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栖的剑犹如一缕清风,极为自然地划过虚空,犹如鸟翔鱼落般自然流畅。直取范离憎身前要害。
没有任何回转顿挫!
他的剑式已臻浑然天成之境。
观者无不色变!
没有人能看出牧野栖的剑式,因为他的剑根本没有任何招式。
只有剑芒在舞、在飘、在飞扬、在挥洒着到的生命与灵性。
此时,他手中的剑只是一个死物,真正制胜与杀敌的是他的剑意。
在此之前;没有人会相信毫无招式的剑法也能杀人、目睹牧野栖这一剑后,众人忽觉这没有任何招式的剑法似乎绝对无法抵挡。
就如同水没有固定的形状,所以水无孔不入。
没有招式,自然就无法辨其门派。
事实上,牧野栖的武功渊自什么门派本就无人知晓!
范离憎剑身一沉倏扬,剑芒暴炽,剑气纵横如网,气吞万物,剑击长空。隐隐有风雷之声。仿若一招之下,就可灭绝万物!
惟有“破傲剑法”方有如此狂傲气势。
范离憎所施展出来的正是“破傲四式”中的一式:纵横怒!
幽求目睹范离憎使出“纵横怒”一式,不由心中一震,愕然忖道:“此子数月不见,他的这一式‘纵横怒’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虽然我的内力在他之上,使出这一式‘纵横怒’的威力更显霸道。但论及招式之精绝处,只怕未必能胜过他。为何短短数月,他的剑道造诣已增进如厮?”一时间幽求又惊又愕。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范离憎的身躯仿若风中柳絮般毫无分量,径直向后平平倒退,牧野栖的剑却始终不离他前胸要害处。
远远望去,就如同是牧野栖的剑顶着范离憎的身躯长驱直进。
牧野栖的剑法果然卓绝不凡,看似毫无繁杂诡异的一式,而范离增强悍无匹的“纵横怒”
亦未能将之一举封阻。
牧野栖的剑法已至“太无”之境,剑法步入“太无”之境,就犹如混炖初开,似实似虚,非实非虚。天地初成之时,一片混炖,看似无物,但由混炖化阴阳,由阴阳分五行,由五行孕万物。剑法达到“太无”之境,就可化“有”为“无”,似“无”实“有”!
在牧野栖看似平淡的一剑中,其实已蕴含剑道精华。
幽求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此时,范离憎的剑影交织而成的剑芒倏然凝形,划空而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牧野栖的右肋斜撩,剑式看似信手挥出,却浑然天成,流畅至极。
牧野栖长驱直进之势顿止,剑身颤鸣之下,已如一团柔和之风,向牧野栖的利剑卷去。
两剑正面相触!
范离憎顿觉对方的剑式犹如江海浪潮,绵绵不绝地席卷而至,他奋力抵挡之余。已在不知不觉中又退出数尺。脚步所踏之处,青石纷纷崩裂,足见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一声长啸,范离憎身形冲天而起,手中之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气势惊人的剑虹,一剑之下,仿若可开天辟地!
一声暴响,双剑全力相击!
范离僧凌空倒掠,飘然落于二丈开外。
幽求心中迅速转念:“当初自已以‘被傲四式’与牧野栖相战。势均力敌,直到最后凭借一式‘错剑式’方将之击败。虽然当时我受伤在先,却也足以证明这小子武功绝对高明,难道范离憎真的不敌他?”其实,以幽求的剑道修为,当然能看出范离憎虽处守势,但一直退而不乱,并未处于下风、只是幽求好胜之心比范离憎更甚,才会心神不定,疑虑重重。
思忖间,范离憎的身子突然如同没有了分量般飘起,剑光迷离,恍然如雾、如梦,漫天飞扬的剑芒在夜空下闪耀着。四周的灯火与星辰顿时齐齐失色。
破傲四式分别为:无惰冷、纵横怒、破苍穹、傲沧桑。此时范离憎所使的正是四式剑法中最为玄奥莫测的“破苍穹”!
破傲四式乃无指剑客幽求苦悟四十余年自创的绝世剑法,此时在范离憎倾心挥洒之下,其惊世骇俗的威力展露无遗。
牧野栖卓然而立,似已融入了天地之中——太无之境,无人无物无我!
范离憎的漫天剑气犹如万马齐腾,隐然有三军掩杀之势。剑势所指,已将牧野栖完全笼罩。
牧野栖的剑飘然划空而出。一剑之下,已饱含了天地至理,不可捉摸。剑身在虚空中掠过一道神鬼莫测的轨迹,直取范离憎。
观者无不为他如幻如梦的剑法所深深震慑。
此时,众人方明白在争夺昙菊之时,无论是范离憎还是牧野栖都未全力以赴,事实上两人的剑道修为已远远超越洛阳剑会上的其他剑客。
没有任何滞缓,范离憎剑法已变,剑速之快,已可追星逐月!顿时对范离憎形成极大的压力。
牧野栖身形斗然急旋而起,白衣飞扬,飘忽无定。在间不容发间己闪过范离憎一往无回的一剑。
傲沧桑。
无情冷。
沧桑——无情冷!
场中惟有幽求一人知道方才范离憎是将青城派“旋字剑诀”融入了”破傲四式”后,自创的一式剑法。
非但如此,范离憎一招未尽,第二招己接踵而出。
——沧桑无情冷!
——无情破苍穹!
——苍穹纵横怒!
——纵横傲沧桑!
“破傲四式”被范离憎以“旋字剑诀”融合得天衣无缝,自创四式剑法前后相衔,相呼相应,顿时犹如绵绵江河,奔涌不息,与“太无剑道”的“无招”之境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大旷世剑法全力相接。顿时剑芒横溢,残菊漫天飞扬,无数惊人剑芒在四空纵横闪掣,声势骇人!
阑蝶在断了一根琴弦后,欲续弦再奏,但当她续弦之后,方骇然发现她的心神已完全被场内空前强大的剑意所牵制,琴声更是为之所摄,或激昂、或悠缓,皆身不由己,而是随着场内形势的起伏跌宕,曲不成调。
无奈,她惟有放弃自己的弹奏。
除了古治、幽求少数几人之外,众人已无法辨明范离憎与牧野栖的攻守进退,只觉自己的心弦不知为何越绷越紧,呼吸亦近乎停止。
蓦地,一声惊人的金铁撞击声倏然传入众人耳中,随即便见范离憎与牧野栖同时倒掠而出。
他们手中的剑竟已齐齐断成无数碎片!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比拼之后,牧野栖与范离憎仍是难分伯仲;而他们的兵器却已被毁,显见双方的战意都已高涨。
两人再次相对而立,神情皆显得坚毅而自信。
他们之间,是那枝折叶凋的千余盆菊花。
居右这时方长吁了一口气,暗忖道:“他们两人一直难分伯仲,照此下去,只怕要在千招之外,方能分出胜负了!”
幽求的脸色十分阴沉,此刻他心中所想的是若范离憎未从试剑林逃出,自己将“错剑式”
传与他,此时必可胜券在握。
牧野栖目光一闪,缓缓踏进一步,骄指如剑,右手轻扬,凌厉指风划空而出;在指风的牵引下;无数凋落的菊瓣飘然而起,漫天飞扬,蔚为奇观。
一声沉哼,牧野栖右臂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圈送之下,菊瓣团旋如盾,霎时他的身侧已有无数菊瓣在飞旋,绚丽的菊花与他如雪白衣相衬,更显出其飘逸之风采。
一声清啸,成千上万的落菊在牧野栖浩然内力的催动之下,向范离憎疾射而去,破空之声,犹如万剑齐出。
范离憎神色从容,右掌凌空削出,倏而一挑,已有一株完整无缺的菊花持于手中。
此时,正好漫天飞菊破空而至。
范离憎手持含苞欲放的菊花,旋然踏步而入。他以菊为剑,但见那株菊花在穿掣飞掠,破开密集如织的漫天飞菊,其手法之精妙玄奥,让人叹为观止。
双方以惊人之速迅速接近。
范离增终于破开重重飞菊,手中菊花直指牧野栖的胸前。
在众人的眼中,他所持的已不再是一株含苞欲放的菊花,而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
剑气破空,以难以言喻的速度直取牧野栖,众人只觉此剑气似可洞穿世间的一切,无可抵挡。
众人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完全停滞。
牧野栖动了。
其速之快,已超越了常人的视觉所能分辨的范围!
所以,他们所看到的只有结果。没有过程。
范离憎手中的菊花赫然已碎,仅有一截花杆在手。
范离憎手中的花杆直指收野栖的咽喉,与他的咽喉处相距不过二寸。
场内一片肃静。
这时只听有人一声轻叹,范高僧手一松,那截花杆便坠落于地。
他望着牧野栖,道:“我败了。”
败的怎会是范离憎?!
众人大惊失色,但很快他们发现范离憎为何如此说了。
因为在范离憎的胸前,赫然已插着一片菊花的花瓣!这一片花瓣无疑是范离憎所持的那株菊花上的,细长的花瓣竟如剑一般洞穿了范高憎的衣衫,刺入了他的肌肤之中。
当众人察觉这一点时,鲜血方开始在他的胸前慢慢溢开。
便如一朵怒放的红菊。
牧野栖神态复杂地看了看他,沉默了良久,方道:“你的剑法——很好。”
范离憎笑了笑,未再开口。
众人似乎直到这时方醒悟过来,意识到牧野栖已成了这次洛阳剑会的剑魁,当下心中皆萌生出异样的感觉!在此之前,因为范离憎、牧野栖两人的剑道修为已远远超越了他们这个年龄所应有的水平,故众人为之深深吸引,反倒忘了他们这一战是因角逐剑魁之位而起,更没有去考虑无论是范离憎获胜,还是牧野栖获胜,对中原剑道而言,可以说都是一种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古治,等候他这位公证人做出评判。
未等古治开口,与他隔席而坐的幽求倏然飘然掠起,向七星楼楼主居右那边掠去,身在空中便道:“借剑一用!”
其声未落,人已闪电般逼进。居右心中一凛,立即向自己腰间的剑摸去,同时双足疾点,反向倒掠,反应颇为快捷。
可惜,在幽求面前,居右的这种举措已显得毫无意义、他的手刚刚触及剑柄,幽求的无指手掌已拍于其剑鞘上。居右顿觉一股空前强大的内家真力由剑鞘直涌而上,右手立时奇痛如裂,大骇之下,他急忙松手。
“铮”地一声,幽求顺势一摸,剑便脱鞘飞出。
未等居右有更多的反应,幽求的衣袖疾卷倏吐,剑已向范离憎疾射而去。
幽求冷喝道:“小子,现在你可以与老夫一战了!你不是一直想报仇么?”
范离憎伸手间,剑已在手。
幽求冷笑道:“以你的剑法,永远也休想报仇!老夫杀了你姨娘又如何?与你在试剑林共处五年,那么多的机会你都无法报仇,何论现在?”
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字地道:“你是弱者,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提及‘复仇’两个字,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范离憎手中的剑越握越紧,他的眼中有了森森寒意。
没有人会制止他们之间的反目,有些人的心中甚至希望幽求与范离憎杀得两败俱伤。幽求是中原剑道的公敌,不可不除,但他的武功太高,四十五年前洛阳剑会的血腥一幕至今仍让人心有余悸,若是由剑法卓绝的范离憎与其缠战,即使不敌幽求,至少也可以损其实力。
范离憎正视着幽求,沉声道:“我要让你明白,世间永远不倒的不是强者,而是公道!”
他的剑缓缓扬起,遥遥指向幽求。
幽求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范离憎的神情冷静得让人吃惊。
而无形肃杀之气却由他的身上直透而出,让人难以正视。
这种感觉,与他和牧野栖一战时的战意截然不同。
两人默默对峙,一触即发,气氛紧张得让人艰于呼吸。
居右的兵器被夺,自然面上无光,不过彭城七星楼能立足于江湖,颇负盛名,所依赖的并非七星楼的剑法武功,而是居右那八面玲玩的人缘。武林中人多半自负,惟有居右甘居人后,颇有自知之明。这种性情,与他的名字恰好相反。
何况夺他兵器的人是绝世高手幽求,且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猝然出手,居右更是不想冒险夺回自己的剑。
一直静静旁观范离憎、牧野栖一战的太叔断楚、南宗这时走到古治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古治微微颔首。
※※※
小草再一次昏迷过去。
冥冥之中,饥饿、伤痛的感觉渐渐消失,全身转为燥热,她的嘴唇开裂了,却没有鲜血渗出,仿佛她体内的血液都已干枯!在半晕半醒之间,她只能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水……水……”
但在这地下通道中,又怎么可能找到水?不知过了多久,小草隐隐感到有一股热热的水滴在了她的唇间,她本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竟是一种淡淡的咸味!
难道,是鲜血?
小草一下子清醒过来,声音略显干涩地低声道:“轩辕公子……”
话刚出口,她便已辨别出在自己的身旁有呼吸声——自是轩辕奉天。
轩辕奉天惊喜地道:“你醒过来了?”
小草“嗯”了一声,略略沉默片刻,又道:“方才,好像有血滴落。”
“那是蛇血,方才你晕迷的时候,有一条蛇从外边闯了进来,大概是己被外面的机括所伤,所以我闻到了它身上的血腥味,很容易就将它抓住了。我见姑娘一直喊着要水,于是就将蛇的血滴到姑娘的口中。不过你放心好了,蛇虽有毒,但它的血却是无毒的。”轩辕奉天回答得很快,也很明了。
“有蛇?!”小草的语气与其说是惊,倒不如说更多的是喜。她沙哑着声音道:“蛇肉生吃亦无……妨,越毒的蛇,其肉越易入口,只消将皮剥去即可。”
轩辕奉天迟疑了片刻,方道:“是……么?可惜我未想到这一点,已将它扔了……我怕你醒来后会吓着。”
小草有些疑惑地道:“扔了?”心中却暗忖道:“好像我咽下少许蛇血后,马上就清醒过来了,却未见他扔蛇之举——难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想到人在半晕半醒时感觉常有失误偏差,她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洞中一片黑暗,两人沉默无语。
与此同时,在巢湖湖面上那艘独特的船上。
水筱笑向水姬禀报道:“方才有飞鸽传书至此,是关于白辰的消息。”
水姬淡然道:“信使办事一向得力,从不让我失望,比起药使鱼双泪,他要稳妥许多。
既然连鱼双泪也可以擒住白辰,相信那小子的修为一定很有限,信使察觉他的行踪后,仅需凭借他本身的力量,就应该可以擒下白辰了吧?”
水筱笑小心翼翼地道:“师父,族内已有九个人因为阻截白辰而被杀,包括工使及战使……”
水姬那绝世美眸中倏然闪过一道异芒,很快一闪即逝。
她的声音却已变得有些冷峻:“战使乃鱼姓族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三人之一,竟也不敌白辰!”顿了顿,她又缓声道:“既然如此,就让信使设法告诉白辰那小子,就说在求死谷中有他的女人危在旦夕,只要他一进巢湖,就必会成为刀下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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