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流星》299
他这么一声大喝,孙道行和张火生二人首先如奉纶音,膝盖一软,果然就从山坡上骨碌碌的直滚下去。叶谷浑被他们一拉,跟着也滚下去了。
原来韩紫烟那炉檀香,是一种慢性迷香。不会立即发作。但若换了常人,只要吸进一点,半个时辰之内,定必昏迷。崔宝山就是因为未练过内功,首先昏迷的。
丹丘生在韩紫烟房间里吸进了迷魂香,此时早已过了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也有多了。只因他的内功深厚,故而在连番恶斗之后,此时方始发作。
卫托平等五人内功造诣比不上他,不过也没有似他这样经过连番恶斗,是以发作的先后,也就按照各人造诣的深浅,有的和他交过手之后方始发作,有的跑上山来未用真力便即发作了。最后发作的是叶谷浑,假如叶谷浑有胆量和丹丘生一斗的话,只怕丹丘生还更不济。
虽然也吸进了一点点迷魂香,但因他在韩紫烟房间里不过片刻,吸进的少量迷魂香一时间尚未至于发生影响,而且在他未来之前,丹丘生已先和五大高手恶斗过一场,耗损的气力也是比他为大。
此时孟、金二人双剑合璧,和迦密法师恶战,正在到了紧要关头。
斗到紧处,孟华忽觉一阵眩晕,划出的剑圈稍有裂缝,不禁心头一凛:“怎的我竟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了?”
本来功力悉敌的高手搏斗,稍有破绽,就难免要给对方识破,何况迦密法师的功力本来就要比孟华高出许多。但说也奇怪,迦密法师竟似未能窥破。
原来此时正是卫托平等五名高手相继滚下山去的时候。而他们也正好斗到和丹丘生站立之处相距不远的山边。迦密法师一抬头,只见丹丘生正在圆睁双眼,盯着他看。他刚刚领教过丹丘生的厉害,怎知丹丘生此际已是毫无能力?目光一接,他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生怕丹丘生就要加入战团。他连孟、金二人都对付不了,如何还能再添强敌?
他怕丹丘生阻截,把青竹杖舞得风雨不透,从丹丘生旁边数丈之地掠过,孟华作势欲追,丹丘生哈哈一笑,说道:“穷寇莫追,由他去吧!”
孟华已看出不妙,走近丹丘生身边,悄悄问道:“师傅,你怎么啦?”丹丘生道:“你呢?”孟华说道:“我似乎觉得气力正在渐渐消失。”
卫托平等人滚下山去,伤得都是不轻。只有孙道行因精于猴拳,翻腾滚扑乃是他的特长,滚下山来,只是划破一点皮肉,伤得最轻。不过也是感到气衰力竭了。
他定了定神,回想刚才的情形,疑心顿起,说道:“此事有点邪门,怎的咱们都忽然气力不济?但丹丘生似乎也不会比咱们好了多少,否则他焉能这样轻易放过咱们?”
卫托平虽然受伤较重,但在五人之中,他的功力也是最高,神智尚未模糊,听了孙道行的话,登时瞿然一省,说道:“对,好歹咱们也还要试他一试!”当下把崔宝山的亲兵队长唤来,说道:“你带队上山,不必太过逼近,在弓箭可以射到的地方乱箭射他!”
孟华看见清兵已经冲上山腰,而他的气力却正在逐渐减退,无计可施,只好一咬牙根,说道:“漪妹,你背牟姑姑和师傅先走,我在这里替你们抵挡一阵。”
金碧漪忽道:“咦,孟大哥,你看那边,火光好大!起火之处,是不是清军营地?”
孟华跳上危崖,把眼望去,只见一片黑烟,上冲霄汉,火光也都隐约可见。孟华大喜道:“不错,正是清军大营起火。奇怪,这是谁干的呢?”他知道桑达儿带领一小队人马是计划好来接应他的,但这一小队人马绝对不可能杀进清军的大营。
金碧漪片刻兴奋过后,叹口气道:“可惜远火难救近急,还是让我帮你和他们拼一拼吧。”
孟华说道:“不,你还是和师傅、牟姑姑先走的好。我趁他们军心慌乱,出去冲击他们。”
营地起火,冲至半山的清兵也发现了。
亲兵的队长名叫崔一伦,是崔宝山从家乡带出来的疏房侄儿,对叔父最为忠心。他看见火光,好生踌躇不定,想要回去保护叔叔,但又不愿就此放过刺客。山脚下孙道行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大声叫道:“营中失火,算不了什么一回事情,自然有人扑灭。你先擒刺客要紧!”他受伤最轻,高声说话,声音还是可以传到山腰。
崔一伦料想不会是无端“失火”这样简单,但一想孙道行的话也有道理。假如这几个刺客当真是如他所料已经有气没力的话,那么擒了刺客再行回去,当然更好。于是他在稍停片刻之后,立即又带队冲上山头。但这片刻的迟延,形势却忽然变了。
只听得号角呜呜,蹄声得得,一队人马,突然出现,马壮人强,来得有如暴风骤雨。
孟华大喜叫道:“好了,桑达儿来了!”
桑达儿人未到,箭先发,百步之外,连珠箭射将过去,登时把三名清兵射下马来。
崔一伦是清军中的神射手,睹状大怒,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看箭!”嗖、嗖、嗖,也是三支连珠箭射将出去。
桑达儿一声长笑,喝道:“好,我就与你比一比箭法!”只见弓如霹雳,箭似流星,“卜卜”两声,四支箭在空中碰个正着,跌了下来。
他们都是三支连珠箭齐发的,桑达儿一个“镫里藏身”,闪开了崔一伦的第三支箭。但他最后的一箭却是后发先至,倏的就射到了崔一伦的面门。急切间闪避已来不及,崔一伦只好持弓拨箭,“咔唰”一声响,他这把五石强弓,竟然给桑达儿一箭当中劈断!
乌里赛拍马上前,喝道:“不识好歹的小子,我把功名富贵送给你,你不要,反来庇护这姓孟的小子!你不知道这小子是我的仇人吗?哼,哼,别人怕你神箭,我可不怕!”
桑达儿心头火起,斥道:“你才是不识好歹的蠢材。不和我们同舟共济也还罢了,反而引狼入室,为虎作伥!好,我倒要看你是真的不怕,还是假的不怕!”声出箭发。
乌里赛挥舞宝刀,上一个“雪花盖顶”,下一个“枯树盘根”,打落了两支箭。可是第三支箭却已从空门射进,直指胸膛,他的宝刀也来不及收回招架了。
就在此时,忽地有一粒小小的石子飞来,帮他把桑达儿这一支箭打落。这粒石子是孟华以“弹指神通”的功夫打出来的。“桑兄,乌里赛王子虽然一时糊涂,可还不能把他当作敌人,由他去吧!”孟华朗声说道。
乌里赛本是听信孙道行的说话,以为孟华已经气力不济,这才敢大着胆子上山要捉孟华的。不料孟华竟然还有如此功力,能够在百步之外,弹出一粒小小的石子,就把来势极其刚劲的飞箭打落了。
更想不到的是孟华以德报怨,他要杀孟华,孟华反而救了他的性命。
霎时间乌里赛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惭愧,那里还敢再发一言,拨转马头就走。
孟华的气力正在渐渐消失,在他使用“弹指神通”的功夫之时,功力已是不到原来五成,勉强施为,替乌里赛打落了那支箭后,只觉胸口阵阵作闷,恨不得有张床在身边,躺下去睡个大觉。
崔一伦弓已折断,气沮神伤。自忖打不过对方,也只好下令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