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凌君毅出道以来,最使他穷于应付的一场恶斗,身形一起,突又疾沉而下!
这一下动作快速,避开了八柄毒刀的空中袭击,身形落地,立即一个急旋,正待冲出刀阵!哪知这八人久经操练,武功、心意,动作如一,配合得十分严密,八刀交织,一齐刺了个空,也立即跟踪落地,八人依然各占方位,丝毫不见散乱,八道光,又同时交叉攻到。总管巴天义脸色阴沉,站在阶上,适时喝道:
小子,你此时弃去长剑,束手就缚,还来得及。”
八个大汉听到巴总管的喝声,立即有人大喝道:“小子,总管叫你弃剑受缚,还不住手?”一人出声,大家附和着略喝:“小子,快快弃剑受缚。”凌君毅身在刀阵之中,听得大怒,不觉剑眉一剔,朗声喝道:“姓巴的,我只是不愿多伤无辜,你当区区刀阵,真能困得住我?”喝声出口,右手长剑奇招突发,但见一道耀目长虹,从他边涌起,回扫而出,这一剑,正是他家传八剑之一的“龙争于野”!师傅曾经告诫过他,他家承的三种武学,行走江湖,不宜轻易展露,但此时他被迫得不得不使,刹那间,但听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八个蓝衣大汉都只觉眼前奇亮,右腕被震得发麻,八柄天蓝化血刀,同时被震脱手,飞出去!八个大汉全都被他这一招震慑住了,谁都不知道自己朴刀是如何脱手的,一时不禁望口凌君毅发呆!巴天义看得脸色大变,突然双手一拍,厉喝道,“你们还等什么?”这句话,等于是发出了最后命令!八个大汉悚然一惊,倏地后退一丈双手扬处,八股细碎蓝芒,千百点寒星,由八个不同方向,密集如雨,向凌君毅立身之处,激射而至!但凌君毅却在此时,已经到了巴天义身前,锋利的剑尖,一下抵在他喉结之上,冷冷说道:“姓巴的,你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喉咙。”巴天义能当得上四川唐门的总管,一身武功,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但他根本没看到凌君毅是如何欺过来的。他只觉眼前微风一飒,雪亮锋利的剑尖,已经点在自己喉咙之上,这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事,一张脸登时煞白,硬是不敢挣动一下。
黑煞掌耿士贵就站在巴天义身边,他心机深沉,一看机不可失,一声不作,抡掌就朝凌君毅肋下印来,这一掌相距既近,他又是蓄意而发,自然快速无比!凌君毅好像背后长着眼睛,看也不不看,左手疾翻,一招“赤手缚龙”,快得如同闪电,扣住了耿士贵的手腕,反手朝后丢出。耿土贵毫无还手余地,一个身于就像稻草人一般,手舞足蹈,直向广场中间摔了出去。差幸那八个大汉暗青子出手,忽然不见了凌君毅的影子,大家已经停下手来,不然,这位副总管必然成了飞靶!巴天义色厉内茬,直着脖子,头往后仰.口中厉声道:“朋友你要如何?”凌君毅冷傲地道:“带路。”巴天义额前汗水直冒,问道:“你……要见谁?”凌君毅道:“自然是你的主子。”巴天义着急道:
“你……”凌君毅不让他说下去,忽然收起长剑,冷喝道:
“姓巴的,好好转过身去,向里去吧,我想你心里一定明白,在我凌某面前,有剑,没剑.都是一样,只要你敢有半点异动,我不会让你跨出一步的。”这话换在平时,巴天义死也不会相信,但此刻从凌君毅口中说来,他却千信方信,这年轻人一身武功,确实莫测高深,他说得出,做得到,天底下,没有人会把自己性命当作儿戏的!巴天义一声没吭,转过身去。他喉头前面,有形的剑,已经收回去了,但他可以感觉到,背后有一支无形的剑抵着他!
这是他多少年的经验告诉他的,这年轻人,凭他的能耐,实在惹不起人家,总算背后没被剑尖抵着走进去,这已是人家给他面子了。不,这是凌君毅故示大方,压根儿没把他巴天义放在眼里。在巴天义来说,虽是被人押着进去的,但在旁人看来,却像是领着凌君毅进去的,这总比剑尖抵着走要好得多了。他硬着头皮,走在前面,凌君毅宝剑早已返鞘,步履潇洒,跟着他进入大门。
二门前面,同样站着四名黑衣佩刀大汉,他们看到巴总管领着人进来,自然不加拦阻。进入二门,就可以看到大厅上灯火辉煌,阶上走廊间,左右各站着四名一色身穿黑衣、手捧天蓝毒剑的女子!
这八个女子,年龄都在四十以上,腰佩革囊,左手都戴着鹿皮手套,这阵仗虽是娘子军,倒也雄纠纠,气昂昂!大厅上。垂着湘帘,这时已从帘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沉声道:“巴总管,老身听说有人破了咱们曲‘八封刀阵’?”
巴总管慌忙趋前三步,朝阶上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正是来向老夫人禀报,此人姓凌,要见老夫人。”凌君毅听得不禁一怔,心想:
“自己是找鬼见愁唐老七来的,几时要求见甚么老夫人?”
只听那苍老妇人声音说道:“人呢?”巴天义躬着腰;直:“启禀老夫人,属下已经把他带进来了。”
苍老妇人声音冷冷一哼道:“你们都栽了跟斗是不是?”
巴天义拭着汗水,不敢出声,苍老妇人声音缓缓说道:“好吧。
你带他进来。”
巴天义应了声“是”,迅快转过身来,脸露阴笑,抬抬手道:“凌朋友随我进去。”
说完,急步朝阶上走去……凌君毅没有作声,随着他举步跨上石阶,早有两名黑衣女子一左一右,掀起帘子。
大厅上四角挂着四盏官灯,中间悬拴着一盏莲花形的琉璃灯,因此照得整座大厅,通明如同白昼。上首一张紫檀雕花靠背椅上。
端坐着一个皮肤白净,面目冷峻的黄衣老妇人,一头白发,黑丝绒包头,中向嵌着一块翠玉蝙蝠,手中拄着一支拐杖,看去当在六旬以上。
左右两边伺立着两个青衣丫餐,腰佩短剑,在靠椅后面,站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少妇,神态端庄,如果不是老妇人的儿媳,便是她女儿。
巴总管一脚跨进大厅,立即趋前几步,躬下身去,口中说道:
“属下给老夫人少夫人叩安。”唐老夫人一摆手道,“巴总管少礼。”
她口中说着,两道冷峻的目光,早已射到凌君毅身上,冷冷问道:
“巴总管,就是这年轻人要见老身么?”
巴天义应了声“是”一面回过身来,阴声道:“凌朋友要见老夫人,这位就是老夫人了,”凌君毅缓步走上几步,拱手作了个长揖,道:“在下凌君毅,见过老夫人。”
唐老夫人道:“年轻人,老身听说你在外面破了咱们唐家的‘八封刀阵’真是难得得很!”口气十分冷峻,显然心头大是不快。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老夫人原谅,在下出于自卫,不得不尔、不过在下已经手下留情,不曾伤人。”唐老夫人脸色微变,哼笑道:
“那倒还是承你的情了,如若不手下留情呢?都把他们杀了是不是?”
凌君毅剑眉一挑,冷声道:“若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围着在下施放歹毒暗器,在下纵然不取他们性命,至少也要卸下他们八条施放歹毒暗器的臂膀来。”唐老夫人怒哼道:“年轻人好狂妄的口气,你把咱们唐家看扁了。”
凌君毅道:“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了,江湖黑道,以强凌弱,仗势欺人的事,大家虽是司空见惯,并不足奇。但四川唐门,声名久著,应该讲一个理字。”唐老夫人怒声道:
“老身哪里不讲理了?”
凌君毅道:“老夫人若是讲理,那就不妨问问巴总管,在下应约而来,贵门中人,一再拦袭,在下若是不能自保,早就横尸山下了。”
唐老夫人道:“巴总管,他说的是真话么?”
巴天义道:“属下据耿副总管报告,此入上山寻衅,身手颁高,因此属下命他们布下刀阵。”唐老夫人道:“你没问他来意?”
巴天义渲;“属下问了,他说咱们掳劫良家女子,他是要人来的。”
唐老夫人沉声道:“你们有没有掳劫良家女子?”巴天义惺恐地道“老夫人明鉴,咱们怎会做出这种事来?”,唐老夫人冷峻目光注向凌君毅,问道:“年轻人,你求见老身,就是向老身要人来的了?”
凌君毅道:“在下并不知道老夫人在此,也并未求见老夫人。”唐老夫人道:“那你是找谁来的?”
凌君毅道:“在下要找的是鬼见愁唐七爷。”唐老夫人道:“是老七掳劫了良家女子?”
凌君毅道:“不错,他掳劫了-个女子,误以为是在下妹子,要在下前来八公山赴约。”一面从怀中取出那封信柬,说道:“有信为凭,请老夫人过目。”当下就有一名使女走了过来,接过信柬,双手呈给老夫人。唐老夫人抽出信笺,看了一眼,双眉微微一扰,问道:
“你知道老七劫持的是什么人么?”凌君毅道:“在下并无妹子,他劫持的女子是谁,在下也不知道,但他劫持此女,是因在下而起,在下不得不来向他要人。”
唐老夫人不觉点头道:“这话倒是不错,唔,你可是跟他结过甚么梁子?”凌君毅道:“这个……昨日中午时分,在下路过界首,就被唐七爷和他手下围攻,声官要在下交出怀中之物,在下不知他耍在下怀中何物?”当下就把当时情形,以及上山赴约,又遭耿士贵和刀阵围袭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唐老夫人听得脸有怒容,朝巴天义冷冷一哼道:“巴总管,你这是在管些什么?人家以礼求见,老七糊涂,你也跟着糊涂,真把咱们唐家的脸都丢尽了。”
巴天义惶恐地连连躬身道:“属下该死,万望老夫人开恩。”唐老夫人道“不用说了。老夫人呢?”巴天义道:“七爷没来这里……”
唐老夫人以杖顿地,怒声道:“你们立时主给我把老七找来,咱们四川唐门,居然做出掳人勒索的事来,传出江湖,叫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巴总管连声应“是”,唐老夫人又以杖顿地,喝道:“还不快去?”巴天义不敢停留,急急往外行去。唐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年轻人,你听见了,四川唐门,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明天中午以前,你可再来一趟吴氏别业。那女子虽然不是你的妹子,但老身还是要把她交还给你领回去,此事由你而起,你不会不答应吧?”
凌君毅拱拱手道:“老夫人吩咐,在下自当遵命。”唐老夫人一抬手道:“好,明天中午以前,你来找老身好了。”凌君毅拱拱手道:
“如此,在下告辞。”出了吴氏别业,一路展开脚程,赶到寿县,翻上城垣,找了一处隐僻所在,悄悄跃落。现在,他已潇洒地走在大街上了。
寿县,古之寿春,楚之郊都。东邻蚌埠。南接合肥,北距风台极近,西通颖上、六安,可以说是水陆交通的中心。这时虽已是初更,但大街上依然行人往来灯火通明,楚馆秦楼,丝竹之声,随风飘传。
凌君毅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终于走入一条横街,那里有一家寿春客栈,闹中取静,门面十分气派。凌君毅还未走近大门,早有一名伙汁迎了上来,哈腰道:“客官住店,小号有最高雅的上房,伺候周到。宾至如归。客官请进。”抢在前面,拉开大门。
凌君毅本来就是住店来的,大步跨进店堂,那名伙汁迎着,把他顶到上房。然后打来洗脸水,又泡了一壶茶送来。
凌君毅解下长剑,桂在床头,洗了把脸,就倒了一盅茶,在窗口坐下,一面喝茶,一面心想着,自己从开封跟踪蓝衣人(如今知道他叫田公子)起,这数日来,竟然接二连三地遇上事故,看来江湖上确实已有许多人一路跟踪下来。他想到清丽绝俗、温文多情的温婉君,也想到娇憨动人、天真活泼的绿衣姑娘――他只知她姓方,旁的就一无所知?
他怀念温婉君,也更难忘姓方的绿衣姑娘。他觉得这两人有如春花秋月难于取舍。
男人知好色。则慕少艾,何况凌君毅是个多情种子,又是初坠情网。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一会显出温婉君的纤影,向他脉脉含情地微笑!一会又变成绿衣少女的苹果脸,漾起两个小酒涡,暗暗格格地向他诉说着:她那个表姐,美得像滴凡仙子一样。
但他除了只知道她姓方,连她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相思味有甜有苦,尝着苦也不肯抛。凌君毅只尝到一点甜还没有尝着苦呢!
他坐了一会,觉得头脑有些昏倦、也就解衣就寝,哪知上了床,却辗转不能成眠,远远听到更鼓己敲三更。
篡地,他清晰地听到窗外,“嘶”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带起一缕衣袂飘风之声,接着是极轻微的脚尖落地之声。紧接着悄悄地欺近窗前,这人还屏着呼吸,在窗前站定下来。
这些,当然瞒不过凌君毅,但他要看看这夜行人有何企图,所以仍然佯作不知,不加理睬。
那夜行人在窗下待了半晌,听不到房中动静,似乎有些忍耐不住,隔着窗户,冷冷说道:“凌君毅,你出来。”这话说得不高,但即使凌君毅睡熟了,也定然可以听到了。
因为一个练武的人,纵然在睡熟之时,也一定会保持着相当的警觉。何况像凌君毅这等身手的人,应该在他欺到窗前之时,即已发觉,他等了半晌,敢情就是想等凌君毅发觉,就因为凌君毅没有动静,他才出声招呼的。
人家既已指名叫阵,凌君毅自然不好再装作不闻,口中低喝一声:“什么人?”一跃下床,披起长衫,一手已经摘下挂在床头的长剑,推开窗户,人如灰鹤,一下穿窗而出。
他飞出窗外,只见前面屋脊上,卓立着一条瘦小人影。
凌君毅看他似有挑衅之意,心头不禁火起,双足一点地面,身形凌空而起,朝那人飞扑过去。
那人影一见凌君毅扑来,立即飘然掠起,一连两个起落,到了临街一座民屋之上,脚下丝毫不停,一路穿房越脊。纵掠如飞,朝西逸去。
凌君毅因他指名叫阵,明明是向自己挑战,一时哪肯放松?暗暗提吸真气,身化飞虹,一路衔尾疾追下去。一个跑,一个追,宛如两点流星,划空飞射,不过片刻工夫,便奔到了城西一片荒郊。对方轻功虽然不弱,但比起凌君毅来,却逊上一筹还不止。这-阵工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逐渐接近,等奔到西郊,双方之间已只有三数丈距离了。奔行之间,前面瘦小黑影突然回过身来,手腕扬处,低喝一声:“照打!”一点黑影,直向凌君毅迎面打来。
凌君毅不防对方有此一着,急忙脚下一停,扬左手,一下把打来暗器抄住,那只是一颗石子。但就在他奔行之势一停刹那,对方也已停住身形,转过脸来。两人相距,此刻已不过一二丈远近,凌君毅举目瞧去,只见此人头戴毡帽,面如黄蜡,身材瘦小。一身黑色劲装,背负一柄长剑,看上去面貌有点猥琐,可是一双目光,却湛如秋水,明亮照人。他正在打量着对方之际,对方也目光凝注,打量着他。
凌君毅只觉眼前此人,自己从未见过,这四周也静悄悄的不像有什么埋伏,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阁下把在下引来此地,不知有何见教?”那黑衣人低沉地道:“你就是凌君毅?”
凌君毅抱拳道:“不错,在下正是凌某,阁下如何称呼?”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不用问我是谁。”
凌君毅道:“好,那么阁下总该说说来意吧?”
黑衣人缓缓从肩头撤下长剑,说道:“我听说你自恃武功高强、目空四海,很了不起。”凌君毅听得一怔,淡淡说道:“尊驾也许耳闻失实,在下从未自侍武功高强且不敢目空四海。”
黑衣人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目空四海,我约你到这里来,就是要和你较量较量。
你身上不是佩着宝剑么,咱们就在剑上分个高低吧。”凌君毅看了自己宝剑一眼,徐徐抬目道:“有此必要么?”
黑衣人道:“除非你不敢和我比剑?”凌君毅双眉微皱道:“剑是凶器,咱们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何必非以兵戎相见不可?”
黑衣人长剑一指,道:“我约你来此,就是要和你分个高下,你既然来了,自是非比不可。”凌君毅道;“阁下受人怂恿而来?”
黑衣人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人怂恿我,是我自己来的。”
凌君毅道:“那么阁下请回,在下恕不奉陪。”说完,转身欲走。
黑衣人冷喝道:“凌君毅,你给我站住。”
凌君毅道:“阁下还有件么事!”黑衣人道:“你不能走。”凌君毅道:“为什么?”黑衣人一扬手中长剑,道:“此时此地,你想走,只怕我手中剑不肯答应。”凌君毅剑眉微扬,显然已有怒意,但依然忍了下去。说道:“阁下既然精擅剑术,须知学剑并非争一时意气用来逞勇斗狠的,在下不愿无故动剑。阁下可以走了。”
黑衣人叫道:“不行。”凌君毅道,“在下从学剑之日起,一直俗遵剑经铭言,决不轻易和人动手,”黑衣人冷笑道:“我不懂剑经铭言,今晚你只有在两种情况之下,可以离开此地。”凌君毅道:“哪两种情况?”
黑衣人道:“一种是你胜了我手中长剑,一种是你弃剑认输留下你手中宝剑。凌君毅目光寒芒飞闪,冷然道:“在下奉劝阁下,莫要逼人太甚。”
黑衣人眨动一双晶莹眼睛,冷笑道:“我原是找你比剑来的,什么叫逼人太甚?”
凌君毅不耐道:“在下早已说过,不和任何人无故动剑。”
黑衣人冷冷-哼谊:“你既不愿和我动剑,就得弃剑认输;不想弃剑认输,就得和我分个高低,我想反手如来的徒弟,总不至于是个懦夫吧?”
凌君毅双目寒光进射,突然之间,现出凛然神色,朗笑道:“阁下虽是激将之言,但凌某为了保持师门声誉,只好和阁下放手一搏了。”右手一探,锚的一声,撤出剑来。
黑衣人得意一笑,道:“你准备好了?”
凌君毅渲:“且慢。”黑衣人道:“你有什么话说?”
凌君毅正容道:“在下宝剑,出必伤人,阁下最好小心些。”黑衣人怒哼道:“既然动手,就算被你一剑刺死,那也只好怪我学艺不精,你有什么绝招,只管施展好了。”
凌君毅道:“在下话已说明,阁下可以动手了。”
黑衣人早已等得不耐,口中道一声:“好!”“好”字出口,抖手一剑,分心便刺。
这一剑,出手极快,青芒-闪,剑尖已到胸前。
凌君毅因对方非和自己比剑不可,心知他剑上定有持殊造诣,因此丝毫未敢轻视对方。一见黑衣人挥剑刺到,立即身形一侧.挥手一剑。反击过去。黑衣人轻笑一声,剑如灵蛇。轻轻一滑,剑尖忽然朝上挑起,一点育芒,直点凌君毅咽喉。
凌君毅微微一怔,心中暗道:“此人剑法,倒是快速得很。”剑尖一竖,朝上削去。
黑衣人没和凌君毅接触,上挑之势,中途一变,剑光朝下直落,闪电般朝凌君毅胸腹划下。
凌君毅削出的剑势,居然封了个空,不觉一惊,忖道:“他这是什么剑法,竟有这般凌厉,看来自己倒不能轻估他了。”微一吸气,剑势跟着直落,朝黑衣人剑上拍去。
黑衣人迅疾收到,但在一收之后青芒连闪,却又一口气刺出五剑。这五剑一气呵成,快得无以复加,名虽五剑,实则绵密无间,几如一剑!
凌君毅人随剑走,剑随势发,同样还了他五剑,不是封架,而是进招,轻灵快捷,以攻还攻,双剑交而不击,不带半点声息。
黑衣人似乎想不到凌君毅会在自己一轮快速抢攻中进招,不禁呆得一呆,脚下被遏得连退了两步,他一气之下,口中冷哼连声,身形直扑而上,手腕连摇,紧接着又是八剑,快速攻出,剑势连绵,如天机云绵,幻出一片缤纷光影,灿烂夺目,凌厉得令人眼花撩乱.目眩神摇。看来他是把压箱底的本领都使出来!
只是他遇上的是凌君毅,只听凌君毅朗笑一声:“阁下小心了。”突然之间,剑交左手,身如旋风,向左欺进,剑光陡盛,如匹练横飞,如闪电镣绕。
“锵”的一声,黑衣人八剑齐发,带起的滨纷剑光,一触即没,头顶一凉,手中长剑,同时受到极大震力,再也掌握不住,一下被震飞出去!“啊……”他发出了一声尖叫。
黑衣人一直话声低沉冷漠,听不出他究竟是男是女。这声尖叫,敢情起于仓促,无法掩饰,声音清脆而尖,分明是个女子!
凌君毅闻声一惊,急忙收剑停身,抬目望去。黑衣人头上一顶毡帽已被削落,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俯身拾起长剑,恶狠狠地盯了凌君毅一眼,扬手打出三点紫芒,一语不发,转身疾奔而去。
凌君毅没想到黑衣人会是女子,不禁怔得一怔,骤见三点紫芒,一闪而至,来势极快,直奔自己胸前。而就在将到胸前之际,本来的直射之势,忽然变为振翅翩飞,散将开来,一叮咽喉,另外两只,扑向双肩!凌君毅目光何等敏锐?已然看清黑衣女子打出来的,竟是三只紫色小蜂,心头暗暗一凛,急忙举剑一挥,朝三只紫蜂劈去。只听“叮”
“叮”“叮”三声轻响,三只紫蜂被他一齐击落。个中又是一怔,暗道:“这三只紫蜂,原来竟是暗器,自己还当它是真的哩。”
心念转动,俯身从地上把三只紫蜂拾起,果然制作精巧,通体色呈浅紫,看去栩栩如生。蜂嘴上还有一支细如牛毛的钢针,色呈蔚蓝,敢倩还喂过剧毒!在他俯身拾取紫锋之际,还发现地上有一小撮削断了的青丝,随手取起,只觉乌油油光泽柔细,还隐隐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分明是少女的秀发,自己和她无怨无仇,她非退着自己比剑不可,这会是谁呢?
他一手捏着那一撮秀发,一手拿着三只精钢制的紫蜂,心头不觉一动,暗道:“瞧这三只紫蜂,制作如此精巧,此女定是四川唐门中人!”他一想到四川唐门,登时想起晚间站在唐老夫人身后容貌艳丽、神态端庄的少妇,唐家的“少夫人”!哼,一定是她,不然她何用戴着面具来找自己?难怪一开口就说自己自恃武功,目空四海,非和自己较量不可。大概四川唐门中人,因自己破了他们的“八封刀阵”,都有些不大服气,她才偷偷地跑来,找自己的麻烦。
明天中午,唐老夫人要自己再去一次吴氏别业,把自己不认识的“妹子”领回来,自己何不就把这一撮秀发,三只紫蜂带了去,当面交给唐老夫人,看她如何说法。主意拿定,就把这两件东西,往怀里一塞,转身飞纵而起,一路朝客店奔回。
回到客店,依然悄悄穿窗而入,挂好宝剑,解衣就寝。一宿无话,第二天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起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撮秀发和三只紫蜂,用纸包好,然后开门出去,招呼店伙,替自己送来洗脸水,盥洗完毕,吃过早点,看看时间不早,正待会帐出门。
忽听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只听店伙的声音陪笑道:“尊客要找凌爷,大概就是住在这一间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自己在这里落店,并无人知,不知又是什么人来找自己了?”
心中想着,脚步声已经及门而止,店伙堆着满脸笑容,抢先走入,说道:“客官就是凌爷吧?有一位姓巴的总管,来找你。”
他话声方落,身后的巴天义一步跨了进来,双手抱拳,陪笑道:
“巴某奉老夫人之命,特来恭请凌爷。”凌君毅颔首道:“原来是巴总管,在下失迎。”
巴天义望了店伙一限,那店伙甚是乖巧,立即哈腰道:“总管请坐,小的告退。”
慌忙退将出去。巴天义一脸制笑,拱拱手道:“昨晚之事,纯出误会,巴某多有冒犯,特奉老夫人之命,前来向凌爷负荆请罪。”他身为四川唐门总管,居然前倔后恭,说出请罪的话来。
凌君毅心中暗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知又在耍什么花样,自己可得提防他一二。”
一面淡淡笑道:“巴总管好说,昨晚在下也有开罪之处。”巴天义连忙陪笑道:“若非凌爷手下留情,巴某纵有几条贱命,也不是凌爷的对手。”
不待凌君毅开口,哈哈腰,又接道:“老夫人一早就着巴某前来迎接,巴某在店堂里已经等了一会,因为凌爷尚未起身,不敢惊动,门外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凌爷如果别无他事,那就请动身吧。”
凌君毅点头遗:“好,巴总管请!”巴天义躬躬身道!班凌爷请。”
凌君毅也不再和巴天义客气,当先跨出房门,巴天义像伺候他主人一般,紧随凌君毅身后而行。两人走出店棠,凌君毅正待向柜上结算店帐。
巴夭义凑上一步,含笑道:“凌爷店帐,巴某已经结清了。”
凌君毅道:“这个如何使得?”巴天义陪笑道:“区区小事,凌爷不用客气。巴某是奉老夫人之命,迎接凌爷来的,换句话说,凌爷就是咱们唐家的客人,哪有叫客人付店帐的道理?”
凌君毅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巴总管昨晚令部判若两人,越发使他莫测高深,但他脸上丝毫不露,含笑道:“总管这样太客气了。”巴天义道:“不瞒凌爷说,咱们老夫人从不轻易称许别人,但对凌爷却是十分看重,所以一清早就吩咐巴某来接凌爷。”
话声一顿,接着笑道:“说实在的,你凌爷年纪轻轻,别说一身武功,教巴某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风度、气宇,也教巴某万分心折,”他似在竭力巴结着凌君毅。
这点,凌君毅自然也早已感觉出来了。只不知他何以要如此巴结自己,闻言不觉淡淡一笑,道:“巴总管把在下说得太好了。”巴天义太阳穴上绽起青筋,忙道:“巴某说的是实话,就拿昨晚来说,你凌爷最难得的是胜而不骄,换了个人,谁都要用剑尖指着巴某,遗着巴某在前带路。而凌爷你以仁义待人,信得过巴某,巴某不才,泰为唐门总管,真要给凌爷剑抵后心,逼着领路,巴某活了五十六岁,江湖上也小有万儿,今后还有脸见人么?你凌爷,赏了巴某面子,巴某哪得不感激你凌爷呢。”
武林中人,争的是一个名,争的是一口气。巴天义说的也没错,但这话也只是表面说说而已,他巴结凌君毅,只怕另外有缘故。
店门外,早有两名唐门武土,牵着两匹骏马伺候,一见巴总管陪同凌君毅走出店门,立即把马匹牵了过来。巴天义让凌君毅跨上马鞍,自己才跨上另一匹马,然后两名武士也相继上马。巴天义一带马绳,在马上欠身道:“巴某替凌爷开路。”
一马当先,朝前驰去,凌君毅随在他马后,两名武土则随在凌君毅的马后。四匹马展开马蹄,出了县城,直奔八公山而来。
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到八公山下,只见林前一排站着八名黑衣劲装汉子,一见巴总管回来,一齐抱刀施礼。
巴天义到得山下,在马上欠身,笑道:“凌爷是客,如今该凌爷前行了。”凌君毅道;“巴总管不用客气,还是你在前领路吧。”
巴天义道:“凌爷是客,巴某万万不敢。”
凌君毅看他执意不肯,也就不再客气,当先策马朝山道上行去。巴天义随护在后,不久到得吴氏别业门前。副总管耿土贵早在门前鸽立等候,一见两人到来,立即朝身边一名武士挥挥手道:
“凌爷到了,快快入内通报。”
这时另有两名武土迅快上前接住马头。耿士贵一脸堆笑,趋了上来,连连拱手渲:
“兄弟率命在此恭候多时了,凌爷路上辛苦,快请到里面奉茶。”
四川唐门,一夜之间,忽然变得如此好相与,实在使凌君毅想不出道理来。凌君毅、巴天义相继下马,巴天义摆手肃客道:“凌爷请。”
凌君毅含笑道:“还是巴总管请先。”
巴夭义连说不敢,陪同凌君毅进入大门。刚走到二门,只见从里匆匆迎出一个身穿蓝纱长衫青年,含笑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凌兄了,兄弟唐少卿,迎道来迟,多多失礼了。”这蓝衫青年,年约二十四五,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双目有神,只是两道眉毛浓了些,看去不但英挺,还显得儒雅。
巴天义忙道:“凌爷,这位就是少庄主。”凌君毅慌忙抱拳,道:
“原来是唐少庄主,在下久仰英名,幸会幸会。”
唐少卿含笑道:“兄弟昨晚听家母盛称凌兄英武,一举破了敝门‘八封刀阵’兄弟真恨不得早些和凌兄见面。”他说来诚恳,不像是客套话。
凌君毅歉然道:“在下孟浪之处,唐少庄主多多包涵。”
唐少卿爽朗笑道:“凌兄说哪里话来,昨晚之事,还是凌兄手下留情,这只能说咱们唐家的人以众凌寡,理屈在我。”凌君毅只觉这位四川唐门的少庄主儒雅豪爽,顿生好感,一面说道:“唐少庄主这么说,在下更觉不安了。”
唐少卿侧身肃客,含笑道:“兄弟和凌兄一见如放,凌兄如不谦弃,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凌君毅欣然道:“唐兄吩咐,兄弟敢不从命?”庸少卿喜道:“兄弟能交上凌兄这样一位朋友,真乃人生快事!”
凌君毅道:“唐兄过奖了。”两人进入二门,唐少卿陪同凌君毅边说边行,很快穿过一重屋宇。
唐少卿道:“家母在后堂等候,凌君请随兄弟来。”说着,直向后院行去。不大工夫,到得后院,唐少卿领着凌君毅走进后堂。只见唐老夫人手捧白铜水烟袋,端坐在一张紫擅镂花的靠手椅上,身后伺立两个使女,在替她捶背。昨晚伺立唐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少夫人,并不在场,敢情昨晚被自己削落青丝,有些不好意思。凌君毅因自己和唐少卿一见如故,既然订了交,那三只紫蜂,一股秀发,自然不好再拿出来了。
唐少卿慌忙趋上两步,躬身道:“娘,凌兄来了。”凌君毅跟着上前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见过伯母。”
唐老夫人含笑抬手说道:“凌相公请坐。”唐少卿道:“娘,孩儿和凌兄一见如放,已是兄弟论交了。”
唐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脸含慈笑道:“你倒抢得好快,年轻人与年轻人,也比较谈得来,这叫做惺惺相惜,”凌君毅和唐少卿相继在下首椅上坐下。一名使女端上香茗,替两人放在茶几上,然后退去。
唐老夫人望着凌君毅蔼然一笑,道:“昨晚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江湖上原有一句老话,叫做不打不成相识,如今好了,凌相公和少卿成了弟兄,凌相公的表妹,也过继老身做了义女。”
凌君毅听得奇怪,微微一怔,道:“晚辈的表妹?”他意思是说:
“我哪来的表妹?”唐老夫人笑道:“是呀,最近大家都在跟踪一个神秘人物,据说那神秘人物身上有一只小小的锦盒,可能是一件稀世之宝,据说连少林寺和岭南温家的人,都在暗中尾随。老七不知听了谁的话,误把冯京作马凉,拦不住你凌相公,却把你表妹给掳了来,这件事,老身昨晚已经听你表妹详细说明了。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凌相公也不用再掩饰行藏,快把脸上的易容药洗去了,让老身瞧瞧。”
唐少卿讶异地道:“原来凌兄还易了容,孩儿怎会一点也看不出来?”唐老夫人笑道:“人家凌相公是反手如来的得意高足,反手如来纵横江湖数十年,有几个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
凌君毅不知道唐老夫人说的自己表妹是谁,但不管她是谁,自己既和唐少卿订了交,和唐老夫人以子侄之礼相见,老夫人既然看出自己已易了容,要自己把易容药洗去。人家老夫人是一番好意,这也是礼貌,不好推辞,只得说道:“伯母吩咐,晚辈敢不遵命?”当下就从怀中取出一颗洗容药丸,在掌心涂了少许,两手轻轻搓匀,往脸上涂去,然后又取出一方棉布,轻轻在脸上一阵拭抹。本来一张紫膛脸,经这一拭抹之后,唐老夫人,唐少卿,还有两名使女,都觉得眼睛一亮!
没想到武功卓绝的凌君毅,竟然是一个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的美少年!温文清隽,简直不像是会武的人,本来,唐少卿也算得英俊了,但和凌君毅这一比,就比了下去。
唐少卿大笑道:“凌兄好俊的人品!”
唐老夫人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一般,越看越中意,蔼然点头,笑道:“凌相公品貌出众,该是金马玉空中人才是。”一面回头道:“春兰,凌相公来了,你们还不快去请大小姐、二小姐出来?”那个叫春兰的丫头,答应一声,匆匆往里奔去。
唐老夫人关切地问道:“凌相公今年贵庚多少了?”凌君毅欠身追;“晚辈今年二十一岁了。”
唐老夫人面现喜容,看了唐少卿一眼,笑道:“凌相公比你还小了三岁,比你妹子却大了两岁。”
回头过来,又道:“老身听说令堂也失了踪,也是‘珍珠令’那帮贼人劫持去的吧?”凌君毅道:“这个晚辈也不知道,但家师要晚辈到江湖上来侦查‘珍珠令’的下落,由此推想,家母一定也落在那帮人手里了。”
唐老夫人点点头,又道:“凌相公府上还有什么人?”凌君毅道:
“没有了,晚辈幼年丧父,和家母相依为命。”
唐老夫人含笑点头,还没说话,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屏后传来,接着香风飘动,俏生生走出两个绝色丽人!-个身形修长,体态苗条,穿口一身窄腰身的紫色衣裙,脸上有些红馥馥,但一双晶莹的美目,却闪着异样光采,飞剪般向凌君毅投来。另一个身材娇小,穿着一身葱绿衫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天生娇憨的方姑娘。
凌君毅只知她姓方,连芳名叫做什么都不知道的绿衣少女!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方姑娘一眼瞄到凌君毅,秀美的脸上,登时绽出百合花般的笑容,一阵风似的迎了过来,欢笑道:“大表哥,你果然来了,前天我被唐七爷的手下掳了来,逼着要我说出表哥你的下落。我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昨天晚上,七爷把我送到这里来,我认了这里的老夫人做干娘了。”她哼哈格格他说得又快、又脆,一大串话,从她口中说出,听来十分悦耳。她一边说,一边又朝凌君毅眨着眼睛,这意思,自然是要凌君毅承认她“表妹”。
凌君毅直到此时,才知道唐七爷劫持的原来是她,连名字也不知道的姑娘,居然一下变成了自己的“表妹”!本来嘛,一表三千里,你若是从五百年前仔细推算起来,老祖宗有一个妹子,嫁到了张家,老祖宗又娶了王家的姑娘,牵丝摸藤,一路排将下来,天底下的人,谁都可能变成表哥或表妹。
凌君毅自然看到小姑娘跟他眨有眼睛,春花般的脸上,虽然有点羞涩,但却流露着央告的神色。他含笑站了起来,说道:“前天唐七爷的信上,说他掳了我的妹子,要我用怀中之物,向他交换人质,原来是你。你一直没回去,偷偷地跟着我来作甚?江湖上可不是女孩子走的哩。”他这几句话,真是做表哥的口气。
方姑娘笑了,笑得好甜,一面朝他扮了个鬼脸,才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为什么不能在江湖上走动?许多武林中人,都暗中跟踪下来,我只想知道那人一路传递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行了。”说到这里,探怀摸出一个扁扁的银盒子,在凌君毅面前扬了扬,嘻笑道:“这是千娘给我的蝴蝶嘻哈哈出去,振翅会飞,这是唐门三种最精巧的暗器之一文卿姐姐使的是紫蜂镖……”紫衣姑娘粉脸e红,娇叫道:“苹妹,你不许乱说。”
“文卿姐姐使的是紫蜂镖”,这句话听得凌君毅心头一动。
唐文卿又羞又急,跺着脚,说道:“我才不像你呢,一口一声的‘表哥’长,‘表哥’短,叫不停口。”方姑娘理直气壮地道:“他本来就是我表哥咯,我叫他表哥,有什么稀奇?不信我再叫给你看。”说到这里,果然大声叫道:“表哥,表哥,表哥哥……”
凌君毅皱皱眉道;“表妹,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也不怕唐伯母笑话?”方姑娘小嘴一噘,说道:“干娘她老人家才不会呢,就是你会教训人。”说话之间,两名使女已经摆好了酒席。
唐少卿道:“娘,酒席已经摆好,大家可以人席了。”
唐老夫人笑道:“凌相公是客,你该先请凌相公才对。”一面朝身后使女吩咐道:
“凌相公不是外人,你们去请少夫人出来。”一名使女转身往里行去。不多一回,唐少夫人跟着走出。
唐少卿朝凌君毅抬抬手,道:“凌兄请。”
凌君毅忙道:“不敢,伯母请。”唐老夫人蔼然笑道:“这里虽然不是咱们唐家,但目前老身住在这里,总算也是主人身份。凌相公是客,不用谦让了。”
方姑娘抿抿嘴,轻笑道:“大表哥,你今天是娇滴滴的客人呢!”
口中说着,目光故意溜了唐文卿一眼。
唐文卿脸上又是一红,但心头却是甜甜的。
大家谦让了一阵,还是由唐老夫人坐了上首,凌君毅坐了宾位,唐少卿夫妇和两位姑娘依次就坐。两名使女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八古娘抢在第一个站起身来,双手捧着酒杯,说道:“干娘,我敬你老人家,也恭喜你老人家了。”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唐老夫人含笑道:“这丫头一张嘴好甜。”
使女立时又替方姑娘斟满了酒,她没坐下,等酒斟满了,举杯朝唐少卿夫妇说道:
“大哥,大嫂,小妹敬你们二位”又把一杯酒了。她仍然没坐下去,等使女再擞满了酒,她一手托着杯于,朝凌君毅嫣然一笑,道:“大表哥,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但在席上,我年龄最小,照理,我该一个个的敬过来,但我酒量小,最多只能喝三杯,因此大表哥和文卿姐姐,只好一起敬了。”
说完,果然朝两人举举杯,-口喝干。唐老夫人看看凌君毅,又看看自己女儿,真是天作之合,一对壁人,心中更是高兴,不住地亲自夹着莱肴,往凌君毅碗里送。
唐少卿抬目看了自己妻子一眼,两小口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唐文卿平日里尽管刁蛮,今天却斯文得不时霞生双颊,但也不时地朝凌君毅偷偷看上一眼。这一席酒,直吃了半个多时辰,可说宾主尽欢,饭后,凌君毅起身告辞。
方姑娘道:“大表哥,我也要走啦,我们一起走好久?”凌君毅道:“表妹,你认了干娘,就陪老夫人多伎几天,我还有事去。”
唐老夫人笑道:“凌相公,你也不忙,在这里多盘桓几日再走,你要办的事,老七他们已经跟下去了,自会有消息来的。”“唐文卿道:“苹妹,我不许你走。”方姑娘附着她耳朵,低声道;
“你这是不许他走吧?”唐文卿又羞又急,阵道:“看我饶了你才怪!”
伸手就呵。
方姑娘哈哼格格地笑道:“好姐姐,我不说了。”两个姑娘家又闹作了一团。
凌君毅朝唐老夫人道:“晚辈实在另有要事,不便久留。”唐老夫人点头,道:
“凌相公既然身有要事,老身自不便强留。”一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去把老身那口剑取来。”
那使女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一回工夫,捧着一口尺许长的古剑,送到老夫人面前。
唐老夫人接过短剑,说道:“老身无以为赠,只好把这柄剑送给凌相公聊增行色……”
凌君毅看出这柄短剑,形式古朴,定是一口宝剑,没待唐老夫人说完,连忙摇手道:
“伯母厚赐,晚辈如何能收?”唐老夫人蔼然笑遣;“你和少卿一见如故,兄弟论交,你表妹又是老身的干女儿,老身也可以说是你的长辈,这剑就算是老身的见面礼,这总该收了吧?”
唐少卿也在旁道:“凌兄,家母既然拿出来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还是收下的好。”方姑娘笑盈盈地道:“是啊!大表哥,你再不收,有人心里会着急呢。再说你也不能辜负了干娘的一片心意呀。”
凌君毅还待再说,唐老夫人道:“凌相公,你再不收下,那就不给老身面子了。”
方姑娘一把从老夫人手上接过剑来,硬行塞到凌君毅手上,一面低低地道:“干娘要生气了呢。大表哥,你还不快向干娘道谢?”
凌君毅到了此时,只得把宝剑收下,一面作了个长揖,道:“伯母这么说,晚辈只有拜领了。”
唐老夫人满脸堆笑,说道:“这样才好。”她有意无意地瞧了女儿一眼.含笑道:
“说起这口剑,还是昔年老身先父从关外重金购买回来的。那年老身才满一周岁,咱们那边的风俗,小孩满一周岁,叫做抓周。在老身面前,放满了胭脂花粉,文房四宝,弓剑等物,让老身自己去抓,老身一把就抓到这口剑。先父就笑着说,这小丫头既然喜欢这口剑,将来就给她陪嫁,这口剑,就这样陪了老身几十年。”
方姑娘瞟着唐文卿,哈的笑道:“原来这口剑还是干娘的陪嫁。唐文卿双颊飞红,瞪了她一眼。唐老夫人蔼然一笑道:“老身虽然会几手剑法,但这口剑,随着老身,真是辱没了它,凌相公少年有为,直到今天,它才真正找到了主人。”
凌君毅道:“伯母夸奖,晚辈愧不敢当。”方姑娘喜孜孜地道:
“干娘眼光好,给它找的主儿,哪里会错?”
唐老夫人满脸欢愉地道:“二丫头这张嘴,真会说话。”
唐少卿和唐少夫人矫靥上微露笑容。唐文卿脸上,娇红末褪,也带着喜容,只是脉脉含情地望着凌君毅,看他把剑佩到身边。
方姑娘道:“大表哥,我们该走啦。”
凌君毅道:“你不在这里住几天再走?”方姑娘道:“我偷偷的出来,没告诉娘,如今已有好多天了,娘一定会惦记着我,我想回去.趟再来。”
唐老夫人道:“你们年轻人就是这般任性,出门怎好连娘都不告诉一声?好孩子,快回去,你既是偷跑出来的,干娘也不好留你了,凌柏公还是先护送她回去再办别的事去。”方姑娘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大表哥不用送我,我只去和娘说一声,再来看干娘。”
唐老夫人摇摇头,轻轻叹息道:“看来你比大丫头还要野,真是个野丫头。”
凌君毅朝唐老夫人作了个长揖,道:“伯母,晚辈告辞了。”唐文卿听说凌君毅就要走,眼圈不觉一红,粉脸上也登时流露出黯然之容!
唐老夫人点点头,转向唐少卿兄妹道:“少卿,你和妹妹一起送送凌相公和二丫头吧。”唐少卿应了声“是”。方姑娘走到唐老夫人面前,盈盈拜了下去,说道:“干娘,我走了”你老人家保重。”
唐老夫人说;道!孩子,你回去,可别忘了代老身问候你娘呀。”
方姑娘站起身,道:“多谢干娘。”唐老夫人又叮咛道:“你路上要听大表哥的话,莫要使小性子,干娘看得出来,你娇纵惯了,未必肯听你大表哥的话。如今这一带路上,有不少武林中人来往,你不可太住性,还是让你大表哥送你回去的好。”
方姑娘道:“干娘放心,我都听你老人家的就是了。”凌君毅方姑娘别过老夫人,唐少卿和唐丈卿一直送出大门口,巴总管早已命人在门口准备好马匹。
凌君毅回身道:“唐兄、唐姑娘请留步。”唐少卿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和凌兄相叙?”
凌君毅道:“小弟办完了事,一定到四川去探贤兄妹。”唐文卿到了此时,顾不得羞涩,睁着一双凤目,含情脉脉地道,“凌大哥,你说了要算数呀!”
凌君毅笑道:“自然算数我一定会去的。”
唐文卿追问道:“你说个日期,什么时侯到我家去?”唐少卿附和道:“对了,凌兄说个日期,免得我们望穿秋水。”
凌君毅想了想,道:“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唐少卿道:“不成,凌兄说得太远了。”
唐文卿燥首微侧,望着凌君毅,道:“凌大哥,我看就三个月吧,今天是四月十二,三个月后的今日,就是七月十二。”凌君毅道:“这个只怕……”
方姑娘没待他说出口,拦着道:“大表哥,文卿姐姐既然说了日期,那就这样决定了。”唐文卿感激地瞥了她一眼,问道:“苹妹,你呢,你什么时候来?”
方姑娘笑道:“我去看了娘,就会赶回来的。”凌君毅已从下人子中接过缰绳,跨上了马背。方姑娘也一跃上马,娇声道:“大哥,文卿姐组,我们走啦。”
凌君毅在马上抱抱拳,道:“唐兄,唐姑娘请回吧。”
一面又朝巴天义、耿士贵两人拱拱手,道:“巴总管,耿副总管再会了。”巴天义、耿士贵慌忙躬身,道:“凌爷好走,兄弟不送了”凌君毅一带缰绳,坐下马匹四蹄展开,当先朝山道上行去。方姑娘跟着也催动了坐骑,一面回头朝唐少卿兄妹扬着手。
唐文卿目含泪水,也急急抽出一条罗帕,扬手叫道:“凌大哥,你三月后一定要来……”两匹马走得不快,但已经渐渐远去。
唐文卿脸上挂着两行泪痕,还在怔怔地望着远方,其实马上人早就看不到了。唐少卿回头笑道:“妹子,我们进去吧,你只管放心,这件事,包在大哥身上。”
唐文卿脸上一红,道:“我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跺跺脚,转身向门里奔去。
唐少卿微微一笑,正待转身。巴天义识趣地跨上一步,陪笑道:“说实在的,凌爷确不愧人中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