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藩、祝南山两人想到这里,难免心存顾忌,如今两人联手,和修罗门主打出二十几招,对方除了手法纯熟,招式颇有诡异,和中原征学稍稍不同,也不见得有何特异之处,尤其在自己两人抢攻之下,他攻少守多,分明也徒有虚名。私自己两人,也只是在伯仲之间而已。
两人有了这一发现,顿觉江湖传言并不足信,这一来,胆气顿壮,北岳掌法以凝重胜,东岳拳法也以阳刚擅长,一个双掌开阖,记记宛如巨斧开山,一个双拳交击,招招都似铁锤撞岩,把偌大一座客厅,上首的一丈周围,打得掌风拳影,划空生啸。
修罗门主一身修为已臻上乘,岂会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只是修罗门很少在江湖走动,没有人知道他武功如何?
他因有上官平传音要他拖延时间,才和他们缠斗到如今,不论对方两人攻势如何凌厉,他总是从容应付,身上一袭紫衫,飘逸生风,进退之间,若无其事一般。
这把站在他身后的矮弥勒看得大惑不解,心想:“门主怎么搅的,尽和他们这般游闲作甚?换了老夫,三拳两掌,不就解决了吗?这样也好,门主缠住了这姓杜的和姓祝的,老夫就有机会找姓黎的老虔婆了。”
心中这一想,眯着的两道眼缝中,射出如线金芒,朝黎佛婆投去,正待朝她欺去!
只听上官平沉声道:“祝南山,你给我住手!”
祝南山正在双拳交击,着着逼攻之际,突听身后有人喝令自己住手,他没听出是上官平的声音,只觉身后发话之人口气不善,心头一惊,急忙倏地转过身来。
目光注处,才看到站在自己身后发话的竟是上官平,他背负着双手,神色极为倨傲,一时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是你叫老夫住手的吗?”
对掌门人居然称“好小子”,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事儿!
上官平剑眉一轩,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冷的寒芒,沉喝道:“你敢对本掌门人如此说话?”
祝南山大笑道:“好小子,在老夫面前,你还混充掌门人,老夫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挥手一掌,迎面劈出。
这一掌,可以说是他积压心头已久的一股气愤,全从掌上发泄出来,一道强劲无比的掌风,直压过来。
上官平就站在他对面,相距不到五尺,看他居然敢对自己发掌,心头不由得大怒,口中哼了一声:“凭你也配!”
背负双手,凛立不动,只是暗暗提了口气,把“紫气神功”运集身前。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祝南山一掌劈到他胸口,看他不避不闪,不封不架,还以为自己卒起发难,上官平措手不及,心中暗自冷笑:“小子你是死定了。”
那知手掌劈到上官平前胸还有数寸,就似击在一层无形的薄膜之上,掌力竟然无法击实!
不,上官平身前那层无形薄膜竟然还有反弹之力,直震得他手掌弹了起来,一倏右臂隐隐酸麻,无法再用力道!
这下直把祝南山惊得骇然后退:但就在他后退之际,只听上官平冷哼一声:“你给我站住!”
右手突出,一指点了他“玄机穴”。
杜东藩方才和祝南山联手,尚且无法胜得了修罗门主,此时只剩了他一个人独斗修罗门主,自然十分吃力。
修罗门主眼看上官平一举制住了祝南山,山头一喜,口中发出一声清朗的大笑,呼呼两掌直劈出去。
杜东藩急忙举掌硬接,但觉对方这两记掌力,突然间重如山岳,耳中听到“蓬”“蓬”
两声大震,一个人被震得心头狂跳,连退了三步。
修罗门主一击出手,身形一晃而至,一片错落指影,像雨点般飘洒过去。
他使的是“修罗天花指”,杜东藩如何接得下来,口中闷哼一声,身上已有七八处大穴,被修罗门主击中,双腿一闪,一个人“咕咚”往地跌坐下去。
修罗门主缓缓转过身去,两道炯炯目光逼视黎佛婆,冷然喝道:“黎佛婆,现在该你了。”
矮弥勒大笑道:“门主,这老虔婆现在该由愚兄打发她了。”
黎佛婆方才看他和杜、祝二人动手,武功并不像传说中那般高法,此时制住杜东藩,使的也只是“修罗指法”,如果没有上官平出手先制住了祝南山,杜东藩也未必就会落败。
此时眼看修罗门主和矮弥勒向自己挑战,口中不觉沉笑一声道:“你们两个,何须老婆子动手?”
修罗门主禁不住嘿然笑道:“你还有帮手?”随着话声,又举步朝一刚跨去。
矮弥勒也跟着跨上了一步,这一来,双方相距已只有七八尺远了。
黎佛婆一手按在紫衣少女后心,厉声道:“你们再不站住,老婆子只要掌力一吐,修门主大概不想要你女儿了?”
修罗门主和矮弥勒毕竟投鼠忌器,脚下停了下来。
修罗门主道:“你究竟有何图谋?”
黎佛婆道:“你要矮弥勒先放了我徒儿。”
修罗门主还没开口,矮弥勒大笑道:“你想得倒好,咱人要交换的人质,岂能轻易放手?”
黎佛婆道:“小徒并不足以留为人质,何况老婆子制住修罗门主令嫒,只是为了使二位不致鲁莽出手,并无丝毫为难于她。”
修罗门主修眉微攒,说道:“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黎佛婆道:“好,老婆子奉教主之命,来见修罗门主,目的是希望修罗门主和朝阳教联盟……”
修罗门主哼道:“联盟要小女作人质吗?”
黎佛婆道:“修门主如果答应了,老婆子立时就会放了令嫒。”
修罗门主道:“联盟之事,应该由宇文靖亲自来和修某磋商,你放开小女,可以回去了。”
黎佛婆道:“这么说,修门主是答应了?那好,现在话已说明了,你们先放开小徒,药丸在小徒身上。”
修罗门主道:“什么药丸?”
黎佛婆道:“自然是归心丹了,为了表示二位诚意,就得吞下归心丹,以示不贰。”
修罗门主哼道:“谁说修某同意了?”
黎佛婆冷冷一哼道:“你果然毫无诚意,嘿嘿,修罗门除了和朝阳教联盟,别无第二条路可走。”
修罗门主沉喝道:“黎佛婆,修罗门创立已有数百年,岂是你几句话就能唬得住,修某要你放开小女,原因是因为你不值得修某动手,你再不放手,修某只好把你们一体拿下,要宇文靖来领回去了。”
他果然不愧一门之主,说来颇有慑人气势。
黎佛婆阴笑一声道:“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老婆子若是怕了你们修罗门,也就不会来了。”
说到这里,左手一抬,徐徐说道:“能远大师、华掌门人,修门主如此强项,二位都看到了,他们既然毫无诚意,那就烦请二位,去把他们拿下了。”
这话听得修罗门主和矮弥勒心头猛然一震,谁都想不到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铁打罗汉和华山派掌门人华清辉都和魔教沆瀣一气了!
不,听黎佛婆口气,对他们并不十分客气,好像是上司对下属说话,难道铁打罗汉和华清辉还得听命于她?
自从铁打罗汉把两颗解药交与华清辉,夫妇二人吞下之后,经过一阵运气行功,早已清醒过来,又经铁打罗汉把自己等人中了魔教迷神药物,幸由上官平及时暗予解药之事,以“传音入密”告诉了华清辉,再由华清辉转告了夫人。
此时听了黎佛婆的话,铁打罗汉和华清辉二人果然依言站起,一个手持镔铁禅杖,一个“锵”的一声掣出长剑,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动,举步朝上首走去。
修罗门主和矮弥勒眼看两人听了黎佛婆的话,果然手持兵刀,朝上面行来,他们面对着黎佛婆,铁打罗汉和华清辉朝上行来,正是从他们背后欺上来,这一来,岂不成了腹背受敌?
修罗门主和矮弥勒不约而同的身形一侧,一左一右向侧退后了一步。
说也奇怪,铁打罗汉和华清辉两人明明是奉命出手,对手应该是修罗门主和矮弥勒了,但他们对修罗门主和矮弥勒的向侧退开,竟然恍如不见,却笔直的朝黎佛婆身前逼去。
黎佛婆看出情形不对:心头不由一怔,急忙喝道:“快拦住他们!”
侍立在她两旁的四名白衣少女听到喝声,身形闪动,一瞬间但听呛然剑鸣,好快的手法,四人同时掣出了双股剑,但却只有“呛”的一声清响,四个人业已一字排开,八支剑交叉停在胸前,由左首一个娇声喝道:“总管请二位站住。”
铁打罗汉看得暗暗点头,忖道:“这四个女的,大概是黎佛婆门下了,光看她们闪出的身法,和出剑手法,即是江湖上一流好手,也不过如此了。”
他究是少林寺有道高僧,此刻心头纵然十分愤怒,但对方只是四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自然不好出手,不出手,就只好站停下来了。
华清辉身为西岳派一派掌门,论身分自然也不好向黎佛婆的门下出手,就是黎佛婆,也不配,但华掌门人此刻心头怒恼已极,口中大喝一声:“闪开!”
右手长剑一招“分云探路”,以剑脊朝拦在面前的两个白衣少女拍去。他含愤出手,这一招上虽然并无伤人之意,但剑光乍现,从他剑身上迸发的真气,朝两边飞卷而出,宛如浪潮中分,别说是人,就是两方巨石,经他这一拨,也会被拨得滚出一、二丈外。
那知他剑势才发,耳中但听“锵”的一声,眼前银光一闪,那两个白衣少女交叉停在胸前的双股剑,原式不变,只是一个双剑向左,一个双剑向右,一下就把华清辉拨去的长剑叉个正着,四柄长剑就像两把铰剪,一下就夹住了长剑。
华清辉方自一怔,那华夫人阮清芬在两人闻声站起之时,她还端坐在椅上,好像黎佛婆只是命令她丈夫出手,她自然不用出手,这时丈夫长剑堪堪被两个白衣少女叉住,她一声清叱,身子从椅上弹起,身子凌空扑来,身在空中,右手抬处,掣出长剑,宛如一道青虹,朝右首一个白衣少女当头劈落。
她飞身、掣剑,到凌空下劈,快得几乎有如电光石火,那白衣少女却也丝毫不慢,叉住华清辉长剑的双剑往后一收,就朝上架起,只听又是“锵”的一声,交叉双剑依然原式不变,一下把阮清芬劈落的长剑叉住。
阮清芬冷哼一声,身形飘落地面,正待振腕发剑。
黎佛婆脸色变得十分阴沉,目光炯炯一扫三人,沉喝道:“华夫人住手。”
这时华清辉夫妇撤回长剑,两名白衣少女也双剑一收,依然双剑交叉,停在胸前。她们一共是四个人,现在却变成两个面对铁打罗汉,两个面对华清辉夫妇,你们不出手,她们也只是凛立不动,挡在前面。
他们这一变故,看得修罗门主、矮弥勒二人暗暗称奇,如果铁打罗汉和华清辉二人,没有和魔教勾结,就不会和杜东藩一起到四女庙来,黎佛婆也不会以命令口吻要两人出手,既已和黎佛婆沆瀣一气,何以又会突生变卦?两人因目前情势,诡异莫测,也就站立不动,静以观变。
黎佛婆冷冷的道:“能远大师、华掌门人,老婆子是烦请二位去对付修门主和矮弥勒的,二位怎么舍了他们两人,反朝老婆子逼来,老婆子当真给二位弄糊涂了。”
华清辉嗔目喝道:“黎佛婆,你在华某等人的身上,下了什么迷神药物?”
黎佛婆暗暗吃了一惊,她弄不懂华清辉夫妇和铁打罗汉等人服了迷失散,怎么会突然清醒过来?一面连忙陪笑道:“华掌门人这是听谁说的?老婆子怎敢在华掌门人身上下什么迷神药物?”
阮清芬叱道:“老贼婆,事实俱在,你还抵赖得了吗?”
黎佛婆深沉的笑了笑道:“华夫人,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阿弥陀佛!”铁打罗汉怀抱禅杖,双手合十道:“黎佛婆,华掌门人说得不错,贫衲等人确是被你暗下迷药,方才才清醒过来,朝阳教也是江湖一个门派,居然使这等下五门的迷药,岂不令人齿冷?”
黎佛婆道:“大师究竟是听谁说的?”
铁打罗汉道:“华夫人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事实俱在眼前,何须什么人说呢?”
黎佛婆冷冷一哼道:“二位轻信人言,那是有人故意从中挑拨了。”
上官平大笑道:“是在下给他们吞服的解药,才解除了华掌门人三位被迷失的神智,光是口说,他们三位会相信吗?”
“是你……”黎佛婆目光盯注着上官平,徐徐说道:“你也和教主作对?”
上官平大笑道:“在下为什么要和宇文教主作对?是宇文教主在和武林同道作对。”
阮清芬长剑一指,叱道:“老贼婆,我劈了你,再去找宇文靖。”
剑尖向白衣少女一拨,喝道:“你还不给我让开?”
那白衣少女依然用双剑叉住了阮清芬的长剑,说道:“华夫人,总管没有叫我让开,我怎么能让夫人过去呢?”
阮清芬怒哼一声道:“你不让开也得让开。”
喝声中,身形猛的朝前跨进,右手长剑平推而出。这一剑上,她已用上了七成力道,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自然接不下来,非被震退不可。
那知“呛”的一声,对方白衣少女还是双剑交叉,招式丝毫不变,又叉住了推出的一剑,只是脚下浮动,后退了一步。
阮清芬和华清辉原是同门师兄妹,她一手“华山剑法”,勤练了三十多年,剑上造诣不在华清辉之下,此时眼看自己推出去的一剑,又被对方架住,不由心头火发,口中又是一声清叱,长剑一抽即发,手腕抬处,瞬息之间,攻出了三招,这三招当真快如闪电,轻灵无匹,但见银芒流动,有如满天银雨,飞洒而出。
白衣少女一声不作,双剑倏分,忽左忽右,划起两道银光,但听锵锵连鸣,封开了阮清芬一式三剑快攻,只是并未还击。
阮清芬身为西岳派掌门夫人,攻出的剑招,接二连三的被对方封开,不禁脸色铁青,口中冷笑道:“看你还能接得住我几剑?”
这回她是动了真火,剑法突然一变,使出“华山剑法”中另一路险峻剑法,名为“十八盘”。
这一路剑法,只要一招交接,十八式剑法招招紧接,绵连不断,一气呵成,有如一剑。
(东岳派也有“十八盘剑法”,但与华山剑法的“十八盘”不同,取名的由来,因华山有一处险峻山岭,名为十八盘,泰山山上,也有一段奇险的山径,叫做十八盘。)
阮清芬一剑出手,剑势连环而至,剑剑相连,一剑快过一剑,几无一丝空隙可乘,剑光霎时大盛,把白之少女圈在一片剑光之中。
黎佛婆只看了一眼,就恍如不见,再也没向两人看上一眼,好像华山“十八盘”剑法,未必能伤得了她们一下一般!
果然,那白衣少女虽被阮清芬一口气攻出十八剑,圈在一片剑光之下,但丝毫不见忙乱,双剑开阖,见招拆招,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剑鸣,把阮清芬刺来的十八剑一齐挡开。
华清辉眼看那白衣少女年纪不大,虽在“十八盘”剑法的急攻之下,无法还击;但至少都被她挡住了,心中不由大为惊凛,以妻子的剑上造诣,使出“十八盘”来,就是一般武林中人,也未必能够接得住,这四名少女看来果然大非易与,不过,黎佛婆怎么会要她门下四个徒弟来拦阻自己和铁打罗汉两人?
想到这里,不觉朗朗一笑,手中长剑一指,朝面前的白衣少女喝道:“华某要找的是黎佛婆,姑娘不是华某的对手,你退下去。”
站在华清辉对面的白衣少女,(本来是两个人拦住华清辉的,如今一个和阮清芬动上了手,他面前只剩下了一个人了)双剑在胸前交叉,闻言冷笑一声道:“华掌门人有本领就把我杀了,我奉总管之命,拦住华掌门人,没有总管的命令,我是不会退后的。”
华清辉沉笑道:“你当华某人不敢杀你?”
白衣少女道:“就凭华掌门人几手剑法,只怕还杀不了我呢!”
这话听得华清辉不由勃然大怒,沉笑道:“姑娘如此小觑华山剑法?”口中喝着,长剑一振,发出“嗡”的一声轻响,一道剑光,像扇面般展开,朝前推去。
他果然不愧是西岳派一派掌门,同是一招“华山剑法”,但从他手上使出,声势和阮清芬的一剑,大是不同。
阮清芬因是女子,内力不如丈夫,是以她的剑法以轻灵为主,“华山剑法”本以轻灵驰誉武林,但华清辉练的是“太白真气”。
武林中练剑的人,都希望探求剑术最上乘的功夫,以气驭剑;但驭剑术失传已久,各门各派都希冀从剑术上精益求精,能够摸索出一些头绪来,因此每一个练剑之上到了炉火纯青之时,总要把自己练的内功,贯注到剑上去。
西岳派“太白神功”,就是以西方庚金为主的气功,虽然和剑气相去还远,但总是庚金之气,练到相当火候,贯注到剑上,也确实有几分和剑气相似,森寒逼人,因此西岳派剑法,在武林中得以久享盛誉,历久不衰。
华清辉这一剑,含愤出手,使得剑气嘶然,威势之盛,自然非同小可。
白衣少女不敢轻撄其锋,急忙柳腰一摆,使出“移形换位”身法,从旁闪开,再扭腰回身,双剑交叉,从侧面架出,呛的一声,架住了华清辉的长剑,但她剑虽架住,脚下可还是斜退了一步。
要知华清辉使的只是在剑上贯注“太白真气”而已,毕竟不是“剑气”,虽然同样森寒得砭人肌骨,总究不能伤人,如果这一剑是“剑气”的话,白衣少女早就横尸在剑下了,那里还避让得开?遑论封架了。
华清辉双目神光陡射,朗笑一声:“很好!”
长剑挥动,朝白衣少女攻去。这回他因对方剑式诡异,心头存了杀机,长剑如灵蛇乱闪,出手尽是杀着,剑风嘶嘶,凌厉无匹。
白衣少女被逼得身形闪动,双剑倏分,只是在身前左右回环飞舞,身形闪动之际,脚下不出三步,但却能把华清辉攻去的剑招,一一化解。
她功力当然没有华清辉的深厚,而且只守不攻,可是身法灵活,剑招更精妙莫测,华清辉剑上纵然贯注“太白真气”,金风激荡,重逾山岳,她并不和你硬打硬砸,也就无可奈何她了。
不,华清辉渐渐发现对方双剑使出来的剑招,竟然正是“华山剑法”的破解招式,自己每一剑出手,都被她巧妙身法和诡异剑招破解无遗。
这一下真把西岳派的华掌门人看得心头既惊又骇,如此看来,朝阳教果然处心积虑已久,连本派的剑法,都被他们揣摩纯熟,练成了破解招法,难怪黎佛婆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他越想越怒,越打越惊,一支剑也更使得风起云涌,寒光电旋!
但不论你使得如何快法,人家对你剑法已有破解之法,剑势甫出,对方早就了然于胸,使得最快最急,也无济于事,白衣少女对你还有顾忌的,只是剑剑都贯注了真气,剑势沉重,她不敢硬封硬拆而已!
这时阮清芬也和白衣少女打得极为激烈。阮清芬和她丈夫一样,发现自己使的一套“华山剑法”,每招每式几乎都被对方双剑破解,心头急怒交迸,把一柄长剑使得有如急风骤雨,依然占不得一点上风。
这情形,铁打罗汉、上官平、修罗门主和矮弥勒也自然都看出来了,每人心头都感到十分惊凛。
凭魔教一个总管的门下弟子,一手剑法,居然可以和五岳剑派中以剑术驰名的西岳派掌门人相抗衡?这是何等令人惊异之事,若非亲眼目睹,又有谁相信?
铁打罗汉忽然呵呵一笑道:“黎老施主门下,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但如此拦着老衲,总也不是事情。”
黎佛婆深沉一笑道:“这么说来,莫非老师父也想出手了?”
“阿弥陀佛,出手不敢!”铁打罗汉一手提起禅杖,缓缓说道:“老衲只是希望她们能够让开。”口中说着,左手大袖猛地朝前拂出。
老和尚功力深厚,这一记“流云飞袖”,内劲飞卷,有如一道无形的婆涛,随袖涌出,挡在他面前的两个白衣少女不敢硬接,身形一晃,轻盈的朝两侧闪开,她们身法美妙,等到劲风掠过,铁打罗汉正待举步跨上,她们身形又是一闪,挡住了面前,四柄长剑,宛如两把铰剪,当胸交叉,回到了原来站立的位置上。
这下身法之快,从她们闪身避开到再闪了回来,当真快到连眨下眼的时光都不到。
试想铁打罗汉衣袖拂出,堪堪举足,连脚步还未跨出,两个白衣少女又挡到了面前,拦住了去路,这等身法,岂不迅疾如电?
铁打罗汉心头暗暗一惊,目中神光闪动,颔首道:“二位女施主好快的身法,但依老衲相劝,还是让开的好。”
左首一个白衣少女手持交叉长剑,娇声道:“大师只有把我们打死了,才可过去。”
右首一个道:“大师右手不是持着禅杖吗?怎么不发招呢?”
铁打罗汉双眉微拢,说道:“二位女施主真要老衲出手了?”
左首一个道:“我不是说了,你不把我们打死,休想过来。”
铁打罗汉道:“二位当老衲不敢出手吗?”右手抬处,禅杖一昂,幻起两朵海碗大的杖花,朝两女面门送去。
这一招,老和尚当然并无伤人之意,只是希望把两人逼退,那知两个白衣少女不但没有举剑封架,连闪避也没闪避,只是站着不动,好像她们春花般吹弹得破的粉脸是铁铸的,不怕被杖头砸烂!眼睁睁看着铁杖朝她们面上飞去,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铁打罗汉究是有道高僧,杖头到了她们面前不过五寸光景,眼看她们还是没避没闪,只好硬生生把出手的禅杖收了回来,揽揽眉道:“两位女施主怎么不封架呢?”
左首一个道:“我说过大师除非把我们打死,才能过来。”
右首一个道:“是啊,我们没奉总管之命,是不会退开的了。”
铁打罗汉面对着这两个娇娃,如此惫赖,真是毫无办法,口中低喧一声佛号,连说了两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上官平制住祝南山之后,一直站在边上,没有出手,此时忽然朗笑一声道:“黎佛婆,依在下看来,你还是放了这位修罗门公主吧!”
人随声发,一下飞越过两个白衣少女头顶,朝黎佛婆凌空扑去。
这是他以“传音入密”和修罗门主约好了才行动的,黎佛婆门下四个白衣少女,两个和华掌门人夫妇动上了手,两个拦在铁打罗汉面前,只要自己出手敌住黎佛婆,修罗门主和矮弥勒就可以出手救人了。
铁打罗汉一见上官平飞身朝黎佛婆扑去,他究是久走江湖之人,自己如果再不出手配合上官平行动,面前两个白衣少女必然会返身朝上官平抢攻过去,因此不待两女有抢救的机会,口中沉喝一声:“二位女施主小心了。”
手中禅杖突然平推而出,这一下横杖平推,宛如一道横澜,朝两女身前撞去,势道奇猛。
两女吃了一惊,急忙一左一右,闪身而出。
但老和尚方才已经看到过她们左右飞闪的身法,右手禅杖朝前推出之际,左手施展佛门一指禅功,觑准她们闪出的方向,弹出两缕指风。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女堪堪闪身而出,就身躯一震,立被指风击中,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再说上官平这一凌空飞扑,行动迅速,一下就落到黎佛婆身前,黎佛婆急忙后退一步,一手揽着紫衣公主纤腰,沉声道:“上官掌门人,你和本教毫无过节可言,干嘛要横里插手?”
上官平笑道:“你放下修罗公主,岂不就不伤两家和气了?”
黎佛婆怒声道:“今日之事,都是你搅出来的,你不要再逼老婆子了。”
上官平又朝她跨上一步,说道:“在下乃是双方调人,你放开公主,在下担保修门主也会放开衣姑娘,你如坚持下去,只怕对你未必有利。”
黎佛婆又后退了一步,厉声道:“上官平,你再过来,老婆子掌力一吐,修罗公主一条命,就送在你手里了。”
上官平依然含笑道:“在下不是修罗门的人,修罗公主的生死,威胁不了在下,再说,你只是奉宇文教主之命,劫持修罗门公主,用来要胁门主,和贵教缔盟,如此而已,你真要伤了修罗公主,不但联盟之事告吹,还和修罗门结下不解之仇,应该不是宇文教主的本意,说不定宇文教主还会怪罪于你,因此在下劝你还是依在下之见,双方互释人质,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宇文教主真有和修罗教联盟的诚意,日后再谈不迟。”
修罗门主就在上官平和黎佛婆说话之时,左手立掌如刀,凌空朝黎佛婆和女儿两人之间劈去,口中朗声道:“上官掌门人说得不错,你只要放开小女,今日这场过节,就此揭过,修某也绝不会难为于你。”
他这凌空一劈,使出来的正是修罗门最厉害一的“修罗刀”,一道无形掌风,锋利如刀,嘶的一声,宛如裁纸一般,好不凌厉?
要知黎佛婆把着紫衣公主纤腰后退,两人之间,自然并无明显的缝隙,修罗门主这一记“修罗刀”,若无十分把握,拿捏得十分精确,不是伤了黎佛婆,就会伤到了自己女儿,他岂肯如此孟浪?
黎佛婆听了上官平的话,心知今日情势所逼,确已讨不了好,正待开口,猛觉一道犀利如刀的劲风,朝自己和修罗公主中间劈到,她当然识得厉害,这是修罗门最厉害的武功“修罗刀”了,自己如果再不放手,自己和修罗公主两人之中,必有一伤。
自己自问绝难挡得住“修罗刀”,若是伤了修罗公主,虽然她伤的是在父亲掌下,但自己也难辞其咎。心念这一迅疾转动,右手一推,把修罗公主朝上官平身前推去,口中说道:
“好,老婆子尊重你上官掌门人,先放开他们公主就是了。”
右手推出,脚下同时往后疾退了一步,她出手极快,推出修罗公主,脚下堪堪退下,修罗门主一记“修罗刀”,已嘶然从两人中间划身而过,森寒刀风,几乎和利刀毫不稍逊,黎佛婆心头暗暗凛骇不止。
上官平看她忽然把修罗公主朝自己推来,也不觉吃了一惊,那修罗公主穴道受制,娇躯一倾,就要跌扑下去,一时那有犹豫的时间,慌忙双手一架,把修罗公主扶住,一个软绵绵的娇躯,跌入怀中。
这下可把上官平闹得个手忙脚乱,一张俊脸,也登时胀得通红。
矮弥勒大笑道:“黎佛婆,总算你还识得时务。”一面叫道:“上官掌门人,麻烦你先替老夫公主侄女拍开受制穴道,老夫也可以放人了。”
上官平半扶半抱的扶持着修罗公主,正感手足无措,给他一言提醒,暗骂自己糊涂,怎么会忘了给她解开穴道?口中答应一声,立即伸手推开了修罗公主受制的穴道。
这时铁打罗汉也出手拍开了两个白衣少女的穴道,一面提高声音叫道:“华掌门人、华夫人快请住手。”
华清辉夫妇和两个白衣少女已经打出百招之外,对方两个女子使的剑法,虽然奇诡无比,每一招都是破解“华山剑法”的剑式,华清辉夫妇练剑数十年,功力深厚,剑招纵然受制,但他们数十年精研的剑招变化,却并不是两个白衣少女所能破解,(这是说:譬如华山剑法中有一招“虎豹犁田”,这一式剑招,两个白衣少女有破解的剑招,但华清辉夫妇积数十年练剑经验,从这招“虎豹犁田”所研创出来的几个变化,白衣少女就无法破解了,换句话说,白衣少女所能破解的只是原来的七十二式华山剑法而已)是以双方打到百招以外,白衣少女固然无法占得上风,华清辉夫妇也没有丝毫落败迹象,但饶是如此,已经够使华清辉夫妇惊心动魄的了。(华山剑法居然被人家逐招破解无遗)
此时经铁打罗汉叫住,双方各自住手,任他华清辉平日书生本色,雍容大度,此刻也不禁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朝阳教果然调教出不少好手,把各大门派的剑招,都破解无遗,足可称雄江湖,独霸武林看来也指日可待了。”
那边厢,上官平推开修罗公主受制穴道,修罗公主嘤咛一声,清醒过来,两道清澈眼神在蒙面紫纱中眨动了一下,口中轻咦一声,失声叫道:“上官大哥,是你……”
上官平但觉修罗公主口音听来极热,但人家是修罗公主,自己和她从未谋面,她怎么会叫自己“上官大哥”的呢?不觉愕然道:“姑娘……”
矮弥勒眼看修罗公主穴道已解,也一手拍开了衣染香的穴道。
衣染香气愤的看了矮弥勒一眼,冷哼道:“终有一天,你也会落在姑娘手里的。”
矮弥勒一手执着早烟管,吸了口烟,嘴中冒着丝丝白烟,大笑道:“姑娘要和老夫动手,哈哈,只怕你师父还不配呢!”
黎佛婆沉声道:“染香,咱们走。”
修罗门主喝道:“黎佛婆,你慢点走。”
黎佛婆道:“怎么?修门主要把老婆子留下吗?”
修罗门主微哂道:“修某留下你,又有何用?修某不过有两句话,要你转告宇文教主,修罗门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后是友是敌,要他去斟酌了。”
黎佛婆道:“老婆子会把修门主这两句话传到的。”
华清辉冷喝道:“还有,黎佛婆,你也给华某转告宇文教主,他若是要和各大门派为敌,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黎佛婆冷冷一哼道:“华掌门人这话,老婆子自然也会传到,但老婆子不妨告诉你华掌门人一声,朝阳教既然重出江湖,也不在乎各大门派的仇视了。”说完,挥了挥手,几道人影迅疾的往后院退去。
修罗公主听上官平叫她“姑娘”,不禁幽幽的道:“看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一面迅快的朝修罗门主奔了过去,口中叫道:“爹……”
“爹”字才喊出口,忽然目光一注,望着穴道受制的祝南山不由脚下一停,口中又是一声轻“咦”,惊奇的道:“我爹怎么了?”
华清辉道:“杜掌门人二位……”
上官平道:“在下觉得他们可能也被黎佛婆迷失了神智,不如先喂他们服下解药,再解穴道的好。”
铁打罗汉点头道:“上官掌门人说得极是,你身边还有解药吗?”
上官平道:“有。”探怀取出两颗解药,分别给杜东藩、祝南山两人纳入口中,然后给他们解开了穴道。
祝南山双目乍睁,口中就大喝一声:“小子,我……”
铁打罗汉连忙摇手道:“祝施主误会了,二位中了黎佛婆的迷神药物,上官掌门人刚喂了两位解药,此刻必须静坐一盏茶的工夫,方可无事,二位施主快请坐下来才好。”
祝南山目光闪烁,口中“哦”了声,果然依言坐下。铁打罗汉说的话,杜东藩自然也听到了,一声不作,就席地坐下,闭上了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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