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不对。”壶七公皱眉,贼耳动了动,道:“上楼看看。”
楼高三层,两人一层层跃上去,一个人没见着,一直跃到楼顶上,战天风一屁股在屋顶上坐了下来,没好气道:“那家伙莫非是在逗我们玩儿?”
壶七公却在东张西望,忽地往不远处一指:“往那里看。”
战天风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楼西三四里开外,有一座庄子,傍山而建,静静的屹立在月光下。
“一座庄子啊。”战天风没看出什么:“怎么了?”
“过去看看。”壶七公当先跃下,战天风略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隔着里余,壶七公便听出庄中有巡哨的脚步声,扭头对战天风道:“小心了,这庄子可能才是正主儿。”战天风点头,运起敛息功,将身法尽量放轻。
两个悄无声息摸到庄前,见庄门上一块匾,写着三个大字:风雨庄。
“原来在这里。”战天风喜叫一声。
“噤声。”壶七公瞪他一眼,摸到庄子一侧,庄子四面都有岗哨,不过这当然难不住壶七公,从无人处翻墙而进。
两人进庄,到一个高处往庄中看,这庄子没有神蚕庄大,可也不算小了,在庄子的侧后,有一座塔,战天风一看那塔,心中忽地生出一种极怪异的感觉,仿佛塔中有一头怪兽,正躲在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不过细一感应,这种感觉又好象没有了。
“七公,你看那塔?”战天风指给壶七公看。
“看见了,怎么了?”壶七公奇怪的看着他。
“你没觉出什么怪异吗?”
“没有啊。”壶七公一脸诧异,耳朵尖愣愣支起来,对着塔,战天风看到他的耳朵竟然动了两下,不由大大感奇异,但壶七公听了一会,却仍旧摇了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啊,不过以那塔为中心,布了两层岗,那塔里面该有些重要的东西。”
“过去看看?”战天风问。
“当然。”壶七公斜眼看他:“你不是怕了吧。”
“说什么笑话。”战天风嘿的一声:“这世上能让我战天风害怕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是吗?”壶七公哼了一声:“那就跟老夫来吧。”当先摸去,战天风紧紧跟上,但越靠近那塔,心中那种的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却又不好吱声。
塔的外围有一道围墙,壶七公到墙边停下,略听一听,翻身便跳了进去,战天风也跟着跳进去。
在翻过围墙的刹那,战天风看到了一个人,背对着他,盘膝坐在塔下。
那是个女人,背影有些熟,不过战天风一时没想起来,越过围墙的壶七公就呆立在墙边,老眼中锐光四射,战天风一愣,道:“七公。”
“枯闻夫人。”壶七公低叫,两眼死死的盯着塔下那人。
他一说,战天风也闪电般想了起来,那确实是枯闻夫人的背影,脑中同时闪电般想到,枯闻夫人这样盘膝坐在塔下,明摆着是在等着他来。
“这是个陷阱。”这个念头在战天风脑中一闪而过。
“快走。”壶七公晃身上墙。
战天风却没有动。
他敢肯定这是个陷阱,而绝不可能是巧遇,枯闻夫人不守在玄信身边而跑到这里来,更半夜三更坐在塔下,没有这个道理。
如果只是巧遇,以他和壶七公的身法,想跑不难,但预设的陷阱是另一回事,枯闻夫人即然挖了陷阱,便不会轻易让他们跑掉,枯闻夫人或许会因自负而轻视天下任何人,但在经过刺杀玄信那一次后,她绝不会再轻视战天风。
战天风脑中同时想到,这个指引他们来的人,不是鬼瑶儿,绝对不是,鬼瑶儿无论如何恨他,也不会这么害她,爱恨且不说,这不符鬼瑶儿的性子,鬼瑶儿若恨了一个人时,只会自己动手,而且不会允许别人动手,就如当日满天下追杀战天风时,九鬼门放出的消息是:举报者有奖,但杀了战天风者灭门。
不出战天风所料,几乎在壶七公上墙的同时,远远的有灵力的波动传来,而且是四面同时出现。
“还有埋伏。”壶七公话中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味道,以枯闻夫人的身份,竟还会在四面布下埋伏,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壶七公急,战天风却突地笑了,斜身靠在墙上,饶有兴趣的看了枯闻夫人道:“我说夫人啊,你这半夜三更的,在这里做什么呢?和小情人幽会?啧啧,古话说人老心不老,你老人家还真是春光烂漫哦。”
不逃命却说起疯话来,壶七公怪眼鼓出,差点从墙头上一跤栽下。
“小子休要逞口舌之利。”枯闻夫人转身站起,冷眼瞟着战天风:“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
在她说话间,四围百丈的空中,现出六个人影,正是文玉梅等六大弟子,六人十二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战天风,其中又以文玉梅的眼中恨意最强,杀气最烈。
战天风反眼回视,嘻嘻一笑:“我说文老姑娘啊,你这么情意绵绵的看着我做什么?对了,我有礼物送给你呢,你的神蚕庄给本大神锅一锅端了,你知不知道,怎么样,这个礼物还可以吧。”
他是故意这么问,他当然知道,文玉梅必然已经收到神蚕庄被灭的消息了,新仇旧恨,全都写在文玉梅的眼光里呢。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死人头。”文玉梅眼中杀气更烈:“呆会我会一块一块切了喂狗。”
“拿我的脑袋喂狗?”战天风怪叫:“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脑袋有多么的补吗?拿这么大补的脑袋去喂狗,真亏你想得出来,暴殓天物,你要遭天打雷劈的。”说着大大摇头,一脸挽惜之色。
壶七公听着战天风疯言疯语,心中叹气,脑中大转念头,他知道战天风素来诡计多端,有些时候,连他这个老江湖也不得不佩服,但这会儿他真的想不出战天风能有什么足以逃命的诡计生出来。
他哪里知道,战天风心中也是百无一计,在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时,战天风就知道绝没有那么容易轻松逃走,枯闻夫人何等玄功何等身份,一般人甚至她都不屑于出手,何况是设下陷阱,但即然是她设下陷阱对付的人,这陷阱就绝不简单。
他以前在街头混,走投无路时,便以言语相激,在对方激怒之下露出破绽时,他就有逃命的机会了。逃得性命,疯言疯语便是妙言妙语。
“你是怎么知道神蚕庄的事的?”枯闻夫人眼光紧吸着战天风眼光:“神蚕庄隐密之极,如果不是得到消息,不可能有那么巧给你碰到,给你消息的是什么人?”
“想知道谁给我的消息,着啊,清夜无事,咱们来做一买卖。”战天风击掌:“我告诉你这个人可以,但价钱是,你先告诉我,是谁让你在这里等我的,你可别说真是在这里和小情人幽会给我撞破了,我可不触这样的霉头。”
然后话一出口,战天风脑中突然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
文玉梅满眼杀气,枯闻夫人在任何情况下却始终都十他冷静,她一直在看着战天风眼睛,留意他神情的变化,战天风眼神一动,她立即便察觉了,并且马上猜到战天风想到的是什么。
而她的眼神一变,战天风自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是同一个人。”战天风嘿的一声:“一剑刺双虎,嘿嘿,这人还真是个高手呢。”
“害死灵棋木应的,也是这个人。”枯闻夫人点头。
“掳走晨姐的,是不是也是这个人呢?”战天风心下转念,但这话没有说出口来。
“好大的一张蜘蛛网啊,我们都是他网里的蚊子。”战天风看着枯闻夫人眼睛:“夫人也算是神通广大了,真的猜不出这人是谁吗?”
枯闻夫人眼中露出凝思之色,竟仍有几分迷惑,忽地眼光一凝:“你不必猜了,想想还有什么话要说吧,本座给你机会。”
枯闻夫人似乎仍然没猜到那人是什么人,战天风心下失望,嘻嘻一笑,道:“写遗书吗?这个可要好好想想了。”眼珠一转,却又笑道:“夫人你自己的遗言想好了吗?指定哪个做掌门弟子没有,我九鬼齐出之下,夫人必然是要陪葬的了,若没指定掌门弟子,你一落气他们就打了起来,那可就死不闭眼了。”
“你不要再打那个主意了。”枯闻夫人冷然一笑,手一扬,掌中多了个东西。
“传国玉玺?”战天风叫了起来:“传国玉玺在你手里。”
“本座借来一用,专为你送葬。”枯闻夫人手微微前伸,灵力发出,掌中传国玉玺忽地光芒大盛,激射出丈许方圆一圈紫光,紫光中一条银龙不绝游走。
传国玉玺中有龙战天风是知道的,上次马横刀让他看过,但枯闻夫人这回儿弄出来,他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嘻嘻一笑道:“传国玉玺给我陪葬吗?这待遇还勉强,本天子可真是做过一晌天子的呢。”
“别太想好了。”枯闻夫人哼了一声:“此玺中紫光,名为东来紫气,内育真龙,为天地间至阳至刚之气,你便九鬼齐发,也绝对破不了本座以此紫气练成的紫龙罡。”
随着她的话声,传国玉玺发出的那丈许长的紫光霍地抽紧,光圈缩小了一半,凝成了一面紫色的光盾,竖在枯闻夫人面前。
战天风看得一呆,紫光却已散去,枯闻夫人收手,看着战天风,眼中微有得色,道:“小子,认命了吧。”
九鬼齐放是战天风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没想到枯闻夫人会出来个什么紫龙罡,一时间真的傻了,好半天才点点头道:“看来真的是要写遗言了,七公,孤命你为本天子的顾命大臣,遗言九九八十二条,你且记下了。”说着转头看向壶七公,传音道:“我以九鬼齐出掩护你闯出去,告诉云裳姐,不要替我报仇,她是个以天下为重的人,不要为了我而让她为难,走。”
“你以为老夫是个不讲义气的人吗?”不想壶七公没动身,却是勃然变色。
战天风一愣,苦笑:“七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壶七公断然摇头:“你小子想要老夫做那不讲义气之人让江湖中人笑话,那绝对不行。”
“七公。”
“不必废话了,婆婆妈妈的象个娘们。”壶七公不让他再说下去,看向枯闻夫人,喝道:“枯闻夫人,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吧。”
“那好吧。”战天风苦笑,扫一眼文玉梅几个,心中又生一计,看向枯闻夫人:“我也没什么遗言了,倒是你先挑一下吧,九鬼齐出,毁天诛神,即便破不了你的紫泥鳅盾,但杀你几个徒弟还是容易的,杀谁留谁,你做师父的放个话,我好下手。”
他要以必死之心,在文玉梅几个心中种下阴影,无论如何,即便真破不了传国玉玺那紫气,也要给壶七公打开条路来,他没死壶七公不肯走,但九鬼齐出神魂俱灭,壶七公没了想头,自然就会闯出去了。
不想枯闻夫人没吱声,文玉梅却一声厉喝:“休要再生诡计以逞妄想,你就冲着我来好了,我与你同归于尽。”
再没想到诡计竟给文玉梅看破,战天风这回真的只有苦笑了,斜眼瞟了文玉梅,大大的叹了口气,道:“前面看你平胸,后面扫你扁臀,左面量你腿拐,右面瞄你脖歪,唉唉唉,与你这样的丑女人同归于尽,本大神锅可真是丢人啊。”
文玉梅虽然不算什么美女,可也不丑,战天风这么说,仍是一条诡计,但盼激得文玉梅冲过来,包围圈生出破绽,或可借机突出,文玉梅果然中计,咬碎银牙,啊的一声怒叫,拨剑便要冲上来,但却给枯闻夫人伸手止住了。
“玉梅,不必中计。”枯闻夫人始终平静得和她身后的古塔一样,冷眼看了战天风,缓缓拨剑,道:“战天风,本座听说了你在西风城大破雪狼王的事迹,敢在本座剑前刺杀天子的,也只有一个,你也算个人物了,所以本座对你客气三分,你却休要给头上脸,无论你有什么诡计,今夜都是必死无疑,出手吧,看你撑得几招。”
“原来骄傲如枯闻夫人也看得起这人啊,不过我夜观天象,这人无论如何不该死于今夜。”一个声音如夜风轻拂,远远送来。
一闻此声,始终古井不波的枯闻夫人脸上霍地变色,转眼看向声音来去,低叫道:“黑莲花荷妃雨。”
战天风也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黑点如电而来,身形越来越清楚,正是荷妃雨,依旧是古冠大袖,傲然卓立,天风拂衣,凤目如电,别具一股摄人之意。
枯闻夫人眼中锐光大盛:“玉梅玉全以阴阳势随我围死此人,玉仁四个拦住荷妃雨。”声落剑出,一剑向战天风刺来。
她剑一起,战天风立觉呼吸一窒,身子仿佛突然间给一道大铁箍箍住了,动弹不到,而一星剑点,正破空而来。
战天风知道这是枯闻夫人玄功给自己造成的幻象,急一凝神,低喝道:“七公小心,四面游斗。”声出脚跨,玄天九变身法展开,一步挣出枯闻夫人灵力的笼罩,同时间双手凝字,美女江一锅煮七字如风打出。
壶七公不要他招呼,身形早动,上次在西风折了烈火神鸡,偷天鼠也吃了点小亏,壶七公再不敢放宝贝,身子斜走,双手如啄,遥遥截击。
枯闻夫人对壶七公根本不理不踩,长剑一圈,将战天风七个金字尽数圈灭,捎带着就把壶七公的两股爪力也消于无形,一点剑光,只盯着战天风,如影随形,剑气呼啸,草木倒伏,古塔亦仿佛在轻轻摇动,但战天风的身子却如夜风中的幽灵,枯闻夫人枉自剑气如山,却只将战天风一个身子吹来吹去,再莫想挨得到他半块衣角。
文玉梅张玉全一左一右呈阴阳鱼之势,形成一个百丈左右的圆圈,随着战天风身子的转动而不绝游动,两人绝不冲近来,只是远远盯着,总之就是不让战天风能有一下便冲出去的机会。
曾玉仁四个则迎头截击荷妃雨,四剑合力,实力已在荷妃雨之上,虽围不住荷妃雨,但荷妃雨想冲过来,一时间却也做不到。
战天风紧记着白云裳的话,展开玄天九变,竭尽变化之能,总之就是不让枯闻夫人追近三丈之内,双手金字则象是层出不穷的黄蜂,对着枯闻夫人乱打,但正如白云裳所说,对枯闻夫人这样的绝顶高手来说,三丈外打出的金字,完全没有任何威力,剑一圈一扫就扫得干干净净,有如秋风扫落叶,加上壶七公,不过是多加一片落叶而已,因为壶七公也实在是不敢近身啊,这样远远的遥击,说真的搔痒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