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灯门》第二章 挟恩强索凯旋还
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王俊有些茫然无措。
耳际间又响起萧飞燕的声音,道:“大哥,你在想甚么?”
王俊冷冷一笑,道:“我在想血手七丑和咱们金灯门……”
萧飞燕缓步行了过来,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从瓶中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弹在尸体之上。片刻之后,一具巨大的尸体,化成一滩清水。
萧飞燕合上瓶塞,接道:“大哥,这是另一种生活的境界,是不是有些不大习惯。”
王俊冷声道:“血手七丑,当真是很坏的人么?”萧飞燕道:“千真万确,他们杀人越货,积恶无数。”
王俊说道:“哦!这么说来,他们是该死了?”
萧飞燕道:“是!血手七丑中,人人都满手血腥,死有余辜。”
王俊道:“五妹,咱们金灯门又是个甚么样的组合呢?”
萧飞燕道:“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只求心之所安,不求闻达于世。”
王俊点点头,说道:“刚才是你出手杀了他?”
萧飞燕摇摇头,道:“不是。”
王俊道:“那是甚么人?”
萧飞燕道:“大哥,这件事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王俊仰首望天,自言自语的说道:“好快的一剑,像一道闪光似的,一闪之间,人就横死倒地。”
萧飞燕道:“金灯门中的老大,有着无比的权威,只要他判定一个人死亡时,那人决不会活下去。”
王俊说道:“我愈来愈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了。”
萧飞燕道:“甚么感受?”
王俊道:“事实上,金灯门并不需要我这样一个大哥,我没有一点帮助你们的能力,反而成了累赘,要你们分出很多精神来保护我。”
萧飞燕道:“你对金灯门还未完全了解,等你完全明白了后,你就会知道掌门大哥的重要。”
王俊沉思了一阵,道:“五妹,我这个大哥说的话真能算数?”
萧飞燕道:“只要不违背金灯门的传统、规戒,掌灯大哥的话自然是金科玉律,人人都会遵从。”
王俊道:“这只是一种道义上的束缚,事实上,我这个金灯门的大哥并没有约束你们的能力。”
“对接掌金灯门的大哥,我们都是由衷的敬服,你不用太过谦逊了。”萧飞燕一直很小心的解释着。
王俊道:“五妹,我想见见金灯门所有的人。”
萧飞燕道:“金灯门虽然是一个组合,但并不庞大,咱们一共只有六个人,除了掌灯大哥外,还有五个兄弟,二哥、三哥,和我,你都很熟悉了,只有四哥、六妹,你还不认识,此间事了之后,我们会为新的掌门大哥举行一次接掌金灯门的宴会,那时四哥、六妹,都会赶到赴会,大哥到时就可以仔细的看看他们了。”
王俊哦了一声,道:“五妹,他们都很忙么?”
萧飞燕道:“是!”
王俊道:“你好像不太忙?”
萧飞燕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件主要的工作,小妹主要的工作就是保护大哥的安全。”
王俊道:“于重,方昭呢?”
萧飞燕道:“二哥、三哥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王俊怔了一怔,道:“他们走了?”
萧飞燕抬头望望天色道:“血手七丑只现身耿老二,带着老六和老七共三个人,还有老大带着另外三个人没有现身。”
王俊虽然读了一肚子诗书,但他对这等江湖中的事情却是知晓不多。沉吟了一阵,道:“于、方二位贤弟追他们去了?”
萧飞燕道:“是的!血手七丑不但心狠手辣,一向作案不留活口,而且还狡猾无比,二哥怕他们耍出花招,追踪侦察去了。”
王俊道:“目下这张百万的府中,只有四弟、你和六妹!”
萧飞燕道:“四哥也出动了,实际上,留在这府中的只有我和六妹。”
王俊心中一动,道:“那刚才出手杀死丁坤的,是六妹黄媚?”
萧飞燕道:“大哥心中仍是有很多怀疑,小妹似是不能再有甚么隐藏了。”
王俊笑一笑,道:“五妹,不瞒你说,我心中确有很多疑问,我虽然是金灯门中的掌灯大哥,但我对金灯门中的事却是知道得太少了,所以,我希望能对本门中人知道得多一些。”
萧飞燕沉吟了一阵,道:“大哥,刚才那挥剑一击,六妹已用尽了平生之力,目下人仍然在坐息之中,咱们的人手太少,力量太薄弱,不能让对方了解了咱们的实力,所以,六妹一击成功之后,就立刻退了回去。”
王俊道:“她现在甚么地方?”
萧飞燕道:“现在室中坐息。”‘
王俊道:“我可否见见她?”
萧飞燕道:“大哥,如是一定要见,自然是可以见了,不过现在最好是不要见。”
王俊道:“为甚么?”
萧飞燕低声道:“因为她正在暗处坐息疗伤,何况那耿老二是否真的已经走了,咱们还无法料定。”
王俊半信半疑道:“怎么?他们难道还没有走么?”
萧飞燕道:“很可能,江湖上的险恶狡诈,不是大哥这等读书人所能了解的。”
王俊道:“五妹,还要多少时间我才能对金灯门全部了解?”
萧飞燕道:“很快的,大哥!就是这三、五天的时间,此间事完之后,我们会安排一个很隆重的场面,五个弟妹会参拜大哥,那时,大哥心中有甚么疑问,都可以当面提出来了,我想,大哥都可以得到一个圆满的回答。”
王俊没有再问,但内心之中的疑问,却是愈来愈多。
萧飞燕带着王俊,又回到原来的暗角,低声道:“你坐一会,小妹四下去巡视一下,很快回来。”
王俊点点头,萧飞燕飞身而起,一掠两丈多远,再一跃便消失不见。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左右,萧飞燕却突然由王俊背后的大厅中行了出来。
轻轻吁了一口气,萧飞燕满脸欢愉之色说道:“大哥,血手七丑已经出门而去,六妹那一剑似是已经发挥了震慑敌势的力量。”
王俊哦了一声,道:“二弟、三弟呢?”
萧飞燕道:“二哥、三哥还未回来,消息是由四哥带回来的。”
王俊道:“现在我应该如何?”
萧飞燕笑道:“大哥,这一次的事情办得很好,咱们杀了七丑中的丁坤,竟然没有惊动到张府中人,大哥可以请回房中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还得应付张员外的酬恩宴会。”
王俊道:“酬恩宴会?我对他们有甚么恩?”,
王俊从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精神上的紧张使整个人有如一张拉满的弓,此刻闻得血手七丑完全离去,紧张的精神顿然间松弛下来。
只觉一阵倦意袭了上来,萧飞燕突然伸出手来,扶住王俊,行入了卧室之中。
由于浓重的睡意,使得王俊很快的睡熟了过去。
× × ×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分,但见阳光满窗,室外传来了吵杂的人声。
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王大夫还未醒来,我看咱们别惊扰了他,等一会再来。”那声音很陌生,王俊虽然听得很清楚,但却不知是甚么人。
萧飞燕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夫人说的是,王大夫急急赶来,一路风霜,确是很辛苦,让他多睡一会也好。”
张员外的声音接道:“我说,燕姑娘!王大夫在大年下赶路来此为犬子医病,单是这份仁慈之心就叫人感激不尽,咱们在这里等候一会可矣,又算得甚么?”
萧飞燕道:“怎好有劳员外?”
张员外道:“不要紧,姑娘别惊动了王大夫,咱们在此坐候片刻就是。”
萧飞燕道:“既是如此,员外、夫人请坐,小女子进去瞧瞧,看大夫醒了没有。”
张员外道:“姑娘,千万别惊动他,我们老俩口反正没有事……”
萧飞燕接道:“小女子知道。”
萧飞燕推门行入卧室。
这时,王俊已悄然下了木榻,正感不知如何应付才好。
萧飞燕缓步行了进来,低声道:“大哥,张员外带了一份厚礼,准备奉赠。”
王俊道:“咱们不能接受。”
萧飞燕接道:“大哥,咱们要生活,不能偷,不能抢,也不能接受人家的酬谢,咱们吃甚么?”
王俊怔了一怔,道:“五妹,咱们应该受酬了?”
萧飞燕低声道:“是!不过,咱们也不能收人家很多的金银。”
王俊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能乱敲竹杠。”
萧飞燕道:“大哥,张夫人是一个笃信佛教的人,所以她建了一座佛堂,大哥要提出到她的佛堂去膜拜一下。”
王俊道:“为甚么?”
萧飞燕道:“张夫人佛堂中,有一个供奉神位的香炉,大哥看到之后,就不妨开口讨取。”
王俊为之呆了一呆,接道:“这个如何使得?”
萧飞燕笑一笑,道:“骤然间听起来,自然是不便取人之物,但如大哥仔细的想一想,那就有些不同了。”
王俊道:“我这做大哥的想不明白,请明说了吧!”
萧飞燕道:“那只香炉放在张夫人的佛堂之中,也只能当作一个香炉使用,如果到了我们手中,那就不大相同了。”
王俊说道:“五妹,可否告诉我详细的内情?”
萧飞燕道:“张员外夫妇都还在厅中候驾,咱们不能躭误得太久了。”
没有容得王俊回答,萧飞燕已转身行出内室,高声说道:“员外,夫人,王大夫已经起来了。”
这么一来,王俊就算是不想出来也不行,只好缓步行了出来。
一方首富的张员外,竟然一挽袍拜了下去,道:“大夫,张家人丁单薄,四代单传,犬子的重病,多亏先生大施妙手,救他于垂死之中,如非先生大德,伯年这家产,虽承继无人,但可以捐助贫苦人家,也还罢了,只是香火断绝,张家一脉,由我而终,那就愧对历代的先祖列宗了。”
张夫人亦跟着拜伏于地。
王俊伸手扶起了张员外,但却不便去扶起张夫人,急得双手互搓,道:“员外,夫人快快请起,王俊只不过略尽心力罢了,如何当得起如此大礼?”
张员外叹一口气,道:“大夫,犬子之症来得怪异,群医束手,如非先生跋涉风尘而来,犬子焉有命在?”
张夫人接道:“何况先生于年近岁晚时离家来此,这盛情我们夫妇真不知如何报答。”两人一开口,有如连珠炮轰,完全没有王俊接口的机会。
张夫人的话刚落口,张员外又抢着说道:“张家得先祖余荫,财源广进,伯年这一代又聚集不少的财富,先生是一代儒医,伯年本不敢以阿堵物唐突先生,但继而一想,这些财物转存于先生之处,以先生的绝代医道,广开善路,悬壶济世,不收药资,岂不是可以加惠很多贫苦人家么?”
他说的道理堂皇,王俊倒是不便婉拒,自然也受了萧飞燕劝说的影响,略一沉吟道:“员外如此仁善,在下倒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张员外喜道:“先生深明事理,惠然肯允,苍生有福。”一面说话,一面由袖中取出了一叠银票,递了过去。
王俊伸手接过,本是漫不经心,但目光一触到那银票的面额,不禁吃了一惊。
那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巨额银票。王俊出身寒微,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下子能持有这么多银子。银票一共十张,合计是五万两银子。
王俊尽量保持着镇静,但他持拿银票的右手仍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张员外轻轻吁一口气,道:“先生可以开几家大的药铺,施舍药物,如有亏损,伯年愿每年补贴。”
王俊还未来得及答话,萧飞燕的声音已传入耳际,道:“大哥,收下吧!张伯年富甲一方,五万两银子虽然是个大数目,但在张百万的眼中,却算不得甚么,对张家聚集的财富而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声音微微一顿,又道:“大哥,记着,张夫人佛堂中那只香炉。”声音很细小,但却很清晰。
王俊转眼看去,只见张员外的脸上是一片虔诚之色,似是正等待王俊的答复。
看神情,张员外两夫妇并没有听到萧飞燕的声音。
王俊缓缓收起了银票,道:“在下会珍惜这五万两银子,作一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
张员外道:“笑纳!笑纳!”
王俊目光转注到张夫人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夫人可是位笃信佛祖的人?”
张夫人怔了一怔,道:“不错!不错!先生好眼光。”回顾了张员外一眼,低声道:“老头子,我瞧这位大夫一脸书香气,不但是一位好大夫,而且还是位神通的人。”
王俊轻轻咳了一声,道:“夫人,如果在下没有看错,这张府之中,应该建有一座佛堂了。”
这一下,张员外也愣住了。
原来,张夫人那佛堂建在后园之中,那是连三尺童子亦不准涉足的禁地,这座佛堂知道的人并不多。
张夫人满脸讶异之色,道:“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王俊暗道了两声惭愧,笑道:“夫人可是晨昏两次到佛堂叩拜?”
张夫人道:“是啊!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
王俊点点头,道:“在下除了研习医道之外,也研讨佛理,见夫人眉宇间,隐隐透出祥瑞之气,必是佛门中甚得佛性的方外弟子。”
张夫人道:“原来如此。”
不闻张夫人的邀请,王俊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夫人,在下可否见识一下那座佛堂?”
张夫人怔了一怔,道:“这个……”
王俊道:“昔年在下曾在峨嵋山苦行洞面壁百日,能见佛光瑞祥,也许能为夫人指点一些甚么。”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被形势逼得满口胡诌起来,自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了。
张员外点点头,道:“大夫想见识一下你的佛堂,咱们就陪大夫去一趟吧!”
张夫人笑一笑,道:“老爷说的是。”
她目光一顾王俊,又道:“大夫,既然如此,老身带你一观。”
王俊觉着脸上有些发烧,内心也有些怦怦跳动,一抱拳,道:“那就有劳夫人在前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