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20
江南接连施用了几次独门点穴手法,都没有触及敌人的身体,竺法休忽地笑道:“你要卖弄你的点穴功夫么?好,就让你试试!”
陡地大喝一声:“着!”
欺到江南身前,一把就将他抓着,江南骈指一戳,如触木石,原来竺法休已运起了护体神功。
竺法休笑道:“你这小子还要拚命么?”
江南右手被他抓着,还能活动,明知点他的穴道也不中用,但一个人到了危险时候总要挣扎,他出于本能的又使出看家的本领来,再一指向敌人戳去。
哪知这一戳,竟然生出奇迹,只听得竺法休大叫一声,如中了雷电一般,忙不迭的便向后退。竺法兰叫道:“你怎么啦?”
说时迟,那时快,江南被竺法休摔脱,正好滚到竺法兰的脚下,竺法兰提起脚要踏他,江南一指戳去,又正好戳中他脚心“涌泉穴”!
竺法兰的脚跟好似给利针刺了一般,登时大叫一声,泪如泉涌!
其实竺法兰也早已知道了江南的点穴本领,他举足向江南踏去之时,足部的穴道都已封闭了的,但他却做梦也想不到江南这般功力,他这一戳竟比重手法点穴还要厉害,非但穴位没有闭住,连足少阳经脉也受了损伤!还幸亏涌泉穴不是死穴,姬晓风身手何等矫捷,就在竺法兰举足践踏江南之时,他已一掌拍了过来,这一掌正中竺法兰的背心!
“涌泉穴”虽然不是死穴,但被敌人戳中,便要泪如泉涌,全身疲软无力。所以姬晓风虽是受伤力弱,这一掌仍打得竺法兰哇哇大叫,接连摔了三个 斗才稳得住身形。
这时竺法兰哪里还敢再战?他的同门兄弟竺法休先已逃了,竺法兰一爬起来,也急急忙忙逃跑,他还生怕姬晓风追来,只恨少了一双腿。
江南看他逃得如此狼狈,自己身上的疼痛全都忘了,他拉着姬晓风的手,两个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姬晓风笑过之后,说道:“兄弟,真的多亏你了。要不是你点中他的涌泉穴,我决不能将他打败。”
姬晓风虽然已经是个大行家,但运气闭穴那是从外面看不出来的,因此,他只看得出是竺法兰“涌泉穴”被江南点中,尚还未知是竺法兰在封闭了穴道之后,仍然给江南所伤的。
江南笑道:“这是一时碰巧,也是他太轻敌之故。哈哈,他不知道我的点穴法是金大侠所传,竟敢毫不放在心上,那是他活该倒霉!”
原来连江南自己也不知道竺法兰已经封闭了穴道。
姬晓风又道:“非但是他,连我也想不到你的功力竟是如此精纯。竺法兰举足踏你,碰巧被你点中穴道,这也罢了,那竺法休的本领尚在竺法兰之上,他已经将你抓着,如何也给你伤了呢?”
江南道:“那也是他太轻敌之故,他说要试试我的点穴功夫,他抓着我,既不施展分筋错骨的手法,又不信手点我的穴道,我当然不和他客气了,哈哈,一点就正中他胸口的璇玑穴!”
江南素来欢喜说自己得意的事,他点中竺法休的璇玑穴那是第二次才成功的,第一次点中竺法休的时候,他自己的手指给碰得几乎折断之事,他就不提了。
姬晓风虽觉得,竺法休这样容易的便给江南打跑,未免太过出奇,但江南那番解释,却也的确合情合理,不由他不相信。他给江南那副滑稽的神态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兄弟,你真是一员福将,有你在场,便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还担心连累了你呢,哪知却反而是你救了做哥哥的这条性命,哈,也真想不到,那竺法休竟会如此轻敌,以致败在你的手下。小兄弟,做大哥的这厢多谢了。”
江南连忙还礼道:“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若然有酒肉便来,有患难便跑,这样的兄弟还成什么话,区区小事,也要一谢再谢,那么,你甘愿冒重见天魔教主之险,去救我的儿子,我又该如何多谢你呢?”
姬晓风哈哈笑道:“小兄弟,你真是个爽快人!可是我却是个好吃好喝的人,要是仗你的福气,此去徂徕山,救得我的侄儿来,我还要和你痛饮一场。”
江南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当然,但你可得让我作东,到时候,也不会再劝你少喝了!”说罢才哈哈笑起来。
姬晓风道:“好,那么咱们现在就分手吧,记住,十天之后,在西面蟠龙镇等候我的消息!”
江南最初与姬晓风结拜之时,还并不是十分诚心的,不过他生性随和,不愿拂逆姬晓风之意而已。但到了此时,却和姬晓风的神情甚为投合,甚至比起他的义兄陈天宇来,还更有一种亲切之感。因此他反而有点惜别依依之感了。当下,问道:“大哥,你还有什么嘱咐吗?”
姬晓风想了一想,说道:“小兄弟,你上邙山见到了谷之华,你顺便替我问候她吧。”
他刚刚说完,忽又摇了摇头,不待他答应,便又说道:“嗯,还是不必了!不必再在她的面前提我的名字了!”言下神色黯然。
江南道:“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也明白谷女侠的为人,我一定要将你改邪归正的事情和你的心愿说给她听。我相信她知道她有这样一个师兄,绝不会感到羞耻,而是感到骄傲!”
姬晓风脸上露出笑意,说道:“好吧,我知道禁止你说话,比禁止我喝酒还难。你要说那也随你吧!”
两人分手之后,江南回想起刚才反败为胜,将那两个番僧打的狼狈而逃的情形,还是十分得意,就像小孩子回味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一样。自言自语道:“姬大哥,你结识的这个兄弟虽然本事不济,却也还有点用处。”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地心中一惊,叫道:“不对!”
你道江南何以会发现不对,原来他虽然欢喜吹牛,却也有细知之明。他在得意忘形之后,突然想起了姬晓风和他说话时,脸上的疑惑的神情,和姬晓风的那一句话:“真想不到那竺法休竟会如此轻敌,以致败在你的手下!”
他不禁在心里自己暗问自己,“我之所以得胜,当真是完全由于对方的轻敌么?”
江南在武学上也已有了相当造诣,他一冷静下来,立即便发觉许多疑窦,他想起了自己给那竺法休抓着之时,半边身子麻软,已是仅能使出五分真力;他想起自己出手点那竺法休的穴道,第一次点穴的情形和第二次大大不同,第一次如触木石,第二次却似触及一团烂泥。
他又想起了后来点那竺法兰的“涌泉穴”的时候,他明明是感觉到敌人是已经闭了穴道的,他又不禁自己暗问自己道:“那竺法兰的功力和姬大哥旗鼓相当,怎的他闭了穴道,也会为我所伤?哎呀,我只知道自己夸耀,刚才却忘记告诉姬大哥了!竺法兰闭了穴道,姬大哥是第三者,当然不知,但我却是感觉得到的!”
江南发觉了这许多疑窦之后,立即联想起十年前的一件往事。那一年他和邹绛霞尚未订婚,有一次路过她家,恰巧遇着许多厉害的邪派人物,向邹绛霞的母亲杨柳青寻仇,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连胜几场,替杨柳青解了危难。杨柳青本来不大看得起江南,也是经过了那一次之后,才对江南另眼相看,愿意把女儿许配他的,江南当时也是赢得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是由于金世遗的暗助。(事详《云海玉弓缘》)
江南有时虽然傻里傻气,人可并不胡涂,他想至此处,立即恍然大悟,狂喜叫道。“金大侠,我江南找得你好苦,原来你就在这里,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快快出来吧!”
原野上四顾无人,一片寂静,只有江南的回声。江南连叫了几遍,都不见金世遗现形。江南大为着急,又再叫道:“喂,喂,不单是我,那神偷姬晓风也在找你呢!你要不要听他的故事?”
仍然不见有人回答。江南心道:“难道暗助我的人不是金大侠?嗯,那绝不可能不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样本领?”
江南知道金世遗的脾气,心里想道:“金大侠他不肯这个时候见我,想必另有原故。我到了邙山,必然可以见得着他,唉,可惜姬大哥已经走远了!”
江南虽然有点为姬晓风惋惜,但想到自己不久就可以见着金世遗,心中无限兴奋,当下便兼程赶路,前往邙山。
第二天中午时分,江南便到了邙山脚下。山脚有一座凉亭,树阴深处,凉亭里有个卖茶的老人,见江南满头大汗,便招手道:“客官,你走得累了,进来歇歇吧。”
江南正自感到腹肌口渴,走进去问道:“可有酒菜卖么?”
那老人笑道:“这里不比路边的茶亭,哪有什么生意。小老儿也不是做买卖的,只因这几天是山上药王庙的香期,上山的人多多些,小老儿闲着没事,就在这里烧茶,好给上山的香客解渴,任随客人高兴,施舍几文。”
江南见那老人和蔼可亲,坐下来便和他东拉西扯的闲聊,问道:“我只知道山上有座玄女观,却原来还有一座药王庙,倒没听人说过。”
那老头儿道:“这药王庙只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小庙,即是山中的药农和猎户供奉的,近年来才稍稍改以装修,怎比得上玄女观。不过,这药王庙和玄女观却也有些关系。”
江南问道:“什么关系?”
那老头儿道:“现在在庙里住的尼姑本来是玄女观的,玄女观治伤的药很灵,以前在山里住的野兽咬伤也常到玄女观去求药,但玄女观在邙山山顶,上去不方便。所以,玄女观派了两个尼姑,就索性住在药王庙里,我们也把她们当成药王庙的主持了。”
江南笑道:“药王爷爷是个男的,怎好用尼姑主持?”
那老人也笑道:“又不是什么庄严古 、十方丛林,我们只问药灵不灵,管他是男是女?”
江南喝了一碗茶,正想解开干粮袋,那老头儿忽道:“我有话在先,不要钱的,小哥儿,你不必客气!”
江南怔了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这样说话的原因,原来江南为了急于赶路,星夜奔驰,昨晚根本就不是在客店里住的,而是跑得倦了,就随便在地上躺一会,因此他的衣裳头发,都满是泥碎草屑,而且他是在和那两个番僧大打一场之后,便立即赶路的,身上穿的衣裳也还未换,这件衣裳早已被竺法休撕得破破烂烂了。江南心道:“是了,他一定是见我这个模样,因此以为我是个穷光蛋了。”
那老人改口称江南为“小哥儿”,江南越发觉得亲切,当下也不说明真相,接过他的炒米饼便大嚼特嚼,笑道:“老公公,你的心地真好,非但不要我施舍茶钱,反而将炒米饼施舍给我!”
说话之间,忽见一乘小轿,抬到了凉亭前面,那乘小轿虽然只是两人抬的和官府坐的八人大轿不能相比,但却是一顶簇新的描金刻花小轿,华贵非凡,江南和那老人都甚为惊异,那顶小轿停了下来之后,只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妇人走了出来,那凉亭的老人睁大了眼睛,看得呆了,竟然忘记了招呼!
正是:
罕见荒山来贵妇,珠光宝气惹疑猜。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