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6
这时聚义厅内只剩下石英等四人,云蕾言一出,石英父女全都变色。石翠凤偎近云蕾,拉她的手,颤声说道:“云相公,你当真是个女子么?”云蕾面红过耳,低声说道:“姐姐,你说得不错,我当真是女子!”石翠凤花容失色,指着云蕾道:“小冤家,你,你……”哽咽着说不下去,云蕾羞惭不已,道:“好姐姐,是我一时淘气,欺骗了你。姐姐,你别恼怒,我,我还有一位义兄――”石翠凤杏脸生嗔,怒道:“谁管你甚么义兄,呀,小冤家,你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心事!”
石翠凤此时虽明知她是个女子,但说话的口气,仍是将她当作男子看待,张丹枫听了,不觉失笑。石英比较老成持重,将张丹枫拉过一边,细细盘问,张丹枫将云蕾的来历说了,又笑道:“当时是你择婿心切,云蕾又是小孩心性,要不然也不至于闹了这场笑话。好在也不过蒙了你们一年,不至于误了令嫒的青春。金刀周健的儿子你是见过的了。你说此人在后辈之中,也算得是一位少年俊杰吧?”
石英一听,自然知他话中之意,没精打采,答道:“女儿的婚事,我也不再管啦。周山民嘛,若与云蕾相公相比,那自然比不上。但也还算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石英叫惯了,一时转不过口,他像他女儿一样,仍然叫云蕾做“相公”,张丹枫又不觉一笑。石英忽道:“少主,我失了一位爱婿,但却要恭喜你啦。”反过来取笑张丹枫。
这一取笑,却勾起了张丹枫的心事,叹口气道:“喜从何来?”石英道:“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我的丫头哪配得上云相公,她就是不肯,我也要叫她把云相公让与你。你们几时请喝喜酒,哈哈,这也是武林的一段佳话呀!”张丹枫道:“言之过早,言之过早!石老英雄,你还有所不知。”将张、云家两家的冤仇说了,石英惊诧不已。
那边厢石翠凤仍与云蕾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完,石翠凤一向把云蕾当作她理想的夫婿,这时自是伤心不已。云蕾虽然甚是尴尬,但亦为她感动。忽道:“好姐姐,我此生不嫁,陪你就是!”
石翠凤面上掠过一丝笑容,道:“你话当真?”云蕾孩子之气仍然未脱,笑道:“怎不当真?但我的好姐姐呀,我有一个兄弟,你却没有。我不嫁人自可,你不嫁人,谁接你们石家的香烟后代?”石翠凤啐了一口,瞧了张丹枫一眼,忽道:“云相公,我知道你话不由心,我虽然是个傻丫头,也早看出谁是你的心上人了。”云蕾也给她的话引起感触,叹了口气,颓然说道:“我此生永不嫁人,你若不信,我给你发个誓!”石翠凤掩住她的口道:“好端端的,发甚么誓呢?呀,我有了你这样一位好妹妹,也就很心满意足了。”
石英素性豁达,虽然一时不快,此刻亦已消除,对女儿笑道:“妙极,妙极,你们既然认了姐妹,云相公怎么还不来拜见我这个义父?”云蕾一笑而起,走到石英跟前,盈盈下拜,石英将她扶起,道:“云相公,生受你了!”张丹枫哈哈一笑,道:“还叫云相公?”此言一出,众人俱都失笑。
这时已近黄昏,外面叫嚣之声,仍然此断彼续,聚义厅内,并无食物。幸张丹枫与云蕾随身携有干粮,取来摊给四人吃了,云蕾道:“今日将就过了,明日如何?”张丹枫笑道:“明日愁来明日忧,何必去管?”四人谈谈笑笑,倒不寂寞,外面沙涛等人,惧他们双剑合璧的威力,不敢进来偷袭。
是夜张丹枫与石英轮班看守,云蕾与石翠凤在长椅上联“床”夜话,各诉别后之情,亲亲热热,倒真的有如一双姐妹。云蕾问道:“那次咱们在青龙峡分手,你爸爸来信催你回去,究竟是为了何事?”石翠凤道:“还不是为了那幅古怪的画图,我爸爸听说,瓦剌国不知怎的已知道这幅画图在我家中,要派人来劫夺。因此我爸爸叫我回去,举家逃到饮马川蓝寨主那里避祸,我们全家还是在战后才回来的。想不到沙涛这老贼与也先勾结,还是放我们不过。”
云蕾笑道:“他们哪里知道,这幅画图早已到了我大哥手中。”石翠凤听她叫“大哥”叫得如此亲热,心中又是一酸,道:“你有了哥哥,就忘了姐姐了!”云蕾又叹了口气,她是个女孩儿家,不似张丹枫的无所避忌,蕴蓄在心中愁思,即算对着情如姐妹的石翠凤,也不肯言说。
石翠凤见她神情奇特,甚是诧异,当下也不便多盘问,两人谈谈说说,不觉蒙 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得外面人声喧哗,张丹枫叫道:“小兄弟,你快起来看!你说曹操,曹操便到,你瞧,这可不是你那位义兄到了!”云蕾起身一看,已是第二日的早晨,千斤闸只拦着正面大门,两旁墙壁还有箭眼,只见外面旌旗招展,有两面大旗,特别醒目,一边红日,一边明月,正是金刀寨主的标志――日月双旗!
外面杀声震天,张丹枫道:“周山民来得真是合时。”语带双关,云蕾不觉抿嘴一笑。过了一会,厮杀之声渐渐静止,千斤闸也给外面的人合力吊起,阳光耀眼,周山民缓缓走进聚义厅来。
云蕾昨日露了卢山真相,索性换回了女子的衣裳,周山民一见,颇是惊奇,与众人打了招呼,又向云蕾瞥了一眼,云蕾笑道:“我托你的事情,我已经自己说清楚啦。”云蕾换了女装,一笑之下,梨涡隐现,有如初开的百合花,在周山民眼中更增美丽,周山民不觉心中一动,但见张丹枫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又不觉爽然若失。
要知周山民本来是单恋云蕾,但自知道云蕾对张丹枫的情意之后,即是常常自抑,到了澹台灭明暗助他们打胜仗,说明了张丹枫为国的苦心之后,周山民更是下了决心退出这一场无望的情场角逐。所以此时虽然心中一动,但迅即又压抑下来。
石英道:“周贤侄,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困此山,引兵来救?”这一问也正是众人心中的疑问,不约而同地大家都看着周山民。只听得周山民道:“在瓦剌入侵之后,我们流散四方,现下战事已经结束,我们重新集结,想回到旧日的基地。昨日行军至附近扎营,晚上就出了一桩怪事。”石英道:“甚么怪事?”
周山民道:“有一个蒙面人夜晚偷入军营,飞刀递简,信上写得清清楚楚,说你们中了沙涛圈套,被困在这儿。这蒙面人武功卓绝,待我们发现之时,他已似一溜烟的走了。”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是蒙面人?”心中大是疑惑。周山民道:“是呀,这蒙面人来无踪,去无迹,真不知他是何来?家父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石英老英雄遇难,咱们不能不救,故此叫小侄领兵前来。”张丹枫与云蕾都在暗暗纳罕,不知这蒙面人是否即那蒙面人?
周山民又道:“在瓦剌入侵的时期,家父曾几次派人到石老伯的宝庄探望,石老伯避难未回,是以无由致讯。”石英道:“多谢你爹爹的关怀,改日我再去问候。”看周山民,只觉得他也是一表人材,虽然尚比不上张丹枫与云蕾,但亦是不俗。
众人在沙涛的山寨中吃过午饭,张丹枫与云蕾因急着赶路,先行告别。石英父女与周山民直送到山下,张丹枫与云蕾撮唇一啸,那匹照夜狮子马与云蕾的内苑御马先后奔至,周山民见云蕾跨上马背,忽然记起一事,道:“云姑娘,且慢。”云蕾在马背上回头说道:“周大哥,有何见教?”周山民道:“你和石姑娘的事既然说清楚了,那就不必我再替你多费唇舌啦。这东西你收回去。”说罢,在怀中取出一支碧玉珊瑚。正是:
接木移花计已遂,何须重觅碧珊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