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惠珠道:“杀人魔既知咱们俩躲在这里,她若要擒拿咱们俩,可说易如探囊取物,为今之计只好忍下这口气,先将这位寇大娘护送回去,再与谢辉三人商量破敌之策。”
涂香香道:“咱们不能同时离开此地,须得留下一人监视她们才行。”
丘惠珠道:“那么姐姐留下,妹妹送寇大娘回去。”
涂香香道:“不!我留下,你送寇大娘回去。”
丘惠珠道:“这样也好,妹妹千万不可逞一时之勇闯入庵中,害了华云翔的命。”
涂香香道:“不会,我不进去就行了。”
她接着转对寇氏问道:“大娘可曾见过那个杀人魔?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寇氏摇头道:“我没见过,我是被一个黑衣人擒来的,到此之后,他就把我关入地下一间牢房由一个老婆子看守我,因此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两个人,他们好像都不是杀人魔。”
涂香香又问道:“你说她们把你关禁在地下一间牢房中,那地下牢房从何处进去?”
寇氏道:“是从前殿进去的,我见那黑衣人在殿上行三跪九磕头的膜拜,殿上那尊观音菩萨便后面移开,露出一个入口。”
涂香香听了点点头,回对丘惠珠道:“咱们仍在原来的地点会合,你大约什么时候可以赶回来?”
丘惠珠道:“后天此时大概可以赶回,不过谢辉他们三人可能已在来此途中,你多注意一下!对了,寇大娘……”
她转望寇氏道:“你被关禁于地下牢房时,可曾见过大刀王松或冒充华云翔那个凶徒?”
寇氏道:“没有。”
涂香香接口问道:“那地下共有几间牢房?”
寇氏道:“我看不清楚,好像有好几间吧。”
涂香香道:“我想大刀王松和那凶徒必在此庵不错!”
丘惠珠道:“好了,姐姐这就护送寇大娘回去,妹妹在此可要小心,杀人魔对我们的举动好像很熟悉。”
涂香香道:“我知道,你们放心去吧。”
于是,丘惠珠带着寇氏走出紫竹林,走下山坡,连夜朝南赶回。
两人走到天亮,才到鹤游坪,在镇上打尖了一回,复动身赶路。
这天薄暮时分,始抵长江北岸,由清溪场乘船过江,又行十几里路,才回到华云翔的家。
归志彪看见她们回来,十分高兴,忙问经过,丘惠珠便将华云翔被擒之事说出,归志彪听了大惊失色,叫道:“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丘惠珠道:“杀人魔目的在阻止华云翔破坏她杀人的计划,故据小妹猜想,华云翔只是暂时失去自由,似无性命危险。”
归志彪着急道:“但咱们总得设法将他救出来呀!”
丘惠珠道:“当然,但要救他出来,光靠咱们几个是不行的,你的腿伤好了没有?”
归志彪叹道:“还没全好,恐怕还要过几天!”
丘惠珠道:“谢、叶、邓三位镖师是否已动身赶去地狱庵了?”
归志彪道:“不知道,那天快刀叶天河说要赶回寇大娘的居处邀谢邓两位同去紫竹林地狱庵,在下以为他们三位在动身之前必会顺路来看看我,但结果却没有,所以他们是否已去地狱庵,我完全不知道。”
丘惠珠诧异道:“奇怪,他们若要去地狱庵,一定会经过此处的呀!”
归志彪道:“正是,所以我有些担心……”
丘惠珠发愁道:“难道他们……遭遇到什么意外了?”
归志彪道:“我也这样想,你最好赶去看看。”
丘惠珠道:“好,小妹现在就去。”
归志彪忙道:“不,现在天已黑了,等明早再动身的好。”
丘惠珠道:“没关系,小妹不怕!”
归志彪摇头道:“不成,那地方距鬼门关太近,你一个姑娘家岂可单独在夜里赶去那地方?要是再碰上金头陀等人,那不完了么?”
丘惠珠道:“不会,这次可说是杀人魔允许小妹将寇大娘带回来的,她既允许小妹带回寇大娘,那有再与小妹为难之理?”
归志彪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丘惠珠一笑道:“你放心,小妹自信可以无事。”
寇氏开口道:“丘姑娘,我跟你一起回去。”
丘惠珠道:“不,大娘应该留在这里。”
寇氏道:“我离家已经数天,非回去看看不可,再说云翔既要我搬到这里来住,我总得回去拿些东西来。”
丘惠珠一想也对,便道:“也罢,但大娘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不觉得累么?”
寇氏道:“不,我一点也不累。”
丘惠珠道:“既如此,我们就走吧。”
归志彪道:“什么时候回来?”
丘惠珠道:“明天中午左右吧。”
归志彪道:“路上要小心啊!”
丘惠珠道:“小妹知道。”
当下,她又带着寇氏连夜往上游赶来。
寇氏的确能够走路,她虽然无法奔跑,-一路上都无需丘惠珠搀扶,而且毫无疲困之色。
丘惠珠对此十分佩服,笑道:“大娘,你身体不错呀!”
寇氏笑道:“还好。”
丘惠珠道:“一般像大娘这个年纪,要她走一天-夜的路,一定吃不消。”
寇氏道:“我年轻时经常走路,故不以为苦。”
丘惠珠道:“大娘以前卖唱,是否也要到处奔波?”
寇氏道:“当然啊!从这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常常要走好几天,苦死了。”
丘惠珠道:“大娘会唱很多歌曲吧?”
寇氏道:“现在都忘啦。”
丘惠珠道:“华云翔说曾经听大娘唱过一首歌曲,他说大娘唱得很好。”
寇氏笑笑道:“心情发闷时,偶尔唱一唱,说到好听,那可是笑谈了,像我这样的年纪,嗓子已经不行啦!”
丘惠珠道:“大娘太客气了。”
寇氏道:“我倒记不起云翔何时曾听我唱过……”
丘惠珠道:“他说有一次与跛脚仙老前辈去大娘住处,走到屋外,正好听到大娘在唱‘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那首歌。”
寇氏笑哦一声道:“那首歌的歌词取自卜算子,歌名叫‘忆旧’,歌曲是先父编的,姑娘也知道这首歌?”
丘惠珠道:“知道,底下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是这样么?”
寇氏道:“正是。”
丘惠珠道:“大娘唱这首歌有何心意?”
寇氏道:“没什么,兴之所至,随口唱一唱罢了。”
丘惠珠道:“大娘当年和大叔一定十分恩爱,对不?”
寇氏叹了口气道:“唉,那已成过往云烟了,提他则甚!”
丘惠珠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笑道:“大娘,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寇氏道:“好,你说吧。”
丘惠珠羞涩地道:“我们女孩子……可以喜欢一个男人么?”
寇氏道:“这本来是为礼教所不许的,但情窦一开,谁又能阻止得了呢?”
丘惠珠道:“大娘是说可以?”
寇氏道:“当然可以,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情爱一事苦多于乐……”
丘惠珠道:“怎么说呢?”
寇氏道:“因为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负心汉和薄情郎。”
丘惠珠惊讶道:“是么?”
寇氏道:“是的,当他需要你的时候,会对你指天发誓,说什么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此情永不渝的甜言蜜语,但当他占有了你之后,可能会突然不告而别,弃你于不顾,把无穷无尽的痛苦留给你!”
丘惠珠心惊道:“啊,男人都这样坏么?”
寇氏道:“大多如此。”
丘惠珠脱口道:“以大娘的看法,华云翔是不是也是这类男人?”
寇氏道:“恐怕也是吧。”
丘惠珠不服,说道:“可是,我看他很好呀!”
寇氏道:“男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毛病:用情不专,喜新厌旧!”
丘惠珠咬咬樱唇道:“我想华云翔应该不会……”
寇氏笑道:“你喜欢她,是不?”
丘惠珠脸上一热,害羞地道:“不,我没有,我……我……”
寇氏吃吃一笑道:“你别骗我,我看得出来!”
丘惠珠羞答答道:“真的,我不会喜欢他的,因为……因为……”
寇氏道:“因为什么?”
丘惠珠道:“因为有人在喜欢他了,我不好意思再插进一脚。”
寇氏道:“你说的是涂姑娘?”
丘惠珠点点头。
寇氏道:“云翔知道么?”
丘惠珠道:“他应该知道,不过他说没有心情顾及儿女私情。”
寇氏道:“不对,当你爱上一个男人时,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你,所以你说不好意思插进一脚,我可不相信!”
丘惠珠羞笑道:“大娘既这样说,我也不骗你,但是现在,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寇氏道:“你要听听过来人的意见么?”
丘惠珠点头道:“是的。”
寇氏道:“那么我教你一个好办法,这个办法可以消除一切痛苦。”
丘惠珠急道:“你快说!”
寇氏道:“下定决心不要喜欢他,这一辈子都不要嫁人,这样就永远没有痛苦!”
丘惠珠大出意外,轻啊一声道:“这……这真是个好办法么?”
寇氏点头道:“不错,唯有如此,才不会痛苦!”
丘惠珠感到万分迷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大娘,你不是在说笑话吧?”
寇氏道:“绝对不是!”
丘惠珠道:“但为什么呢?”
寇氏道:“嗯!”
丘惠珠道:“为什么你认为男女相悦是一件痛苦的事?难道说你和死去的丈夫以前过的不是恩爱的生活?”
寇氏道:“是的。”
丘惠珠道:“他对你不好?”
寇氏叹道:“我老实告诉你吧,我的丈夫并没有死,他在我生下头一个儿子之后,就弃我而去,另觅新欢去了!”
丘惠珠吃惊道:“啊,他为何如此薄情?”
寇氏道:“他天性如此,我只恨自己瞎了眼而已!”
丘惠珠道:“他现在在哪里?”
寇氏道:“不知道。”
丘惠珠道:“他叫什么?”
寇氏摇摇头道:“不说也罢,这都是已成过去的事了,提起来只有痛苦。”
丘惠珠很表同情地道:“想不到大娘竟有这样不幸的遭遇,难怪你会把情爱视为痛苦之事。”
寇氏苦笑道:“但我现在已不痛苦了,因为我心已死。”
丘惠珠道:“不过,话说回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若照大娘这么说,那么大家都不婚嫁怎么成呀?”
寇氏道:“要芸芸众生勘破情关自非易事,所以有人把人生比喻为苦海就是这个道理,人是很难脱离苦海的。”
丘惠珠觉得她的“道理”似是而非,但不好意思提出反驳,不由沉默下来。
寇氏突然笑道:“丘姑娘,你如果喜欢云翔的话,待他脱险回来的时候,我替你说一说怎样?”
丘惠珠忙道:“不,不要……”
寇氏微笑道:“真的不要么?”
丘惠珠道:“我怕涂姑娘会生气……”
寇氏道:“这是免不了的,所以这也需要勇气,如果你认为情爱重于友谊,你就不必顾虑,反过来说,如果你认为友谊重于情爱,那就赶快打消念头。”
丘惠珠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娘以为我应该重视情爱还是友谊呢?”
寇氏道:“这要由你自己去做决定了。”
她笑了笑,接着道:“其实,我认为爱人不如被人爱的好。”
丘惠珠道:“大娘是说,等华云翔主动向我表示?”
寇氏道:“不,我是说眼下正有一人在喜欢你,他已爱得你发狂,而你却不知道。”
丘惠珠愕然道:“谁?”
寇氏道:“归志彪。”
丘惠珠失笑道:“大娘说笑话么?”
寇氏道:“不,我看得出来,他真是喜欢你,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他,所以没发觉罢了。”
丘惠珠唇一披道:“他的样子又粗又野,我才不喜欢他!”
寇氏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他,但根据我的经验,你嫁给华云翔绝不如嫁给归志彪的好。”
丘惠珠道:“怎么说啊?”
寇氏道:“因为英俊的男人最靠不住,他自命风流……”
丘惠珠忙道:“不,华云翔绝不是这种男人,他很规矩诚实咧!”
寇氏笑道:“现在看来的确规矩诚实,但将来可能就会变啦!”
丘惠珠道:“不,我想不会。”
寇氏道:“我那个负心汉在娶我之前,也表现得很规矩诚实,但到了后来……唉,不说它了!”
丘惠珠也没再启口,陷入沉思之中。
午夜时分,两人始抵草屋。
丘惠珠一看屋里未点灯,不敢立刻进入,先在门口喊道:“叶镖师,你们在么?”
屋中无人答话。
丘惠珠怕屋里埋伏着敌人,便向寇氏道:“大娘站着别动,待我先入屋察看一下。”
她上前推开屋门,探头向里面望望,不见有何异状,才跨入厅堂,找到火折子,把供案上的两盏油灯点亮,再拿起一盏进入两边房中及后面厨房察看一遍,见谢辉三人不在屋中,也无发生变故的痕迹,心中甚惑不解,当下转到厅堂道:“大娘可以进来了。”
寇氏移步走入,问道:“他们不在么?”
丘惠珠道:“不在。”
寇氏道:“奇怪,他们哪里去了呢?”
丘惠珠道:“不是已去紫竹林地狱庵,便是去鬼门关搜索杀人魔,再不然便是已被杀人魔杀害了。”
寇氏吃惊道:“他们若要去地狱庵,一定会顺路去告诉归志彪一声,是不是?”
丘惠珠道:“应该如此,但也可能他们由此直接过江,因为他们有马匹存在对岸一处村庄上。”
寇氏一哦道:“可是,这附近并无渡船可过江呀。”
丘惠珠道:“渔船呢?”
寇氏道:“渔船虽有一些,但他们很少载人过江。”
丘惠珠道:“给他们船资还不愿意?”
寇氏道:“要多给一些才肯。”
丘惠珠道:“谢镖师他们三人不会节省船资的,我看八成是乘渔船过江去了,因为他们既已获悉杀人魔可能躲在地狱庵中,自无再去鬼门关搜查之理。”
寇氏点点头,说道:“你坐一下,我去生火煮些东西来吃。”
说毕,下厨去了。
丘惠珠又到屋外四周察看一番,未有任何发现,才转回屋里,进入厨房,向正在淘米下锅的寇氏道;“屋外也没有什么,看情形他们是走了。”
寇氏道:“他们也太心急,要走也该去通知归志彪一声才对。”
“砰!砰!砰!”丘惠珠正要答话,忽听屋门外有人在敲门,不禁面色一变道:“谁来了?”
寇氏也为之一呆道:“奇怪,三更半夜,还有谁会到这里来?”
“砰!砰!砰!”
敲门声又起!
丘惠珠抽出玉箫,低声道:“我去看看!”
她轻步来到厅上,靠近门边,发问道:“什么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是我,丘姑娘请开门。”
丘惠珠听不出对方是谁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对方答道:“老朽磨刀老人。”
丘惠珠一听是磨刀老人,心中大喜,急忙打开屋门,笑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快请进来!”
磨刀老人含笑而入,说道:“姑娘觉得很意外吧?”
丘惠珠笑道:“正是,您老人家是从哪里来的?”
磨刀老人道:“老朽到此已有数十天,只是没跟你们见面而已。”
他转对寇氏拱拱手,笑道:“这位想是华云翔的义母寇女士?”
寇氏一福道:“是的,老先生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