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招过去,双方共交手九十招。江剑臣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右手一招“仙人摘桃”
明明是抓向朱砂手陈士钦,不料招出半途陡然成为“手到擒来”,正好抓住了黑煞手陈士佩的右腕。江剑臣的先天无极功力是何等深奥,徒手一抓,都能撕豹裂虎,何况是陈士佩的血肉躯体。
黑煞手的右手甫入江剑臣的手内,顿觉得奇疼钻心,情知那只腕骨已全被江剑臣捏碎,吓得心胆一裂,一声惨嚎。
见此情景,朱砂手陈士钦两眼一红,一双手心刹那之间完全变成了殷红颜色,他左拍面门,右砸手腕,疯狂地向江剑臣扑来。贺氏兄弟也乘机抢扑身后。
江剑臣恨黑煞手入骨,知道一切毒计全是他一手策划,决心追去他的这条狗命。
知双塔山奇险,便右肩一抖,暗暗用上了先天无极真气、将黑煞手振腕抛了出去。
峰顶上面积不大,江剑臣又是振腕掷出,待朱砂手狂呼一声纵身去接时!已迟了半步,陈士佩的身子带着撕心裂胆般的惨嚎,已落向了峰底。
朱砂手知江剑臣也决不会饶了他,困兽犹斗,又转身再次扑上。
江剑臣左手一招“麻姑献寿”,逼退了贺氏兄弟。右臂猛展,一招“大圣偷丹”,又叼住了朱砂手的右腕。五指一紧,用真力抓碎了他的腕骨,冷声说道:“兄弟虽非同时生,送尔今日一齐死,你也下去吧!”接着铁腕再振,陈士钦的躯体也被抛下了山峰。
双塔二杰脸色灰白,惊吓得连连后退。
江剑臣神色稍缓,冷冷地说:“念汝二人尚非十恶不赦之辈,饶尔一次!”
铁翅神鹫贺文璋双手一拱,颤声谢道:“虽蒙江三侠盛情饶命,但四人环攻,二人死去,日后难保不向江三侠寻仇报复,请江三侠三思!”
钻天鹞子江剑臣纵声一笑,傲然笑道:“江某仇人多矣,又何在乎多出二人。
二位只管离去。”
铁翅神鹫贺文璋以异样的眼神盯了江剑臣一眼,一顿脚,率二弟八臂人猿跳下了双塔山峰。
“叮”的一声,吴不残以铁拐点地,飘身欺近了刚刚力拼四人的江剑臣对面,沉声道:“好不容易找到你江剑臣,而你如今已无再战之力。我吴不残可不愿意乘人之危,只有哪里碰上哪里再说了!”说完,吴不残转身就要走开。
江剑臣一晃身形,阻在了吴不残的对面,正色说道:“你虽不愿落乘人危难之名,江某又怎肯蒙他人相让之耻。河南风雷堡以十三人轮番恶斗,我尚且不惧,又何在乎区区五人?
你出手罢。“
按说江剑臣也太狂了点,别说吴不残是和他师父无极龙同时代的人,就连人家的几个徒弟都和江剑臣的师兄年纪相仿,今日恶战二杰,得手之后,既蒙怪僻成性、护短异常的老残疾相让一步,他就应该暂退半步。不料他不光不退,反而傲言欺人。
吴不残气坏了,铁拐一颤,寒声喝道:“你是吴不残一生所见到的第一个狂傲年轻人,亮兵刃吧!”
江剑臣作难了。因为吴不残是个残废人。一向双手都不离开那双铁拐,又是一个老一辈的武林名人。如果自己不用兵器,势非逼得吴不残也放弃了铁拐不可。自己的那口短刀又换给了李文莲,李文莲的飞虹剑由他交给了快刀哑阎罗,难道还能要回来吗?
江剑臣正在迟疑不决之际,吴不残丑脸一变,厉声说道:“江剑臣,你莫非认为老朽不值得你亮出兵刃?”
逼到这个份上,江剑臣心中一动,竟把眼神扫向了郭天柱。那意思是任凭郭天柱去贺氏兄弟房中给自己找件兵器。快刀哑阎罗也看出了江剑臣的顾虑,他倒很听江剑臣的话,也可能对江剑臣的武功极有信心,自己手中的刀和剑他都不递,一纵身蹿进了贺氏兄弟所住的石室,找来了一把切菜刀,交给了江剑臣。
掂了掂手中的切菜刀,江剑臣反而地满意地笑了。为怕吴不残误会自己有轻视之心,他正色说道:“江某刚练成了一套刀法,今日特施展出来向尊驾请教。”
起手一招“抽刀断水”,向吴不残肩头劈去。别看只是一口切莱刀,寒芒闪现,也很眩人眼目。吴不残一拐拄地,将另一只拐一架,赞了一声:“好功夫!”
江剑臣知对方力重拐沉,哪肯让自己的切菜刀和他的铁拐相撞,遂铁腕陡翻,第二招“横切秦岭”,切向了吴不残的左臂。
吴不残见江剑臣变招迅速,急忙把掌中的铁拐一立,变成了“上指碧空”去格挡切菜刀。
嘴中又夸一声:“好刀法!”
江剑臣不等第二刀走老,铁腕再翻,第三次变成了“月宫伐桂”,三次出刀,脚下的步眼连换也没换。这三刀完全是极普通的刀法,可在江剑臣的手中使出,不光迅如闪电,而且还厉芒刺目,真达到了神化的地步。
吴不残大叫了一声:“好快刀!”铁拐撑地跳开,语气稍和地说:“你这三刀招当是对残疾人的相比。我要你施展真正的刀法,不得有一点掖藏!”
江剑臣笑道:“三刀抢先。江某已是拼着挨掌门师兄的责备,哪敢一再失礼,请尊驾赏我三拐!”
吴不残的脸色比刚才好看多了,肩头一沉,第一招“樵夫指路”,精光霍霍地铁拐带着风声指向了江剑臣的眉心。
吴不残第一招出手,用的是虚招,别看声威很猛,却不是真的出手,其目的是引江剑臣的眼睛。哪知铁拐捣出,江剑臣却连动也未动,稳立在对面,毫无招架闪避的意思。
吴不残独目半张,出招一半,突然下沉,变招为“直捣黄龙”点向了江剑臣的左乳。由于半途改招,迅疾如风,眼看要一拐点中,江剑臣还是一动不动,好像甘心要吃对方一拐似的。吴不残怪眼暴睁,独目之中闪射出噬人的光芒。拐头一抬,又变为“毒蛇吐芯”,穿向了江剑臣的咽喉。他到底使出了真招,还贯上了真力。
眼看铁拐就要穿入江剑臣的咽喉,江剑臣的右手动了,动得那么及时,那么迅猛。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切菜刀的刀背正好碰在沉重的铁拐之上。
吴不残的铁拐落空了,而江剑臣还是傲立在原处一动未动。
吴不残丑脸微红,脱口说道:“临敌不乱,应变不惊,你很有狂傲的本钱,该我吃你三刀了。”
江剑臣微微一笑说:“下象棋也不能老是摊我先走,这一次该你!”
吴不残长眉一竖,豁嘴巨张,狂叫了一声:“打!”左拐拄地,右手中的铁拐“敲山震虎”,砸向了江剑臣的当顶。
江剑臣刀刃朝下,刀背朝上,以小而短的切菜刀横刀一迎,“当”的一声,刀和铁拐只分开有半寸光景,看样子二人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吴不残心申明白,两个明着看不相上下,其实是自己在兵器上占了便宜。他脸带愧色,第二招“六丁开山”,那根铁拐简直像泰山压顶,又落向了江剑臣的当顶。
江剑臣原式不动,仍是横刀一迎,虽然还是一声暴响,可刀和铁拐的距离却拉开有二寸多远,明显地江剑臣胜了半筹。
吴不残这一次羞恼成怒了,脚下的步眼一错,左拐拄地,全身功力都陡聚右臂。
手腕一翻,吐气开声:“打!”第三招改变为“力扫千军”,横扫江剑臣的腰间。
吴不残求胜心急,不得不取巧了,诚心想用一力降十会的老办法来险胜江剑臣。
哪知江剑臣始终未用全力,就是接吴不残的第二招“六丁开山”时,也只用上了七成功力。如今见吴不残变换了打法,开始心中一气,真想给老残疾一个下马威,可突然之间吴觉仁那壮士断腕的壮举,陡然在他眼前一闪。江剑臣的心软了,留下了两成功力,只用刀背磕在吴不残的铁拐上,“当”的一声,又是一个旗鼓相当。
吴不残服气了,明明看出江剑臣未尽全力,给自己保全了脸面。他虽然天生残疾,为人怪僻,表面冷酷,实际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只听他愧然说道:“老朽误信劣徒之言,怒离黑风峡来找你报复。今日蒙江三侠手下留情,全我吴不残这张老脸,感激不尽。我马上回峡,召集众徒,清理门户,治劣徒以应得之罪。到时一定请江三侠亲临指导,乞望别驳了我这张丑脸。”他看着江剑臣英俊的面孔,等着回答。
对一个残疾老人的请求,江剑臣哪能不允,他爽快地答道:“只要老人家不弃,给我四指长的一张纸条,江剑臣必登门拜访。”
吴不残高兴地走了。
该杀的,都杀了;该打发的,都打发走了。江剑臣这才像瘫痪了似地跌坐在石室前的大石上,凄然对郭天柱说:“莲妹妹为了救我母子,葬身火海。我真后悔,以前不该那样对待她。请哑叔迅速回转华山,亲自跟慈云师姑讲,就说我奉母待罪,幽居双塔山,请她老人家降罪处罚于我。”他这个有泪不轻弹的人,说时流下了两串清泪。
郭天柱原本是抱着刻骨仇恨,打算等江剑臣拼出全力击败所有在场敌人之后,乘其不备,陡然出手!用急风十三刀杀了江剑臣。然后自己寻一僻静所在,横刀自刎,一了恩怨。如今一见江剑臣痛心疾首,悔恨流涕,知他不是不爱李文莲,而是先和女魔王侯国英结了不解之缘,不忍半途相负,才不得不多次拒绝李文莲之爱。
这难道不是大丈夫之所为?能责备人家吗?只是莲儿死得太惨了。
见郭天柱默默不语,脸色铁青,知他和李文莲情如父女,必然恨自己入骨。江剑臣又凄然说道:“哑叔如放不过剑臣,就请下手好了。只是求哑叔到罗汉山腰洞中,将我母亲护送京城,请我盟兄贾佛西代为奉养。我江剑臣就能含笑九泉了。”
铁刀哑阎罗知江剑臣想错了,连忙说道:“三爷说哪里话来,天柱乃华山一仆,虽痛心莲儿遇难,也曾想冒犯于你。但念令堂待莲儿极好,还是请三爷速去照护老夫人,天柱立即回山,如实向庵主禀报,绝不会歪曲事实。”他纵身向山峰下奔去。
愣了半晌,江剑臣才站起身来。先走进贺氏兄弟居住的石室,幸好一切生活用品无不齐全,特别是食物储藏极多,几乎够自己娘儿两个用大半年的。他心头一宽,这才下了双塔山,赶到罗汉山腰洞中。幸喜母亲还酣睡未醒,为了怕母亲下山峰时惊吓,他并不去解母亲的穴道,背起母亲便下了罗汉山,登上了双塔峰。
这时天已入夜,荒山寂静,寒风阵阵,天空阴沉得厉害,大有雨意。江剑臣心头一惊,想起自己的母亲年老体弱,受不了风寒,慌忙奔入石屋,点燃了蜡烛,首先将母亲放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扯过一条被子给她盖上,又轻轻地揉开了穴道,让母亲安睡片刻。他自己来到灶前,生火烧水,准备为老娘煮些米粥。
江剑臣幼遭遗弃,跟师父无极龙居住嵩山,洗衣烧饭,从小就干,可说极为容易。不大会儿工夫,米粥已煮好,从锅盖下溢出了一股喷鼻的饭香。
他这才趁着烛光,仔细查看石室内的一切。不光桌、床、椅、凳、锅、碗、瓢、勺一应惧全,而且竟能是上好的家具。此外腊肉、风鸡、皮蛋、香肠、酒、茶、米、面,应有尽有。
最使江剑臣满意的是,第二次登峰时还发现了峰顶开有一片菜畦,生长着绿油油的几种蔬菜。
住在这里,简直是万事不求人了。
常言道:乐极生悲。江剑臣只知道生活用品一样不缺,但他忘了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生出各种疾病。这里,所缺的就是人必需的各种药品,这一点江剑臣却忽略了。
闲话休说,江剑臣先用清水洗净了一副碗筷,为母亲盛好了米粥,又剥开了两个皮蛋,一齐放在母亲床前的茶几上。这才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母亲,只听她哼出了一声,声音细弱。
看样子母亲醒来很久了。
江剑臣的心头猛地一惊,急忙用手把被头向下扯扯。烛光之下,只见母亲脸庞赤红,嘴唇焦干。用手一摸老人的额头,滚热烫人,吓得江剑臣“哎哟”了一声。
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安尉儿子道:“臣儿,娘只是受些风寒,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这是什么所在?”
江剑臣将脸贴在母亲的面庞上,流着泪说道:“这里是离承德不远的双塔山,娘只管放心,孩儿会请医生来给您治病的。”
老夫人流下了两串泪珠,凄然说道:“娘乃不祥之人,早年和你父亲分离,晚年又克他一死。你哇哇坠地,就遭娘的抛弃,甚至连累了你的外祖父和舅父一齐身死。这叫娘怎能再偷生于世。暂时所苟延残喘者,只是恋儿一人而已。”说着低声啜泣了起来。
江剑臣心痛如割,只好柔声劝慰。老夫人又忍泪说道:“文莲儿媳可能死了,出事的时候,娘已被惊醒。你们所说的话我完全听见,只装作假睡。是娘的一片私心,怕你不听从莲儿的主张,娘对不起她呀!”
江剑臣得知母亲什么都已清楚,继续瞒她也无益,只好推说李文莲虽然看来葬身火海,郭天柱却没有找到尸首和自己的那把短刀,所以也可能是突围出去了。
江剑臣这番话,老夫人哪能听得进去。她出身将门,又伴读宫中,人世沧桑,阅历太深。
她听罢只有苦笑而已。
整个下半夜,老夫人都烧得很厉害,直急得江剑臣束手无策。他空有一身惊世的武功,跌打刀伤药品虽有一些,还有迷儿给他的两粒解毒之药,可是治病的药品却一无所有。
大凡练武之人,一般不会生有大病,所以江湖人物大都没有这类药品。江剑臣望着病情越来越重的母亲,他吓慌了。
天将明时,老夫人的烧似乎退了一点,吃了两口米粥,便又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