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由于社会生产力水平总体还比较低下,整个社会的财富总量十分有限,一遇到天灾人祸,底层草根百姓甚至连生存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望,除了卖儿鬻女、四处流亡寻求一线生机外,其余的只能祈求上苍怜悯了。
这下,富人基本是不受待见的,甚至被饥民仇视,因为一个人聚敛了大量财富成为富豪,可能就意味着会导致其他十几二十人沦为一无所有的赤贫者,所以历朝历代比较睿智开明的统治者都会以勤俭节约、杜绝奢靡作为治国安邦的第一要务,“成由勤俭败由奢”成为帝王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警句,即便不提倡节俭兴国,也很少有封建帝王公然鼓励臣民奢侈靡费、花天酒地、挥霍无度。
绝少并不等于全无,西晋武帝司马炎与北魏孝明帝元诩便是历代帝王中的两朵奇葩,这两个时期发生过一系列富豪炫耀财富、竟比豪奢的无聊争斗,堪称史上两个著名的例外,无不和晋武帝、孝明帝“二圣”的态度有关。
武帝时期石崇和王恺两位富可敌国的豪客夸富斗宝的故事可谓妇孺皆知,然而这却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它真实地上演过并被史家如实的记载于史册中而得以流传至今。按如今的观点,这二位权贵虽有仗势贪婪聚敛之嫌,但都为西晋的GDP增长做出过很大的贡献,然而这两个活宝身上所谓的正能量却远远补偿不了炫富斗气事件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久远年代有限的物质条件根本就支撑不起这种奢侈靡费的比拼,诸如用最鲜艳华丽的丝绸、美玉、珠宝来装饰车仗、冠冕与华服,以蜡代薪(柴火),你用紫纱制成长达四十里的出行屏障,我就用锦缎制成五十里的出行屏障,你有两三尺高的华丽珊瑚树,我就拿三四尺高的艳红珊瑚树压你一筹这般的反复折腾。晋武帝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暗中资助自己的舅舅王恺斗富,王恺虽获帝王力挺,却还是常常败于实力更加雄厚的石崇之手。
晋武帝司马炎乐于当仲裁,对这场富人奢华游戏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不可否认的是,西晋王朝的加速灭亡和官僚贵族之间生活奢侈腐化、相互攀比炫耀、对民间巧取豪夺、经常争豪斗富因而激化社会矛盾是有莫大关系的。
孝明帝期间,历史上演了惊人相似的轮回一幕,发生了高阳王元雍与河间王元琛的斗富事件,让人见识了中国历史的因循诡奇。史料记载,家底丰厚的河间王元琛在顾盼自雄、得意洋洋间曾经对另一位宗室成员元融喟叹道:“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意思是挥金如土的西晋首富石崇都不如自己富有,更不要说那个经常和自己斗富置气、不自量力的元雍了。
可怜的宗室元融好歹也是一方土豪,见了元琛府里堆金迭玉、奴婢如云的豪奢场景,在羡慕、嫉妒、恨的复杂心态下竟然一病不起,其实这厮自己的家私也不少,患病只是永不餍足的贪欲占有之心作祟而已。
高阳王元雍和河间王元琛之间的夸富斗狠一时难分高下,但这帮富有宇内的贵族是不会知足的,正应了那句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最能显现这帮锦衣玉食、平时显得温文尔雅的皇亲贵戚的丑态毕露的一件事是:某日,孝明帝生母胡太后把这些当朝权贵带到朝廷府库门口,以半开玩笑半戏谑的口气说,你们能拿多少就尽管拿吧。
话音未落,大家一拥而进,争先恐后,衣冠被扯烂、鞋子脱落也全然不顾,唯恐别人比自己搬得多,其中章武王元融和那位被誉为一代名臣的大都督将军李崇肩扛手提拿得实在太多,平时养尊处优的肥大娇躯哪里承受得起如此负重,结果一个崴了脚踝,一个闪了腰。消息传出后,成为坊间笑料。
穷奢极欲的贵族们相互之间一旦有那种虚骄之气冒头,炫富、斗富、攀比、浪费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拼斗必会应运而生,往往也就预示着他们所处的朝代即将土崩瓦解:石崇和王恺斗富的事件发生二十余年后,曾经富庶强盛的西晋王朝灰飞烟灭;北魏高阳王元雍与河间王元琛的竞富攀比如火如荼、昏天黑地的进行之后,不过十数年就断送了这个曾经强悍犀利的草原民族近一百五十年的基业。
而到了王朝末世,遍地兵燹,烟尘四起,存亡不保之际,那些煞费苦心搜刮来的财富又有何用?只不过又成了新胜利者的战利品罢了。石崇、王恺、元雍、元琛等苍白肤浅之辈,和今日那些只信奉拜物教的人何其相似,以金钱为信仰之人,必被胸中泛滥的欲海所吞没。
人性本自私、贪婪,所以说欲海难填,古代富豪斗富的故事足当引以为戒,岂不闻禅语云:“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古往今来,许多人、许多事都毁在一个“贪”字上。湛湛青天,神明在上,当自思自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