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一剑仙正好赶上去扶住他即将倒下的身躯,激动地道:“连兄!连兄!你这是何苦?”
连天壁双手无力的垂下,一颗头靠上终南一剑仙的臂弯,脸上现出一片垂死的苦笑断断续续的说道:“任何………人想嫁………嫁祸我……们华山派……那是办不到的!”
语华,头往旁一歪,死了!全楼之人尽皆愕然。
没有一人料到他会自杀,但大家很快就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
不错,连天壁是以自杀未洗清他们华山派的罪嫌!
这也是最能取信于人的一种洗清罪嫌的方式!
武林金狮虽然珍贵,陷害崆峒派虽然对他们华山派有许多好处,但总比不上他的性命更珍贵,他若死了,即使有一百只武林金狮陪葬也没用,即使崆峒派的人全体覆亡,他也享受不到那种“胜利”的乐趣!
所以,全楼之人,包括司空瑜在内,都知道自己弄错了。
大家一下子都推翻了自己的猜疑,而断定连天壁绝对不是窃狮之人。
不管有多少推不翻的铁证,连天壁这一死,已证明他和他的一派之人都是无辜的!
这时,最感愧疚的是麦飞龙了,他认为今天大家会师会英阁,全出于自己的安排,如今连天壁在百口莫辩之下自杀身死了,这个大错等于是自己铸成的,因之心中惭愧难过已极。
终南一剑仙轻轻把连天壁的尸体放倒于地板上,神情一片严肃,这个突如其来的巨变,也使他感到手足无措了。
整个三楼,变得一片死静,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处理善后。
忽然,楼梯又“登登”急响,奔上来一位身材雄伟的虬髯老人。
他一眼瞥见倒在地板上的连天壁,顿时面色递变,跪下去抱住连天壁的尸体,颤声呼叫道:“掌门人!掌门人…”
然后,眼泪掉了下来。
他是华山派中地位仅次于连天壁的人物,叫“睡虎鲁正终南一剑仙长叹一声道:”鲁兄,贵派掌门人是…自杀而死的……“
睡虎鲁正庸紧紧拥着连天壁的尸体,眼泪簌簌直下,哺哺说道:“他临下山之际,严令全派众人不得离山一步,我就觉得情形有异,立刻赶下山来,不想,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终南一剑仙恻然道:“白某人未料到他会出此下策,因此抢救不及………”
睡虎鲁正庸抱着连天壁的尸体站了起来。双目一抬,射出慑人心魄的锐芒,环扫众人一遍,沉容冷笑道:“你们的目的如是想害死敝掌门人,现在已经如愿以偿了。不过敝派决定不立刻追究此事,我想武林金狮的失窃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要等到那一天,再向诸位算账!”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说完之后,随即转身下楼而去。
终南一剑仙默默无言,因为他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没用了。
楼下,人声突然沸腾起来!
想是等候在一二楼的武林人看睡虎鲁正庸抱着连天壁的尸体,因此发出惊诧之声……
终南一剑仙默默的转回座位,默默的望着众人,良久之后,才开口道:“诸位,我们做错了一件事,如今不论如何向华山派的人解释,都已无济于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另起炉灶,重新追查,追出窃狮真凶,泉首示众,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已死的连掌门人!”
司空瑜点点头,叹道:“是的,司空某人也很感惭愧,竟使一位清白无辜的掌门人自杀而死。如今我们只有追出真凶,用真凶的首级祭奠连掌门人,才能平息华山派的愤怒。”
终南一剑仙道:“司空兄不必对此自责,这次的错误,是敝派一手造成的。”
美人帮主道:“不,敝帮也有责任。”
司空瑜道:“司空某人有个主意,为对连掌门人表示歉意。
咱们大家一起上华山,先到连掌门人的灵前敬悼一番如何?“终南一剑仙摇头道:“没用,这反而会使该派人士激动愤怒,目前咱们还是赶快设法找出窃狮真凶为要。”
美人帮主叹道:“咱们原都以为窃狮者是华山派的人,如今既证明不是,当然要重新追查。但是没有一些可资追查的线索,如何着手追查呢?”
终南一剑仙道:“管见以为,我们这次的错误,是中了真凶的借刀杀人之计,而真凶设下这种阴谋,主要目的有二,一是转移我们追查的目标,二是存心嫁祸华山派,白某人认为这两种成份都有,所以我们不妨先着手查查华山派有些什么仇家。”
司空瑜颔首道:“白兄言之有理,窃狮者必与华山派有深仇大恨,所以才下此狠毒手段。”
美人帮主问道:“白掌门人打算怎样着手追查华山派的仇家?”
终南一剑仙沉吟道:“自然应该问问华山派的人,不过目前他们都在悲愤头上,我们不便前去,只好缓些时日再说了。”
话声微顿,继道:“这只是追查的途径之一,我们还须另辟追查途径,譬如………”
他的视线转注到司空瑜的面上道:“武林金狮是在司空见那里失窃的,我想窃狮者与司空兄可能也有过节,司空兄也可暗中查查。”
司空瑜道:“当然。”
终南一剑仙道:“白某人还有个意见,上次是小徒与胜姑娘一同追查的,这样找到窃狮者的机会较少,现在我们三方面不妨分开侦查,等找到了端倪,再一起联合行动,未知司空兄与鱼帮主意下如何?”
美人帮主颔首道:“这样也好。”
司空瑜问道:“如果敝派有了发现,如何通知白见和鱼帮主?”
终南一剑仙道:“司空兄和鱼帮主若有发现,可派人赶去终南通知自某人,在白某人居中筹划擒凶之策。”
司空瑜道:“好,就这么办。”
美人帮主道:“如今,我们三方之人就此分手么?”
终南一剑仙道:“是的。”
美人帮主立刻起身道:“既如此,妾身要先走一步了。”
她向终南一剑仙和司空瑜道了一福,接着向花凤等七女招招手道:“咱们走吧!”
于是,七女跟着她离席,鱼贯下楼而去。
终南一剑仙和司空瑜送到楼梯口,目送她们下楼后,一齐转回坐下,司空瑜面上微现讶异之色,说道:“她们何必走得这样匆忙?”
终南一剑仙淡淡一笑道:“她们都是女人,想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间停留太久吧?”
司空瑜道:“说真的,司空某人对这位鱼帮主可说毫无了解。”
终南一剑仙微笑道:“司空见想说甚么?”
司空瑜皱眉道:“她们这个美人帮突然崛起武林,而且第一次参加竞技大会即与贵派平分秋色,实在令人惊奇,而敝派保
管的武林金狮偏偏就在这一届的竞技大会之前被窃也未免太巧了!“终南一剑仙点点头道:“司空见的意思,自某人明白,这也就是白某人决定不再与她们联合追查的原因。”
司空瑜神色一振,低声说道:“白兄也怀疑她们?”
终南一剑仙点点头。
司空瑜又问道:“白兄,你怀疑她们的理由是甚么?”
终南一剑仙道:“第一,诚如司空见所说,她们突然崛起武林和武林金狮的突然失窃可能有关。第二,他们美人谷中的姑娘穿的一种衣裤,其形式与两番现身的”金身怪人“颇为相似。”
当下,将美人帮姑娘那种紧身衣裤及“金身怪人”的金色皮衣形容了一遍。
司空瑜惊诧道:“那两个”金身怪人“是男是女?”
终南一剑仙道:“据小徒说,是男的。”
司空瑜道:“既是男的,那就不是她们帮中之人,因为她们美人帮好像没有男人。”
终南一剑仙道:“不对,她们美人帮中也有男人,一种男人叫‘护法使者’,据称身手均极高强,一种叫‘花奴’其身份与一般仆人相同,只不过都不住在美人谷而已。”
司空瑜道:“美人谷在何处?”
终南一剑仙向他附耳说出了美人谷的所在地,然后道:“在未获确切证据之前,司空瑜请替她们保密,免使她们受到外界的侵扰。”
司空瑜点头道:“好的,白兄既对她们有些怀疑,是否打算采取行动!”
终南一剑仙道:“白某人颇有此意。”
司空瑜道:“那么,白兄不妨暗中对她们侦查一下,司空某人则领门下去找几个与敝派有过节的人查查看,若有消息,当即派人奔告白兄。”
语至此,站了起来。
终南一剑仙道:“司空兄不再坐坐了么?”
司空瑜道:“不了,连掌门人之死,使司空某人甚感内疚,故想立刻展开侦查,就此别过。”
于是,他也带着十位派中高手走了。
整个楼上,只剩下终南一剑仙,麦飞龙,牛长安,林氏双雄和店主上官灏六人。
终南一剑仙见爱徒麦飞龙一直垂头默坐,知他心中难过当下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
“飞龙,不要太难过,这不是你一人之错,真正的罪魁是那个窃狮者,如果我们能擒到他便可为连掌门人报仇!”
麦飞龙点点头,黯然道:“可是,咱们现在毫无头绪,如何追拿万恶罪魁呢?”
终南一剑仙道:“别急,只要咱们不放弃追查总有擒获他的一天!”
他说到这里,转对牛长安和林氏双雄苦笑道:“三位,老夫十分感谢你们的热情相助,但现在已证明华山派是无辜受害的,所以……”
牛长安和林氏双雄一齐站起道:“是的,在下等就此告辞,多谢掌门人的招待。”
说罢,施礼而别。
终南一剑仙对店主上官灏道:“上官兄,请算算酒账,我们师徒也要走了。”
上官灏忙道:“不,昨日在下已向令徒说过了,今天的这些酒菜肉在下请客,不用算了!”
终南一剑仙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上官灏躬身一笑,道:“白掌门人等肯光顾敝店,乃是敝店无上荣宠,敝店理应向白掌门人略表敬意的!”
终南一剑仙含笑道:“好,白某人敬领胜情了,但愿我们能够擒获窃狮者,也算替上官兄的三位跑堂报仇。”
他向麦飞龙一招手,带徒俩亦即下楼,乘上坐骑,往五福客栈而来。
回到五福客栈,却见美人帮主和花凤等七女尚在,终南一剑仙颇感意外地道:“鱼帮主还没走?”
美人帮主微笑道:“没有,妾身还想和白掌门人谈一谈。”
终南一剑仙道:“有何指教?”
美人帮主道:“司空掌门人和他门下的十个人呢?”
终南一剑仙道:“走了。”
美人帮主道:“他们将去何处?”
终南一剑仙道:“司空掌门人说要去找几个与他们崆峒派有仇的人查一查。”
美人帮主微微一笑道:“连天壁这一死,已可证明华山派不是窃狮之人,所以妾身觉得我们若要重新开始侦查,仍应由崆峒派下手,白掌门人以为仍然否?”
终南一剑仙道:“鱼帮主认为他们崆峒派有何可疑之处?”
美人帮主道:“监守自盗,并非不可能!”
终南一剑仙道:“理由何在?”
美人帮主道:“妾身现在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不过他们的确有可疑之处,那就是他们之放弃参与第九届的武林竞技大会,妾身不信他们是因丢失了武林金狮,心怀愧疚而退出的!”
终南一剑仙道:“他们退出竞技的理由还有一个,即是在洗清大家对他们崆峒派的疑嫌,因为有人怀疑敝派九年前那场灾难是他们干的,所以他们决定放弃蝉联三届武林盟主及永远拥有武林金狮的机会。”
美人帮主微笑道:“白掌门人相信他们这种解释么?”
终南一剑仙道:“是的,人言可畏,假如自某人是他的话,白某人也会放弃。”
美人帮主道:“妾身却觉不然。”
终南一剑仙道:“哦……”
美人帮主道:“有件事情,妾身必须告诉白掌门人,妾身刚刚接到报告,长安金山楼那位名金匠房德声已于五天前死了!”
麦飞龙听了,心头一震,急问道:“是怎么死的?”
美人帮主道:“死因不明,据敝帮一个护花使者报告称:房德声的儿子房继典那天见他父亲迟迟未起床,便人房察看,却发现他父亲已死于床上,他请一位大夫去查验死因,那位大夫说是中风死的。
不过,妾身觉得房德声的死因可疑,为甚么他早不中风,晚不中风,偏巧在他答应为我们铸造一小武林金狮的时候,突然中风死了,这不是死得太巧了么?“麦飞龙冲口而出道:“不错,房德声死得的确太巧了。”
美人帮主膘了他一眼,含笑道:“司空掌门人交还竞技大会的那假武林金狮是他铸造的,你和雪红怀疑他可能是看着真武林金狮铸造的,便送去十斤黄金要求他铸造一小小武林金狮,以便判断他当日是不是看着真金狮面铸出了那假金狮,这一着的确高明,可是他现在却突然死了,说他是被人暗杀而死的,似乎并不为过!”
麦飞龙点头道:“对,被人点中死穴而死的人,一般大夫是诊断不出来的,只好说是中风!”
美人帮主吃吃一笑道:“而五天之前,刚好是他们崆峒派路过长安的时候!”
麦飞龙转对师父说道:“师父,这样看来,崆峒派确有极大嫌疑,因为除了崆峒派要毁灭罪证而必定杀死房德声之外,别的人没有杀害房德声的理由!”
终南一剑仙满面严肃沉吟道:“嗯,不过在未查看房德声的尸体之前,咱们也不能武断他不是中风死的…”
麦飞龙道:“人已死了五天之久,假如咱们立刻赶去长安验尸,能不能查出真相?”
终南一剑仙颔首道:“大概可以。”
麦飞龙道:“那么,咱们立即赶去长安看看如何?”
终南一剑仙道:“好,你回房去取衣物,咱们立刻动身前去。”
麦飞龙当即回房收拾衣物。
美人帮主道:“安身随同自掌门人师徒前去如何?”
终南一剑仙道:“鱼帮主不用劳动了,白某人返回终南,长安是顺路,若查出真相,当派人奔告鱼帮主,那时贵我两方之人再一同前往崆峒,向司空掌门人问个明白。”
美人帮主沉思了半晌,点点螓首道:“如此亦佳。”
说话间,只见麦飞龙已将包袱提出。
终南一剑仙抱拳道:“白某人与小徒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于是,师徒俩付清店账之后,立即出门乘上两匹坐骑,疾驰出城,向西直奔。
终南一剑仙连连催动坐骑,一口气驰出三四里路后,突然拔转马头,冲人道旁一片树林,同时开声道:“飞龙,到林中来!”
麦飞龙以为师父发现有人跟踪,掉头一望,却老路上并无一个人影,心中大为纳罕,但没有立刻发问,依言跟人树林中。终南一剑仙在林中下马,笑道:“飞龙,你觉得有趣吧?”
麦飞龙茫然道:“何事有趣?”
终南一剑仙道:“司空瑜怀疑美人帮窃去了武林金狮,而美人帮主也怀疑司空瑜是窃狮之人!”
麦飞龙一哦道:“他们双方互相猜疑,并非全无道理啊。”
终南一剑仙问道:“你认为谁的嫌疑最重?”
麦飞龙道:“弟子原以为美人帮较为可疑,但是,现在房德声一死,弟子又觉得崆峒派的嫌疑较大了。”
终南一剑仙微笑道:“房德声若真是被人杀害的,下手者难道不能是美人帮?”
麦飞龙愕然道:“美人帮没有杀死房德声的理由呀!”
终南一剑仙修眉扬了扬,笑道:“早先咱们都断定在会英阁透露消息的‘黑天神西门世辉‘若是别人冒充的,他就没有灭口之理由,因此便认定他是真正的’黑天神西门世辉’不错,但结果却证明弄错了,由此可知歹徒是个异常凶险之人,他设下的诡计高明至极,使咱们步步走人歧途,其目的显然要造成武林混乱,使派与派之间互相猜疑而反目为仇,而互相残死,达到其借刀杀人铲除异己的目的,所以为师认为最可疑的应是美人帮,他们已害死了华山派连掌门人,现在又转移目标,暗中派部下杀死房德声,使咱们自然而然怀疑是崆峒派干的,要利用咱们之手除去崆峒派!”
麦飞龙深觉有理,不由惊然道:“若然如此,咱们该怎么办?”
终南一剑仙道:“你赶快换一件衣服,稍为改装一下,立刻赶回撞关跟住她们,暗中监视她们一切行动,也许会有很大的收获。”
麦飞龙应了一声“是”,立即解开包袱,取出一套不常穿的衣服,换穿起来。
终南一剑仙道:“赶回到潼关时,先买一顶草笠戴上,这样才不致被她们一眼认出。”
麦飞龙一边换衣一边点头道:“是,耍是她们一路返回美人谷,弟子是否也要跟去?”
终南一剑仙道:“你可以跟到伏牛山麓为止,若有可能,尽量偷听她们的谈话,但如有重大发现,切勿擅自行动,应赶回终南报告为师,或者请个可靠之人捎信回来。”
麦飞龙道:“是的,但要是美人帮主返回美人谷,而派她的姑娘去执行某种任务,弟子应该跟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