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不舍的司徒
    是夜，深空无云，圆月通亮。
    森严的宫殿，一片寂静。
    皇帝、后妃、太监、宫女……所有的人，都在沉睡中。
    五千侍卫，如雕像般矗立在几处宫门。没有人言语，也没有人动摇。
    马蹄声、脚步声渐近、渐重，宫廷中渐渐有了纷乱的脚步声、惊呼声。只有五千侍卫，依然静静的矗立着。
    霍离殇背负长剑，直直的坐在马背上。一身黑衣如夜一般冷寂，眼中是一片幽深。
    如果不是城外中军的一名马夫突然来报讯，他和叔叔是万不会料到上官桀、桑弘羊等人会在今夜谋反。
    而如今，霍光已去调集大军在桑弘羊军队之后，只要能够抵挡住他们围攻皇宫，拖到霍光援军来到，必能将上官桀桑弘羊等人一网打尽。
    已经三更了。
    扬雪……等着我……
    细长的双眼闭上再睁开，已满是冰冷的杀意。
    “廷尉大人！”
    来人的首领——桑弘羊看到静候在宫门口的霍离殇及侍卫队，大惊失色。
    “御史大夫！久候了！”霍离殇冷笑一声，“不知大人深夜调派军队来皇宫所为何事？”
    桑弘羊闻言，脸色阴晴不定，八千精兵也停在他身后。
    “难道大人不知，提兵进宫，是为大不敬吗？”
    “廷尉大人，皇上年幼无知，朝纲不振，而匈奴未定，我等愿追随左将军上官桀大人，你与霍光大将军还是早早投奔上官桀大人为好！”
    “是吗？”霍离殇抽出长剑，“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乱党有什么能耐。”
    银白的剑身，在皎洁的月光下，竟泛着隐隐的红光。
    扬雪，一定要等着我。
    握剑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刀剑再次和鸣，虎口被震得发麻。
    八个黑衣人的包围圈，又合拢了一些。
    韩扬雪心中暗叫不妙。虽然八人招式凌厉，却没有置她于死地之意。只是再战下去，估计自己支持不了多久。要投降吗？那就会被封千龙等人作为威胁霍离殇的人质——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图谋；如果不投降，难道要……自杀？
    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她是决计不会自杀的！
    怎么办？
    万一被擒，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嗤——”左袖被刀划破，鲜血，顺着她洁白的左臂流下。
    “断了这女贼的手脚，留下一条命威胁霍离殇就够了。”圈外的封千龙突然出声。八人的攻势更猛烈了。其中一人的刀柄猛地击向韩扬雪的背。韩扬雪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哇——”一声，突出一口鲜血。
    封千龙大笑一声，八人的刀齐齐斩落。
    一阵劲风掠过。
    很急，很有力的一阵风，蕴着深厚的内力，掠过八人的头顶，整个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阵风而瞬时变得充满了张力。
    八个黑衣人心中一惊，这般的内力！刀便停在了半空中。
    “谁敢动我的人！”
    低沉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冰冷的杀意，几乎刺痛了各人的耳膜。
    挺拔的身姿，英俊的容貌，飘扬的左袖，沉甸甸的单刀，被来人紧紧握在手中，风，撞击着刀声，发出低沉的鸣声。
    “司徒！”韩扬雪惊喜的喊道。
    “小雪儿！”司徒野眉一扬，似乎因为韩扬雪惊喜的表情，而心中泛起隐隐的喜悦，“看来霍离殇那小子没有把你保护好！”
    说话的瞬间，手上却不停顿，快如闪电的攻向黑衣人。虽然单手使剑，敏捷却更胜从前。
    两名黑衣人倒地。
    司徒野的武功本来就远胜韩扬雪，更何况这些黑衣人已与韩扬雪相斗已久，与司徒野相敌，竟渐渐落了下风。而韩扬雪也越战越勇，与司徒野并肩而立。
    一旁的封千龙大惊失色，慢慢退向门口。
    “小雪儿，好久没有与你并肩而战了。”不变的戏谑，不变的狂傲。司徒野眉梢眼底是隐隐的笑。
    韩扬雪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只得低低应了一声。
    八个黑衣人，已经倒下四个。
    “区区两名贼寇，竟然伤了我八大侍卫的四个！”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欲要退出房间的封千龙停下了脚步，四名黑衣人面露喜色，司徒野韩扬雪心中一惊。
    凌厉的掌风突然袭来，司徒野连忙护在韩扬雪身前，倒退几步。
    “将军！”四名黑衣人惊喜的喊道，来人一摆手，喝道：“没用的东西，连两名贼寇也收拾不了！”
    “你是……”司徒野眉一挑，“上官桀？”
    普天之下，武艺在他司徒野之上的，只有两人——项霄元、上官桀。上官桀虽官居左将军，之前却是名震江湖的“铁掌侠”，一对铁掌，威震四方。
    “上官桀？”韩扬雪虽没见过他，却也早闻其名，万没料到眼前相貌威严眼神凌厉的中年男子竟是左将军上官桀。
    “你这小子倒有几分见识。”上官桀也不多说，迅速攻向司徒野。
    两人斗成一团，韩扬雪则与四名黑衣人相斗。
    司徒野不敢轻敌，脸色凝重的应对着上官桀。两人斗了一阵，司徒野略感吃力，但他心思敏捷、反应迅速，倒也未落下风。
    韩扬雪此时却越战越勇，似乎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勇猛，即使当日攻破瑯邪郡，也未有过如此破釜沉舟的决绝。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落败，司徒野必定会出手相救，而上官桀武艺高强，情势，就会很危急。
    这个时候，七个人战成一团，空气仿佛凝结了般。
    任何一方，都不敢怠慢。因为势均力敌，所以如果现在有人相助任何一方，便会势如破竹。
    封千龙屏气凝神，慢慢踱向韩扬雪。长剑，轻轻出鞘。
    “小心！”
    韩扬雪猛然转身，封千龙的剑停在她背后半寸之处。
    而一柄大刀，自封千龙肩部，一直砍到他的右胸，他怒目圆瞪，瞬间气绝。
    司徒野冷冷的看着封千龙，露出轻蔑的笑。
    韩扬雪心中一喜，总算除去一个祸害，而司徒的断臂之仇也得报。
    司徒野转过头来看向韩扬雪，而几乎同一瞬间，上官桀的双掌齐齐拍上司徒野的背。
    “嘭——”明明是肉掌，拍上肉身，却发出似金属撞击的低沉的鸣声。
    司徒野的脸瞬间失色，韩扬雪僵在原地，上官桀嘴角微微上扬，而黑衣人的刀则齐齐架上了韩扬雪的脖子。
    司徒野颀长的身子被震出几米远，重重的跌落在地。一张嘴，已吐出大口鲜血。
    韩扬雪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快步走到司徒野身旁。上官桀收起掌式，傲然挺立。黑衣人的大刀依然将韩扬雪和司徒野二人围在地上。
    “司徒……”韩扬雪将司徒野的身子抱起，“你还好吗？回答我。”
    “小雪儿……”司徒野脸色青白。
    “你不会死吧？”韩扬雪脱口而出，“你不可以死，司徒！坚持住！”
    “……”司徒野淡然一笑，一双深邃的眸子却渐渐失去光华。
    “司徒！”韩扬雪泪若泉涌。
    你若死去，我要如何活在这个世界！
    狂傲的你，深情的你，已经如藤蔓一般，缠缠绕绕，深深植入我的心里。霎那间，无名的感情仿佛侵入了全身的血液，是深深的心痛，深深地怜惜。
    因为心中一直有你，却无法回报。所以更加的心痛，更加的怜惜。
    “不要死！”韩扬雪声音嘶哑的念着，把自己温热的脸庞轻轻贴上他冰冷的脸。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吻已经轻轻落在他的脸上。
    “把他们押到宫门去！”上官桀冷冷的命令到。
    霍离殇既然破坏了他的大事，就以他最爱的女人为人质，看他如何是好！
    扶着司徒野无力的身躯，韩扬雪的步子仿佛有千斤重。
    上官桀是要把她押到宫门，用来威胁霍离殇吧？
    可是，司徒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司徒，你还撑得住吗？”
    “你放心……我不会死。”司徒野轻声道。
    “司徒你……”
    “这次来……我本来是要带你离开的……他竟然保不住你的孩子……”
    “不要说了……”
    修长的手，紧紧握住韩扬雪的手。泛白的指关节，正在迅速丧失力量。
    “可是……现在只能等他来救你了……”
    司徒野心中泛起淡淡的苦涩。
    拯救她的人，守护她的人，始终不是他吗？
    原以为王四的失踪，那晚意乱情迷的吻，会让他得到她。可原来在他之前，王四就进驻了她的心里。那夜，王四与她交缠的身影，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落荒而逃。
    原以为终于有机会站在她身边，从此便是她的守护者，陪她难受，陪她快乐。可是背叛了她的霍离殇，却轻而易举的从他身边带走了她。
    可霍离殇却没保护得了她啊！她失去了孩子，还被困在这宫廷之中。今日若不是他一直暗中守在她身边，她只怕更要受伤！
    是命吧？这样的自己，几乎要为她痴狂为她死去的自己，却始终保护不了她，也无法得到她。
    “司徒……你不要死！”韩扬雪感觉到他身子的颤抖，“只要你不死，我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
    司徒野深邃的双眼闪现亮光。
    “直到现在，我终于知道，我最不舍的人，是你。从来不让我伤心的人，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