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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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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玄子左手拂尘搂头罩下,段仇世一掌拍去,轻飘飘的好似并不用力,那拂尘的万缕千丝,却已给他的掌力荡开。原来段仇世以前练的是毒掌功夫,后来觉得毒掌功夫不够光明正大,改而苦练绵掌,练了七年,绵掌功夫亦已到了“击石成粉”的境界,也好在他练成绵掌,以柔劲化解柔劲,方能对付得了洞玄子这柄拂尘。在荡开拂尘的同时,段仇世右手的长剑刺出,“当”的一声,两柄长剑碰个正着。火花飞溅之中,两人的身形都是不禁晃了一晃,虎口也都是隐隐感到一阵酸麻。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刚好功力悉敌。

  洞玄子哼了一声,拂尘再起,这一次尘丝却没散开,而是聚成一柬,拿来当作判官笔使,径自指向段仇世的穴道。而右手的长剑则是剑走轻灵,用来辅助拂尘的攻击。

  段仇世心头一凛,想道:“这臭贼道列名崆峒三老,倒也不是浪得虚名。这刚柔互换的功夫,使得似他这样巧妙的,在武林中恐怕也是寥寥可数了。”

  原来段仇世刚才那样的奚落他,用意乃是要把他激怒的。其实洞玄子的本领虽然比不上师侄丹丘生,但决不至于像段仇世说的那样“相差太远”。若然只论本派功夫的精纯和火候,丹丘生恐怕也还稍不如他。

  洞玄子是老狐狸,给段仇世那么一激,虽是气恨,却没动怒。他深知高手搏斗,决不可气躁心浮,当下沉住了气,攻守兼施,和段仇世展开恶斗!

  剑影纵横,拂尘飞舞。段仇世和洞玄子这场恶斗,也是各有千秋,斗得难分难解。

  杨华如在山阴道上,目不暇接,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两个师傅都是他极之关心的人,他的一颗心也随着形势的变化起落。看到紧张之处,情不自禁的便是高声喝采,或者大叫可惜。

  杨华年纪虽轻,但从五岁开始练武,也已练了十一年了。不过平日练武,只是师傅和他“喂招”,却未有过实战经验,此时得有机会目睹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性命相搏,不觉便拿来与自己的平日所学印证。“二师傅这招推窗望月,我只道是一招普通的入门掌法,却原来也可以变化得如此精妙。”“三师傅的这一招玄鸟划砂,先慢后快,和我的一出手便力求快捷不同,敢情这就是后发制人的精义?”看了百数十招,不知不觉领悟了许多武学的诀窍。

  正在看得出神,忽听到段仇世喝道:“华儿,提防恶狗!”杨华瞿然一惊,只见欧阳业已是到了他的身边。

  欧阳业哈哈一笑,说道:“小鬼头看得心痒难熬是么,我和你玩玩!”

  杨华一跃而起,刚要拔剑,说时迟,那时快,欧阳业已是骈指倏的向他点来。指头还未碰着他,已是令他感到一股炽热的气流,杨华脚踏蹑云步法,百忙中一闪闪开。欧阳业道:“小鬼头倒很溜滑。”变指为掌,一掌劈出,热风呼呼,原来他是家传的“雷神掌”功夫,“发出的掌风,就似从铁匠的鼓风炉中喷出来似的。

  丹丘生叫道:“走乾门,转坎位,反戳劳宫穴!”杨华依法施为,一指戳出,指尖果然是恰好对准了敌人掌心的“劳宫穴”。欧阳业练的雷神掌,最怕是劳宫穴给人点着,一给点着,真气就会涣散,连忙缩手。

  可是丹丘生指点徒弟,稍稍分神,登时便给阳继孟乘机反攻,枪了先手。第八重的修罗阴煞功非同小可,攻势猛压下来,饶是丹丘生内功深厚,也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段仇世叫道:“决剑攻他下盘!”略一分神,也是给洞玄子乘机进击,险险给他拂尘扫着。

  杨华早已拔剑出鞘,避招、出剑、进招,一气呵成。唰唰唰连环三剑,就和对手抢攻,叫道:“两位师傅放心,徒儿不怕这条恶狗!”

  段仇世哈哈大笑,说道:“对,初生之犊不畏虎!”丹丘生道:“不对,应该说是初生之犊不畏恶狗!”他们看到徒弟力斗强敌,应付得居然不错,都是大为得意,也就不顾自己也是正在对付强敌,不该分神了。

  洞玄子和阳继孟岂是易与小辈,攻势一抢到手,便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段仇世和丹丘生想要抽空指点徒弟,已是不可能了。

  杨华的真实本领,自是远远不如对方,但他的蹑云步法迅捷轻灵,这却是欧阳业比不上他的。所以段仇世教他用快剑攻欧阳业的下盘,叫欧阳业无法凝聚真气以雷神掌伤他。但虽然如此,由于双方的本领相去甚远,而且形势瞬息百变,即使杨华的两位师傅有空指点他,也是不可能和现场的变化丝丝吻合的。故此杨华在开头数十招还能勉强支持,百招之后,却难免有了力不从心之感了。

  丹丘生猛的急攻三招,把阳继孟迫退一步,缓过口气,叫道:“华儿听着,你要目中有敌,心中无敌!”

  这两句话乃是提纲挈领的武学精义,平日丹丘生对杨华说过不止一遍的。杨华一听,登时心领神会,心道:“不错,这两句话我怎么忘了?”

  “目中有敌,心中无敌”,那就是既要重视敌人,又要轻视敌人的意思。你看到眼前的敌人,要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认真的对付他,但心里却不必畏惧强敌,到了最高境界,甚至可以当作无敌人正在与你性命相搏,那你就可以无杂念的把你所有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杨华一悟精义,便即见招解招,见式拆式,把生死荣辱胜负等等杂念抛之脑后,不求克敌反能克敌,果然劣势渐渐扭转过来。欧阳业只觉得杨华的剑法招招凌厉,每一剑都似乎是指向自己的要害,饶是他本领高出杨华许多,也是不禁有点提心吊胆了。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百多招,在这段时间里,丹丘生业已抢回攻势,稍占上风,段仇世也和洞玄子扳成了平手。但到了一百多招之后,杨华却又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不觉暗暗叫了一声惭愧,想道:“我得了师傅的提点,可还是打不过这厮。”他可不知,欧阳业本是江湖一霸,能够和他打成平手的武林中总共也不过十多个人,如今他能够和这样的强手斗到将近三百招,这已经是十分之难能可贵了!

  欧阳业久战不下,心中焦躁,掌力越发加强。

  杨华闷热难当,汗如雨下。他已在全神应付敌人了,但热得实在难受,招数发出,不知不觉已是不依章法。

  欧阳业一看时机已到,陡地一声大喝,右掌震歪杨华的剑尖,左掌五指如钩,立即向他当头抓下。这一抓正是欧阳业的杀手绝招,一抓下来,把杨华的身形笼罩在他掌势之下,叫杨华决计躲闪不开!

  丹丘生和阳继孟的恶斗,已经略占上风,他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见徒弟不妙,立即也是一声大喝,身形疾起!

  阳继孟忽觉眼前白蒙蒙一片,酒气熏人,恶心欲呕,原来丹丘生在飞身跃起之际,大口一张,把刚才喝进肚里的一坛烈酒全都喷了出来,阳继孟连忙闭了眼睛,双掌护身。酒花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饶是他差不多已可说是练成了铁骨铜皮,亦自感到火辣辣作痛。他想不到丹丘生还有这门绝技,不由得心头大骇。

  殊不知丹丘生这一喷看似恶作剧,实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阳继孟的穴道给热酒一烫,阴煞气消,威力大减,但丹丘生自己亦是颇伤元气了。要知他们二人功力相若,本领相当,丹丘生若非如此,可也很难摆脱阳继孟的缠斗。

  那边厢段仇世也是蓦地一声长啸,长剑一挥,用足十成功力向洞玄子劈下。洞玄子吃了一惊,喝道:“要拼命么?”只听得“咔嚓”一声,双剑相交,竟是断为四截。

  段仇世把手中的半截断剑一掷,不理会洞玄子的后着如何,立即便向徒弟那边跑去。他和丹丘生是一样心思,要救杨华性命。这一掷名为“神龙掉尾”,正是段家剑法中败中求胜的最后一招绝招。洞玄子闪避不开,“波”的一声,断剑插进他的胸口。洞玄子红了眼睛,伸指点了胸口旁边的三处穴道。这是崆峒派的封穴止血法子,可令伤者不至因为失血过多,便即昏倒。但也只是仅能急救一时而已。

  洞玄子情知性命难保,他要争的就是这一时片刻,他嘶哑着声音喝道:“段仇世,你也休想活命!”断剑插在他的胸口,他居然还是能够如影随形地追上了段仇世。段仇世对他的恫吓,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们两人来得正是时候,欧阳业那一抓堪堪抓到了杨华的顶门,丹丘生先到,反手一拿,扣着他的手腕,欧阳业沉缩肘,掌力疾吐,双方硬碰硬接,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只听得“蓬”的一声,有个人摔出三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