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閒
智 曉自然以爲智知存亡之樞機禍福之門户
「居智所謂,謂,猶爲也。下文曰:「國危不能安,患結不能解,何謂貴智?」僖五年《左傳》曰:「一之謂甚,其可再乎?」《大戴禮·少閒篇》曰:「何謂其不同也?」《韓詩外傳》曰:「王欲用女,何謂辭之?」《列女傳·仁智傳》曰:「知此謂誰?」《新序·雜事篇》曰:「何謂至於此也?」《漢書·文帝紀》曰:「是謂本末注者,無以異也。」以上諸「謂」字竝與「爲」同義。又《莊子·讓王篇》「其何窮之爲」,《吕氏春秋·慎人篇》「爲」作「謂」。《吕氏春秋·精諭篇》「胡爲不可」,《淮南·道應篇》「爲」作「謂」。《漢書·高帝紀》「酈食其爲里監門」,《史記》「爲」作「謂」。皆語之轉耳。劉本依《文子》改「謂」作「爲」,而諸本從之,蓋未通古義也。行智所之,事智所秉,動智所由」。念孫案:四「智」字竝讀爲「知」。「智」字古有二音二義,一爲智慧之「智」,一爲知識之「知」,説見《管子·法法篇》「不智」下。劉本依《文子·微明篇》改「智」爲「知」,而諸本多從之,莊本同。蓋未達假借之義也。又下文:「曉自然以爲智,知存亡之樞機,禍福之門户,舉而用之,陷溺於難者,不可勝計也。」案:「然」字當在「曉」字下,「智」即「知」字也,不當更有「知」字。「曉然自以爲智存亡之樞機禍福之門户」十六字連讀,後人不識古字,而讀「曉然自以爲智」絶句,故又加「知」字以聯屬下文耳。今本「然」字又誤在「自」字下,則更不可讀矣。
病疽將死
「孫叔敖病疽將死,謂其子曰」。念孫案:此事又見《列子·説符篇》《吕氏春秋·異寶篇》,皆不言孫叔敖病疽死。「病疽將死」當作「病且死」。《史記·滑稽傳》「孫叔敖病且死,屬其子曰」,《賈子·胎教篇》「史鰌病且死,謂其子曰」,文義竝與此同。《列子》《吕氏春秋》作「孫叔敖疾將死」,「將」亦「且」也。今作「病疽將死」者,「且」字因與「病」字相連而誤爲「疽」,後人以下文「謂其子曰」云云,乃未死以前之事,故於「死」上加「將」字,而不知「疽」爲「且」之誤也。
吾則死矣
「吾則死矣,王必封女」。念孫案:「吾則死」下本無「矣」字,此後人不曉「則」字之義而妄加之也。則,猶若也。言吾若死,王必封女也。《列子》《吕氏春秋》竝作「爲我死」,爲,亦若也。「爲」字古與「若」同義。《管子·戒篇》:「管仲寢疾,桓公往問之,管仲曰:『夫江、黄之國,近於楚,爲臣死乎,君必歸之楚而寄之。』」是也。「若我死」猶言「吾若死」,「吾若死」猶言「吾則死」也。古者「則」與「若」同義。《三年問》曰:「今是大鳥獸則失喪其羣匹,越月踰時焉則必反巡。」言若失喪其羣匹也。《荀子·議兵篇》曰:「大寇則至,使之持危城則必畔,遇敵處戰則必北。」言大寇若至也。《趙策》曰:「彼則肆然而爲帝,過而遂正於天下,則連有赴東海而死矣。」言彼若爲帝而正於天下也。《史記·魯仲連傳》「彼則」作「彼即」,即亦若也。説見下。《燕策》:「太子丹謂荆軻曰:『誠得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之侵地,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言若不可也。《韓詩外傳》曰:「臣之里,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終身不嫁者,則自爲娶,將何娶焉?」言若自爲娶也。《史記·項羽紀》項王謂曹咎等曰:「謹守成皋,則漢欲挑戰,慎勿與戰。」《漢書·項籍傳》作「即漢欲挑戰」。「則」與「即」古字通,而同訓爲「若」,《漢書·西南夷傳》注:「即,猶若也。」故《史記·高祖紀》作「若漢挑戰」也。襄二十七年《公羊傳》甯殖病將死,謂喜曰:「我即死,女能固内公乎?」《賈子·胎教篇》史鰌病且死,謂其子曰:「我即死,治喪於北堂。」《史記·孔子世家》季桓子病,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彼言「我即死」,此言「吾則死」,皆謂吾若死也。「吾若死」之下加一「矣」字,則文不成義矣。
而受沙石 之閒有寑丘者 确石
「女必讓肥饒之地,而受沙石,此下有脱文。之閒有寑丘者,其地确石而名醜。荆人鬼,越人禨,人莫之利也」。引之曰:「受沙石」下有脱文,此當作「女必讓肥饒之地,而受沙石之地,楚、越之間有有寑之丘者,其地确而名醜」云云。今本「沙石」下脱「之地」二字,「之閒」上又脱「楚越」二字,「有有寑之丘者」又脱一「有」字及「之」字,「确」下又衍「石」字。下文云「孫叔敖請沙石之地」,則此當作「受沙石之地」明矣。《列子》云「楚越之閒有寢丘者」,《吕氏春秋》云「楚越之閒有有寢之丘者」,則此亦當作「楚越之閒」,故下文云「荆人鬼,越人禨」也。「有有寑之丘者」,今本作「有寑丘者」,涉注文而誤也。注但言「寑丘」者,詳言之則曰「有寑之丘」,略言之則曰「寑丘」,故《列子》作「寢丘」,而《吕氏春秋》作「有寢之丘」。今本亦脱「有」字,唯「之」字未脱。下文云「其子請有寑之丘」,又云「孫叔敖請有寑之丘」,則此亦當作「有寑之丘」明矣。「地确」謂瘠薄之地,《墨子·親士篇》曰「墝埆者,其地不育」是也,「墝埆」與「磽确」同。不專指石而言。且「地确」、「名醜」相對爲文,「确」下尤不當有「石」字。此因上文「沙石」而誤衍耳。
楚國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禄
「楚國之俗,功臣二世而爵禄,唯孫叔敖獨存」。引之曰:「俗」當爲「法」。隷書「去」、「谷」二字相似,隷書「去」字或作「」,形與「谷」相似,故從「去」之字,或誤爲「谷」。《廣雅》「渡,去也」,「去」誤爲「谷」;「袪,開也」,「袪」誤爲「裕」,皆其類也。《列子·説符篇》「白公遂死於浴室」,《吕氏春秋·精諭篇》作「法室」,亦以相似而誤。「法」誤爲「浴」,後人因改爲「俗」耳。此謂楚國之法如是,非謂其俗也。「功臣二世而爵禄」,文不成義,當有脱誤。《韓子·喻老篇》作「楚邦之法,禄臣再世而收地,唯孫叔敖獨在」。
兵横行天下
「兵横行天下而無所綣,威服四方而無所絀」。念孫案:「兵行天下」、「威服四方」相對爲文,「横」字蓋後人所加。
憤然
「孔子讀《易》至《損》《益》,未嘗不憤然而歎」。念孫案:「憤然」非歎貌,「憤」當爲「嘳」。「嘳」與「喟」同,「嘳」誤爲「噴」,隷書「賁」字或作「」,形與「貴」相近,故從貴、從賁之字或相亂。《莊子·天運篇》「乃憤吾心」,「憤」本又作「憒」。《潛夫論·浮侈篇》「懷憂憒憒」,《後漢書·王符傳》作「憤憤」。是其例也。後人又改爲「憤」耳。《太平御覽·學部三》引此作「喟然而歎」。《説苑·敬慎篇》《家語·六本篇》竝云「孔子讀《易》至於《損》《益》,喟然而歎」,是其明證矣。《説文》「喟,太息也。或作嘳」,徐鍇曰:「《韓詩外傳》『嘳然太息』作此字。」《文選·舞賦》「嘳息激昂」,李善亦引《外傳》云:「魯哀公嘳然太息。」今《外傳》「嘳」作「喟」,後人改之也。又《晏子·襍篇》「晏子嘳然而歎」,亦作此「嘳」字。
欲以利之 門户
「事或欲以利之,適足以害之;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利害之反,禍福之門户,不可不察也」。念孫案:「或欲利之」、「或欲害之」相對爲文,「利之」上不當有「以」字,此因下句「以」字而誤衍也。《太平御覽·學部三》引此無「以」字。「禍福之門户」,「户」字亦因上文「禍福之門户」而衍。「利害之反」、「禍福之門」相對爲文,則「户」字可省。《覽冥篇》「利害之路,禍福之門」,即其證。《太平御覽》引此無「户」字。《文子·微明篇》同。
天下探之不窮
「陽虎爲亂於魯,魯君令人閉城門而捕之,得者有重賞,失者有重罪。圍三帀而陽虎將舉劒而伯頤,門者止之曰:『天下探之不窮,高注:「不窮,言深遠。」我將出子。』」念孫案:「門者止之曰」下不當有「天下探之不窮」六字,蓋錯簡也。高注同。《太平御覽·兵部八十二》引此作「門者止之曰『我將出子』」,無「天下探之不窮」六字。
與子反
「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與子反也,爲之蒙死被罪,而乃反傷我。』」念孫案:「我非故與子反也」,「反」當爲「友」。言素與陽虎無交,而爲之蒙死被罪也。今作「反」者,涉上下文「反」字而誤。
以爲下脱文
「魯君聞陽虎失,大怒,問所出之門,使有司拘之,以爲傷者受大賞,而不傷者被重罪」。念孫案:「以爲」二字與下文義不相屬。《太平御覽》引此作「以爲傷者戰鬭者也,不傷者爲縱之者,傷者受厚賞,不傷者受重罪」,是也。今本無「傷者戰鬭」以下十三字,此因兩「傷者」相亂,故寫者誤脱之耳。
反利 反取
「此所謂害之而反利者也」。念孫案:「利」下脱「之」字。《太平御覽》引此有「之」字。上文云「或欲害之,乃反以利之」,是其證。又下文「此所謂與之而反取者也」,「取」下亦脱「之」字。上文云「或與之,而反取之」,是其證。
心痛
「恭王欲復戰,使人召司馬子反。子反辭以心痛」。《道藏》本、劉本如是。各本脱去下「子反」,而莊本從之,非是。念孫案:「心痛」本作「心疾」,此後人以意改之也。《後漢書·文苑傳》注引此作「辭以疾」,蓋脱「心」字。《吕氏春秋·權勳篇》《韓子·十過》《飾邪》二篇、《説苑·敬慎篇》竝作「辭以心疾」。
不率吾衆
「是亡楚國之社稷,而不率吾衆也」。念孫案:「亡」與「忘」同。「率」當爲「恤」,聲之誤也。《吕氏春秋》《韓子》《説苑》竝作「不恤吾衆」。
爲僇
「斬司馬子反爲僇」。念孫案:《後漢書》注引此「爲僇」上有「以」字,是也。今本脱「以」字,則詞意不完。《吕氏春秋》《韓子》《説苑》皆有「以」字。
病温而强之食
「夫病温而强之食,病暍而飲之寒,此衆人之所以爲養也,而良醫之所以爲病也」。念孫案:劉本「温」誤作「濕」,莊本又改爲「溼」,皆非也。病温者,不可以食,若作「病溼」,則非其指矣。《文子·微明篇》作「病温而强餐之熱,病暍而强飲之寒」。《説林篇》云:「病熱而强之餐,救暍而飲之寒。」「熱」亦「温」也。又案:「强之食」,「食」當依《説林篇》作「餐」,字之誤也。「餐」、「寒」爲韻,「養」、「病」爲韻,「病」古音蒲浪反,説見《唐韻正》。若作「食」,則失其韻矣。
有論者 能論之
「悦於目、悦於心,愚者之所利也,然而有論者之所辟也」。念孫案:劉本依《文子》改「有論」爲「有道」,而莊本從之,非也。「有論」,謂有知也,對上文「愚者」而言,言悦目悦心,愚者之所欲,而有知者不以此傷性,若作「有道」,則非其指矣。古或謂「知」爲「論」。《説山篇》「以小明大,以近論遠」,《吕氏春秋·直諫篇》「凡國之存也,主之安也,必有以也。不知所以,雖存必亡,雖安必危,所以不可不論也」,高注竝云:「論,知也。」《大戴禮·保傅注篇》「天子不論先聖王之德,不知君國畜民之道」,「論」亦「知」也。《荀子·解蔽篇》「坐於室而見四海,處於今而論久遠」,謂知久遠也。又《脩務篇》「故夫子之相似者,唯其母能知之;玉石之相類者,唯良工能識之;書傳之微者,唯聖人能論之」,「論」與「知」、「識」同義,彼注訓「論」爲「敘」,失之。
輪
「夫虞之與虢,若車之有輪,輪依於車,車亦依輪」。念孫案:「輪」本作「輔」,此後人妄改之也。《韓子·十過篇》云:「夫虞之有虢也,如車之有輔,輔依車,車亦依輔。」《吕氏春秋·權勳篇》同。此皆《淮南》所本。僖五年《左傳》亦云:「輔車相依。」
雲起
「山致其高而雲起焉,水致其深而蛟龍生焉」。念孫案:「雲」下脱「雨」字。「雲雨」、「蛟龍」相對爲文。《太平御覽·鱗介部二》引此正作「雲雨起焉」。《説苑·貴德篇》《文子·上德篇》及《論衡·龍虚篇》引《傳》竝同。《荀子·勸學篇》「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亦以「風雨」、「蛟龍」相對。
陰行
「夫有陰德者必有陽報,有陰行者必有昭明」。念孫案:「陰行」本作「隱行」,此涉上文「陰德」而誤也。「陰」與「陽」相對,「隱」與「昭」相對,今本「隱」作「陰」,則非其指矣。《説苑》《文子》竝作「隱行」。下文「有陰德也」、「有隱行也」,即承此文言之。
好善者
「昔者宋人好善者」。念孫案:「好善」上脱「有」字。《列子·説符篇》作「宋人有好行仁義者」,《論衡·福虚篇》作「宋人有好善行者」,皆有「有」字。
近塞
「近塞上之人有善術者」。念孫案:「近塞」本作「北塞」,此後人以意改之也。「北塞」,謂北方之塞,若改爲「近塞」,則不知爲何方之塞矣。《漢書·敘傳》「北叟頗識其倚伏」,顔師古注引此正作「北塞上之人」。《後漢書·蔡邕傳》「得北叟之後福」,李賢注云:「北叟,塞上叟也。」《藝文類聚·禮部下》《獸部上》、《太平御覽·禮儀部四十》《獸部八》引此竝作「北塞上之人」。下文「近塞之人,死者十九」,亦本作「塞上之人」。《漢書》、《後漢書》注及《藝文類聚》《太平御覽》《文選·幽通賦》注竝引作「塞上之人」。
何遽不爲福
「此何遽不爲福乎」。念孫案:「何遽不爲福」本作「何遽不能爲福」。「能」與「乃」同,「乃」、「能」古字通,説見《漢書·谷永傳》「能或滅之」下。言何遽不乃爲福也。下文曰「此何遽不能爲禍乎」,即其證。此及下文兩「何遽不爲福」,《藝文類聚·禮部》《太平御覽·禮儀部》竝引「作何遽不乃爲福」。又「何遽不能爲禍」,亦引作「何遽不乃爲禍」。
良馬
「家富良馬,其子好騎,墮而折其髀」。念孫案:「良馬」本作「馬良」,與「家富」相對爲文。《漢書》《後漢書》注、《藝文類聚》《太平御覽》引此竝作「家富馬良」。
引弦
「丁壯者引弦而戰」。念孫案:「引」本作「控」,此亦後人以意改之也。《文選·幽通賦》注、《太平御覽·禮儀部》引此竝作「控弦而戰」。《漢書》注及《藝文類聚·禮部》《獸部》、《太平御覽·獸部》竝引作「皆控弦而戰」。《藝文類聚》又引注云「控,張也」,則本作「控」明矣。
不害於事 不可用 不同於時
「或直於辭而不害於事者,或虧於耳以忤於心而合於實者」。劉本删去「不」字。念孫案:「不害」當爲「不周」。隷書「害」作「」,與「周」相似而誤。《道應篇》「周鼎著倕而使齕其指」,《文子·精誠篇》「周」誤作「害」。宣六年《公羊傳》「靈公有周狗,謂之獒」,《爾雅·釋畜》注誤作「害」。《楚辭·離騷》「雖不周於今之人兮」,王注曰:「周,合也。」《氾論篇》曰「苟周於事,不必循舊」,謂合於事也。此言「不周於事」,亦謂不合於事也。此言「直於辭而不周於事」,下言「虧於耳忤於心而合於實」,「合」亦「周」也。下文高陽魋命匠人爲室之言,所謂「直於辭」也。室成而終敗,所謂「不周於事」也。若云「不害於事」,則與此意相反矣。劉績不知「害」爲「周」之誤,故删去「不」字耳。又下文「此所謂直於辭而不可用者也」,「不可用」亦當作「不周於事」。凡言「此所謂」者,皆復舉上文之詞,不當有異。此因「周」誤作「用」,後人遂改爲「不可用」,而不知其與上文不合也。又下文「仁者百姓之所慕也,義者衆庶之所高也,然世或用之而身死國亡者,不同於時也」,「同」亦當爲「周」,不周於時,不合於時也。《齊俗篇》曰:「事周於世則功成,務合於時則名立。」是也。《文子·微明篇》正作「不周於時」。隷書「害」、「用」、「同」三字竝與「周」相似,故傳寫多誤。
而不
「國危而不安,患結而不解,何謂貴智」。念孫案:「謂」與「爲」同。「爲」、「謂」古字通,説見《秦策》「蘇代僞爲齊王曰」下。「國危而不安,患結而不解」本作「國危不而安,患結不而解」。不而者,不能也。「能」、「而」古聲相近,故「能」或作「而」。《原道篇》「而以少正多」,高注:「而,能也。能以寡統衆。」又注《吕氏春秋·去私》《不屈》《士容》三篇竝云:「而,能也。」《逸周書·皇門篇》曰:「譬若衆畋,常扶予險,乃而予于濟。」《墨子·尚同篇》曰:「故古者聖王唯而審以尚同,以爲正長,是故上下情通。」又曰:「天下之所以治者,何也?唯而以尚同一義爲政故也。」《非命篇》曰:「不而矯其耳目之欲。」《莊子·逍遥遊篇》曰:「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荀子·哀公篇》曰:「君以此思哀,則哀將焉而不至矣。」《楚辭·九章》曰:「不逢湯、武與桓、繆兮,世孰云而知之。」《齊策》管燕謂其左右曰:「子孰而與我赴諸侯乎?」又秦始皇使遺君王后玉連環曰:「齊多知,而解此環不?」「而」字竝與「能」同。故鄭注《屯卦》讀「而」爲「能」。《堯典》「柔遠能邇」,漢《督郵班碑》作「渘遠而邇」。《皋陶謨》「能哲而惠」,《衞尉衡方碑》作「能悊能惠」,《史記·夏本紀》作「能知能惠」。《論語·憲問篇》「愛之能勿勞乎」,《鹽鐵論·授時篇》「能」作「而」。《吕氏春秋·不侵篇》「能治可爲管商之師」,《齊策》「能」作「而」。又《禮運》正義曰:「劉向《説苑》『能』字皆作『而』。」今《説苑》中「能」字無作「而」者,皆後人改之也。唯《論衡》之《感虚》《福虚》《亂龍》《講瑞》《指瑞》《感類》《定賢》諸篇,「能」字多作「而」,其作「能」者,亦是後人所改。後人不曉「而」字之義,故改「不而」爲「而不」耳。此言「所貴乎智」者,國危能安,患結能解也。若國危不能安,患結不能解,則何爲貴智乎?下文張孟談對趙襄子曰「亡不能存,危弗能安,無爲貴智」,語意正與此同。《吴語》:「危事不可以爲安,死事不可以爲生,則無爲貴智矣。」「不可」,猶「不能」也。後人改爲「國危而不安,患結而不解」,非也。若謂國不安,患不解,則與「何爲貴智」四字義不相屬。若謂國危而不安之,患結而不解之,則是不仁,而非不智矣。
臣聞之有裂壤土以安社稷者
「臣聞之,有裂壤土以安社稷者,聞殺身破家以存其國者,不聞出其君以爲封疆者」。念孫案:首句本作「臣聞裂壤土以安社稷者」,與下二句文同一例。因「臣聞」下衍「之」字,後人遂於「之」下加「有」字,而句法參差不協矣。
天下之所賞
「故義者,天下之所賞也」。念孫案:「賞」當爲「貴」。此承上句「其言有貴者也」言之。《文子·微明篇》作「仁義者,天下之尊爵也」,是其證。今本「貴」作「賞」者,涉上文「雍季先賞」而誤。
先一時之權而後萬世之利
「吾豈可以先一時之權,而後萬世之利也哉」。念孫案:此本作「吾豈可以一時之權,而先萬世之利也哉」。「先」音悉薦反,後人誤讀爲悉前反,遂改爲「先一時之權,而後萬世之利」,失之矣。《太平御覽·兵部四十四》引此正作「吾豈可以一時之權,而先萬世之利哉」,《吕氏春秋·義賞篇》作「焉有以一時之務,先百世之利者乎」,皆其證。
城下
「智伯率韓、魏二國伐趙,圍晉陽,決晉水而灌之。城下緣木而處,縣釜而炊」。念孫案:《太平御覽·兵部五十二》引此「城下」作「城中」,是也。《趙策》及《韓子·十過篇》《史記·趙世家》竝作「城中」。
糧食匱乏大夫病
「城中力已盡,糧食匱乏,大夫病」。念孫案:「糧食匱乏」,《太平御覽》引此無「乏」字,是也。今本「乏」字,蓋高注之誤入正文者耳。高注《主術》《要略》二篇竝云:「匱,乏也。」此處脱去注文,「乏」字又誤入正文耳。力盡、糧匱、士大夫病,「盡」、「匱」、「病」相對爲文,則「匱」下不當有「乏」字。《韓子》《趙策》皆無「乏」字,是其證。「大夫病」,《御覽》引作「武夫病」。案:此本作「武大夫病」。《淮南》一書通謂「士」爲「武」。《韓子》作「士大夫羸」,《趙策》作「士大夫病」,此作「武大夫病」,一也。下文中行穆伯攻鼓,餽聞倫曰「請無罷武大夫,而鼓可得也」,是其明證矣。《御覽》作「武夫病」者,不解「武大夫」之語而删去「大」字也。今本作「大夫病」者,亦不解「武大夫」之語而删去「武」字也。士、大夫皆病,而但言大夫,則徧而不舉矣。
智伯
「亡不能存,危弗能安,無爲貴智伯」。《道藏》本如是。念孫案:「伯」字因上下文而衍。劉本依《趙策》改「智伯」爲「智士」,非也。此謂亡不能存,危不能安,則無爲貴智,非謂無爲貴智士。上文牛子謂無害子曰:「國危不能安,患結不能解,何謂貴智。」「智」下亦無「士」字。《吴語》亦云:「危事不可以爲安,死事不可以爲生,則無爲貴智矣。」《趙策》誤衍「士」字,而劉據之以改本書,謬矣。莊本同。《太平御覽》引此作「無爲貴智」,《韓子》作「則無爲貴智矣」,皆無「士」字。
君爲之次 出君之口
「今智伯率二君而伐趙,趙將亡矣。趙亡,則君爲之次矣」。念孫案:「君爲之次」,「君」上脱「二」字。《太平御覽》引此已誤。上下文皆作「二君」,《韓子》《趙策》亦云「趙亡,則二君爲之次」。又下文「言出君之口,入臣之耳」,「君」上亦脱「二」字。《太平御覽》引此正作「言出二君之口」。《韓子》《趙策》作「謀出二君之口」。
陰謀
「二君乃與張孟談陰謀與之期」。念孫案:《太平御覽》引此作「二君乃與張孟談謀,句陰與之期」,是也。「陰與之期」,謂陰約舉事之期也。《趙策》作「陰約三軍,與之期日夜」,是其證。今本「陰」字誤入上句「謀」字上,則非其指矣。
灌智伯
「趙氏殺其守隄之吏,決水灌智伯」。念孫案:「智伯」下當有「軍」字。下句「智伯軍救水而亂」,即承此句言之。《太平御覽》引此已脱「軍」字。《韓子》《趙策》皆作「灌智伯軍」。
故君子曰
「故君子曰:『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念孫案:「君子」本作「老子」,此淺學人改之也。今《老子》作「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無下「美」字,而以「市」字絶句,「尊」字下屬爲句。《道應篇》引《老子》亦有下「美」字,則所見本異也。
能道
「子能道則可,不能,將加誅於子」。念孫案:「子能道」,《太平御覽·治道部八》引作「子能變道」,是也。「變道」,謂易其道也。《晏子春秋·雜篇》:「崔杼謂晏子曰:『子變子言,則齊國吾與子共之。子不變子言,戟既在脰,劒既在心,唯子圖之。』」語意與此相似。今本脱去「變」字,則文不成義。
今王
「今王,欲爲霸王者也」。念孫案:「今王」當爲「今君」,此涉上下文「王」字而誤也。魏自惠王始稱王,此對文侯言之,不當稱「王」。下文云「君以爲不然」,則本作「君」明矣。《太平御覽》引此正作「君」。
負輦粟
「負輦粟而至」。念孫案:《太平御覽》引此作「服摙載粟而至」,是也。據高注云「服,駕牛也」,則「負」本作「服」。今作「負」者,聲之誤耳。《一切經音義》十一引此作「摙載粟米而至」,與《御覽》所引小異,而皆有「載」字,則今本脱「載」字明矣。「摙」與「輦」同,謂人挽車也。「服輦載粟而至」者,或服或輦,載粟而至也。《管子·海王篇》曰:「行服連軺輂者,必有一斤一鋸一椎一鑿,若其事立。」「連」亦與「輦」同。《周禮·鄉師》注「故書輦作連」,鄭司農云:「連,讀爲輦。」《巾車》「連車組輓」,釋文:「連,本亦作輦。」服、輦皆車名,故《管子》《淮南》皆竝稱服輦,許、高注皆訓「輦」爲「檐」,於義少疏矣。許注見《一切經音義》。
暑以强耘 以伐林而積之
「民春以力耕,暑以强耘,秋以收斂,冬閒無事,以伐林而積之,負軶而浮之河,是用民不得休息也」。念孫案:「暑以强耘」當從《齊民要術》所引作「夏以强耘」。「夏」與「春」、「秋」「冬」相對,變「夏」言「暑」,則與上下文不類矣。「以伐林而積之」當從《太平御覽》所引作「又伐林而積之」。「又」字承上春耕、夏耘、秋收而言,今本「又」作「以」,則義不可通矣。此因上文三「以」字而誤。
反還
「莊王以討有罪,「以」與「已」同。遣卒戍陳,大夫畢賀。申叔時使於齊,反還而不賀」。念孫案:諸書有言「還反」者,無言「反還」者。「反」當爲「及」。謂大夫畢賀之時,申叔時尚未還,及其還,而獨不賀也。《太平御覽·兵部三十六》引此正作「及還而不賀」。
牽牛蹊人之田
「申叔時曰:『牽牛蹊人之田,田主殺其人而奪之牛。』」念孫案:「牽牛蹊人之田」,《太平御覽》引作「人有牽牛而徑於人之田中」,是也。今作「牽牛蹊人之田」者,後人據《左傳》改之耳。案:宣十一年《左傳》申叔時曰「夏徵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亦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云云。《史記·陳杞世家》作「鄙語有之,牽牛徑人田,田主奪之牛」。此文無「夏徵舒」以下四句,又無「人亦有言」之語,而即云「牽牛以蹊人之田」,則語無倫次,故必詳言之曰「人有牽牛而徑於人之田中」。後人不察文義,遂據彼以改此,而不自知其謬也。
興兵而攻因以誅罪人
「今君王以陳爲無道,興兵而攻,因以誅罪人,遣人戍陳」。念孫案:「興兵而攻」本作「興兵而政之」。「政」與「征」同。古字多以「政」爲「征」,不煩引證。今本「政」誤作「攻」,又脱「之」字。夏徵舒弑其君,故曰「興兵而征之」,若言「攻」,則非其指矣。《太平御覽》引此正作「舉兵而征之」。「因以誅罪人」本作「以誅罪人」。「以」與「已」同。言莊王已誅罪人,而遣人戍陳也。下文云「諸侯聞之,以王爲非誅罪人也,貪陳國也」,則此本作「以誅罪人,遣人戍陳」明矣。上文云「莊王以討有罪,遣卒戍陳」,尤其明證也。後人不知「以」與「已」同,故加「因」字耳。莊王之伐陳,本以誅罪人,不得言「因以誅罪人」也。《太平御覽》引此已誤。
無故有顯名者勿處也
「非其事者勿仞也,非其名者勿就也,無故有顯名者勿處也,無功而富貴者勿居也」。引之曰:「無故有顯名者勿處也」,義與上句無别,當即是上句之注,而今本誤入正文也。下文云「夫就人之名者廢,仞人之事者敗,無功而大利者後將爲害」,皆承上文言之,而此句獨不在内,則非正文明矣。
積力
「是故忠臣之事君也,今本脱「之」字,據《初學記》《白帖》《太平御覽》引補。計功而受賞,不爲苟得,積力而受官,不貪爵禄」。念孫案:「積力」本作「量力」,此後人以意改之也。下文云「辭所不能而受所能」,正所謂量力而受官也,若改「量力」爲「積力」,則非其指矣。《初學記·政理部》《白帖》四十九、《太平御覽·治道部十四》引此皆作「量力」。
楚王
「楚王若欲從諸侯,不若大城城父,而令太子建守焉,以來北方」。念孫案:「王」上不當有「楚」字,此因下文「楚王悦之」而衍。
黍粢
「食芻豢,飯黍粢,服輕煖,乘牢良」。念孫案:「粢」當爲「粱」,此涉上文「糲粢」而誤。上文云「糲粢之飯,藜藿之羮」,是粢爲食之粗者。賈逵注《晉語》云:「粱,食之精者。」見《文選·陸機〈君子有所思行〉》注。此與「芻豢」對文,則當言「黍粱」,不當言「黍粢」。上文云「養以芻豢黍粱五味之膳」,是其明證也。且「粱」與「良」爲韻,若作「粢」,則失其韻矣。
今反乃以人之所爲遲者反爲疾
「夫走者,人之所以爲疾也;步者,人之所以爲遲也。今反乃以人之所爲遲者反爲疾」。念孫案:此當作「今乃反以人之所以爲遲者爲疾」。上文曰「此衆人所以爲死也,而乃反以得活」,即其證。今本「乃反」二字誤倒,又脱一「以」字,衍一「反」字。
離朱剟
「故黄帝亡其玄珠,使離朱、剟索之」。高注曰:「離朱明目物捷疾,剟搏善拾於物,二人皆黄帝臣也。」念孫案:「剟」與「掇」通。「剟」上當有「攫」字。《脩務篇》曰:「離朱之明,攫掇之捷。」高彼注曰:「離朱,黄帝時人,明目,能見百步之外,秋毫之末。攫掇,亦黄帝時捷疾者。」是也。此注當作「離朱明目,見物捷疾。攫剟善於搏拾物。高注《脩務篇》曰:「攫,搏也。」注《要略》曰:「掇,拾也。」二人皆黄帝臣也」。今本正文脱「攫」字,注文尤多脱誤。劉績不能釐正,乃於「剟」上增「捷」字,諸本及莊本同。與《脩務篇》不合,非也。
雞定
「故禍之所從生者,始於雞定;及其大也,至於亡社稷」。念孫案:「雞定」當依劉本作「雞足」,字之誤也。上文云季氏與郈氏鬬雞,爲之金距,故曰禍「始於雞足」。且「足」與「稷」爲韻,《泰族篇》「獄訟止而衣食足」,亦與「息」、「德」爲韻。《老子》「禍莫大於不知足」,與「得」爲韻。若作「定」,則失其韻矣。莊伯鴻以「定」爲「麟之定」之「定」,大誤。
大侵楚
「故蔡女蕩舟,齊師大侵楚」。念孫案:「侵」上不當有「大」字,此因上文「及其大也」而衍。
非常
「釐負羈止之曰:『公子非常也。』」念孫案:「非常」下脱「人」字。《韓子·十過篇》作「晉公子非常人也」。
見之密
「夫牆之壞也於隙,劒之折必有齧,聖人見之密,故萬物莫能傷也」。陳氏觀樓曰:「『密』當爲『蚤』,字之誤也。上文『禍生而不蚤滅』,即其證。」
投巵漿
「令尹子國啜羹而熱,投巵漿而沃之」。念孫案:下既言「沃之」,則上不當更言「投」。舊本《北堂書鈔·酒食部三》引此「投」作「援」,是也。陳禹謨依俗本改「援」爲「投」。援,引也。謂引巵漿而沃之也。作「投」者,字之誤耳。《太平御覽·飲食部十九》所引與《書鈔》同,唐余知古《渚宫舊事》亦同。
夫仕者先避之見終始微矣
「夫仕者,先避此下有脱文。之見終始微矣」。念孫案:「夫仕者先避」,當作「夫上仕者,先避患而後就利,先遠辱而後求名」。「仕」與「士」同。《曲禮》「前有士師」,鄭注:「士,或爲仕。」《爾雅》:「士,察也。」《小雅·節南山篇》「弗問弗仕」,鄭箋:「仕,察也。」《豳風·東山篇》「勿士行枚」,《大雅·文王有聲篇》「武王豈不仕」,毛傳竝云:「事也。」漢《郎中馬江碑》「士喪儀宗」,《成陽靈臺碑》「故有靈臺嗇夫魚師衞士」,「士」皆作「仕」。「避患」、「遠辱」,謂上文太宰子朱辭官之事。今本「仕」上脱「上」字,「先避」下脱「患而後就利,先遠辱而後求名」,凡十二字。《文子·微明篇》作「故上士先避患而後就利,先遠辱而後求名」,是其證。「之見終始微矣」上當有「太宰子朱」四字。此亦承上文而言,子朱見令尹之輕行簡禮,而知其必將辱人,即辭官而去,可謂見其始而知其終,故曰「太宰子朱之見終始微矣」。
無以
「使監禄無以轉餉,又以卒鑿渠而通糧道」。高注:「監禄,秦將。」念孫案:「無以」二字後人所加。此言使監禄轉餉,又使用卒鑿渠而通糧道也。《史記·主父傳》「使監禄鑿渠運糧,深入越」,是其證。「使監禄」下加「無以」二字,則文不成義矣。《困學紀聞》引此無「無以」二字。
鵲
「夫鵲先識歲之多風也,去高木而巢扶枝」。念孫案:「鵲」上脱「烏」字。下文「烏鵲之智」即其證。《初學記·天部上》《太平御覽·天部九》《白帖》二引此皆有「烏」字。
行遊
「孔子行遊,馬失,與「佚」同。食農夫之稼」。念孫案:「孔子行遊」四字文不成義,此本作「孔子行於東野」。下文「野人」二字即承此句言之。今本「於」誤作「遊」,又脱「東野」二字。《太平御覽·地部二十》「野」下引此正作「孔子行於東野」。《吕氏春秋·必己篇》同。今本作「孔子行道而息」,乃後人所改,辯見《吕氏春秋》。
子貢往説之 卑辭
「子貢往説之,卑辭而不能見也」。念孫案:「子貢」上脱「使」字。《太平御覽》引此有「使」字。「卑」當爲「畢」,字之誤也。俗書「卑」字作「」,「畢」字作「」,二形相似。「畢辭」,謂竟其辭也。《太平御覽》引此作「畢辭而弗能得」,《吕氏春秋》作「畢辭野人不聽」,皆其證。
不若此延路陽
「夫歌《采菱》,發《陽阿》,鄙人聽之,不若此《延路》《陽》。」高注曰:「《延路》《陽》,鄙歌曲也。」念孫案:「不若此」,「此」字因上文「若此其無方」而衍。「路」本作「露」,脱去上半耳。「陽」本作「以和」,因上文「發《陽阿》」而誤。「爲陽阿」,「阿」又誤爲「」也。左畔「阝」字誤爲「户」,右畔「可」字誤爲「」,劉本改「」爲「局」,而莊本從之,謬矣。「不若延露以和」者,言《采菱》《陽阿》,曲之至美者也,而鄙人聽之,曾不若歌《延露》以相唱和,《説山篇》:「欲美和者,始於《陽阿》《采菱》。」所謂曲高和寡也。李善注《吴都賦》《月賦》《舞賦》《長笛賦》《七啟》引此竝作「不若延露以和」,是其明證。注中「陽」二字,亦隨正文而衍。《吴都賦》注引高誘曰:「《延露》,鄙歌曲也。」無此二字。
不同
「故善鄙不同,誹譽在俗,趨舍不同,逆順在君」。念孫案:兩「不」字後人所加。此言善鄙同,而或誹或譽者,俗使然也,趨舍同而或逆或順者,君使然也。故下文云:「狂譎不受禄而誅,段干木辭相而顯,所行同也,而利害異者,時使然也。」後人於「同」上加「不」字,則義不可通矣。《文子·微明篇》作「善否同,非譽在俗,趨行等,逆順在時」,是其證。《齊俗篇》云:「趨舍同,誹譽在俗;意行鈞,窮達在時。」語意正與此同。
任於世
「知人之所爲,知人之所行,則有以任於世矣」。念孫案:「任於世」三字義不相屬,「任」當爲「徑」。徑,行也。見《本經篇》注及僖二十五年《左傳》注。 言知天知人,則有以行於世也。下文云:「知天而不知人,則無以與俗交;知人而不知天,則無以與道遊。」皆謂其不可行於世也。「徑」字或作「」,因誤而爲「任」。《詮言篇》「下之徑衢,不可勝理」,《文子·道德篇》「徑衢」誤作「任懼」。《文子·微明篇》作「即有以經於世矣」。「經」、「徑」古字通。「經」,亦「行」也。《莊子·外物篇》曰:「不可與經於世。」
河中
「荆佽非犯河中之難,不失其守,而天下稱勇焉」。念孫案:「河」當爲「江」,字之誤也。犯江中之難,事見《道應篇》及《吕氏春秋·知分篇》。
九夷歸之 天下懷其德 戰武士必其死
「湯教祝網者而四十國朝;文王葬死人之骸而九夷歸之;武王蔭暍人於樾下,左擁而右扇之,而天下懷其德;越王句踐一決獄不辜,援龍淵而切其股,血流至足,以自罰也,而戰武士必其死」。《太平御覽·疾病部四》引此「九夷歸之」作「九夷順」,無「之」字,「天下懷」下無「其德」二字。又《疾病部四》《刑法部五》引此「戰武士必其死」竝作「戰士畢死」,下有「感於恩也」四字。《初學記·帝王部》引此云:「武王蔭暍人於樾下而天下懷之,感於恩也。」念孫案:「九夷歸」、「天下懷」與「四十國朝」相對爲文,則「歸」下本無「之」字,「懷」下亦無「其德」二字,「戰武士必其死」下當有「感於恩也」四字。此四字乃總承上文言之,不專指越王,故《初學記》引武王事下亦有此四字也。陳氏觀樓曰:「『戰武士必其死』,『士』字、『其』字皆後人所加。《淮南》一書皆謂『士』爲『武』,戰武即戰士也。故《御覽》引作『戰士畢死』。『畢』、『必』古字通。」
吴王 孰
「今衞君朝於吴王,吴王囚之,而欲流之於海,孰衞君之仁義而遭此難也」。念孫案:「朝於吴王」,「王」字涉下句「吴王」而衍。上下文四言「朝於吴」,「吴」下皆無「王」字,是其證。孰,何也。言何衞君之仁義而遭此難也。《晉語》「孰是人斯而有是臭也」,《越語》「孰是君也而可無死乎」,昭二十五年《公羊傳》「孰君而無稱」,「孰」字竝與「何」同義。朱東光不曉「孰」字之義,而於「孰」下加「意」字,斯爲謬矣。莊本同。
不若然而然 不然而若然
「或若然而不然者,或不若然而然者」。引之曰:「不若然而然」當作「若不然而然」。「若不然而然」者,謂越王句踐之事吴。請身爲臣,妻爲妾,若不叛吴,而實欲滅吴也。見下文。「若不然而然」與「若然而不然」文正相對,《道藏》本作「不若然而然」,則義不可通矣。劉本删「若」字,尤非。下文「何謂不然而若然者」亦當作「何謂若不然而然者」。
立務
「游俠相與言曰:『虞氏富樂之日久矣,而常有輕易人之志。吾不敢侵犯,而乃辱我以腐鼠。此如不報,「如」與「而」同。《列子·説符篇》作「此而不報」。舊本「此」字誤在「如」字下,今乙正。無以立務於天下。』」高注曰:「務,勢也。」引之曰:「務」與「勢」義不相近,「務」當爲「矜」,字之誤也。「矜」、「務」二字隷書往往譌溷。《管子·小稱篇》「務爲不久」,《韓子·難篇》作「矜僞不長」。又《管子·法法篇》「矜物之人無大士焉」,《韓詩·外傳》「矜而自功」,今本「矜」字竝誤作「務」。《列子·説符篇》「立矜」作「立慬」。「慬」與「矜」古同聲而通用,猶「」之爲「矜」也。張湛注《列子》云:「慬,勇也。」此注云:「矜,勢也。」「勢」與「勇」亦同義。《説山篇》云:「立慬者非學鬬争,慬立而生不讓。」《氾論篇》云:「立氣矜,奮勇力。」《韓詩外傳》云:「外立節矜,而敵不侵。」是「立矜」即「立慬」也。《趙策》云:「勇哉氣矜之隆。」《史記·王翦傳》云:「李將軍果勢壯勇。」是「矜」與「勢」、「勇」竝同義。
滅其家下脱文
「請與公僇力一志,悉率徒屬,而必以滅其家」。念孫案:此處敘事未畢,當有脱文。《太平御覽》引此「滅其家」下有「其夜乃攻虞氏,大滅其家」十字,是也。上文云:「鳶墮腐鼠而虞氏以亡。」此處必有此十字,方與上文相應。因兩「滅其家」相亂,故寫者誤脱之耳。《列子》作「至期日之夜,聚衆積兵,以攻虞氏,大滅其家」,是其證。
令尹
「子發爲上蔡令,民有罪當刑,獄斷論定,決於令尹前」。念孫案:「尹」字後人所加。「決於令前」,謂決於上蔡令之前,非謂令尹也。《太平御覽·刑法部二》引此無「尹」字。
視決吾罪
「子發視決吾罪而被吾刑」。念孫案:「視」當爲「親」,字之誤也。「親決吾罪」,即上文所云「決於令前」也。《韓子·外儲説左篇》載子皋出走之事,與此相似,云:「子皋問跀危曰:『吾不能虧主之法令而親跀子之足。』」彼言「親跀子足」,此言「親決吾罪」,其義一也。
隱居爲蔽
「委社稷,效民力,隱居爲蔽,而戰爲鋒行」。念孫案:「隱居爲蔽」當作「居爲隱蔽」,言越之事吴,居則爲隱蔽,而戰則爲前行也。今本「隱」字誤在「居爲」之上,則文不成義。《韓策》云「韓之於秦也,居爲隱蔽,出爲鴈行」,語意正與此同。「鴈行」、「鋒行」皆謂前行也。《燕策》云:「使弱燕爲鴈行,而强秦制其後。」
捕雉 彌耳
「夫狐之捕雉也,必先卑體彌耳,以待其來也」。念孫案:「捕」當爲「搏」,字之誤也。「彌耳」當爲「弭毛」,「毛」字因「弭」字而誤爲「耳」,後人又改「弭」爲「彌」耳。《楚辭·離騷》注曰:「弭,按也。」言卑其體,按其毛,以待雉之來也。《太平御覽·人事部一百三十五》《獸部二十一》竝引此云:「夫狐之搏雉也,必卑體弭毛,以待其來也。」高注《吕氏春秋·決勝篇》云「若狐之搏雉,俯體弭毛」,即用《淮南》之文。《吴越春秋·句踐歸國外傳》亦云:「猛獸將擊,必弭毛帖伏。」
注 末,原作「未」,據《國學基本叢書》本改。
注 傅,原作「傳」,據《國學基本叢書》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