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传灯飞跌的身子差点撞塌了门框,那酒店老板仍是无动于衷,但那枚飞出去的玉佩却吸引了他独眼的视线,本来有些微眯的独眼突地一下睁大了一倍不止,仿佛从他眼前飞过的,是一颗美丽绝伦的流星,而他那仿似泥塑木雕的身子也突然间就动了,一闪扑出,一下就抓住了玉佩,速度之快,有若鬼魅。不过肖乘龙几个眼光都落在李传灯身上,没人去注意店老板,因为李传灯在地下摇了摇有些昏沉的脑袋后,竟又爬了起来,一声虎吼,又向朱龙扑了上去。
朱龙两肋这时还在痛着,对这个打不死的李传灯还真有些心怯起来,却也激起心中邪火,铮的一声拨出佩剑,咬牙叫道:“臭小子,真不怕死,小爷今天就成全了你。”
他拨剑,李传灯身上没有剑,却并没有给他吓住,手一伸抄起了一条板凳,狂吼一声就扑了上去。
真若看着李传灯死在朱龙手里,肖乘龙还是有些怕,正犹豫该怎么处理,眼前身影一闪,却是那店老板闪身进来,一步抢到李传灯前面,手一伸,一把抓着朱龙手腕,反手一扔,将朱龙连人带剑从窗子里扔了出去。
第四章:长安镖局
风云十七剑的名头虽说主要是借了师门之势,但自身也确有两分真本事,就拿朱龙来说,虽说离着一流高手还差得很远,但挤进二流绝对够格,然而给这店老板随手一抓一扔,却就象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
他露这一手,可把肖乘龙几个全震住了,一个个呆在了当地,只有李传灯眼见朱龙飞了出去,扭身又要追出去,但刚一转身却给店老板扯住了,李传灯一身蛮力,给那店老板一手扯住,却再不能挣动一步。店老板扯住了李传灯,斜眼扫向肖乘龙这个,冷哼一声道:“你们是自己滚呢还是要我来扔。”
肖乘龙几个这会儿才清醒过来,肖乘龙一抱拳,叫道:“想不到在这里幸会高人,小子流云剑派肖乘龙,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肖乘龙为他武功所惊,执礼甚恭,那店老板却冷哼一声,独眼向天,全不理睬,显然并不将七大剑派之一的流云剑派放在眼里。
这时给扔出去的朱龙转了回来,不过是站在窗外,没有进来,或者说,有些胆怯,不敢进来,朱龙本来极为自负,但给这店老板一抓,不但没有半点挣扎余地,这会儿半条胳膊都还是麻的,这叫他如何不惊,另外他也有些怵了李传灯,因为李传灯一看见他,立即又拼命挣扎,死死瞪着他,两眼通红,真就象一头斗红了眼的蛮牛。
眼见这店老板独眼向天,宁凤恼了,叫道:“有什么了不起,表哥,我们走。”当先出店,肖乘龙几个只得跟了出去。虽然这店老板从中横插一脚,但肖乘龙的目地还是达到了,其实这会儿他心中还有点感激那店老板,李传灯的倔犟,上次在流云山庄他就领教过了,如果那店老板不插这一脚,面对着李传灯的不死不休,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李传灯先前只是憋着一口气,肖乘龙几个一走,他也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全身无处不痛,这顿拳脚挨得着实不轻。
“多谢大叔。”虽然全身无处不痛,李传灯还是强忍着先抱拳作谢。
那店老板微一点头,道:“我叫祁明。”说着从怀中一个小葫芦里倒出一粒药丸,道:“我这伤药对通经活血还有点用处,服了药调息一会儿,有话慢慢说。”
水志远不得掌门人允许,不敢把流云剑法传给李传灯,但流云剑派入门的内功还是传了的,李传灯性子坚韧质扑,任何时候都是练功不懈,内功底子打得颇为坚实,否则他也不可能在朱龙如此拳打脚踢之下反复爬起来。
李传灯依言服药调息,祁明在一边守着,将那枚玉佩拿在手里,反复看着,脸上神色一时激动一时感概,口中不时喃喃低语:“赤血令,赤血令,二十年了啊。”
李传灯调息了小半个时辰,身上疼痛大减,睁眼站起身来,对祁明抱拳道:“多谢祁大叔的伤药。”却一眼看到了祁明手中的玉佩,急去怀中一摸,玉佩果然不在身上,忙道:“祁大叔,这玉佩是我——?”
祁明看着他,独眼中精光熠熠,道:“你这赤——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李传灯抱拳道:“是我师父临去世前交给我的。”
“你师父是水志远?”
“是。”李传灯点头。
“不愧是你师父的徒弟,果然有两分犟性。”祁明点头:“怪不得你师父会把这个给你。”
李传灯隐隐觉得这玉佩上面藏着师父的一个大秘密,师父没说清楚,祁明似乎知道点什么,但当年怎么却又没有说完,李传灯又不好问得,只是拿眼定定的看着祁明,祁明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起身来,看了李传灯道:“好些了没有,好些了就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枚玉佩他却紧紧抓在手里,没有还给李传灯。
李传灯也不知道祁明要带他去哪里,只是点头应了,祁明当先引路,一直到城东,转进一条巷子,最后到一个有些破落的院子门口,走了进去。
李传灯跟着进去,那院子不算小,只是过于破败,杂草从生,当面一进屋宇,画椽犹存,当年该是十分的宏伟,不过现在也破败了,好几处窗梁都断了,结着厚厚的蛛网。
院角架着一个大灶,一个老者正在酿酒,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一眼瞟见祁明,鼻子里便大大的哼了一声,道:“我说姓祁的,你的狗鼻子也太灵着点了吧,我这酒还刚上锅呢,你就来了。”
祁明不应他的话,独眼看向李传灯,向那老者一指,道:“他叫白试。”
“祁老儿你什么意思,跟这傻大个儿说我的名字做什么?”白试本来只在李传灯脸上扫了一眼就转开了眼光,听得祁明跟李传灯说起他,眼光便又重溜回李传灯脸上来,他第一眼看李传灯,不过是个憨头憨脸的傻大个儿,第二眼是为了印证,祁明罕有的跟李传灯介绍他,那别是自己看错了,这傻大个儿还是个人物,但看了这第二眼,却更确定了先前的看法,所以这会儿就对祁明翻起了白眼。
他看李传灯,李传灯自也看清了他,饱经岁月洗磨的一张脸,已看不出到底多少年纪了,只有脸上的沟沟坎坎解说着曾有过的风霜,头发胡子都已是半灰半白,站起身来的时候,右脚虚提着,可以明显的看出比左脚短了一截。
看白试翻起白眼,祁明微微一笑,对李传灯道:“你帮白老儿烧一会子火,我和他说句话。”扭头对白试道:“白老儿,里面来。”
“又不是老娘们儿,嘀嘀咕咕的做什么?”白试嘀咕了一声,不过还是跟着祁明进屋里去了。
李传灯依言烧着火,他不知道祁明要跟白试说什么,也不太关心,虽然他从祁明抓朱龙那一手看得出祁明是个高手,不过那跟他也没太大的关系,他心中微微有些担心的,是祁明为什么不把那玉佩还给他,虽然他相信祁明不会要他的玉佩,但那是师父遗物,不拿到手里之前,心中便终有些惴惴。
里面祁明和白试似乎在争论什么,声音时而高时而低,李传灯只零零碎碎听到几句,其中有一句似乎是在说他,是白试的声音,说:“那傻大个儿武功低到了十八流都不入,那怎么行?”然后祁明回了一句:“当年也不是那主儿武功最高,大伙儿服的是他胸中那腔血气。”
后面的话又低了下去,再后来祁明又大声说了一句,似乎是赌气了,说:“难道真就这么每天灌着猫尿等着进黄土?我一定要试一试。”白试回了他一句:“试也白试,就象我的名儿。”
再后面李传灯就再听不到了,似乎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李传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心中回味着白试的话:“白前辈说我武功十八流都不入,还真是没说错,我武功若高,今日又如何能让那姓朱的辱及师父。”想到这里,不免想起那日肖紫衣说要收他做弟子的话,心中刹时一热,但随即想起下落不明的水杏儿,再想到肖乘龙宁凤今日袖手旁观的嘴脸,心中便又冷了下去。他虽猜不到今日这一切其实是肖乘龙设的局,但肖乘龙宁凤隔岸观火的心态他是感觉得出的,肖乘龙虚情假意只好瞒得他自己,却瞒不了李传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