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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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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曲棹歌,正自歌到第四曲时,忽听得空山深处,传出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有人说道:“不是林中高士,妄作山水解人,酸不可奈,俗不可奈!”

  铁镜心生平以风雅自许,听了大为生气,急忙穿入林中寻找嘲笑之人,空山寂寂,却那有人在。

  沐笑道:“游山回来,你再写给我看便是。免得我既要看奇山异水,又要记丽句清词,分了心神,哈,这一座山峰形状好怪,咱们上去游览一番可好?”

  铁镜心抬头一看,但见一座山峰,上大下小,宛如锥子倒立,奇险万状。峰顶有块大盘石,大小有十多亩地,高二三十丈,峰中有追石缝,石峰里有条狭长的木梯,约六七层,梯身靠在两面山岩峭壁上,要爬上峰顶的大盘石,必须攀登石缝里那条狭长的小梯,如此奇峰,而又开了如此奇怪的一道石缝,当真是鬼斧神工,那木梯想必是邑人为了方便游客,依着岩石的形势而建,一层一层,迂回曲折,铁镜心与沐攀登到了第三层,忽然间又听到了先时的娇笑之声。

  那娇笑的声音就从他们的头顶上传下来,铁镜心知道发声之人必定是在木梯的上两层,可是石缝曲折,长梯迂回,梯身又是靠在悬岩峭壁之上,铁镜心设法赶过她们的前头,只有一步一步的拾级而登,闻其声而不见其人,空自心中着急。

  只听得那声音说道:“春杏、夏荷,福建省押解贡物的是什么人?”

  另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是一个老镖头,夏荷姐姐她太开玩笑,将他的须子也拔掉了。这一省的贡物劫来最为容易。”说罢哈哈而笑。先前那个声音说道:“夏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劫了他的贡物也就是了,何必戏侮于他?”

  那被唤作夏荷的少女说道:“小姐你有所不知,那老镖头猖狂得很,非但不把我们看在眼内,还先向我们调笑呢。我气他不过,故此把这老不死的胡须拔了,叫他知道一个厉害。”

  铁镜心大吃一惊,听了她们的声音,这两个名唤春杏、夏荷的少女,正是贵州戏弄盘天罗的那两个少女,听她们对那少女的称呼和口气,敢情竟是那少女的丫鬟侍女?她们的武功已是江湖罕见,那么她们的小姐又将是什么人物?

  只听得那位“小姐”笑道:“你们总算不辜负我几年来调教的功夫,居然一出手就抢了几省的贡物,只是为什么放过了云南省的?”

  夏荷说道:“禀小姐得知,云南省的贡物是沐国公的儿子和女婿保的。”

  那“小姐”冷笑道:“沐国公又怎么样?”

  夏荷道:“是没怎么样。难道咱们还能惧怕他的威势吗?不过,不过──”

  那小姐道:“不过怎么样?”

  夏荷道:“那小伙子心肠倒很好。沐国公的那个女婿嘛,也曾经帮了我们一个忙。”

  春杏插口说道:“其实他也不是诚心来帮忙的,是夏荷姐姐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咭咭地带笑带说,把铁镜心当日被她们愚弄的事情说了。铁镜心听得好不生气,想道:“我帮了她们的大忙,却反而被她们当作傻瓜了。”

  那小姐笑道:“夏荷,这么样你就怜悯了他们了?”

  夏荷道:“不,我们还是按照着江湖上的规矩办事,只饶他一次。”

  那小姐道:“好呀,你放了他们,第二次想再碰见他们,怕就难了。”

  夏荷道:“注定了的财气,逃也逃走不掉,只怕他们要送上门来也说不定呢!”

  听她们的口气,似乎早已知道铁镜心与沐就在她们的后面,而他们所保的贡物也准定会手到拿来。

  铁镜心勃然大怒,陡觉眼睛一亮,原来已穿出了石缝,只见上面的大盘石上,站着五个女子,其中四个都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在贵州路上所碰到的那四个少女,另一个年纪较大,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站在她们的中间,一式杏黄衫儿,艳丽非凡,眉宇之间却有着一股令人震慑的英气。

  铁镜心冷冷笑道:“幸会,幸会!那日在贵州道上,我可真替你们担心。”

  他气那“小姐”冷傲迫人,故意不理会她,这话是向那四个丫鬟说的。四个丫鬟之中,夏荷长得比较高大,人也最为活泼,一听便知道铁镜心有意矜功,立即笑道:“铁公子,说起来我们还未曾多谢你呢。要不是你引开盘天罗,我们虽不至于伤在他的鞭下,可也不那么容易得手。”

  铁镜心道:“你们实在应该多练几年,才好到江湖上混,我真不明白,你们的头领怎的这样忍心,竟把你们这些娇嫩的女孩子派出来?”

  夏荷咭咭笑道:“我也不明白,沐国公坐镇滇中,幕下难道没有人才,怎的派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书生出来?”

  沐道:“我倒要请教,我们怎么不懂事了?”

  春杏道:“我们曾两次劝你回头,你都不听,还要保什么劳什子的贡物进京,这不是成心要自己栽斗吗?”

  铁镜心仰天狂笑道:“只怕也不那么容易?不信你们就来试试!”

  那位小姐一直没有作声,这时忽地挥手说道:“你们退下。”

  向铁镜心笑说道:“你倒教训的是,她们是该多练几年,不过她们一向淘气惯了,非得凑凑热闹不成,我也管她们不住,幸而她们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高手,便弄得更为骄妄,目中无人了。”

  要知这四个丫鬟在路上碰到的人,铁镜心也是其中之一,她这么一说,即是把铁镜心也不列在高手之内,而且说话的语气神情,明里是骂她的丫头,暗中实是讥讽铁镜心骄妄,铁镜心如何听不出来?正想借题发作,那小姐又道:“你们四个真是不自量力,如何便要与铁公子动手?你们既走江湖,便该知道江湖的规矩,江湖道上第一条规矩是什么,冬梅,你说给我听听。”

  排在最末的那个少女说道:“江湖上讲究单打独斗,恃多而胜,胜了也不光彩。”

  夏荷笑道:“冬梅姐,你还漏了一点,若然辈份不同,或者武功相差太远,那就不在此例。”

  冬梅道:“小姐,你教训得是。就凭着铁公子腰间这口宝剑,我们四人之中,就没有一个可以打得赢他。”

  她们主仆几人一唱一和,听来似是捧铁镜心,骨子里实是全不把他放在眼内。那意思竟是说铁镜心不过比一个丫鬟强些而已,若然四人齐上,她们还怕赢了不光彩呢。铁镜心怒极气极,又狂笑道:“多谢你们看得起我,我也不是恃强凌弱的人。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婢子敢劫贡物,主子自更可知。好吧,我铁某不自量力,倒要向你这位主子请教请教?”

  那位小姐听铁镜心咆哮,只是微笑,随手折下了一枝柳枝,结成了一个环形。

  铁镜心怒道:“怎么,难道我铁某还不堪承教么?”

  冬梅忽道:“铁公子,请你将这个小书箱交给沐小公爹。”

  铁镜心怔了一怔,冬梅笑道:“若弄坏了箱中的宝贝,我们的小姐岂不白费精神?”

  话中之意,无异是说铁镜心必败无疑,铁镜心勃然大怒,但转念一想,弄坏了箱中的贡物,确然不当,只好强忍着气,将书箱交给沐,抱拳说道:“好吧,这样咱们都可放心,你若胜得了我,箱中的贡物奉送便是。”

  两人剑拔弩张,沐看这情形,即将动手,忽地跳上来道:“姐夫,你也忘了江湖上的规矩啦?”

  铁镜心面色一沉,道:“你懂什么?”

  沐道:“小虎子那面旗子!”

  随即向那少女施礼说道:“我的一位朋友给了我们一面旗子,先请小姐瞧瞧,若是两家相识,伤了和气,那岂非不好意思?小姐,我那位朋友叫做张玉虎,你贵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