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朝栋道:“当然不妥,由于我年轻时太过纵欲,伤了肾经,留下隐疾,不能生育,故我和碧柔师妹、叶姑娘成婚多年,却未有一子半女的,这我心里明了,我决不会使欧阳雪怀孕的。”
“我当时大怒,便追问孩子的来历,开始欧阳雪一口咬定生下来的男孩是我的,我说出自己丧失了生育能力实情,她才说出让我震惊的真相。”
柳天赐心提了起来,问道:“是谁的孩子?”
黄朝栋苦笑道:“欧阳雪见无法隐瞒就说出她根本不是阮星霸的表妹,而是阮星霸的妻子!”
柳天赐道:“这阮星霸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将自己的老婆拱手给你,这可真是心黑到家。”
黄朝栋道:“我知道事情真相,这才知道上当了,连夜将阮星霸召来,阮星霸一点也不惊慌,嘿嘿冷笑道:‘我已是大汗手下的人,为了得到九龙帮,我们已准备了好几年,那叶倩莲的事,就是我买通了你的贴身丫头,每天在她饮食里下一点毒,这种毒使中毒的人根本没中毒的迹象,现在就轮到你了。’”
“我如五雷轰顶,心肺欲炸,怒吼一声,挺剑向阮星霸刺去。”
“阮星霸有恃无恐,也挺鞭相迎,阮星霸武功居然不在我之下,我与他翻翻滚滚拆了五十余招,竟打了一个平手。”
“我怒气攻心,展开平生绝学与阮星霸生死相斗,又过了十几招,我一剑指到他的胸口,阮星霸脸如死灰,正准备一剑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有多黑。”
“突然间,我觉得背心的‘灵台穴’一麻,已被人抓住,要穴被制,我全身难动,身后的欧阳雪冷笑道:‘黄朝栋,我已受够了你,今天是你的死日,也是我的自由之日。’”
柳天赐不由感到骇然,这才是真正的人心险恶,一个温柔多情的妻子,竟然一点都不爱他,装了几个月,真是不可思议。
黄朝栋道:“若在平日里,便是十个八个高手围攻我,也休想占我便宜,那夜,我被自己气昏死了,全部精神放在阮星霸身上,没在意自己身后有一个毒如蛇蝎一般的女人,故着了道。”
“欧阳雪正欲置我于死地,挥掌向我头顶拍落之时,突然她发出一声惨叫,我闭目待死,听到惨叫声,睁开眼睛一看,见欧阳雪倒在血泊里,已经气绝。
“阮星霸见自己心爱的女人突然袭击后被人用飞刀射死,也感骇然,从窗外飘进一个驼背的老妇人。”
柳天赐脱口道:“神偷怪!”
黄朝栋道:“老妇人好俊的轻功,看似不疾不徐从窗户走进来,可用的却是极为上乘的内功,我正在惊疑,老妇人抬起头,冲我盈盈—笑,娇声道:‘黄师哥,你好么?’”
“这声音太熟悉了,我当即一怔,迟疑地问道:‘你是……碧柔师妹么?’老妇人咯咯一笑,道:‘真是岁月不饶人,黄师哥,我俩都已风烛残年,亏你还记得我。’”
“我揉揉眼睛,心中不由一酸,想当年江湖第一美女齐碧柔,如今却这模样,说道:
‘碧柔师妹,你不是坠岩了吗?怎么……’”
“老妇人愤愤道:‘当年我被能洪等人逼得在天山跳崖并没有死,被悬崖底一株古树挂住,侥幸得了活命,从此我便在天山杜麓结草为庐,独自隐居起来,二十余年来,我以飞禽为伴,野兽比邻,饮冰雪,食果根,尝尽了寂寞凄清之苦……’说着已是珠沮盈然。
“阮星霸见突然闯进一个老妇人将他心上人杀死,并与我认识,大骇之下,乘碧柔师妹与我说话当儿,一鞭向碧柔师妹扫去,我大叫:‘师妹小心!’”“碧柔师妹冷笑一声,陡地飞身而起,身起快如鬼魅,阮星霸铜鞭落地,眨眼间已被碧柔师妹点了穴道,我欣喜道:‘师妹,你武功已大进了。’”
“碧柔师妹悠悠叹了口气道:‘二十年来,我忍辱负重,受尽人间百苦,在天山苦练武功,终于有所小成,这次出山,要找能洪和渔通等人一决雌雄,将那些围歼我的人赶尽杀绝,方消我心中这口恶气。”
“我心中一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碧柔师妹心中的仇恨并没因岁月的流逝而消磨,越想越怕,沉重地道‘碧柔,这些年你确吃了不少苦,然而都是因我而起,你要报仇雪耻,就杀我一人好了。’”
“碧柔看了看我道:‘师兄,当年你不念结发之情,被小贱人臭婊子美貌所感,我一怒之下,与你割发断义,离你而去,那时,我确是恨透了你,为了报复你,我为乱江湖,为的是叫天下武林与你作对,在大庙山孤女峰能洪和渔通带人围攻我,你不但不关心我的生死,反而回护他人,更使我伤心至极,恨你到骨头里,二十年来,我在天山发奋练功,立誓,回到中原,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我心冷如冰,长叹一声道:‘碧柔,我黄朝栋有负于你,才得天的报应,使我落得如此天地,如今,我已变成如此模样,生不如死,死在他人之手,我心不甘,死在你手中,我则无怨,你动手吧!’说完,我将眼一闭,引颈待死。”
“可并没动静,却听到碧柔师妹的啜泣声,说道:‘师兄,就算你再负我,但毕竟我俩自幼青梅竹马,又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夫妻,此刻你要我杀你,我怎么下得了手?在天山我孤独一人,时常挂念你,很想来看看你,但每次都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心中一动,不相信地问道:‘碧柔,你……真的不恨我么?’”
“碧柔点了点头道:‘我恨的只是叶倩莲那小婊子,是她使你鬼迷心窍,将你从我心中夺走,所以,当我得知她已经死了,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来找你。’”
“我禁不住潸然泪下,说道:‘碧柔,你真的不离开我了吗?’”
“碧柔缓步走上前来,拉住我的手,柔声道:‘师哥,只要你从此以后一心一意待我。
莫再为美色所惑,去寻花问柳,小妹也就洗心革面终生服侍夫君之侧,绝不离开你一步,从此后,你我夫妻共掌九龙帮,干—番大事业,以慰父辈在天之灵。’”
“我当时激动万分,真想将碧柔抱在怀中痛哭一场,但想到眼下的处境,心头不禁一沉,苦笑道:‘碧柔,一切都过去了,九龙帮已不复存在了。’”
“碧柔大惊,急道:‘九龙帮怎么样了?’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略地跟她说了,碧柔双艰喷火,转头回望阮星霸切齿道:‘狗男女,我杀了你!’”
“就在这时,突然嗖嗖嗖!从窗外飞扑六个人来,这六个人都是阮星霸的亲信,也是现在九龙帮的分舵舵主,七个人将我和碧柔团团围住。”
“碧柔师妹毫无惧色,经过二十年的潜心苦练,她的武功的确已是今非昔比,身形疾晃,银鞭横扫,七大高手围攻他一人,还没落下风,突然阮星霸从地上捡起一柄单刀,猛地将我双腿斩落,我大叫一声,倒在血泊中。”
“原来,我和碧柔说话近—个时辰,阮星霸已将穴道冲开,而我完全没有防备,碧柔听到我的叫声,回头一看,见我双腿被斩,心疼得泪如泉涌,心神大乱,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银鞭倒卷,门户大开,直向阮星霸砸去,立即跃出两人为阮星霸奋力格挡,将碧柔师妹的软鞭缠住,同时又有两大高手分左右向碧柔师妹刺去。”
“我忍住巨痛,纵身一跃,为碧柔挡住了一剑一刀,大叫道:‘师妹,快逃!’跟着就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昏死过去,碧柔师妹以为我死了,就绝望的悲啸一声,冲天而起,从窗户逃走。”
“后来,老天竟还让我这废人苟活在这人世,阮星霸将我关在这石窟中,又用神仙索穿透了我的琵琶骨,锁在这里。”
柳天赐听得心惊不已,愤愤道:“那阮星霸好狠毒!”又奇道:“那阮星霸怎么不杀了你呢?”
黄朝栋道:“是为了那本《灵蛇秘笈》!”
柳天赐一怔道:“就是和九龙珠有关的?”
黄朝栋道:“你怎么知道?”
柳天赐道:“是齐老前辈告诉我的。”于是就将在蒙古大营邂逅神偷怪的事讲了一遍,黄朝栋听了大喜,突然在床上向柳天赐叩了几个头。
柳天赐大惊道:“黄前辈,你这是为何?”
黄朝栋道:“虽说龙尊先祖与我九龙帮有恩怨,但他毕竟是第五代祖师爷的儿子,并只有他和美姬悟出了灵蛇神功,柳少侠,这九龙珠现在可在你手上?”
挤天赐道:“对,是齐前辈给我的,当时我还一直担心齐前辈对我有歹心。”
黄朝栋道:“碧柔师妹本质不坏,轻易不会对人有歹心的,这说明她用心深远。唉,苍天有眼,那阮星霸将九龙殊献给了成吉思汗,大概是由于他看到九龙珠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笈,九龙珠如没被用上就只不过是一颗奇宝而已,现在终于回来了。”
黄朝栋顿了一顿,突然一沉道:“柳少侠,老朽现在有一事向你相求,你答应不答应。”
柳天赐毫不迟疑道:“黄前辈对我倾心而谈,我已是感澈,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有什么事,只要我柳天赐能办得到的,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好!”黄朝栋神情一振,说道:“柳少侠,你过来!”
柳天赐凑过身去,黄朝栋脸色凝重,侧耳听了听,判断出石窟外确无别人窥听,才松口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九龙帮九龙官的后花园内,有一口枯井,井底有一甬道,直通后山的灵蛇洞,洞内的石壁上有历代帮主和龙尊美姬留下的武功宝典,你答应我一定要习得万龙九式,然后振兴九龙帮。”
“那灵蛇洞极为秘密,除了帮主之外,无人知道,你进洞去,一定千万小心,莫被他人发现。”
柳天赐道:“难得黄前辈如此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黄朝栋将入洞之法,详细讲了一遍,柳天赐用心记住。
黄朝栋松了一口气说道:“为了守住这个秘密,阮星霸使用各种酷刑,我都一直守口如瓶没说出来。”
柳天赐心知这淡淡的一句话,实则包含了无穷的痛苦,问道:“你呢……”
黄朝栋摇摇头道:“我的双眼是我自己剜的!”
柳天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怎会这样?”
黄朝栋苦涩一笑道:“阮星霸处心积虑,夺得九龙帮帮主之后,又将我用神仙索困在这石窟中,每日给我送一次吃食和饮水,叫我不死罢了,就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那灵蛇洞的入口。”
“我心如死水,面对他的酷刑,幸而有叶姑娘的灵柩伴着我,阮星霸见我不说出,就又心生一条毒计。”
讲到这里,黄朝栋突然停住,一张丑脸痛苦得变了形,两只眼睛似两座幽深的洞穴,浑浊的泪水从洞中淌了下来。
柳天赐道:“阮星霸使了什么毒计?”
黄朝栋脸色难看至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男女之间的情义,然而最令人不忍目睹的悲惨的事亦因男女之情发生,世间最雄奇壮美的是男人,最没出息最下流肮脏的也是男人,最无耻的是男人!”
对黄朝栋的感慨,柳天赐若有所悟,又似懂非懂,他凝视黄朝栋,平生第一次思索别人话中的含义。
黄朝栋继续说道:“阮星霸知道我深爱叶姑娘,见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对我毫无作用,就在叶姑娘身上下主意,将九龙帮的弟兄召到石室,每日当我面轮奸叶姑娘的尸体……”说到此,他面如死灰,声音哽咽,全身颤抖,似乎再也难以忍受痛苦的煎熬。
柳天赐肺都气炸了,咬牙喝道:“阮星霸,我操他XXXX的,你简直不是人!”
黄朝栋道:“叶姑娘是我一生最钦幕深爱的女人,为了我,死后还要受此奇耻大辱,我心中简直比刀绞还痛,可我又无能为力,又不忍看到那些禽兽不如的人在她身上大发兽行,一怒之下,使伸手挖掉了我的眼珠子……”
柳天赐听得血脉贲张,黄朝栋一下子说完了这些,人反倒轻松了许多,靠在石壁上,悠悠说道:“九龙帮历经几百年,历代祖师为了九龙帮抛洒热血,在所不惜,只有我因贪花恋色,使九龙帮落于贼手,毁于一旦,我这是报应,报应啊!”
柳天赐道:“阮星霸为何将吴浩大哥也关在这里?”
黄朝栋道:“吴堂主是近一个月才被关到这里的,大概是阮楚才事情败露后,怕你找来。”
柳天赐问道:“阮楚才就是阮星霸和欧阳雪的儿子?”
黄朝栋点点头,道:“成吉思汗为了控制阮星霸,将他的原配夫人和大儿子扣在蒙古大营,这欧阳雪是阮星霸从妓院里找到的,阮楚才生下后,为了掩人耳目,被送到外地养大的,从小没受到父母的关爱。”
柳天赐若有所思,心想:怪不得阮楚才突然良知激发,没有害向子薇,他的身世原来也颇为不幸。
黄朝栋道:“吴堂主才真正是一条汉子,自送进石窟,每日大骂不止,才被阮楚才折磨成这样子,武功全废。”
柳天赐心里一阵酸痛,忽然想起一事,吞吞吐吐地对黄朝栋说道:“黄前辈,找有一件事……对……你不……住!”
黄朝栋一怔,道:“什么事?”
柳天赐道:“刚才我无意到这里,见到了叶姑娘的水晶棺,一时好奇,就把它打烂了……”
黄朝栋一惊,突然探手抓住柳天赐的衣襟,低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柳天赐见他丑脸肌肉扭曲,心中害怕,说道:“是真的,不过,当时我并不知棺中的美人是叶前辈,也不知她死了,还以为是阮星霸从哪里抓来的,否则,我怎会……”
黄朝栋想了想,手一松,叹了口气道:“柳少侠,你应将叶姑娘的玉体连同水晶棺一共毁掉才是。”
听黄朝栋的口气,似乎并未责怪自己,柳天赐心才稍安,却又不解问道:“黄前辈,这是为何?”
黄朝栋道:“我费尽心机,欲保住叶姑娘的玉体,使她仙容永驻,与我今生长相伴,没想到到头来,却因我使她的尸体遭人凌辱,倒不如当年她初逝时,我忍痛把她埋葬了,柳少侠你打烂了水晶棺,我不但不怪你,反而从内心里感激你。”
柳天赐这才放心,说道:“黄前辈,待一会儿我回去时,再帮前辈将叶前辈的玉体葬了。”
黄朝栋道:“那倒也没必要,水晶棺一破,叶姑娘的玉体离开药水浸泡,不消几日,便化为泥水了。现在,我告诉你如何出去。”说着他神色凄然,歇了歇才将出洞的路径与柳天赐说了一遍。
柳天赐道:“我们一起出去吧。”
黄朝栋凄然一笑道:“我生不如死,苟活到现在,就对我是一种折磨,柳少侠,你不要管我……”
柳天赐正要说话,黄朝栋突然一愣,说道:
“有人来了。”
柳天赐一听,果然有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向里面走来,黄朝栋急道:“快走!”
柳天赐道:“我们一起走。”
黄朝栋突然探手抓住身后的那根神仙索,往石床的栏杆上挽了挽,而又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往石床上一撑,猛地飞身跃起,“咯”的一声,黄朝栋已挣脱神仙索的羁绊,在空中翻了个空心跟斗,飘然落在石床下。
柳天赐见黄朝栋肩头的琵琶骨已被神仙索勒断,顿时鲜血浸透衣襟,痛得他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挣脱了神仙索的黄朝栋,突然间,双臂外张,两掌内拔,闪电般往回一拍,“砰”的一声响,黄朝栋一张口,呼地喷出一支血箭,刹时间,血箭四溅,化成漫天红雨,将石壁染红了一大片,石窟里,血腥扑鼻,令人闻了禁不住欲呕。
柳天赐看到这一切,惊得张大嘴巴,说道:
“黄前辈,你……这是要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