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蕊站在凌君毅面前,只是怔怔的望着他,没有作声。萍花轻声道:“玉蕊姐姐,你不是要解开他穴道么?”玉蕊心中突然一动,点点头,一掌拍开他受制的穴道,口中轻轻叫道:“祝庄主醒一醒。”
凌君毅轻微一震,睁开眼来,望望玉蕊,道:“老夫居然凭几睡熟了,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玉蕊婿然一笑道:“午牌已过,该用饭了。”
萍花、寥花两人,已把手中提着的酒食放到桌上。玉蕊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你们出去好了。”萍花、寥花答应一声,相偕退出。
玉蕊轻柔的道:“祝庄主请用饭吧。”凌君毅站起身子,只见小方桌上摆着四菜一场,还有一壶酒,却只有一副杯筷,不觉问道:“姑娘用过饭了么?”
玉蕊道:“贱妾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她取过酒壶,替凌君毅斟满了酒盅,盈盈一笑道:“舟中准备的只是些粗肴水酒,祝庄主将就着用吧!”她这一笑,看去甚是抚媚。
凌君毅心中笑道:
“这倒也算醇酒美人!”当下也不客气,举步走到桌边一张椅子坐下,举起酒杯正待就唇,忽然放下酒杯,问道:“姑娘们把老夫从绝尘山庄中救出来,究是有何目的?”
玉蕊望了他面前酒杯一眼,含笑道:“祝庄主可是怕贱妾在酒中下毒么?祝庄主若是不放心,这杯酒,先由贱妾喝下去好了。”
凌君毅大笑道:“姑娘答非所问,那是存心不肯说。老夫已被绝尘山庄下了散功之毒,功力尽失,姑娘何用再在酒中下毒,这个老夫倒是放心得很。”举杯一饮而尽。玉蕊淡淡一笑,又替他斟满了酒,道:“祝庄主能解他们‘毒汁’之毒,自然不伯有人酒中下毒,说来倒是贱妄多心了。”
她借题发挥,轻轻把话头转向了“毒汁”,这自然是有心探他的口气。凌君毅为人机警,哪会听不出来?心中一动,暗道:
“看来他们果然是为自己化解了‘毒汁’之毒,才把我弄出来的。”一面故意摇摇头道:“说起化解‘毒汁’之事,老夫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玉蕊道:“连四川唐老庄主,以用毒驰誉武林,都无法化解,祝庄主只化了三天工夫,就把‘毒汁’化成清水,这自然全凭学识经验而来,决非偶然之事。”凌君毅心中暗暗好笑。付道:“小丫头居然想套我口风。”
抬目望着玉蕊,喝了口酒,微笑道:“姑娘是否认为老夫有把握能研制出‘毒汁’的解药来?”玉蕊理了一下长发,婿然笑道:“还用说,祝庄主不是已经化解了‘毒汁’么?”
凌君毅道:“老夫因此想到,姑娘奉命把老夫从绝尘山庄弄出来,也许是有求于老夫吧?”玉蕊避开他盯在脸上的灼灼目光,笑道:“祝庄主神目如电,观察入微,贱妾也不用否认了。”
凌君毅乘机道:“既是如此,姑娘何以还不肯对老夫实说?”
玉蕊道:“是贱妾不能逾越权限,因为以贱妄的身份,有些话,是不能对外人透露的。”
凌君毅笑道:“但姑娘是哪一帮的人,要把老夫送往何处,这些姑娘总可以见告吧?”玉蕊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道:“不瞒祝庄主说,我们是……百花帮……”
凌君毅其实早已知道,闻言微笑道:“百花帮,这名称不但新鲜,而且也香艳得很,大概贵会都是女的了?”玉蕊粉脸微赧,点了点头。
凌君毅又道:“送老夫何往?”玉蕊道:“这个贱妄无法奉告。”
凌君毅道:“那是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玉蕊只是轻“嘱”了一声。
凌君毅又道:“只不知贵帮帮主如何称呼?”
玉蕊眨动了一下大眼睛,俏皮的笑道:“等祝庄主和敝帮帮主见面时,你自己问她吧。”凌君毅含笑道:“姑娘可是不敢说么?”
玉蕊笑道:“祝庄主不用激将,帮主身份崇高,贱妾是她属下,帮主的名讳,自然不敢说。”凌君毅道:“姑娘很会说话。”
玉蕊脸又一红,婉然低笑道:“贱妾若是很会说话,也不会被祝庄主套出这许多话来了。”凌君毅道:“姑娘并无失言之处。
你告诉老夫的话,本是老夫应该知道的事。”
玉蕊淡淡一笑,坐在一旁不再多言。舱中突然静了下来。
凌君毅虽然还想和她说话,但看她忽然变得一脸庄容的模样,也只好忍下不说了。
匆匆饭罢,萍花、蓉花收去残看杯筷,又沏了一壶茶送上来。
玉蕊站起身子,福了福道:“祝庄主请慢慢品茶,贱妄告辞了。”莲步细碎,朝舱外走去。
一连两天,除了由萍花、蓼花按日寸送来饮食,玉蕊就不曾再进来过,敢情她对凌君毅有了戒心,言多必失,因此不敢再和凌君毅交谈了。
凌君毅也没走出舱去,但他听得出来,自己住的这间舱外,经常有人监视,不用看,也知道是万胜膘局的陆镖头和他几个手下。和凌君毅只有一板之隔的后舱(应说是中舱的后间),是玉蕊和萍花、蓼花的住处。玉蕊两天没到凌君毅房间里来,她躲在舱后,暗中不时的从一处板壁缝中偷窥着凌君毅的动静。凌君毅时常可以看到一点亮晶的眼光,在板壁缝中闪动,但却只作不知,任由她去偷看,反正她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两天时间,一路下来,倒是十分平静,再也没有遇上黑龙会的人。这是第二天的晚餐之后,天色已经全黑,船只似是驶进了一处港湾。本来嘛,天色既黑,航行的船只,就该找一处避风所在过夜,这原没错。但今晚天已黑尽了,还在继续行驶,而且这条港湾,好像叉港极多,行驶中的船只,不时在左转右转,这可从船只的不时左右倾侧体会得出来。船上设备极佳,就是没有灯烛,这时全船上下,一片漆黑,不见一丝灯光,水手舵工,只是摸黑行驶。这样足足航行半个时辰,直到初更时分,船行之势才逐渐缓慢下来,接着听到水手们下锚停船和浪花击岸的声音,敢情已经靠岸了。
就在此时,只听舱门上起了剥落叩指之声,接着响起葵花的声音说道:“祝庄主睡着了么?”
凌君毅故意“晤”了一声,问道:“什么人?”
蓼花在门外道:“小婶蓼花,特来请祝庄主上岸的。”凌君毅问道:“已经到了么?”
蓼花应了声“是!”凌君毅道:“你且稍等,老夫就来了。”
故意侵吞吞的穿好衣服,才开门出去。只见蓼花手上提着一个黑皮灯笼,四周遮得不透一丝灯光,只由灯笼下方透出微弱的光亮,照到地下,使人可以看到两三步路远近,不致跌跤。
她看到凌君毅启门走出,立即躬身道:“夜色甚黑,祝庄主请随小婢来。”说完,当先朝前行去。
凌君毅道:“姑娘手上这个灯笼也太暗了。”蓼花轻笑道:
“灯笼是照路用的,只要看得见走路就好了。”
凌君毅目能夜视,就是没有灯笼,也看得清楚。船停在一处荒僻的江边,岸上不远,是一片树林和黑影朦胧的山岭。萍花就站在岸上,手中也提着一盏黑皮灯笼,似在迎接自己。岸上数丈外。散布着几个黑幢幢的人影,那正是镖头陆建南和他的四个手下,手持刀剑,凝神戒备。不用说,那是怕自己逃跑。
凌君毅只作不见,随着蓼花走向跳板。
蓼花侧身让路,说道:“祝庄主好走。”
凌君毅缓步跨上跳板,萍花在前,葵花在后,提灯照路,走上崎呕不平的芦苇斜坡。
又走了一箭来远,黑暗之中,停着一辆黑漆的篷车。
萍花脚下一停,提高灯笼,回身道:“祝庄主请上车。”车前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劲服的车把式,已经一手掀开了车帘。
凌君毅登上篷车,只见玉蕊已坐在车中,接着萍花、蓼花各自吹熄灯火,也相继登上车,分在两边坐定。驾车的放下车帘,立时跳上车座挥动马鞭,驱车向前奔去。车内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各自肃然而坐,谁也没有说话,更是一片寂静。最使凌君毅吃不消的既非黑暗,也非半寂,而是车行颠簸之际,不时可以闻到从三位姑娘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引入遐思,几乎情不自禁!当下长长吁了口气,一手捻须,问道:“怎么,还没有到么?”玉蕊正襟危坐,闻言抬起头来,理了一下鬓发,婉然笑道:
“祝庄主还可以休息一会,到了贱妾自会奉告。”
凌君毅道:“姑娘好像不愿和老夫说话?”玉蕊道:“祝庄主是敝帮的贵宾,贱妾怎么敢有此存心?只是敝帮帮规森严,言多必失,贱妾只好少说些话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老夫心中确有许多话想问,看来不到地头,是无法获得解答的了。”
玉蕊道:“祝庄主说的是,贱妾职位低微,祝庄主要问的话,只怕贱妄想答也答不上来,等到了地头,自有接待祝庄主人员会给你满意答复。”言罢,背倚车篷,闭目而坐。
凌君毅心中暗道:“这丫头极善做作,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只听一阵马蹄声从车后传来,敢情陆建南等人在车后护送,他们自然也是百花帮的“护花使者”了。篷车颠簸甚烈,三女倚车壁而坐,各自闭着眼睛,她们自然不是真的睡熟,只是故作矜持罢了。凌君毅也只好困上眼皮,在车上坐息。这样又过了广顿饭的时光,颠簸甚烈的篷车,忽然间平稳下来,轻快的发出沙沙之声,敢情已经驰上了平整的道路。又行了盏茶光景,车身忽然一停,接着听到四五丈外有人开启大门的声音,篷车又开始蠕动,朝前驰去。这回行驶了不大工夫,便又再次停了下来。
只听驾车的说道:“花公子,已经到了。”
玉蕊明明穿着女装,还称她“花公子”。
百花帮的人,姓花,这倒确是最妥切也没有了。
车把式已掀起车帘,萍花、蓼花当先下车。玉蕊看到凌君毅闭着双目,只当他睡着了,轻声叫道:“祝庄主醒醒,咱们已经到啦。”凌君毅倏地睁开眼来,问道:“到了么?”
玉蕊颔首道:“祝庄主请下车吧。”凌君毅跨下篷车,只见两个青衣少女各自执着一盏轻纱描花宫灯分立两侧。目光一瞥,敢情此处已在―座大宅院之中,前面一进高楼嵯峨,篷车就停在大天井中,四周回廊曲槛,院落沉沉。
玉蕊随着跨下篷车,抬手道:“祝庄主请。”两名青衣少女不待吩咐,立即提灯前导。
凌君毅也不客气,跟着两婢向前行去,穿过一道腰门,已是另一个院落,一排三间,小庭前,花木扶疏,甚是幽静。两个青衣使女把他引到左厢,推开房门,便自停步。
玉蕊道:“祝庄主请进。”凌君毅跨进房中,但见窗明几净,布置雅洁,左首靠壁处,放着一张雕花木床,被褥俱新。玉蕊随着进入房中,含笑道:“这是替祝庄主准备的卧室,右厢是一间书房,不知祝庄主是否住得习惯?”
凌君毅一手捻须,笑道:“很好,既来之,则安之,老夫还可以随遇而安。”玉蕊微微一笑道:“祝庄主是敝帮贵宾,祝庄主认为可以,作主人的也可以心安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名青衣使女端上脸水,盈盈一福道:“祝庄主请洗一把脸。”玉蕊朝青衣使女一指道:“她叫辛夷,是派在这里伺候祝庄主的,祝庄主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她好了。”
凌君毅朝那叫辛夷的使女看了一眼,只见她年约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十分清秀。脸上还薄施脂粉,白里透红,但使人觉得有些不大自然。
辛夷经玉蕊一说,立即躬身道:“小婢见过祝庄主,祝庄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玉蕊道:“祝庄主路上劳顿,该安歇了,贱妾告退。”凌君毅心中暗道:“你回转百花帮,自然急于去向帮主报告此行经过了。”一面含笑道:“姑娘一路辛苦,也该早些休息,只管请便。”
玉蕊转过身子,款步朝房外行去。凌君毅走到窗下,洗了把脸,还未坐下,辛夷已捧着一盘香茗送上。
凌君毅接过茶盅,浅浅喝了一口,放到几上,说道:“老夫要睡了,姑娘不用再在这里伺候了。”
辛夷眨动俏眼,略现羞涩,说道:“小婢是奉派伺候祝庄主来的,自然要伺候祝庄主宽衣解带,等祝庄主睡下了,才能退出去。”凌君毅听得一怔,连连摇手道:“这个不用了,老夫自己会脱衣,不用人伺候。”
李夷粲然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细齿,说道:“祝庄主一大把年纪了,由小婢伺候你,又有什么要紧?再说小婢如若伺候不周,给总管知道了,只怕要责罚小婢。”凌君毅道:“不,不,老夫不习惯别人脱衣,你只管去睡吧。”
辛夷只得躬躬身道:“既是如此,小婢告退了。”凌君毅忽道:“姑娘且慢!”
辛夷道:“祝庄主有什么吩咐?”
凌君毅问道:“你们总管是谁?”辛夷道:“总管叫玉兰,祝庄主有事么?”百花帮的人,果然都是以花为名。
凌君毅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你去吧。”辛夷退出卧室,随手带上房门。
凌君毅望着她后影,暗暗付道:“此女脸上果然戴着面具。”
他因身上有家传的“骊龙辟毒珠”和温姑娘所赠的温家“清神丹”,既不畏剧毒,也不怕迷药。虽是身入虎穴,但因不用耽心遭人暗算,也就心无所惧。何况看她们费了不少心力,把自己从绝尘山庄弄出来,自然是有求于自己。此时眼看夜色已深,自己初来,明天自然会有很多的事,当下就宽衣上床,坦然入睡。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着衣起床,开了房门。
辛夷早巳站在室外伺候,看到凌君毅,立即巧笑嫣然躬身道:“祝庄主早安。”
凌君毅颔首道:“姑娘早。”辛夷俯首道:“祝庄主干万不可这般称呼,小婢担当不起,你叫小婢名字就好了。”接着匆匆道:
“小婢替祝庄主打洗脸水去。”转身朝屋后奔去。不多一回,辛夷打来洗脸水,等凌君毅盟洗完毕,她已在外面一间小客室中,放好了早点,娇声说道:“祝庄主请用早点了。”
凌君毅跨出房间,辛夷立即替他拉开椅子,伺候他坐下。
凌君毅暗付道:“这丫头年纪极轻,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看去亭亭玉立,想来面貌也不会太丑,而且处处善伺人意,服侍唯恐不周,显是百花帮经过严格挑选训练出来的了。”心中想着,也不客气,就在椅上落座,自顾自地吃毕早点,辛夷又送上了一方洁白的面巾。就在此时,只听院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丽人,俏生生从外面走了进来。那丽人除了一头乌黑如云的秀发,全身洁白如雪,连她的秀发上也束着白色续带的香花,看去身材纤秀,飘飘欲仙。
辛夷一眼看到白衣丽人,低声说道:“祝庄主,总管来了。”
凌君毅听说这白衣丽人就是百花帮的总管玉兰,立即站了起来。
这一瞬功夫,白衣丽人已经跨进客堂,朝凌君毅福了福道:
“祝庄主远来,恕贱妾失迎。”凌君毅慌忙拱手道:“姑娘言重,老朽如何敢当?”
两人这一对面,凌君毅只觉她柳眉如画,杏眼如星,配着瑶鼻、樱唇,骨肉匀称,淡雅之外另有一种高华的气质,只是在晨曦中看去,脸色稍嫌苍白。
凌君毅心中暗暗赞道:“百花帮果然人才济济,就以这位总管而言,姿色秀美,有如凌波仙子,何以都要戴上人皮面具?”
要知反手如来五十年前,就以精于易容见称武林,凌君毅是他唯一传人,对一个人的脸上,经过易容,或是戴了面具,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衣丽人婿然一笑道:“贱妄小字玉兰,乔为敝帮总管,还望祝庄主多多指教。”
凌君毅一抱拳道:“老朽久仰了。”
玉兰双眸凝注,淡淡笑道:“祝庄主听谁说过贱妄了?”凌君毅被他问得一呆,拂须笑道:“姑娘芳名,老朽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但贵帮倔起江湖,巾帼奇女,别树一帜,为武林吐异彩,却又不为人知,这就非普通江湖儿女所能做到,也自然是贵帮总管总理帮务之功,老朽对贵总管,确是久仰的很了。”
玉兰星目眨动。流露出喜色,婿然娇笑道:“祝庄主不但风趣,而且很会说笑,只是把贱妾说的太好了。”顿了顿,接道:
“敝帮主听说祝庄主来了,甚是欣喜,待命贱安来请祝庄主前往一晤。”凌君毅道:
“老朽到了贵帮,自该拜会贵帮帮主。”
玉兰道:“敝帮主已在仙春馆候驾,贱妾替祝庄主带路。”凌君毅道:“不敢,姑娘前面请。”
玉兰朝他低头一笑,道:“祝庄主随我来。”转身朝外行去。
凌君毅没有说话,随在她身后走出院落,一路穿廊而行,这座宅院,楼宇重重,廊腰漫回,极尽曲折。玉兰脸上分明戴着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掩去本来面目。此时她走在前面,凌君毅看到她颈后肤如凝脂,发如轻云,这缓步行法,婀娜身段,轻盈若仙,一身洁白的曳地衣裙,随着款步摆动,隐约可以看到她纤细的腰肢,不胜一握,任何人跟在她身后,都会油然而生遐思!何况从她身上随风吹来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凌君毅不是好色之徒,但这时也不由的他心神飘忽,有些浑淘淘的感觉,连经过些什么地方,都没看清楚。
一会功夫,已经来到一处花木清幽的楼字面前,但见画栋雕梁。丹碧相映,门额上一方小匾,题着“仙春馆”三个古篆。
玉兰脚下一停,回身道:“到了,祝庄主请进。”
凌君毅含笑道:“还是姑娘请先。”玉兰回眸一笑,领着凌君毅朝里走去。穿行回廊,朱栏曲折,槛外一片花圃庭院,种植着各种珍贵的盆景花卉。三间敞轩湘帘低垂,门前站着两个青衣佩剑少女,看到玉兰领着凌君毅走来,一齐躬身施礼,轻声道:
“帮主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总管请陪同贵宾进去吧。”说罢,一左一右伸手掀开门帘。
玉兰抬抬手道:“祝庄主请。”凌君毅微一颔首,缓缓跨了进去,里面一间宽敞而精致的客室,窗明几净,收拾得纤尘不染,连黄漆地板都光可鉴人。
四壁上张挂着名人书画,陈设精雅,华而不俗,一张紫檀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面覆轻纱的女子。这时看到玉兰陪着凌君毅走入,已从椅上盈盈站起,轻启樱唇,说道:“祝庄主侠驾远莅,贱挈有失迎迓,还望祝庄主恕罪。”声音娇脆,宛如出谷黄莺。
凌君毅不禁暗暗一怔,这黄衣女子,自然是百花帮的帮主无疑,但听她的声音,年纪似是极轻。
玉兰已在凌君毅身边,轻声说道:“祝庄主,这位就是敝帮帮主了。”
凌君毅即呵呵一笑,抱拳道:“帮主领袖群芳,老朽幸会之至。”百花帮主左手轻轻一抬,说道:“祝庄主请坐。”
凌君毅手捻飘胸黑须,微微欠身道:“老朽谢坐。”老实不客气在她左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玉兰等帮主坐下,也在她下首一张椅子上落座。一名青衣使女端上香茗。
凌君毅轻咳一声,目光一抬,朝百花帮帮主拱拱手道:“帮主要玉蕊姑娘从绝尘山庄中把老朽接来贵帮,不知有何见教之处?”“接来”,话中实有“劫来”之意。他和百花帮主对面而坐,因对方脸上覆着一方轻纱,无法看清她的面貌,只觉她一双秋水双眸,透过面纱,闪着晶莹的光采。
百花帮主娇脆的道:“见教不敢当,玉蕊把祝庄主请来敝帮,事前没有征得祝庄主的同意,贱妾以百花帮主的身份,在这里跟祝庄主赔礼,实是敝帮有求于视庄主,还望祝庄主多多原谅才好。”她说来娇柔婉转,悦耳动听,就算是满怀怒气的人,也会转怒为喜,何况凌君毅有为而来,根本一点气愤也没有。
闻言一手捻须,微微一笑道:“帮主言重.只不知是什么事,还请帮主明言,老朽洗耳恭聆。”他目光灼灼,只是盯注在她面纱之上。
百花帮主似有所觉,面纱中那双清盈目光,避开他的视线,缓缓说道:“此事关系敝帮至大,敝帮把祝庄主请来,务望祝庄主赐助了。”
凌君毅道:“此事对贵帮既然重要,老朽能力所及,极愿效劳,帮主但请说明内情,容老朽考虑考虑。”百花帮主欣喜的道:
“祝庄主是答应了?”
凌君毅道:“帮主还未说出究是何事?”玉兰陪坐一旁,插口道:“对这件事,祝庄主已有卓越成就,想来也不算难事了。”
百花帮主轻哦一声道:“如蒙祝庄主俯允相助,敝帮自有重谢。”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老朽方才说过,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老朽能力所及,极愿效劳,不在重谢二字之上。”
百花帮主似是微有赧然之意,俯首道:“祝庄主胸怀磊落,恕贱妾失言了。”玉兰道:“帮主,此事还是由属下告诉祝庄主吧?”
百花帮主点点道:“也好。”玉兰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
“黑龙会劫持四川唐天纵、岭南温一峰和少林乐山大师,在绝尘山庄研制‘毒汁’解药,历时半年,一无进展,后来又把祝庄主请去,据说祝庄主只化了三天时间,就把‘毒汁’化成清水,不知是否属实?”这话不是明知故问?
凌君毅拂须笑道:“不错,事情倒是确有其事,不过……”
忽然沉吟不语。
百花帮主问道:“不过什么?”
凌君毅道:“那是老朽自己也想不到的事。”玉兰眨动眼睛,问道:“祝庄主此话怎说?”
凌君毅道:“不瞒二位说,老朽当时也毫无把握,只不过是胡乱拿些解毒药物,把几味熬汁试试,把几味研成细末,也投入试试,不料无意之中,竟把‘毒汁’化解开了。
哈哈,等到‘毒汁’化成了清水,老朽却已经记不清究竟是哪几味药配合一起,发生了解毒作用了。”玉兰道:“这个容易,祝庄主至少已有化解‘毒汁’的初步经验,此后不难找到解药方。”
凌君毅连连摇头道:“难,难,老朽说过,当时只是无意中得之,实在毫无把握。”
玉兰微微一笑道:“祝庄主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一共取用了七十一种药物,每种药物的名称、份量,敝帮已经取到一份详细的药单。化解‘毒汁’的药物,自然在这七十一种药物之内,祝庄主只要仔细研究,不难找得出来。”
凌君毅早已知道玉蕊把自己从绝尘山庄换出来的时候,已经从颉古斋管理药室的杏花手中,弄到药单。如今既已知道她们是“百花帮”,而那管理药室的杏花,也是以花为名,分明也是百花帮的人了。但他却故作惊奇,说道:“贵帮连老朽在绝尘山庄三天之中取了七十一种药,都知道了?”玉兰娇笑一声道:“百花帮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普天之下,没有一件事情能瞒得过我们,敝帮想要的东西,就算是天下最机密的,也一样可以弄来。”
凌君毅惊异地望着两人,一手捻须,迟疑问道:“贵帮究是要老夫做什么?”玉兰婿然笑道:“祝庄主博学多能,经验丰硕,何不猜上一猜?”凌君毅故意搔搔头皮,问道:“莫非贵帮也要老朽研究‘毒汁’的解药不成?”
百花帮主娇脆的笑道:“祝庄主果然目光如炬,一猜就中。”
凌君毅心中一动,问道:“贵帮和绝尘山庄都要寻求‘毒汁’解药,到底是为了什么?”玉兰道:“这个恕敝帮要暂时守密,不能奉告,但贱妄可以代表帮主,以敝帮名誉和全体帮中姐妹的生命,向祝庄主保证,此举只是为了解除‘毒汁’之毒,并无丝毫害人之意。如果此言若有半点虚假,百花帮声名扫地,全帮姐妹均不得好死。
贱妾这样说,祝庄主总可以相住了吧?”这话等于起了重誓。
凌君毅忙道:“姑娘言重了,老朽相信就是。”
玉兰含笑道:“祝庄主那是答应了?”凌君毅此次任由玉蕊把他从绝尘山庄,运到百花帮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找寻母亲,但如今却又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绝尘山庄,不,黑龙会,为了寻求“毒汁”解药,不惜千方百计,劫持唐天纵、温一峰、少林乐山大师、潜龙祝文华四人。如今又冒出一个百花帮,也不惜干方百计,把自己弄来,其目的居然也是为了“毒汁”解药。
他们为什么要解“毒汁”之毒?“毒汁”究是什么?从哪里来的?莫非这中间隐藏着某一极大秘密?引起这两大帮派的明争暗斗?他心念不住的转动,依然猜不透双方争着想解“毒汁”之毒的谜。
百花帮主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问道:“祝庄主不说话,可是不肯赐助么?”
她话声娇柔,别有一种使人无法拒绝,也不忍心使她失望的力量。
凌君毅要找寻母亲的下落,是否为百花帮所劫持?如今又多了一件心事,要查究“毒汁”的来源,和他们(指黑龙会和百花帮)争着化解“毒汁”之毒的目的何在。这两件事,都得在暗中进行,也需要时间,他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否则就不用来了。
当下故作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好吧,老朽答应了。”百花帮主一双水样情盈的眼睛,从面纱之中,透露出喜说的神色,粲然笑道:“当真么?”
凌君毅道:“老朽既然答应了,自然算数。”百花帮主伸出一只莹自如玉的纤手,轻轻贴着面纱,说道:“这太好了,我知道祝庄主一定会答应的。”凌君毅目光看到百花帮主那只嫩若春笋,柔若无骨的纤手,暗道:“这位百花帮主肌肤、神态,无不优美动人,只不知她生的容貌如何?”这不是说凌君毅好色,任何一个男人,见了百花帮主这样一位姑娘,谁的心里都会有此想法。
玉兰问道:“帮主还有什么吩咐么?”百花帮主娇声说道:
“祝庄主已经答应了,其余的事,由你去办好了。”玉兰恭敬地应了声“是”。
凌君毅眼看谈话应该到此为止,这就缓缓力站起。抱拳一揖,说道:“帮主别无见教,老朽该告退了。”
玉兰身为总管,是陪着凌君毅进来的,凌君毅站起来了,她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但在站起之时,却暗暗朝百花帮主使了一个眼色。
百花帮主忽然看了凌君毅一眼,娇柔的道:“祝庄主且请宽坐。”凌君毅只得回身坐下,问道:“帮主还有什么见教?”百花帮主朝玉兰道:“你也坐下来。”
玉兰微微一笑,依言坐下。
百花帮主脸向凌君毅,徐徐说道:“贱安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庄主,不知该不该说?”凌君毅手捻拂胸黑须,微微一笑道:
“帮主要问什么?”百花帮主迟疑了下,道:“贱妄说了出来,祝庄主不会见怪吧?”
凌君毅呵呵笑道:“帮主认为有说的必要,但说无妨。”百花帮主道:“贱挈觉得祝庄主既已慨允相助,咱们之间,便应该精诚合作,贱挈那就只好直说,但祝庄主如有碍难之处,贱妾也并无勉强之意。”凌君毅心中暗道:“不知她要问什么,却要这般绕着圈子说话。”一面手拂长须,爽朗笑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只要老朽可以奉告的,自无隐瞒之理。”
百花帮主轻轻“哦”了一声,道:“如此就好。”她一双盈盈秋水,透过面纱,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徐徐说道:“贱妾听说玄衣罗刹在龙门助擒住了一位老人,经用洗容药水,洗去他脸上的药物,才知他竟是龙眠山庄的祝庆主。
那时,他们已从龙眼山庄把你请去,绝尘山庄之中,这下却有两位潜龙祝庄主,而且玄衣罗刹还特地把你请到看剑阁去,和那位祝庄主见了面,此事自然不会有假的了?”
玉蕊是百花帮的人,这些事情,百花帮的人自然全已知道。
凌君毅点点头道:“帮主说的,确有其事。”
百花帮主娇笑道:“那么贱妾想请教的,也就在此不知两位祝庄主,孰真孰假?”
她话声出口,忽然又补充道:“贱妾方才说过,祝庄主若是不愿回答,贱妾决不勉强。”
凌君毅轻咳一声,笑道:“帮主兰心蕙质,领袖群芳,可不也猜上一猜?”百花帮主咬着樱唇,脆娇笑道:“祝庄主不说,这个贱妾就猜不出来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帮主纵然不说出来,心里也已经有所怀疑了。”
百花帮主道:“你说我心里怀疑什么呢?”凌君毅道:“怀疑老朽并不是祝文华。”
百花帮主追问道:“那么你是不是祝庄主呢?”凌君毅道:“不是。”
百花帮主似是微感意外,眼光一亮,急急道:“你真的不是祝庄主?那你究竟……”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百花帮主轻哦了一声:“你是凌老丈,这么说,你脸上定易了容,对不对?”
凌君毅道:“不错,在下假扮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一个人去的。”
百花帮主似是并末注意他这句话,只是望着凌君毅,道:
“凌老丈既肯坦然见告,如今到了敝帮,似乎不用再假扮下了,不知是否肯以真面目和贱圭相见?”凌君毅心中暗道:“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很少出门,听口气,又极稚嫩,原来却是极工心计,得寸进尺,说来又极婉转,使人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心念转动,接着朗笑一声道:“可以,但在下先洗去易容药物之后,帮主是否也以真面目和在下相见?”百花帮主道:“凌老丈可是要我取下蒙面轻纱?”凌君毅道:“在下觉得这样才算公平。”
百花帮主娇笑一声道:“好吧!”伸手缓缓从脸上取下了蒙面轻纱。轻纱取了下来,凌君毅面前出现了一张美秀清丽的粉脸,蛾眉淡扫,星目如水,配着樱桃般一点绎唇,看去约摸二十三四岁。领袖群芳的百花帮主确有高华朔雅之气,富贵春花之姿,纵非人间绝色,却也如花似玉!凌君毅忽然掀须大笑,说道:“在下假扮祝庄主,瞒过了戚承昌和玄衣罗刹,不知帮主、总管二位是否瞧得出破绽来?”百花帮主睁着一双清莹大眼,在凌君毅脸上,仔细谛视了一阵,不觉嫣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编贝细齿,说道:
“凌老丈易容之术,神乎其技,贱妾一点看不出来。”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帮主既知在下精于易容,那么人皮面具就是制作的再精巧,也瞒不过在下的了。”百花帮主闻言不觉―怔,说道:“凌老丈果然神目如电,贱妾确是戴了面具,这是敞帮订的规矩,不以真面目示人。”凌君毅道:“像玉蕊她们,混入绝尘山庄,也不是真面目么?”玉兰道:“那是特别情形,自然是本来面目了。”
凌君毅道:“但咱们是交换条件,帮主要在下以真面目相见,自然也要取下面具来才是。”百花帮主微作沉吟,说道:“凌老丈既然坚持要贱妾取下面具来,贱妾只好现丑了。”说完,果然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比蝉翼还薄的人皮面具。她这一取下面具,凌君毅突觉眼前一亮,心头跟着一阵鹏鹏跳动。
他认识的姑娘,像温婉君,清丽朔静;方如苹,娇婉纤丽;唐文卿,明艳爽朗,都是绝色佳丽。但眼前的百花帮主,却另有一种高贵气质,娇美如花,明艳照人,不愧是国色天香,群芳领袖!龙分夜雨资娇态,天与春风发好香!
百花帮主取下面具,粉靥上飞起两片红云,赧然道:“不怕凌老丈见笑,本帮的人,见过贱妾本来面目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玉兰一眼,说道:“咱们为了表示和凌老丈坦诚相处,我已破例取下了面具,你也取下来,让凌老丈瞧瞧吧!”玉兰道:“属下遵命。”随着话声,也揭下了面具。
如果说百花帮主是娇艳的富贵牡丹,那么玉兰就是名副其实的玉兰花。冰肌雪貌,绰约姑射仙人;琼楼玉宇,轻盈广寒仙子!
凌君毅看得又是一呆,暗暗付道:“看来百花帮和总管玉兰,都不过是十九二十来岁,这般年轻貌美的少女,居然在江湖上别树异帜,创立百花帮,和刀头舐血的武夫共争长短,岂非奇事?”
玉兰比百花帮主稍为练达了些,但当着外人之面,取下面具来,也不禁玉颊生霞,膘了凌君毅一眼道:“凌老丈现在该满意了吧,要如何才能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在下身边带有洗容药丸。”说罢,一把扯下假须,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取了一颗蜜色药丸,在掌中轻轻滚动。收起木盒,双手互搓,往脸上抚摩一阵,然后取出一方白色面巾轻轻拭抹干净。不过眨眼工夫,一个黑须拂胸的半百老人,忽然变成了剑眉朗目,唇红齿白的美少年!百花帮主方才还口口声声叫他“凌老丈”,这下直看得她双目神采一闪,粉脸骤红,口中忍不住惊“啊”出声。
玉兰也同样深感意外,脉脉含情的注视着他,浅浅笑道:
“凌公子竟然这般年轻,倒是出入意外之事。”
凌君毅潇洒一笑道:“二位姑娘不是比在下更年轻么?一个贵为一帮之主,一个贵为一帮总管,在武林中独树异帜,英雄出巾帼,岂非更出人意料么?”百花帮主一颗芳心,直到此时,才算渐渐定了下来,她手上拿着那张藏如蝉翼的面具,并未立即带上,双目一抬,盈盈凝注,檀口轻启,说道:“凌公子才俊,定是博学之士,只不知令师是谁?”凌君毅道:“帮主垂询,只是家师歇隐林泉,一生不愿人知,在下深感抱歉,无可奉告。”百花帮主婉然一笑道:“令师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凌公子既有碍难之处,不说也罢。”说到这里转脸朝玉兰道:“凌公子初来,乃是本帮的贵宾,你可曾安排洗尘宴么?”
玉兰欠身道:“属下正要向帮主请示,洗尘宴要安排在中午还是晚上?”凌君毅慌忙摇手道:“帮主不可客气,这个在下如何敢当。”百花帮主粲然一笑道:“你到了我们这里,贱妄乔为主人,替你洗尘接风,乃是稍尽我地主之谊,何况敝帮还得仰仗凌公子鼎力赐助。”一面回头说道:“那就中午好了。”玉兰应了声“是”,又拿起面具,覆到脸上,用掌心轻轻在鬓角贴好,起身朝外行去。
小厅上,如今只剩下百花帮主和凌君毅两人了。就因为他的都已显露了本来面目,一个年轻英俊,一个娇艳如花,两人心头都有些忐忑不安,自然没有先前来得自然。
过了半晌,百花帮主举手拢了拢鬓边青丝,抬目道:“贱妄方才好像听凌公子说过,你化装祝庄主,混入绝尘山庄,是为了找寻一个人,不知你找的是谁?”
凌君毅道:“家母。”百花帮主惊异的道:“你找寻令堂?”
凌君毅双眉微蹙,答道:“家母失踪已有数月,至今尚无眉目。”百花帮主一双水样轻柔的眼睛,只是凝着凌君毅,含笑道:
“我看凌公子神仪内莹,目光清朗,分明身怀绝艺,不像是中了绝尘山庄散功之毒、武功已失之人,你任由玉蕊把你从绝尘山庄接出来,那是怀疑令堂在敝帮了?”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怔,忖道:
“我只当这位百花帮主娇柔如花,年事极轻,不像经常在江湖走动之人,看来她还相当厉害!”
本来嘛,以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能够领袖群芳,当上一帮之主,自然不是简单之辈。
他心念迅快一转,含笑道:“帮主可是怀疑在下来意不善么?”
百花帮主微微摇头道:“不,我一点也没有怀疑。”接着幽幽的说道:“贱妾看的出来,你凌公子是一位正人君子。”凌君毅道:“帮主夸奖了。”
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贱妄自信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眨眨眼睛,问道:“凌公子既是为了找寻令堂而来,肯在敝帮留下来,帮敝帮的忙么?”这倒真是难题,自己哪里真的是研究出“毒汁”解药来了?但眼下自己对“毒汁”来源,还一无所知,自然不好和她明言,闻言爽朗一笑道:“在下既已答应,说了自然算数。”
百花帮主喜道:“多谢凌公子,关于令堂失踪之事,贱妾当密令敝帮各地姐妹,协力查记,以报凌公子相助之德。我想快则三天,迟则七日定有消息……”她语声微顿,接着问道:“只不知令堂姓氏名讳,如何称呼?”凌君毅道:“家母姓铁,她老人家的名讳,在下就不知道了。”百花帮主沉吟道:“那是说,令堂只是凌铁氏了,贱妾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只要江湖上稍有名气的人,贱妄多少总有耳闻,但令堂凌铁氏这三个字,贱妄却是从未听人说过?”
凌君毅道:“家母不诸武功,也从未出过门,帮主怎会知道。”百花帮主奇道:
“令堂不诸武功,不是武林中的人,怎么失踪的呢?”目注凌君毅,一张春花般的娇届之上,流露出关切之色,接着问道:“那么令堂可有仇人么?”
凌君毅道:“家母秉性慈祥,除了勤俭持家,从未结怨于人,哪有仇家?”百花帮主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这就奇了,呢,令堂高寿多少,怎样一个容貌,公子能否为贱妾说的详细一些,贱妾好教帮中姐妹,替公子各处打听打听。”
凌君毅看她一脸关注之色,说的十分认真,这就说道:“家母今年四十六岁,但平时体弱多病,看去却有五十出头,脸型清瘦,两鬓也已花白。”百花帮主点点道:“公子但请宽心,贱安定当倾敝帮之力,替公于找寻令堂。”她翠眉微颦,接着说道:“只是令堂不是武林中人,找寻起来,就较为困难。但贱妾相信,敝帮耳目遍布江湖,迟早终会有消息的。”这话虽是宽慰之言,但她说的甚是认真。
凌君毅感激的道:“帮主厚意,在下甚为感激。”百花帮主忽然双颊飞红,望了凌君毅一眼,幽幽的道:“凌公子如不嫌弃,不知肯把我当你的朋友么?”这句话,她生似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话声出口,竟然羞涩的抬不起头来。
凌君毅心头不由“吟”的一跳,俊脸微红,勉强笑道:“帮主言重,在下得识帮主,已感荣幸,我们现在不就是朋友了么?”
百花帮主目光只是瞧着地下,手中轻轻揉着那张人皮面具,轻声说道:“我是说……”话声未落,只见玉兰缓步走了进来,欠身说道:“帮主,凌公子,厅中酒席已经摆好,可以入席了。”
百花帮主并未再戴面具,只是把面纱朝脸上一覆,盈盈站起,说道:“酒席已经整治好了,凌公子请。”话声娇柔,依然带着些羞态。
凌君毅慌忙拱手道:“贵帮如此隆情招待,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帮主请。”
当下由百花帮主和玉兰陪同凌君毅,出了“仙春馆”,绕廊而行,进入一座花厅。
厅上早巳摆好酒席,四名身着青罗的少女,垂手侍立。看到帮主陪同进来的贵宾,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不由呆得一呆,立时迎了上来,一齐欠身为礼。
百花帮主抬手肃客,低声说道:“凌公子请上坐。”
凌君毅连说“不敢”,却只得坐了宾位,百花帮主也从容在主位落座,玉兰跟着在帮主下首坐下。二名青衣少女立即手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百花帮主当先举起手中酒杯,眼光流盼,娇声说道:“凌公于远来,敝帮无以为敬,这杯水酒,聊表贱妄一点心意。”说罢,凑杯香唇,一饮而尽。
凌君毅慌忙端起酒杯,说道:“在下该敬帮主的。”和她相对干了一杯。
百花帮主等侍女又斟满了酒,再次举杯,婿然笑道:“凌公于慨允赐助,这杯酒,算是贱妾代表敝帮,向公子致谢。”
凌君毅惶恐的道:“在下对‘毒汁’毫无把握,帮主这个谢字,在下实在不敢当。”
百花帮主娇笑道:“凌公子已有初步成就,研成解药,指日可待,贱突只是预祝公子成功,公子请干了吧!”凌君毅笑道:
“帮主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在下量浅……”
百花帮主不待他说完,接说:“我也不会饮酒,只此两杯为限,你看如何?”凌君毅道:“帮主这么说,在下只好饮了。”言罢,相对一饮而干。
玉兰站起身道:“凌公子,帮主两杯为限,是帮主只敬你两杯,贱妾敬你的这一杯,可不在两杯之内,还望公子赏脸,贱妄先干为敬了。”说罢,举杯就唇,一口干了。
凌君毅望着她,只好也干了一杯。
百花帮主举起玉著,说道:“凌公子请用些莱,只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她语声娇柔,喝了两杯酒。粉脸微酡,星眸如水,说来含情脉脉,似是对凌君毅十分关心一般。
凌君毅面对两位绝色佳人殷勤劝酒,心头冗是感到忐忑不安,闻言忙道:“帮主太客气了,在下什么口味都能吃,何况酒菜如此丰盛?该是在下吃过的酒席中,最好的一席了!”百花帮主甜甜一笑道:“那你就该多用些!”
四名青衣少女川流不息的上菜,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佳。
宾主三人,边吃边谈。凌君毅几杯下肚,先前拘谨不安的心情,已渐渐放宽,和两女谈笑自若起来。只是他假扮祝文华已有多日,说话之时习惯的用手去拂垂胸长须,引来百花帮主和玉兰的轻笑。这时突听远处响起几声叱喝!
百花帮主神情一动,微微蹙眉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玉兰迅快地站起身来,说道:“属下出去瞧瞧……”话声甫落,但见一名青衣少女神色匆忙,急步奔丁进来。
玉兰迎着问道:“你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
那青衣少女道:“启禀总管、方才园中发现了敌踪……”玉兰听得一呆,道:“会有这等事?潜入园中来的,是何等样人?”
育衣少女道:“来人武功极高,好像没有惊动前面,是从水道来的……”就在此时,只听花厅外响起两个少女的声音,叱道:“你们哪里来的?还不快快站住?”
接着只听一个苍劲的声音,冷声道:“老夫三人从湖上经过,发现俗大一座花园,随便进来看看。你们这些丫头,居然仗着练过几招,敢对老夫等如此无礼?”话声此时已在花厅外面。
这时正当大白天里,百花帮根本重地,居然给人轻易闯了进来!玉兰此时无暇多问,急匆匆朝外行去。
百花帮主一张春花般的娇脸,也微微变色,伸手入怀,取出面具,很决摘下面纱,戴到脸上。
凌君毅虽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猜想得到百花帮已有强敌寻上门来,这就说道:
“帮主有事,只管请便。”百花帮主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望着凌君毅,问道:“来的是你的朋友么?”
凌君毅摇头道:“不是在下的朋友。”
百花帮主轻轻吁了口气道:“不是你的朋友就好。”接着偏头问道:“凌公子可要出去看看?”
凌君毅道:“方便么?”百花帮主浅浅一笑道:“你如果想出去瞧瞧,贱妄就陪你去。”
凌君毅心中一动,潇洒笑道:“只要没有不便,在下倒想出去瞧瞧。”
百花帮主温婉的笑了笑,盈盈站起,道:“那就走咯!”一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低声吩咐道:“火速传令下去,在没有弄清来人身份之前,叫前面的人不用进来。”一名使女躬身领命,闪身朝左侧一道门户奔去。
百花帮主行若无事、和凌君毅并肩走到花厅门口,便自停步。凌君毅隔着帘子望去,只见玉兰白衣飘忽,站在阶上。阶前一片草坪上一排三个人,面向花厅而立。中间一人,身穿黑色长衫,赤脸浓眉.额下疏朗朗一把花白胡子,肩头一柄长剑,双目炯炯如电,约有五十以上年纪。在他左首是一个身穿半截麻衣,貌相奇丑的汉子,目中隐射蓝芒.看去有些古怪。右首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背上也背一柄长剑,脸色白净,只是白得没有血色。这三人神情谲异,一望而知来意不善。在这三人不远处,围着四五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自然是百花帮的人了。
玉兰神色镇定,目光掠过三人,注视着赤脸老者,徐徐问道:“光天化日,三位无故闯入私宅,究竟有什么事?”
她不傀是百花帮的总管,语气之中,虽有责怪之意,但说来不卑不亢,使人感到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赤脸老者阴森一笑道:“姑娘就是这座花园的主人么?”玉兰微晒道:“这里是我家的花园,我自然是主人了。”
赤脸老者道:“姑娘贵姓?”玉兰冷冷说道:“我们素不相识,似乎没有通名问姓的必要,三位擅入民宅,所为何来?”
赤脸老者道:“老夫方才说过,老夫三人只是从湖上经过,看到这里有一座花园,景色不错,随便进来看看。”
玉兰冷笑道:“我家园门未启,三位如何进来的?”赤脸老者道:“兴之所至,区区围墙,自是阻拦不了我等三人。”
玉兰气道:“我们是善良百姓,三位闯进来,有何图谋?”赤脸老者道:“姑娘弦外之音,可是说老夫三人不是善良百姓了?”
玉兰道:“光天化日,你们越墙进来,自然是有图谋的了。”
赤脸老者阴测测笑道:“姑娘手下,这班丫头身手不弱啊!”
玉兰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三位是有意上门寻事来的了?”
赤脸老者双目精光一闪,嘿然道:“姑娘说的也差不多。老夫风闻鄱阳湖中,新近有一帮小女儿,出没江湖,兴风作浪,老夫特地亲来瞧瞧,究竞是否确有其事?”
凌君毅听得暗暗付道:“原来这里是在鄱阳湖中。”只听玉兰冷笑道:“鄱阳湖湖面辽阔,你们只怕找错了地方了。”
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本来也以为此处花园,极擅亭台楼阁之胜,可能是退隐林泉的官宦世家,富贵门第,只是进来瞧瞧而已,但如今老夫的看法又不同了。”玉兰道:“如何不同?”
赤脸老者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难道还会看走眼?”玉兰道:“那又如何?”
赤脸老者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气候!”
玉兰道:“看来你是有意来寻衅呢?”赤脸老者道:“不错!”
百花帮主这时插口道:“阁下既然找上门来,明人不做暗事,阁下能否见告身份?”
赤脸老者看了百花帮主一眼,道:“你又是何人?”
玉兰道:“她就是这庄院的真正主人。”
赤脸老者道:“庄院主人,总该有个名号吧?”玉兰道:“告诉你不无妨,本庄院的主人姓花,即以告诉你们,你们也该见告一下名号了吧?”
赤脸老者哈哈一笑,道:“好!老夫黑龙会内三堂堂主郝飞鹏!”说着指着他右首的道,“这位是老夫的义弟柏奇寒!”又指左首那位的道,道:“这位也是老夫的义弟蓝豪。”
凌君毅暗忖道:“黑龙会竟然明目张胆找上门来了!”不由向百花帮主瞥了一眼。
百花帮主道:“黑龙会?怎么没听人说过?”
郝飞鹏嘿嘿干笑,道:“不用装糊涂了,咱们彼此之间好像没有不清楚的吧?”百花帮主道:“有这种事?”
郝飞鹏道:“难道不是?”
百花帮主道:“既然郝堂主一定如此说,我们也无可奈何,只是郝堂主来此究竟何为?”郝飞鹏道:“话以说明,老夫再用不着绕什么弯子,来此就是为了找人!”
百花帮主道:“不知你们要找的是谁?”郝飞鹏道:“龙眠山庄庄主潜龙祝文华。”
凌君毅心中暗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百花帮主淡淡一笑道:“这就奇了,你们要找龙眠山庄祝庄主,该到龙眠山庄去才是,怎么找到我们花家庄院里来了?”郝飞鹏嘿嘿干笑道:“老夫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姑娘何用抵赖?”
百花帮主怫然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花家的人,从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何曾抵赖?”郝飞鹏道:“好,那么老夫请问,昨晚有一条船,从安庆来的,船上是什么人?”
百花帮主道:“那是我十三妹和两个随行使女。”
郝飞鹏道:“令妹叫什么名字?”百花帮主道:“她叫花玉蕊。”凌君毅暗付道:
“如此看来,她果然缺乏江湖经验,黑龙会已经找上门来了,她还说出玉蕊的名字来。”
郝飞鹏双目精光陡射,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她。”百花帮主道:“怎么,我十三妹得罪了贵会么?”
郝飞鹏阴森一笑道:“玉蕊姑娘带回来了什么?”百花帮主道:“我要她到安庆采力、药材去的,带回来的自然是药材了。”说到这里,反问道:“郝堂主不能找龙眼山庄祝庄主么,追根究底,问我这些话做什么?”她口齿稚嫩,好像没有一点江湖经验,使人相信他好似全不知情一般!郝飞鹏多年江湖,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不觉有些怀疑,嘿嘿一笑道:“潜龙祝文华就是被令妹玉蕊掳来了。”
百花帮主道:“会有这种事?哦,我才不相信呢!”回头朝身后一名使女吩咐道:
“你去叫十三妹来,说我有话问她。”那使女躬身领命而去。
凌君毅看的暗暗好笑,付道:“她这般做作,那是存心戏耍他们了。”只听百花帮主口中轻“呢”一声,眼波一抬,朝凌君毅婿然一笑道:“凌公子,你站着累不累?茉莉,你去端两把椅子来。”
她身后另一名青衣使女答应了一声,转身从后花厅中端出两张锦披椅子,放到廊上。
百花帮主生似娇慵无力,在右首椅上坐下,侧过脸来,含情脉脉的道:“凌公子,你也陪我坐下来咯!”她故意装出娇滴滴的模样,其实是丝毫没有把对方三人放在眼里。
凌君毅被她这般亲切的招呼着,不觉得俊脸微微一红,只好在椅子上坐下,只听耳边响起百花帮主极细的声音,说道:“待会儿有好戏瞧呢!”
这时只见远处长廊上环佩叮咚,一个身穿浅绿衣裙的女子,扶着两个青衣丫鬟,款款行来。凌君毅一眼就看出这三个人,正是玉蕊和萍花、葵花,但她们脸上,都已戴了面具。虽说戴了面但女子脸上,只要薄薄的施上一层脂粉,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就不容易瞧得出来。男人可不同了,你戴了面具,总不能淡妆浓抹,涂脂抹粉,人家看到你一张死板板的面孔,一眼就可瞧出来。玉蕊人还未到,一阵香风,先飘了过来。
她缓步穿过长廊,走到近前,一眼瞧到百花帮主身边坐着的凌君毅,不觉微微一怔!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路同船同车,相处了这么多天的半百老头假祝文华,竟然会有这么年轻,这么俊美。她若是没戴面具,说不定这一眼,就会霞生两颊,娇羞不胜!她看了凌君毅,就无暇再去看阶前站着的三个人,目光渐渐低了下去,细碎莲步,显得有些急促。
走近百花帮主身边,低低的说道:“大姊,是你叫我的么?”
直到此时,她才目露惊异的瞥了郝飞鹏三人一眼,接着问道:
“他们是谁?怎么跑到咱们花园里来了?”百花帮主含笑道:“他们是黑龙会的人。
从安庆一路跟踪你下来的。”
郝飞鹏和他两个义弟,六道眼神,冷肃的盯注在玉蕊身上,没有说话。
玉蕊又横了他们一眼,忽然冷笑道:“我们花家从没和江湖上的人有什么过节,他们干么要跟踪小妹?”郝飞鹏阴森的道:
“你就是玉蕊?”蓼花叱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郝飞鹏怪笑一声道:“你们三个难道不是从绝尘山庄逃出来的?”萍花抢着道:
“你们才是从绝子绝孙山庄逃出来的!”她敢情因自己说的可笑,不禁诘的笑出声来了。
郝飞鹏双目精光进肘,一般冷肃,哼道:“江湖道上,各帮各派,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三个潜入绝尘山庄卧底,已是不够同直义气,不想你们临走时还把敝会请去的祝庄主掳走,岂不欺人大甚?”
玉蕊气愤的道:“大姐,这人在胡说些什么?”郝飞鹏道:
“老夫今日是向贵姐妹讨个公道来的。”
好久没有开口的玉兰这时忽然插口道:“你怎不说是上门寻事来的?”郝飞鹏嘿嘿阴笑道:“黑龙会不是寻常帮派,也并不怕事,但为了顾全江湖义气,老夫对姑娘说的上门寻事四字,还须加以修正。”
玉兰道:“如何修正?”郝飞鹏道:“老夫来意,只希望姑娘们把祝庄主交与老夫带走,不伤两家和气。”百花帮主唁的一声娇笑,道:“看来咱们两家的和气是伤定了。”
郝飞鹏脸色微变,阴恻恻笑道:“如此说,姑娘是不肯交还祝庄主了?”百花帮主淡淡说道:“我们交不出祝庄主,这和气不就伤定了么?”郝飞鹏点点头道:“老夫一再表明态度,只是为了息事宁人,并非怕事……”百花帮主道:“我们说祝庄主不是我们掳来的,你郝堂主也不会见信,那你只管搜好了。”
玉兰愤然道:“大姐,人家不怕事,我们也不必怕事,花家庄院若是任人来搜,我们姐妹以后还能在江湖上走动么?”玉蕊接口道:“是啊,他们既不按江湖规矩,投帖拜山,擅自闯到咱们花园来,还口发狂言,盛势凌人,根本没把咱们花家姐妹放在眼里,这种人还和他们客气什么?”郝飞鹏沉笑道:“姑娘所谓不客气,又当如何?”玉兰平静的道:“咱们也不为己甚,只是要三位屈留几天,等你们黑龙会首领亲自来赔个礼,即可放人。”
郝飞鹏脸色一变,仰首向天,怪笑道:“姑娘口气不小,就凭你们能把老夫三人留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