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宋若谷的效率高,但是我没想到能高到这种程度。第二天,他就找到我,递给我一个录音笔。
“这是什么?”我有些奇怪。
“打开听一下就知道了。”
我照做了,然后就是越听越震惊。
这是一段十几分钟长的录音,整段录音记录了宋若谷循循善诱把秦雪薇从作案动机到作案经过套出来的全过程。
秦雪薇也算是个人精了,竟然轻而易举就被宋若谷搞定,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生太可怕了。
我膜拜地看着他:“宋若谷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学过催眠术呀?”
我那崇拜的眼神儿让宋若谷很受用,他屈起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我的脑袋,好看的笑容中不掩得意:“马屁拍得不错。”
我捂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囧。
宋若谷又问道:“老实交代,你这门课复习得怎么样?”
“不敢说好,但确实是我所有科目中最下功夫的一门。”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秦雪薇答应会向老师主动承认,但保险起见,你得做两手准备。如果她中途变卦死不承认,你就申请验指纹,找化学系的老师帮忙不算难事;另外你也可以向授课老师申请单独考试以证清白,当然,前提是你确实能考个不错的分数。”
我被他说得两眼冒星星:“你想得也太周密了。”秦雪薇那点伎俩放在他这里还真是不够看的,亏得我因为这件事情担心得都快哭了,到他这里三两下就能解决。
他笑了笑,随即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行了行了,别苦着张脸了,多大点儿事。来,给爷笑一个。”
我冲他龇了龇牙。
我们三人从学院办公室走出来之后,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看另外两个人,宋若谷面无表情,而秦雪薇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要杀人一般。
刚才她在两个副院长一个教务主任以及厉老师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因为私人恩怨栽赃嫁祸,其他人知道她来头不小,忍住没说什么,厉老师却是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秦雪薇是个要面子的人,这会儿能心情好才怪。
但是这种情节也不太好等同于作弊,他们又想卖秦家几分面子,所以事情只好化而了之了。作为直接的受害者我能洗刷清白已经是谢天谢地,所以也没有追着不依不饶要求给她处分。唯一对此处理结果表示不满的就只有厉老师了,然而他也没办法改变什么。
厉老师的怒气最终找到出口,他决定给我期末考试加20分。
所以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惊喜异常,也不掩饰,笑嘻嘻地看向秦雪薇,目光中带了点挑衅。
秦雪薇咬牙,目光锐利:“小三儿。”
“……”我有点搓火,这年头“小三儿”这个词已经成了一个趁手的武器,随便什么人都能给套头上然后喊打喊杀。可问题是我清清白白的,跟这个词没半毛钱关系好吧。
我走到秦雪薇面前,严肃地说道:“首先,从道义上来讲,你和宋若谷分手在先,我和他凑一起在后,所以不存在三儿不三儿的问题;其次,在感情上来讲,我不管你们感情如何,我和宋若谷根本就没什么,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所谓小三儿纯属扯淡。所以,你搞不定男人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别动不动扯上我。”
秦雪薇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但是她这次没骂我,而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宋若谷。
宋若谷看了我一眼,转而迎向秦雪薇的目光:“是,我不喜欢她,所以你以后不用为难她了。”
“你别以为我像她一样好糊弄。”秦雪薇甩下这句话就板着脸离开了。
我摸了摸鼻子,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担心,这个秦雪薇的手段太毒辣,以后她要是隔三岔五地给我来这么一出儿,我也就别混了。
宋若谷脸上又有了笑模样:“纪然,这次你打算怎么谢我?”
他这次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因此我拿出了前所未有的慷慨:“吃喝玩乐随你挑。”
他笑眯眯地摸出一张宣传单,看样子是早有准备。
我攒了将近一年的私房钱也就在他拿出宣传单的那一瞬间而注定要香消玉殒了。
这些年真人CS在国内很是流行,作为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CS粉,我也会时不时地去体验一把亲临战场的刺激感。可惜冬天一下雪,这种游戏就只能移到室内,玩儿起来也就颇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生意人脑子灵光,干脆弄出一套雪地CS的打法,冰天雪地里的枪战也别有一番趣味。宋若谷拿出的宣传单就以此为噱头。当然,如果仅仅是雪地CS也花不了太多钱,不过没关系呀,配套的还有雪地野餐、海鲜餐、温泉馆,总之不会让你的钱包有机会喘息的。
我……
哦,对了,宋若谷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不许带上史路!
他小子是真变态,玩个CS还自带装备,而且是一整套。当然好处很明显,我用租来的装备跟他对战了一场,结果……结果就不说了。
所以在队伍分配的时候我坚定地和他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我们这次打的是30 vs 30的对抗战,从场地的规模和搭建上来看,这家俱乐部的手笔还真是大。
因为都是散客,所以一时之间群龙无首,两队人马很快就打得没了章法。我和宋若谷也莫名其妙地落了单,在丛林深处慢悠悠地溜达着。
老天爷很给面子地往下撒着雪花,飘飘洒洒地装点着这琉璃世界。褐色的树干笔直地插入天空,像是雪白图纸上浓墨重彩的勾画。
穿行在这些笔直刚劲的树林中,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宋若谷穿着白色的作战服,戴着面罩、防护镜,身上零七碎八地挂了一堆东西,很像那么回事。他时不时地展开地图看两眼,又折好收起来。
“宋若谷,把地图给我看看,你带路带得好像不对。”
他无动于衷:“无所谓对错。”
“可是走半天根本就看不见人,我们打谁?”我有点奇怪,以前也没发现他有路痴属性呀。况且这人智商深不可测,总不能简单的地图都能看错吧?
宋若谷终于说出了他的企图:“我们要找个地方埋伏起来。”
这句话导致我们俩在一个小山坡的背风处窝了半个多小时。我是真后悔听了他的馊主意。
宋若谷显然不这么想。他和我紧紧靠着,扒了面罩,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表情,就跟登了极乐似的,别提多享受了。完美的侧脸搭配神光内敛的贵气,配上这样的表情,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堕落美感。
我看得心惊肉跳:“宋若谷,你嗑药了?”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眸子澄亮无波:“你不懂。”
“是,你们外星人的世界我确实不懂。”
“冷吗?”他说着,递给我一个扁方的不锈钢小瓶。
冷倒是不冷,但被外头冰凉的空气浸着,也不怎么舒服就是了。我接过小瓶拧开一闻,里面是酒,喝了两口,入口醇香,倒并不很辛辣,酒液滑过食管,流进胃里,顿时暖融融的,像是升起一小团火。
宋若谷拿过酒瓶,擦也不擦一下就直接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
“咳咳。”我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可是他都不嫌弃,我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宋若谷没事儿人似的,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雪花落在他的唇角上,很快化入那一片润泽。
“咳咳咳咳。”这酒劲儿很大啊,我的脸都开始发烧了。
宋若谷颇有把坡底坐穿的打算,抱着枪悠闲自在,一点不着急。但是我受不了了,冰天雪地地蹲在一个地方不活动,待久了就特别冷。他表示不介意,又默默地掏出酒瓶递给我……
我严肃地谢绝了他的好意,并威胁他:“既然你如此喜欢这里,那就长眠于此吧!”说着举起枪对准他。
为了避免自相残杀的惨剧发生,他只好妥协,和我互相搀扶着爬上斜坡。斜坡比较陡,导致我好几次脚下打滑往下坠,每次宋若谷都能轻而易举地揪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拎回来。到这时我不得不承认,我才是那个猪一样的队友。
等到终于爬上去时,我伸展了一下手臂,发现不对劲,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我揉揉眼睛,又什么都没看到。
雪白的背景,深刻的线条,安静得让人心生警惕。
我抓紧枪,神经紧绷。
在宋若谷的右前方,一块隐藏在白雪之下的大石头后面,悄悄地伸出一个枪口。
从小到大,我们看过许多电视剧,其中有无数为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挡子弹暗器等各种感人的镜头。浸淫多年狗血电视剧的我,也曾幻想过要当一当那个舍己为人的悲情炮灰,过一把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瘾。
而此时,机会来了。
于是我当机立断大义凛然地扑向宋若谷:“小心!”
宋若谷已经举起枪,打算等那偷袭者一冒头就爆他的头,被我一扑,枪偏出去十万八千里,朝半空中放了一下。
而且,因为我们是刚爬上来,所以身后一步就是那个斜坡,于是乎……
我和宋若谷抱在一起一路顺畅无阻地滚到坡下。
停下来时我的眼前直冒星星,脖子里还进去好多雪,那感觉,别提多销魂了。
宋若谷也强不到哪里去,他的防护镜早丢了,骚包的面罩上沾了雪,连眼睫毛上都是。他的睫毛很长,带着雪丝眨起来,一抖一抖的,像是浓翠的杉树上结了雾凇。
鬼使神差地,我屈指在他的睫毛上轻轻一弹。
雾凇扑簌落下,宋若谷只好闭上眼,噙着笑说道:“纪然,我这是第几次被你压了?”
“……”我竟然忘了他是传说中的不耍流氓会死星人。
我磕磕绊绊地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一声枪响,把我们的注意力拉回到斜坡之上。那里出现了两个人,看样子是想居高临下一举围歼我们。
于是我还没站起来的身体又被宋若谷拉下去,他抱着我在地上乱滚,一边滚一边说:“有敌情!”
这不废话吗。
不过这厮确实有两下子,他滚来滚去的空当竟然还能举枪射击,最神奇的是那两个“敌军”还没打到我们,就被他一一“击毙”了。
两个“敌军”以一种悲壮的姿势倒下去,躺在地上高声哀号:“狗——男——女——”
宋若谷又爬上斜坡,举枪对着那俩人一通惨无人道的鞭尸,那情形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做完这些,宋若谷向我招手:“过来。”
“怎么了?”我的头晕还没缓过来,听话地走了过去。
考验演技的时刻到了!刚才还生龙活虎残忍鞭尸的宋若谷此时脸色一白,向我倒来:“我负伤了。”
他装得太像,导致我一时信以为真,扶住他傻兮兮地问:“哪里?疼吗?是不是刚才滚下去的时候弄的?”
地上的“死尸”哼哼唧唧:“无耻!不要脸!”
宋若谷指了指自己的腿:“被他们打的。”
“……”我现在也想打两下。
我想推开他,奈何他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手:“你就是这样对待负伤的战友?”
我忍!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这小子就这么厚着脸皮一直被我搀扶着打到最后。他一手揽着我的肩,一手扛着枪,遭遇“敌军”时反应贼快,噼里啪啦三两下,就能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以至于我们就这么勾勾搭搭大摇大摆地在整个作战场内流窜,竟然也能毫发无伤,如有神助。
哦,不算无伤,人家伤着腿呢。
宋若谷很爱惜他的伤腿,脚下只轻轻点着地,这条腿所需要担负的支撑力量就转移到我身上,我顶着一脑门汗,对他的脸皮厚度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愣是能装得如此逼真,尽管无耻,实在也令人叹为观止。
偶尔,他会假惺惺地问:“你累了吗?”
“你应该问我‘累死了吗’。”
“哦,要不我自己走吧。”
“好呀。”
“闭嘴。”
果然我就不该对他的人品抱有太高的期待。
他比我高出不少,导致我现在像是被他搂在怀里,耳畔是他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甚至喷到我的脖子上,我心里头又涌起了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宋若谷时,我总会不自觉地有这种感觉。
一场对抗战打下来,许多人都累得像狗一样,扶着膝盖张大嘴巴喘粗气,就差吐舌头了。
宋若谷倒是不累。他现在又四肢健全了,眉飞色舞地跟我讨论战绩。我以前总以为他是个面瘫,其实我错怪他了,他的表情很丰富,只不过不轻易表露而已。这会儿这厮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便有些嘚瑟。他的嘚瑟激怒了许多人,那些被他打伤的、击毙的、鞭尸的小伙伴,默契地聚在一起,各自团了许多大雪球,齐齐往他身上招呼。
为了免遭误伤,我果断地躲在一旁看热闹。
宋若谷对我此举表示很不满,他的不满直接体现在晚饭的菜单上,原定的套餐已经不能满足他,他翻了两下镶着金边的菜单,随手指了几个菜,在我忍痛刷卡的悲痛表情中享受着只有变态才能体会到的快感。然后他就满足了。
哦,晚饭之前我们还泡了个温泉,因此吃晚饭时他裹着一件浴巾就进了包间。浴巾是纯白棉质,样式简单,他随意地裹在身上,露出自脖颈至锁骨以下的大片皮肤,修长有力的大腿遮在浴巾下摆中,若隐若现,简直让人……
不忍直视。
要说在这种地方这样穿的人也不少,偏偏他穿出了如此令人喷鼻血的效果,关键还是身上有料,再加一张帅脸,简直无敌了。上菜的小姑娘眼睛都直了,每上一道菜都要磨蹭好一会儿才离去,殷殷勤勤地问我们需不需要这个需不需要那个,再过一会儿,就变成两个服务员来上菜了。
我是不是应该庆幸,这小子不是腰间围条小毛巾就出来的。
见我不停地往他身上瞄,宋若谷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质问我:“纪然,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天下的帅哥要是都不会说话该多好。
宋若谷把我的钱包掏空之后终于消停了,他还假惺惺地开车把我送到火车站。也得亏我的车票是提前买好的,所以这点钱能够免遭暗算。
在车站等我的史路全程板着个脸,以此表达他的心情差到极点——我和宋若谷“幽期密约”(史路原话)不带上他这件事儿让他很生气,他对我们的友情产生了质疑。
宋若谷一看史路不开心,他就挺开心的。
我也懒得哄史路,一路迷迷糊糊地睡回了家。在交通工具上大睡特睡是我的独门绝技之一,只要不是拖拉机级别的怪兽,我都能在坐下来十分钟内进入梦乡,也因此我不太敢一个人坐长途车。
下车踏在故乡的土地上,史路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他吃力地拖着个巨无霸的大旅行箱,旅行箱因块儿头太过出众,引来路人频频侧目。你根本就猜不到这小子都往里面塞了什么,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姑娘的姑娘。他以前虽然娘,但还没娘到这份儿上,怪只怪T大的女生太少了,于是汉子们纷纷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反串了。
……我抓了抓头,思绪又飘远了。
寒假的生活内容也就那么几样,见见熟人,拜拜老师,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吃喝玩乐。我和史路熟得不能再熟,两家又离得近,因此俩人几乎就是捆绑销售的。于是作为他最亲的闺蜜,我很快发现了这小子的不正常。
比如同学聚会大家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很可能会一个人安静地发呆,再比如他偶尔看向我的目光中会带着那么点欲言又止,又比如以前别人开玩笑打趣他的时候他会奓毛反唇相讥,但是现在他的反应就只是淡淡地笑,那个文静啊,看得人心里发毛。
很好,连史路都有秘密了。我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唏嘘感。
坦白来讲我和史路作为闺蜜,两人之间很少有什么秘密,不过既然他不打算主动和我说,我也就没问他。
当然,另外一个理由是,我好像也有点说不出口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