,便看到一男一女已经走到我们面前。我尴尬地笑了笑,朝他们说道:“叔叔阿姨好。”
钟爸钟妈都很和蔼,尤其是钟妈妈,她一见到我,立刻爱抚地摸摸我的头发,笑道:“这是沐尔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爱噢!”
我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美滋滋的。
回来的时候钟原开车,钟爸爸被打发到副驾驶上,我则和钟妈妈坐在后面聊天。我发现钟妈妈虽然看上去优雅贤淑,其实却是一个非常健谈开朗的人,而且说话的风格彪悍而犀利,有点像……呃,有点像史芸蘅?
这下我理解为什么钟爸爸那么看好史芸蘅了——估计他的审美本来就是这个风格的,就算原来不是这个风格的,跟钟妈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早变成这个风格的了。由此可见,钟爸钟妈的感情一定很好。
我们没有回之前的小区,而是去了一座花园别墅,因为人太多,原来那套房子太拥挤。这花园别墅的环境倒是挺好的,就是有点冷清,估计钟爷爷也是嫌弃这一点,之前才没在这里住。
刚安顿好,钟妈妈便兴冲冲地拉我到客厅,说是有见面礼要给我。我本以为会是香水、化妆品之类的——这不是法国的土特产嘛,然而摆在客厅里的却是一块巨大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钟妈妈激动地捏着覆盖在那东西上面的白布,兴奋得眼睛直冒光:“小沐尔,猜猜这是什么?”
我抓抓后脑勺,问道:“等离子电视?”
钟原悠闲地靠在沙发上:“不用猜了,肯定是画。”
我:“为什么?”
钟原:“因为她是教美术的。”
“Bingo!来,拥抱一个!”钟妈妈说着,张开手臂抱了抱我。
窘,好像答对的那个不是我吧。
然后,钟妈妈突然唰的一下掀开了覆布。
呃……怎么个情况?
这是一幅油画,画面里,一个男孩坐在一片草丛之中,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这些都很正常,可是有一点很不正常:那个男孩没穿衣服……
幸亏这小孩的重点部位被手中的那束鲜花挡住了。
好吧,对于艺术家,任何脱光衣服的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位阿姨,咱俩才第一次见面,送这样的礼物会不会尺度太大了一些?呃……不过这小孩子确实长得挺水灵……
我刚想说谢谢,这时,钟原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挡在那幅画的前面,然后对他妈妈怒目而视咬牙切齿:“这画不是已经烧掉了吗?”
钟妈妈得意地笑:“笨蛋,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钟原:“我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你的人品!”
钟妈妈:“不好意思,你知道得还是晚了,哦呵呵呵呵……”
汗,原来钟原也有栽跟头的时候,而且是栽在他亲妈手里。不过,他为什么对这幅画这么在意?
此时,钟妈妈把钟原推开,指着那画里的小男孩对我笑道:“小沐尔,这个是钟原十岁的时候我给他画的,怎么样?幸亏他当时小,好骗,哈哈。”
我瞪大眼睛看看那画里的小男孩,再看看钟原,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钟原崩溃了。他抬手遮住我的眼睛,咬牙说道:“别看了。”
我笑嘻嘻地对钟妈妈说道:“谢谢阿姨,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礼物了!”
钟原却低头,在我耳边凉丝丝地说道:“宝贝儿,我没办法对付她,但是有办法对付你。”
我: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虽然遭受到了钟原的威胁,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把那份珍贵的礼物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并且在房间里独自欣赏了良久。看到最后,我竟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小钟原手里那束花拿开,啊,我是变态!
吃过晚饭,钟妈妈和我正在陪着爷爷聊天看电视,这时,钟妈妈附在我耳边偷偷说道:“那爷俩正在花园里聊天,我们去偷听。”
我为难地摇摇头:“这样不太好吧?”
钟妈妈:“没关系,这事我经常干。”
从屋子后面沿着花园的边缘绕到他们附近,躲在蔷薇丛中,钟妈妈果然是轻车熟路。
今天晚上没有风,那爷俩的谈话很清晰地传到了我们的耳中。只听钟爸爸说道:“真的不打算考虑小芸了?”
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我一紧张,紧紧地抓住了钟妈妈的手腕。钟妈妈轻轻拍着我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钟原答道:“算了吧,家里有一个疯子就够了。”
钟妈妈反抓住我的手,攥得我生疼。我咬牙,拍着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钟爸爸叹道:“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
钟原:“一样,我也不明白你的想法。”
钟爸爸:“我对你一直挺内疚的,这么大份家业全压在你一个人肩上,挺不容易的。”
钟原:“这话你每年都说,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
钟爸爸:“我也没什么可做的。”
钟原:“现在有了。”
钟爸爸:“什么?”
钟原:“管好你老婆,别带坏我老婆。”
钟爸爸:“……”
钟爸爸:“你真的决定娶那个小丫头了?”
钟原:“决定很久了。”
钟爸爸:“娶了她,你以后的路可能不好走。”
钟原:“没有她的路,我绝对不会走。”
钟爸爸:“很好,有我当年的风范。”
钟原沉默良久,说道:“至少在审美层次上,我比你当年强太多。”
钟爸爸:“……”
不得不承认,钟妈妈真是好身手啊好身手,我们在花园里偷听的那一会儿工夫,她差点把我的手废了!
而且,我在作案的过程中被蔷薇扎了好几下,疼得我直发痒,而这位阿姨竟然完好无损,不愧是女中豪杰!
晚上临睡前,钟妈妈拿着镊子、放大镜和消毒药水悄悄潜入了我的房间。
我看着她左手镊子右手放大镜跃跃欲试的样子,冷汗直流:“行不行啊……”
“放心吧,绝对没问题!赶紧把衣服脱了!”
我脱掉上衣,趴在床上。
钟妈妈一边帮我拔着蔷薇刺,一边跟我聊天,转移我的注意力。
钟妈妈:“小沐尔啊,你被扎这件事可千万别让钟原知道。”
我:“哦,放心吧……嘶,轻一点可不可以……”
钟妈妈:“哦哦,不好意思……话说,钟原对你可是够深情的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钟妈妈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他爸都对这孩子有亏欠。当初他才四五岁的时候,我们俩就把他扔给他爷爷,然后双宿双飞回法国去了。因为他爸除了喜欢音乐和我,对其他的东西都没兴趣,所以他爷爷就跳过他爸直接把钟原当继承人培养了。过程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惨无人道、惨绝人寰、惨……嗯,总之就是很惨。”
我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他说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家里人逼着炒股。”
钟妈妈:“那还算轻的……老人家的心思,你也明白,望孙成龙嘛。他爷爷觉得时代发展太快,担心他跟不上步伐,所以有什么新鲜东西都让他学。”
我点头:“难怪他这么变态。”
钟妈妈:“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他是个变态。”
我:“嘶……您轻点……”
钟妈妈:“哦哦,不好意思……话说,小沐尔,你嫁给钟原,以后也许会比较辛苦,做好准备噢。”
我:“我想过了,我愿意和他一起承担。”
钟妈妈拍拍我的头:“真是个好孩子,那小子眼光不错。”
我嘿嘿地笑了笑。
钟妈妈又补充了一句:“仅次于他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