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纳妓,其身价向无逾万金者;以李三三之负一时盛名,亦不过六千金耳。惟钦赐举人杨宝宝之纳赵文仙,身价万金,首饰三千金。嫡妒甚,攫其饰去,杨别出三千再置之。
李长寿饮于李巧玲家而醉,巧玲命肩舆送之归,别命一婢一媪随去。长寿抵家,犒婢媪人各草纸一束。婢怒甚,出门即弃之。媪怀以归,置之,初不之异也;偶需纸,揭取之,则中夹金叶一片,大惊喜,逐张揭之,皆金叶也。婢于是大悔。
杨玉科兑备金钏数十事,盛之以匣,使仆挟之随行,每有悦者,即求肌肤亲,勿问昼夜也。事已,呼仆进匣,令妓自择金钏一双;间有贪者求其二,亦弗靳也。杨玉科诸妾,均令见客,不回避。一日,其友袁某至,适其妾花小宝在侍,袁屡顾之,杨曰:“汝喜之耶?当以为赠。”立呼肩舆,送至袁处。
刘维忠宴客于某妓家,鳖奴进鱼翅。刘见其衣狐裘,其表则雪青湖绉也,遽谓之曰:“我赏汝一物,当撩衣以承之。”鳖如言,自撩其衣。刘即取鱼翅覆之,从容而言曰:“你穿了这个,叫我们爷们穿甚么?”刘维忠,即创开丹桂戏园者。曾语人曰:“世无百年业,此园他日或为人有,吾亦弗憾,第不可易去我丹桂二字耳。”故丹桂至今屡易主人,均不易名,第加记以别之云。今四马路聚丰园,即刘当日之住宅也。
宴于妓家,两筵并列者谓之“双台”。从前盖无有加于此者,朱谓夫故为创举,使四筵并列,谓之“双双台”。人有效为之者,朱又令八筵并列,谓之“四双台”。时人谥之曰“要紧完”。
绍兴人某甲喜食鸽蛋,偶偕数友至幺二妓院打茶围,夜已深,甲忽思鸽蛋,命妓家购之。妓佣曰:“夜深矣,何从得此?”甲怒曰:“每蛋给一金,可得乎?”妓家利其金,往呼鸿运楼之门,购得三百枚以归。问:“尽熟之乎?”曰:“诺。”乃尽熟之。甲自啖五十枚,强客多食,不能尽,乃尽以赏妓辈。三百金锵然掷桌上,狂笑而去。此罗子和为余言者,子和能举其名,余忘之矣。
粤人冯铁琴游上海,友人邀之至老旗昌开厅,冯飞笺召局,不计其数。局齐集时,至不敷坐椅,假于邻家者且数十。冯又挥笺不已,妓家哀乞止之。又:冯于妓家偶思吸水烟,呼纸卷未至,辄出钞票就烟灯燃之,以代纸卷。其实冯虽故家,然不过藉谷糊口,非富家郎也。
粤人郑华东,与湖州人李某,同在戏馆隔座观剧。李招一妓至,适郑亦眷此妓者,即挥局票令转局。妓旋就郑。李怒甚,亦呼转局。郑见妓去,又招之来。如是不已。姑蹀躞往来,计一小时之久,彼此各转至三百余局。以三元一局计之,妓所获已二千余金矣。
相传内地有剧盗,挟巨资遁至上海,官捕之急。盗知不免,乃入妓院,衣龙袍,置酒高会。遍招诸妓至,册某妓为后,封某妓为妃,某妓为嫔,以某妓院为某宫。穷一夕之乐,明日乃就捕。语人曰:“我总算做了一夜皇帝也。”惜传者佚其名矣。
上海之奢靡甲于天下,胡可以尽记?即如胡宝玉当盛之时,有谣云:“蔡梅杨宋,李不在数。”指豪奢之客而言也。蔡,盖蔡菉卿;梅,盖梅道钦;杨,盖杨子京;宋,盖宋子蕴云。至于不在数之李,则李桂泉也。其孙葵石、李颂芬诸公,皆手散数十万巨资者,尚未齿及。则诸人之豪,从可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