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告别赛的第三年,但那是正月的事,实际上是过了一年多,名人的内弟高桥四段在镰仓私邸教授起围棋来。升学那天,名人带着弟子前田六段和村岛五段出席了。这是正月初七,我又同阔别许久的名人相会了。
名人勉强下了两盘练习棋,显得吃不消的样子。仿佛手指也夹不住棋子,放棋子也是轻轻的,没有声音。下第二盘时,他有时显得呼吸困难,眼睑有点浮肿。虽然是朦朦胧胧,我回想起了名人在箱根的情景,感到他的病没有痊愈。
今天名人是同业余棋手练习,不怎么引人注目。可是他还是很快就沉湎在忘我的境界之中。到了要去海滨饭店吃晚饭了,第二盘以130结束。这是以很强的业余初段为对手的,胜了四目。黑子的棋风是从中盘出力,这盘棋成了破白模样,白显得薄了。
“黑子不是下得很对吗?”我试探性地询问了高桥四段。
“恩,黑子胜了。黑子厚实,白子处境困难啊。”四段说。
“唉,名人也恍惚了,与过去不同,他变得脆弱,真的不能在对弈了。就是从那次告别赛之后,显然衰老了。”
“是显然衰老了。”
“是啊,最近整个人成了老头儿....要是那盘告别赛取胜了,他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吧。”
在海滨饭店临别是,我同名人相约:
“改天在热海再见。”
名人夫妇是在一月十五日到达热海鳞屋旅馆的。这之前,我住在聚乐旅馆。十六日下午,我和妻子两人到鳞屋旅馆拜访了他们。名人马上拿出棋盘来,和我下了两盘。我的将棋棋艺不高,不是他的对手,提不起劲来。他让了两子,我还是不堪一击。名人再三挽留我们“去吃晚饭,边吃边谈”,我说:“今天太冷,就此告辞了,下次找个暖和的日子,陪您去'重箱'或'竹叶'吧。”
这天,雪花飞扬。名人喜爱吃鳗鱼。我回去后,名人洗了个热水澡。据说是由夫人从后面将手伸进他的双腋,搀扶着帮他洗的。不多久,名人就寝,觉得胸口疼痛,呼吸困难。第三天黎明之前,与世长辞了。高桥四段来电话告诉我这一噩耗。我打开挡雨板,太阳还没露出脸来。我想:是不是因为前天我们造访名人,影响了他的健康呢?
“前天名人那样挽留我们一起吃晚饭,可是....”妻子说。
“是啊!”
“名人夫人也那样挽留,可我们还是坚持回家,我深感内疚啊。他们早已吩咐女佣准备好了的呀。”
“这我知道。不过天气很冷,我担心名人的身体....”
“他会不会这样理解呢?....他特地准备好,可是....他会不会责怪我们呢?....他是真心诚意地款待我们,不想让我们回家的啊。要是我们老老实实地呆下去就好了。他是不是感到寂寞呢?”
“他是很寂寞的。唉,不过,他总是这个样子的啊。”
“那天很冷,可他仍然送到门口。”
“不说啦,都已经....讨厌,真讨厌。人是会死的,讨厌啊!”
名人的遗体当天运回了东京。从旅馆正门运到汽车的时候,用棉被裹得很小很小,简直像没有尸体一般。我们站在稍远的地方,等待着汽车出发。
“没有鲜花啊。喂,花铺在哪儿,快去买点鲜花来。车子马上就出发了,赶快去....”我吩咐妻子。
妻子跑步回来。我将花束递给了夫人,她正坐在名人的灵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