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风云录》106
韩佩瑛不知就里,大为着急,连忙劝道:“爹爹,我知道你不轻易受人恩惠,但奚姐姐和咱们等于自己人一样,这酒当然是喝得的,爹爹,你不要固执了!”
韩大维心里想道:“奚、谷两家的冤仇与我无关,瑛儿虽然是谷家的媳妇,她也不该向我报复吧?何况瑛儿的伤也是她治好的,她不向瑛儿报复,想不至于对我下毒手的。”
韩佩瑛见父亲沉吟不语,又再劝道:“爹爹,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为女儿着想吗?爹爹,只有你恢复了几分本领,女儿才有指望可以脱险啊!”
韩大维瞿然一惊,心里想道:“不错,为了瑛儿着想,冒这个险我倒是值得试一试了。”
韩大维道:“好,奚小姐,多谢你冒险救我,我领你的情了。”
接过了奚玉瑾递过来的酒盅,一喝而尽。
奚玉瑾恐防药力不足,正要再斟第二盅酒,忽见韩大维面色大变,血红的双眼瞪着她,奚玉瑾大吃一惊,说时迟,那时快,韩大维哼的一声,反手一掌,已是扣着了奚玉瑾的脉门,韩大维乃是当世有数的武学大师,虽然身受两种邪派毒功之伤,对付奚玉瑾仍是游刃有余。奚玉瑾给他扣着了脉门,浑身酸软,动弹不得,只见韩大维左掌举了起来,就要朝着她的天灵盖拍下!
韩佩瑛莫名其妙,这 那间,给吓得呆了!一时不知所措,失声叫道:“爹爹,不可!”
韩大维喝道:“好狠毒的丫头!快说,是孟七娘叫你下的毒,还是你自己干的?”
韩佩瑛大惊叫道:“什么,酒中有毒?”
话犹未了,奚玉瑾只觉韩大维的手掌冰冷,突然把手一松,“咕噜”一声,就倒下去了。
奚玉瑾一片茫然,待至看见韩大维倒下,这才醒悟,辛十四姑交给她的那包药粉乃是毒药!
韩佩瑛一探父亲鼻息,只觉气若游丝,呼吸尚未断绝,但手足却已冰冷了。韩佩瑛又惊又怒,霍地跳了起来,喝道:“奚玉瑾,你要啸风,我也把他让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我爹爹?”
她本来不敢相信奚玉瑾会用这等卑鄙的手段害她父亲,但眼前的事实,却是不由她不相信。一怒之下,说出话来,自难免口不择言,也顾不得伤了对方的心了。
奚玉瑾这次冒了生命的危险,屈身来做丫头,想不到人未救成,反而害了韩大维,又给韩佩瑛误会,落得个如斯结果,奚玉瑾当然也是难过之极,又是惊恐,又是伤心!
韩佩瑛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奚玉瑾,我如今才算认得你了,你没有话说了么?你的武功比我高,你上来吧!你害死了我的爹爹,不妨将我也害了呀!”
奚玉瑾好像从恶梦中惊醒过来,定了定神,叫道:“不,不是我害的!”
韩佩瑛喝道:“是谁害的?”
话犹未了,忽听得有人说道:“我知道是谁害的!”
“当”的一声,那一壶酒给一颗石子打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孟七良已是进了牢房,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了。
孟七娘一见韩大维已经倒在地上,顿足叫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蓦然回过头来,一掌向奚玉瑾打去,骂道:“你虽然不是主凶,也是帮凶,饶你不得!”
韩佩瑛叫道:“谁是主凶,问明白了再处治她不迟!”
此时韩佩瑛倒是有几分相信孟七娘了,但她听了孟七娘的话,知道其中定有蹊跷,却是不忍见奚玉瑾便即丧命。
学武之人遭逢危险,护卫自己,乃是出于本能。
奚玉瑾知道孟七娘的厉害,在这性命俄顷之间,倏地一个移形换位,使出了浑身本领,双掌斜挥,与孟七娘的单掌相抗。
孟七娘知道奚玉瑾懂得武功。但只道她的武功乃是辛十四姑姑侄临时传授的,大约只会一点皮毛而已,并来看出她的武功其实已是颇有造诣,因是她以为只是信手一击就可以取了奚玉瑾的性命的,这一掌虽然狠辣,却并非用尽全力。
但虽然如此,奚玉瑾以全力相抗,也还是禁受不起,只听得“蓬”的一声,奚玉瑾给她的掌力震翻,跌了个仰八叉。但也幸亏孟七娘未出全力,奚玉瑾虽然跌倒,却未受伤。
孟七娘一掌没有打死对方,倒是颇出意料之外,当下越发认定了奚玉瑾是辛十四姑派来的“奸细”,怒意更增。
韩佩瑛失声叫道:“七娘且慢!”
孟七娘道:“内里因由,我全都明白,无须再问!”
这即是说,她已无须留下活口盘问口供,决意要杀奚玉瑾了!
奚玉瑾刚刚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只觉微风飒然,孟七娘已是一指点出,所点的方位,正是她胁下的“愈气穴”。冷笑说道:“念在你陪我下几天棋,给你一个全尸吧。”
孟七娘的点穴手法又快又狠又准,奚玉瑾即使全神应付,也是决计躲避不开,何况此际她刚刚在跌了一跤之后爬起来,便给孟七娘攻个措手不及!
“愈气穴”是人身三十道死穴之一,奚玉瑾心头一凉,只好闭目待死!
奚玉瑾以为必死无疑,不料事情却出她意料之外,她只觉胁下一麻,稍微有点疼痛,但却只像给蚂蚁叮了一口似的,并没受伤,当然更不会死了。
原来奚玉瑾的内衣袋中藏有辛龙生送她的那枚戒指,孟七娘的指尖刚好触及这枚戒指。孟七娘心念一动,指头一曲,改点为勾,把奚玉瑾袋中的戒指勾了出来,她的内力已到收发随心的境界,是以虽然触及了“愈气穴”,奚玉瑾也只是微感酸麻而已。
孟七娘见了这枚戒指,怔了一怔,“噫”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与辛龙生已有白首之约,看在我表侄的份上,今日饶你不死。你给我滚开,从今之后,切莫让我再见到你!我只能饶你一次,滚开!”
一把抓着奚玉瑾的背心,将她摔出了门外。
原来孟七娘虽然与辛十四姑面和心不和,但对辛龙生却是十分疼爱的。辛龙生自小和她投缘,在她的家中的时候比在姑姑那儿更多,这枚戒指就是孟七娘送给他,准备给他作订婚的聘物的。
奚玉瑾被她摔出了门外,就好像给一股大力提了起来,又轻轻放下似的。脚跟着地,心中一片茫然。
误会又加上了误会,她想要辩解,可是孟七娘正在气头,话已经说得十分决绝了,她能够从容听她解释吗?韩大维眼见不能活了,那毒酒又正是她给韩大维喝的,韩佩瑛正在伤心之极的时候,又能够听她从容分辩吗?
奚玉瑾正在一片茫然,踌躇未决之际,忽听得耳边好像有人低声说道:“快走,快走!迟就来不及了!”
奚玉瑾吃了一惊,游目四顾,墙角只有一个给她点了穴道的濮阳坚,这是什么人在和她说话呢?
心念未已,忽然听得有人哈哈大笑,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老人,已经在角道的入口之处出现,来的正是西门牧野。
在西门牧野的大笑声中,奚玉瑾又听得刚才那个声音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快走,朝东!”
听这声音,竟似有些熟悉。
西门牧野笑声一收,说道:“侍琴姑娘果然身怀绝技,但却因何老是难为我的徒儿?”
说话完全是针对奚玉瑾的,显然他也未发现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