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的也是“修罗刀”;但和祝茜茜使出来就大不相同,一声嘶然轻响,就像一把利刃,迅即把黑衣人劈出的掌风齐中剖开,朝两边泻出,但听“砰”的一声,端端正正击在黑衣人胸口。
但就在击中之时,修罗门主已经拿 得准,刚刚把对方真气击散,就右手一招,把内力收了回去。他若是不及时收回掌力,“修罗刀”真力直透内腑,可以把对方内腑一下切开而不伤皮肤。
黑衣人口中闷哼一声,脚下往后连退。
修罗门主右手朝前轻轻一抬,四名白衣使女不待吩咐,宛如四朵白云,翩然飞出,一下围着黑衣人,纤手连扬,点了他数处穴道。
黑衣人一个身子却在此时,应指往地上倒去。他才一倒下,七孔立时流出绿色的血来。
人血是红的,如是中了剧毒,流出来的该是黑血,但他七孔流出来的绿血,绿得好不鲜艳,但也使人感到无比的诡异,尤其绿血流过之处,皮肉立时随着溃烂,他本来冷森的一张脸孔,眨眼之间,面目全非,逐渐销蚀!
四个白衣使女看得几乎要呕吐出来,急急后退,躬身道:“启禀门主,这人面目已经腐烂了。”
腐烂的不仅是头面,绿血沆到那里,就腐蚀到那里,片刻工夫,一个人化作了一滩绿血,绿血渗入砂土,连他周围的砂石都被腐蚀成一条长形的浅沟!
柳五沭然道:“好厉害的剧毒!”
矮弥勒道:“门主,这绿色剧毒会是……”他似是不愿意多说。
修罗门主点着头道:“不错,此人很可能是老魔门下。”
祝茜茜问道:“干爹,你老人家说的老魔,究竟是谁呢?”
修罗门主修眉微攒,说道:“你们最好不知道。”
柳五口中“唔”了一声,他敢情也想到了,徐徐说道:“朝阳教、玄女门,已把大半个江湖搅得暗潮汹涌,这老魔头如果再插上一手,那就更不容易对付了。”
上官平剑眉一挑道:“他们人既然在这里出现,又杀苏破衣灭口,自然已和朝阳教、玄女门沆瀣一气了,这些妖魔鬼怪,聚在一起,咱们卫道诛魔,正好聚而歼之。”
修罗门主朝他笑了笑道:“上官老弟豪气干云,只是……唉,这老魔头如果真的赶来中原,插手其间,不是老夫长他人志气,咱们这四拨人,加起来不知是不是人家对手呢?”
宇文兰道:“门主说得他如此厉害,究竟是什么人呢?”
修罗门主看了上官平等几位年轻人一眼,拂髯笑道:“此人一向住在西陲,很少到中原走动,据说武功高不可测,但却有一个怪脾气,一生喜欢俊美少年,如果遇上像老夫这等老头,他认为早已该死,那就非死不可了。”
祝茜茜道:“干爹,这人到底是谁嘛?”
修罗门主道:“西方教主鸠盘茶。”
祝茜茜问道:“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修罗门主笑道:“数十年来没人见过他,因为见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照说他应该是女的才对,古人把丑妇喻为鸠盘茶;但他们西方教的历代教主,都叫做鸠盘茶,是以外人始终弄不清楚。”
矮弥勒道:“咱们是向门主报告消息来的,玄衣圣母亲自率领玄女门的人,是往大别山去的,据说她们的目的地,好像是二郎庙。”
上官平道:“这就奇怪,我们刚从苏破衣口中问出,朝阳教的人也是往二郎庙去的。”
修罗门主朝矮弥勒问道:“大师兄这消息如何得来的?”
矮弥勒笑了笑,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来,那是他们在一处大树根下看到了钟大先生和七星会主约定的记号,挖入土穴,得到的纸卷,上面有“二郎庙”三字。
“唔!”修罗门主点头道:“朝阳教和玄女门居然同时赶去二郎庙,这就不简单了!”
说到这里,立即朝随来的二名七星会武士说道:“这消息很重要,二位就得立即回去禀报楚会主,并通知第一、第二两拨人,咱们既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二郎庙,四拨人的路线,最好稍作更动,仍按既定的中、左、右、后四路,以二郎庙为目的地,不过在未到目的地以前,最好找一落脚地方,大家再集会一次,地点可由楚会主决定。”
二名武士答应一声,为了怕路上被对方截住,先由其中一名武士立即回身朝来路奔去。
另一名则稍迟才起身,由另一条小路而去。
修罗门主等两人走后,就朝大家道:“现在咱们已经知道对方集会的地点了,愈接近目的地,对方的耳目也必然愈多,咱们仍按先前分组进行,不过此去还有几天路程,为了互相策应,距离不妨缩短为三里,才不至落单,不论在打尖或落店时,如无事故发生,最好装作互不相识,只要沿途留下记号就好。”
矮弥勒笑着道:“门主越来越小心了,难道咱们这三组人,还怕被人家吃掉不成?”
修罗门主笑道:“人家江湖越走越老,胆子越走越小,大师兄江湖越走越多,人却越来越像初生之犊。”
矮弥勒笑嘻嘻的道:“这大概是我和燕儿兄弟在一起,所以越活越回去了。”说着回头道:“燕儿兄弟,咱们走。”
两人走后,上官平等四人也相继上路。
等到天色大亮,三组人都已赶到西华,先后住进了客店,好在西华城里只有两家客店,同在一条大街上,大门对着大门。矮弥勒、燕儿和修罗门主等人住在北首的兴隆老店,上官平等四人,却住在南首的如家栈。
最使上官平伤脑筋的这家客店,只有两间上房。自己四人之中,却有三位是姑娘家,如今只有两个房,不是总有一位姑娘要和上官平同住一间。其实三位姑娘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江湖儿女咯,同住一间房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同住的人又是自己心里的情郎;但就因为有三个姑娘在一起,谁都不好说出口来?
伙计送上香茗,退出去之后,就该是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了。
宇文兰道:“这该怎么办?这两间房,都只有一张铺,咱们不是世俗儿女,不用矫揉造作,而且大家一晚未睡,都需要休息,谁去和上官平一个房?行走江湖,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祝茜茜嗤的笑道:“你们一个是上官大哥的姑姑,一个是他表妹,自然是你们两个中去一个了。”
冷雪芬红着脸道:“大姐说得不错,咱们都不是世俗儿女,行走江湖,这是很平常的事,大姐不去,就由小妹去好了,我才不在乎呢!”
口中说着,已经浑身都臊热了。
宇文兰道:“还是三妹干脆,好了,上官平,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冷雪芬点点头,说道:“大哥走吧!”
上官平不禁脚下犹豫,红着脸,嗫嚅说道:“这……不太好吧?”
宇文兰撇撇嘴道:“你比三妹还要婆婆妈妈,三妹相信你,难道你自己还不相信自己吗?
亏你还当掌门人呢!”
上官平矍然道:“姑姑说得是。”
宇文兰道:“你……”
上官平和冷雪芬走到隔壁一间房中,冷雪芬心头虽然有些紧张,但她早已把心都交给他了,还怕什么?因此跨进房,她就转过身去,轻轻掩上房门,还上了闩。
两人都取下长剑,挂在床头。
上官平低低的道:“表妹你睡到里面去,一晚未睡,快些休息吧!”
冷雪芬如今面对着床,心头小鹿禁不住跳得好猛,粉脸上若不是易了装,早已胀得和大红缎子一样了,她忽然觉得怯怯的,连答应都不敢答应一声,就低着头和衣睡到里面去了。
上官平同样心头猛跳,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刺激之感,他当然也没脱衣衫,只是和身睡下,但睡下之后,又起身放下了帐子,他和她并头躺下,看她只是侧身朝里,连话也不敢和自己说一句,这就轻轻叫了声:“表妹。”
冷雪芬娇怯的“嗯”了一声。
上官平道:“你怎么不转过脸来呢?”
冷雪芬没有作声。上官平轻轻的把她身子扳了过来。
冷雪芬吃了一惊,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上官平把脸缓缓的凑了过去,她羞怯的凝注视着他,他没有说话,但两片嘴唇已经代表他倾诉了情和爱。他吻着她秀发,渐渐吻向她樱唇……
她一侧脸,就避开他的侵袭,在他身边幽幽的道:“表哥,我……心里早就是你的人了,只是……只是你不能……”
上官平俊脸通红,也在她耳边低低的道:“表妹,我知道,我的命也是你救的,我不会的,我这样就够了……”
他话声末落,两片炽热的嘴唇,已经堵住了她的樱唇。这回她没有再避开他,羞涩和喜悦的阖上了长长的睫毛,任由他拥抱、热吻。
过了好一会,她轻轻推开他身子,娇声道:“表哥,现在该休息一会了,你昨晚一晚没睡了。”
上官平道:“我不累。”
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外走道上响起店伙的声音道:“道爷,真对不住,小店一共只有两间上房,已经给四位相公住进来了,这里有两间普通房,每间四个铺位,可以住四位房人,道爷只好将就些了。”
只听一个尖细声音道:“好,这两个房间,咱们包了,再春,你们四个就住到隔壁房去。”
“是,是。”店伙连声应“是”,陪着笑道:“道爷说得是,出门在外,要住得舒适,一个人住一间,就没人吵。”
尖细声音不耐的道:“你去给我沏一壶上好的清茶来。”
“是、是。”伙计急步退了出去。
上官平听到尖细声音极为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来?他又待低下头去。
冷雪芬用手掌轻轻推开他嘴唇,压低声音道:“表哥,你听出来了没有,他是崆峒余日休!”
冷雪芬又道:“他和四个徒弟这时候来住店,显然昨晚也赶了一晚路了,可见他也是到二郎庙去的了。”
上官平点头道:“你说得对!”
冷雪芬又道:“目前江湖上各门各派,不入于朝阳教,则入于玄女门,他们使的都是同一手法,把掌门人神志迷失了,这老道剑法很厉害,任他去了二郎庙,岂不就增强了对方的实力?”
上官平道:“我们怎么阻止他呢?”
冷雪芬凑着他耳朵,悄声道:“你身上不是有楚会主的解药吗?只要如此,如此,就成了。”
上官平吻了她一下,忽然道:“你这法子不错,我这就去。”
说着一下跨下木床,开出门去,故意放重脚步,往外走去。刚走到通向前进的走廊上,只见伙计端着一把白瓷茶壶,迎面匆匆走来。
上官平叫道:“伙计。”
店伙赶忙陪笑道:“公子爷,可有什么事?”
上官平道:“你去给我沏一壶茶来。”
店伙道:“小的马上就送去。”
上官平道:“我口干得很,你这壶茶先给我好了。”
店伙长笑道:“公子爷原谅,这是小的给一位道爷送去的,小的马上就给公子爷沏去就是了。”
这话就证明这壶茶是给余日休送去的了,上官平点头道:“好吧!”
暗中弹出一缕指风,点住他穴道,一手揭开壶盖,一手迅快把一颗解药投入壶中,又盖上壶盖,左手轻拂,解开了他穴道,说道:“你要快点送来。”
店伙连声应是,端着茶壶,三脚两步往后进而去。
上官平回转房中,冷雪芬早已坐起,望了他一眼,意是讯问。
上官平朝她点点头,就在窗下一张木椅上坐下,大家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店伙果然沏了一壶茶走入,陪笑道:“公子爷茶来了。”
上官平道:“你放着就好。”
店伙退出房门,随手带上了房门。上官平倒了两盅茶,一面凝神倾听左首隔壁房中的动静。
只听余日休也倒了盅茶,在慢慢的喝着,此人敢情有着茶癖,一盅喝完,接着又是一盅,一壶茶,最多也不过七八盅,不消一刻工夫,他已把一壶茶喝完,就在门口尖声道:“徒儿,叫伙计给为师冲茶。”
他隔壁房中有人应了一声,就出去叫伙计冲茶,店伙提着一壶开水,来给他冲茶。
上官平计算时间,他喝下茶水中的解药,应该可恢复清明,就在此时,只听余日休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这声轻“咦”,就可证明他心头已经清楚过来了。
上官平心知是时候了,急忙轻轻开出门去,走到左首门中,伸手一推,房门并未闩上,随手开启。
余日休不愧是一派掌门,房门被人推开,他坐在椅上,甚是从容,一双炯炯目光却朝门口投来。
上官平赶紧抱抱拳道:“余掌门人也在此落脚,倒是巧极!”
余日休沉哼一声道:“上官掌门人找老夫有事?”
他不明上官平的来意,是以不免心存敌意。
上官平潇洒一笑,跨进房去,才道:“在下刚从店外进来,看到余掌门人也在此地落脚,特来走访,另外也有一件机密事情奉告。”
余日休道:“上官掌门人请坐。”
上官平随手掩上了房门,在他对面的一把椅上落座。
余日休休望着,说道:“上官掌门人不知有何见教?”
上官平脸容一正,说道:“此事有关整个武林安危,尤其各大门派存亡绝续,胥在于此……”
余日休道:“有这么严重吗?老夫怎会一无所闻?”
上官平微微一笑道:“余掌门人也许早有所闻,只是并未清楚它的内幕而已!”
余日休道:“老夫愿闻其详。”
上官平道:“你老哥也参加了泰山论剑大会,自然看到钟大先生门人女弟子连胜两场,夺得剑主之荣……”
余日休道:“这有什么不对?”
上官平道:“你老哥总听说玄女门和朝阳教也在近日重出江湖之事吧?”
余日休点头道:“老夫听说了。”
上官平道:“钟大先生一向独来独往,从未收徒,何来女弟子?那是因为钟大先生已被玄女门以假易真,有人顶替了,钟大先生夺得了剑主,也就是玄女门夺得了剑主……”
余日休沭然道:“上官掌门人此话当真?”
上官平道:“在下何用危言耸听?”
他就把当日目睹钟大先生被害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并未说出后来钟大先生以真易假,又换了回去之事。
余日休道:“会有这等事?”
上官平道:“在下说的只是开端而已,玄女门控制了钟大先生,然后利用钟大先生,把形意门宋掌门人、八卦门许掌门人、五行门侯掌门人等人迷失神志,收为羽党,朝阳教也在同时由黎佛婆以‘迷失散’控制了西岳派华掌门人夫妇、少林罗汉掌铁打罗汉能远大师、武当元真子、七星会主楚子奇、北岳派杜掌门人等人,双方还在积极以迷药为手段,拉拢其他门派的人……”
余日休心中暗道:“此子说的,倒不似有假,自己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黎佛婆做了手脚。”
上官平续道:“目前已有许多门派被玄女门和朝阳教所控制,这一门一教自然谁也不甘心让谁独霸江湖,称雄武林,很可能到了适当时候,就会来一场火拚,两个邪派火拚,本来原是一件奸事,如果落个两败俱伤,对各大门派应该是有利的事:但他们手上各自掌握了不少门派,火拚一起,这些被控制的门派,必充当先锋,先行残杀起来,因此对这两个邪派损失不多,而各大门派则将损失惨重,伤亡狼藉……”
余日休不禁暗暗打了个冷噤,只是点着头。
上官平又道:“目前据在下所知,他们双方的人,都向一个目标赶去,目的地是大别山二郎庙,可能一场血雨腥风的自相残杀,即将在那里展开……”
余日休矍然道:“上官掌门人既然知道得这么详细,想必已有防范之道了?”
此人不愧是老江湖,试想上官平如若不是为此事奔走,就不会在此地出现,来找他的了。
上官平淡淡一笑道:“余掌门人说得极是,差聿七星会楚会主有他师门秘制消毒解迷丹,已有不少人解除了迷失的神志,准备共同对付这两个门派……”
余日休突然站起身来,拱拱手道:“余某身中黎佛婆迷药,正是赶去二郎庙,方才神智忽然清醒过来,那是上官掌门人赐予援手的了?”
上官平也拱拱手道:“余掌门人请坐,这是巧合,在下就住在隔壁房中,听到余掌门人住店,想必是赶去二郎庙的了,这两个邪派有一共同之处,就是惯以迷药迷失神志,正好在下身边有现成的解药,暗中放入余掌门人茶水之中,这是不能和余掌门人事先说明的,还望余掌门人勿责是幸。”
余日休笑道:“上官掌门人救老夫于迷失之中,老夫感激不尽,不知上官掌门人联络各大门派,有何行动?如有差遗,老夫愿尽棉薄。”
“余掌门人言重。”上官平道:“本来各大门派的人会合七星会,已经分批上路,赶去二郎庙,余掌门人神智既已恢复,就应该和大家去见见面,只是在下想到了一件事……”
他忽然压低声音,悄悄的和余日休说了一阵。
余日休听得连连点头,说道:“上官掌门人此计大妙,老夫自当依计行事,那就请上官掌门人向诸位老哥代为致意了。”
上官平起身道:“在下不便多留,那就告辞了。”说完,启门走出,悄悄闪身入房。
冷雪芬迎着低声问道:“表哥,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吗?”
上官平双臂一伸,一把抱住她娇躯,低下头去,悄声道:“表妹,你这计策妙极了,一切顺利完成……”
他不待她开口,一下就堵住了她樱唇,吮吸起来。
冷雪芬不敢出声,就让他热烈的吻着,两个身体合在一起,好像通上了电流,两颗心融化在一起,飘飘然有如腾云驾雾一般。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冷雪芬才轻轻把他推开,飞红着脸道:“表哥,时间不早,你该去坐下来调一会气才好。”
上官平低声道:“这时候还能调气?”
冷雪芬道:“你只要定下心来,就可以调气了,昨晚一晚未睡,总得坐息一会了?”
上官平道:“好、好,那你也去坐息一会,我们一起坐好了。”
冷雪芬脸上一热,说道:“那你不许再胡闹了。”
上官平连声应“是”,两人又走到床上,就各自盘膝坐好。
上官平道:“这样怎能运功?”
冷雪芬道:“你要闭上眼睛,不存杂念,自然而静后定,再要说一句话,我就不理你了。”说完,立即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上官平只得也缓缓闭上眼睛,澄心净虑,调匀呼吸,运起功来。
这一运功,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都在忘我的境界中,被门外轻轻叩指之声惊醒过。
上官平睁开眼睛,冷雪芬已经一跃下床,开出门去。
祝茜茜飞红着脸,笑道:“你们也真好睡,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呢?”
冷雪芬红着脸道:“是什么时候了?”
“快要晌午啦,难道你们都不想吃饭了?”祝茜茜朝房里瞟了一眼,低笑道:“这大概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说完,很快往隔壁房中逃了进去。
冷雪芬红了脸,刚啐了一声,上官平也走了出来,问道:“有什么事?”
冷雪芬羞涩的道:“是二……”她“姐”字没说出口,就转身朝祝茜茜追了过去。
上官平跟了过去,只见冷雪芬追着祝茜茜要去呵她隔肢。
祝茜茜躲在宇文兰身后,笑道:“难道我说错了,春宵……”
冷雪芬不依道:“你还敢再说,其实我们是在做一件事……”
祝茜茜道:“是啊,你们是在做一件事呀!”
冷雪芬又羞又急,啐道:“你……”
宇文兰抿抿嘴,嗤的轻笑出声。
冷雪芬踩跺脚道:“大……你也笑我了……”
宇文兰道:“这是你自己说漏嘴了,我笑也不成?”
冷雪芬急道:“表哥,都是你……”
上官平道:“我又怎么了?”
他迅快的掩上房门,才道:“这里是客店,你们这样咭咭格格的笑出声来,不怕给人家听到了?”
冷雪芬道:“你没看到是二姐在逗人家吗?”
宇文兰道:“对了,我们这样称呼也不好,有点混淆不清,我看还是从新排一排,大家就叫他上官大哥,我是甄二哥、甄谦(祝茜茜)是甄三哥,甄令(冷雪芬)是甄四弟,就比较听得清楚了。”
上官平笑道:“早该这样叫了。”
祝茜茜道:“四弟,你说方才你和他做了一件事,那是什么事呢?”
冷雪芬飞红了脸道:“你还要夹缠是不是?”
祝茜茜道:“那是你自己说的呀!”
上官平正容道:“甄三弟,不准胡闹了,我们方才着实做了一件很成功的事。”
他把给余日休服下解药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宇文兰道:“这倒真是一件大事,唉……”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就没再往下说了。
祝茜茜眨眨眼睛,问道:“二哥,你怎么啦,无缘无故叹起气来了?”
宇文兰道:“我……心里乱得很,我和大家在一起,这样做,应该算是对的了,但我以后和爹见了面,我怎么说呢?”
祝茜茜看了上官平一眼,轻笑道:“那也没什么,到了那一天,你和上官大哥跪在伯父面前请他原谅你们就是了。”
冷雪芬抿抿嘴轻笑道:“原来三哥早就想好了办法,到了那一天,要上官大哥和你跪在伯父面前请他们原谅你们。”
祝茜茜被她说红了脸,啐道:“我早就没有这样的爹了。”说着不禁眼圈一红,连声音也哽咽了。
“好啦!”冷雪芬感慨的道:“你们总是父女,总会有谅解的一天,我师父见到了我,只怕不会放过我的。”
上官平道:“好了,你们不用说了,时间不早,我们该出去吃饭了。”
四人出了客店,只有燕儿站在对面客店门口,看到四人,转身往大街走去。
四人跟着他,走上一家酒楼,只见矮弥勒和柳五、凤儿坐在靠窗口的一桌,燕儿走过去和他们坐在一起,修罗门主独自坐了一席。
这时正当晌午,酒楼上几乎已座无虚席。上官平领头走到修罗门主的席上,抱抱拳道:
“老丈这一桌上,是否还在等人?”
修罗门主呵呵一笑道:“四位老弟只管请坐。”
上官平拱手称谢,一起坐下。堂倌走来眼看四人已经落了座,就赶紧送上茶水,摆好杯筷,问道:“四位公子要些什么?”
上官平点了酒菜,等堂倌退去,就把自己暗中给余日休服了解药之事,以“传音入密”
告诉了修罗门主。
修罗门主一面自斟自酌,举杯喝酒,一面以“传音入密”告诉上官平,自己一行人准备傍晚动身,天明以前,务必赶到汝南,到了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上官平点点头,不消一会,堂倌送上酒菜。修罗门主独自会帐走了。接着柳五、矮弥勒那一桌的人也相继下楼而去。
上官平四人用过酒菜,也会帐下楼,瞥见酒楼门口站着两个化子,向人伸手,请求布施,,上官平取出几锭碎银子放到他手上,便自回转客店。
宇文兰道:“上官大哥,你和四弟回房去休息吧,我们夜间还得赶路呢!”
冷雪芬道:“不,这回要三哥和他去休息了。”
祝茜茜道:“我才不去呢,这叫做君子成人之美。”
冷雪芬又要去呵她。
宇文兰拦着道:“四弟,别胡闹了,咱们兄弟,亲如手足,已经不分彼此了,人到底不是铁打的,昨晚已经一晚没睡了,今晚又要赶路,养足精神才好,你们快去吧!”
冷雪芬红着脸点点头,就跟着上官平回房。
上官平掩上房门,冷雪芬已经躲到床上,盘膝坐好,说道:“上官大哥,快些坐上来休息了,你没听二哥说,人不是铁打的,今晚还要赶路呢!”
上官平依言坐到床上,点头道:“我知道。”
他双手搂住她纤腰,轻轻一挪,两人都横倒下去,他没待她开口,就扑了上去,吻住她香唇。
冷雪芬不敢作声,也不好把他推开,任由他温存了一会,才悄声道:“好了,你真缠死人,现在该好好休息了。”
上官平俊脸通红,他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她坐起来了,他也只好坐起,在床上运了一回功。
看看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候,才双双下床,开出门去,宇文兰和祝茜茜已在等候。
上官平付了店帐,诿称在街上遇到亲友,要搬到亲友家去住,就赶着出城。
天色已逐渐暗下来了,只见燕儿一个人在路旁等候,看到四人,忙道:“大师兄,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修门主要小弟在这里等候,还替你们准备了晚餐呢!”说着,把手中捧着的一个纸包递了过来。
上官平打开纸包,里面有牛肉、卤蛋、馒头和肉包子。四人也不客气,大家吃了个饱,还剩下了一大半,燕儿又包了起来,说道:“我们半夜里还要宵夜,由小弟拿着吧!”
上官平道:“你不和闻前辈一路了吗?”
燕儿道:“方才楚大哥来通知修门主的,已和丐帮的人连络上了,这一路上,都是丐帮的势力范围,我们用不着再当斥候了。”
上官平轻呵一声道:“难怪方才酒楼门口,就有两个化子站在那里。”
燕儿道:“我们赶快上路了,不然天亮以前赶不到汝南了。”
上官平笑道:“那就走吧!”
五人立即展开脚程,往南奔行,虽在黑夜,但这一路上,都有七星会留下记号,就减少了许多耽搁,二更方过,就赶到扶苏寺,五人略事休息,燕儿取出纸包,打了开来,让大家吃过点心,就继续上路。
四更不到,赶到一处凉亭,发现的记号,指示向西,走了不过三里光景,前面已有一条大江横阻。
上官平攒攒眉道:“我们会不会把记号看错了?”
燕儿道:“记号指示向西,一点没错。”
宇文兰道:“到了这里,难不成要我们游过去吗?”
燕儿搔搔头皮,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宇文兰道:“一路都是你看的记号,不要没看清楚,或是漏看了一处,才会走到江边来了。”
燕儿道:“我的好姑姑,你们也都看了记号,怎么怪起我一人来了?”
宇文兰道:“你说什么?”
燕儿连连后退,摇手道:“我没说什么?”
就在此时,匆听一声款乃从江面上传来,有人高声说道:“富贵中人少自由,何如江海且遨游,走南闯北存忠义,不义之财我不收。”
燕儿喜道:“这是接应我们的人了。”一面高声叫道:“这位大哥,顺风顺水,载我们一程吧!”
船上汉子问道:“你们是从那里来的?”
燕儿道:“北斗比天高。”
船上汉子又道:“要往那里去?”
燕儿道:“铁拐系葫芦。”
祝茜茜问道:“燕儿,你和他说些什么?”
燕儿笑道:“自然是请他行个方便,让我们搭便船了。”
果然,那汉子把船靠近江岸,说道:“诸位请上船吧!”
燕儿道:“大师兄,快请上船了。”
上官平低低问道:“你认识他吗?”
燕儿道:“他是丐帮派来接应我们的,话都没错,那就不会错了。”
上官平回头道:“好,我们那就下去吧!”
飞身跃落船头,燕儿和宇文兰等人也纷纷飞身而下。
那汉子道:“诸位快到舱中去,但要坐下来才好,待会如果有人问话,自有在下作答,诸位只作不闻,不用出声。”
上官平道:“多承阁下指点。”
五人依言进入中舱,盘膝坐下,那汉子走来推上了船蓬,不多一会,只觉船身晃动,原来船已经离岸,开出江面。
船行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路上果然每经过一段路,都有人打着切口,船上也有人回答着切口,这些人当然都是丐帮的哨岗了。
现在船已经进入一条小港,不时可以听到两边芦苇画过船蓬,发出沙沙之声。这样又走了将近顿饭工夫,终于停了下来。
那汉子走入船舱,拱拱手道:“上官掌门人,诸位少侠,请上岸了。”
上官平等人依言走出船舱,只见岸上站着一个高大人影,正是泰山剑会上见过的丐帮长老独臂丐干靖边,他身后还有两个四十开外的化子,想来身分也不会太低。
那干靖边看到上官平立即趋前过来,单掌在胸前打讯,(他只有一只手,不能抱拳)说道:“丐帮干靖边,谨代表敝帮主恭迎上官掌门人。”
这是江湖礼数,上官平是一派掌门,该由帮主亲自来迎接才行,那是说帮主分不开身了。
上官平赶紧纵上岸去,抱拳道:“干长老好说,在下如何敢当。”
干靖边道:“上官掌门人恕兄弟不作客套,敝帮且和几位掌门人正在敝分舵商议进行之事,诸位快请随兄弟来。”
他说得匆忙,话声一落,转身就走。
上官平心知大家可能等着自己,也就不再多问,跟着独臂丐身后行去。
这一带地势相当荒僻,小山起伏,很少看到人家,但沿路隔没好远,就可看到有两三个人站在一起,不大工夫,便已来至一处小山脚下,一片树林之内,矗立着一座庙宇,干靖边脚下甚快,领着上官平五人直来至庙门前。
那是三官庙,门口就站着八名化子,手持打狗棒,看到干靖边,一齐躬身施礼。
中间两人迅疾一左一右打开大门,让众人入庙,然后又掩上了庙门。
大殿前面的一个大天井中,已有二三十名丐帮弟子分两边站立。
干靖边跨上大殿,进入第二进,又是一个小天井,则是十八个少林僧人和八名武当弟子,殿上点燃起灯烛,已经围坐着不少人,那正是从朱砂岗出发的四拨人马,全已到了这里。
干靖边一直行到阶下,才抱拳道:“启禀帮主,上官掌门人到。”
坐在主位上一个六旬开外的方面苍髯老者迅即站了起来,其余坐着的众人也纷纷站起。
上官平已和宇文兰等人一同走了进去。上官平连连拱拱手道:“在下来迟一步,诸位快快请坐。”
七星会主楚子奇朝他招招手,说道:“上官兄弟,坐到我这里来吧!”
上官平走了过去,楚子奇边上果然有一个座位,那是特地给他留的了,宇文兰、冷雪芬等人却只能坐下首的椅子上。
楚子奇一指方面苍须老者说道:“这位就是丐帮周帮主。”一面又向周帮主介绍了上官平。
丐帮帮主铁髯周伯岐,在江湖上名头甚为响亮,他的笑声也极为洪亮,连连拱手道:
“兄弟久闻东岳派上官掌门人,是一位杰出的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人品出众,领袖群伦,方才兄弟因正在讨论重要问题,不克亲自迎迓,还望上官掌门人多多恕罪。”
上官平连忙还礼道:“周帮主言重,在下愧不敢当。”
楚子奇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时间宝贵,不用再说客套了,上官兄弟快请坐下来吧!”
上官平依言落座。
楚子奇道:“本来我们分成四拨人马,分头并进,原是为了互相接应;但据刚才接获的消息,玄女门和朝阳教齐集高手,定于三日后,在二郎神庙了断过节。这是一个好机会。咱们必须好好掌握,善于运用,经大家决议,路线也重新调整,少林、武当两派弟子,在路上行走,极易引起对方双方的警觉,改走水道,停泊双桥,是为北路、华掌门人和柳(五)前辈、凤儿及敝会卓(剑兰)堂主赶去杨家寨为西路、修门主、闻(子贤)前辈、和敝会南(离生)堂主赶去王家店为东路、周帮主率丐帮弟兄赶去吕王城为南路,均须在后天晚上到达,这是刚才决定的大概情形……”
上官平问道:“兄弟等人呢?不知有何差遣?”
楚子奇笑道:“这一场正邪之争,自然少不了你兄弟……”说到这里,探手取出几张面具,交给了上官平,说道:“你和宇文妹子等四个要暂时委屈,戴上面具,还得穿上敝会衣衫,扮作敝会弟兄,编入罗(绍基)堂主一队,随同罗堂主前去,不到适当时间,不可露出行藏……”
上官平接过面具,一共只有四张,一面问道:“什么是适当时候呢?”
楚子奇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在大家尚未到齐之前,轻易出手。”
上官平问道:“燕儿呢?”
楚子奇道:“燕兄弟和我一路。”
燕儿道:“楚大哥,我没有面具吗?”
楚子奇道:“咱们并不是混入朝阳教去,就不用戴面具了。”接着道:“好了,丐帮周帮主已经替大家准备了住处,咱们要在这里耽搁一天时间,明天傍晚才出发,你们奔波了一晚,现在天色将亮,可以各自去休息了。”
这三官庙是丐帮在河南的一处分舵,三进殿宇,两旁房舍不下数十间之多,早已替大家安排了住宿之处,不在话下。
第二天中午,少林能远大师和武当元真子因走的水道较慢,就先行出发。丐帮周帮主一行也因南路路程较远,要提前起程。
接着是七星会主昆龙堂主曹继善、白虎堂主罗绍基在前殿集合弟兄。
上官平、宇文兰;冷雪芬、祝茜茜四人,早已换上了七星会的青色劲装,也戴上了面具,赶到前面大天井,和七星会弟兄站在一起。
七星会并不是江湖上的门派,只是一个帮会组织,弟兄们看到上官平等四人,临时加入,大家都不相识,也恪守会纪,每个人习惯了对不是自己的事情,谁也不敢互相询问。
本来主见龙、白虎两堂,只挑选了武功过得去的二十名弟兄,现在罗绍基的白虎堂,加入了上官平等四人,变成二十四名,主见龙堂自然也要再加四个人才是,幸好本来四拨人马,七星会都派了两名向导,现在不需向导了,就拨了四名兄弟到青龙堂名下,两队都成为二十四名弟兄。
曹继善是七星会的首席堂主,他面向两队弟兄,大声道:“咱们两队弟兄,此时就要出发,出了三官庙,兄弟们都有遵守两件事,第一、这一路上,不准私相交谈,就是在休息打尖的时候,也不准说话。第二、本座和罗堂主奉会主之命,率同你们前去,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须服从堂主领导,听本座和罗堂主命令,好,现在咱们可以出发了。”
说完,左手一挥,当无向庙外行去。站在左首的两排二十四名武士立即跟着他身后快步走去。
接着罗绍基也朝站在右首的两排白虎堂弟兄挥了挥手,跟在青龙堂弟兄之后往庙外走去。
二十四名武士也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上官平等四人排在最后面,大家相顾而笑,出了三官庙山门,前面的人脚步突然加快,一路奔行,上官平等四人不用施展轻功,也可以跟得上他们,而且走了几十里小路,就转上一条大路,一路南行,似乎并不避人耳目,只是急急赶路。
一直赶到初更时分,在大林店打尖,在一片松林前面的草坪上,席地坐下,这两个堂的武士,果然平日训练有素,虽在休息之时,还是很有规律的各自分作两排坐下,没有人互相交谈,接着由两名青衣武士依次分给每人一份干粮,大家坐着食用完毕。
曹继善大声道:“好了,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选择睡觉的地方,但不能走得太远,明日清晨,天色初晓,又要上路。”
自由活动,就是给你解溲水和喝水的时间,接着大家就三三两两的在树林下抱着自己的兵刃倒头睡了。
上官平和宇文兰等四人却找了树林间一处平坦的地方,席地坐下,盘膝行功。
一晚过去,第二天东方堪堪露出鱼白色,林前已响起了竹哨声,那是集合的哨音,大家迅快的在林前排成了队伍,仍由两名青衣武士依次分给每人一份干粮,算是早餐,食用完毕,正好天色也渐渐亮了,仍由主见龙堂主曹继善在前,领着队伍出发。
中午时光,赶到万家店,路口正好有一处卖茶兼卖客饭的芦棚,放着六七张板桌,供过路的人休息。
这时正尚晌午,但奇怪的棚下竟然空洞洞的一个人也没有。曹继善、罗绍基两人首先走入棚下,在一张临路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两队武士也各自找座位坐下,霎时之间,棚下已经坐满了人。
这时已由两名伙计迅快的送上茶水,他们自然一眼可以看得出来,这坐在棚下的武士,是由曹、罗两人领的头。
当下就有一名伙计趋近两人桌前,陪着笑道:“二位老爷要些什么?”
曹继善道:“你们这里是万家店。”
那伙计应了声“是”。
曹继善又道:“我们找一条便利的路径往南去。”
那伙计陪着笑道:“老爷这就说对了,从这里往南,那是最便利也没有了,不知老爷们是从那里来的。”
曹继善道:“北天门。”
伙计连连躬身道:“原来二位老爷是青白二神,小店已经准备了酒菜。”
曹继善点头道:“那好,你们可以送上来了。”
那伙计连连应“是”,迅快的退去。不多一会,从后面走出三四名伙计,忙着替大家摆好杯筷,就陆续送上酒菜来。
这芦棚搭的茶棚,平日只是卖些卤菜面饭,今天居然准备了七桌酒菜,虽然不是上等筵席;但送上来的菜肴,却是大鱼大肉,有鸡有鸭,已可说是十分丰盛了,每桌还有一大壶酒,大家也不客气,各自吃喝起来。
饭后,一名伙计走到曹罗二人面前,躬着身道:“小的是给二位老爷领路的,二位老爷休息一会,就可以上路了。”
曹继善站起身道:“不用休息了,你带路吧!”
他和罗绍基这一站起,二十四名武士也立即跟着站起。
伙计连连应“是”,说道:“二位老爷既然不需休息,那就随小的走吧!”说完,果然走在前面领路。
曹继善、罗绍基率同二队武士相随而行。
这回渐入山区,但走的却是一条可容两匹马驰行的大路,未申之交,便已到了一处大宅,那伙计脚下一停,回身道:“曹堂主、罗堂主请稍候,容在下进去禀报一声。”
他直到此时,改称“堂主”,不再叫“老爷”了。
曹继善挨挨手道:“老哥只管请。”
那伙计走上石阶,举手叩了一长三短,四记门环。
大门边上一道侧门开处,走出一个弯腰老头,朝伙计道:“来的可是七星会的曹堂主和罗堂主吗?”
伙计答道:“正是。”
那弯腰老头道:“总管有命,只管请他们进来。”
伙计答应一声,立即回身道:“曹堂主、罗堂主请进。”
弯腰老头道:“叫他们一起进来。”
曹继善向身后两队武士挥挥手道:“大家随本座进去。”
于是由曹继善、罗绍基率同两队武士从侧门走入,就是一座大天井,两旁走廊,各有五间厢房,紧闭着雕花长门,迎面是五间大厅,湘帘低垂,不见一个人影。
那伙计并未跟着进来,只是由弯腰老头领路,他走到天井中间,连头也没回,就朝曹继善、罗绍基两人说道:“两位堂主可叫随来的弟兄们到东首廊下休息,不得随意走动。”
两队武士依言朝东首走廊行去。
宇文兰心中暗道:“看来爹也在这里了。”
她想到爹身为一教之主,女儿参加了反对他的阵容,又却改扮成七星会的武士,前来卧底:心中不禁感到有此一旁徨!
他们一起都在石阶坐了下来,上官平看她若有深思,自然猜想得到她此时的心情,这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兰儿,你在想什么呢?”
宇文兰微微摇头道:“没有。”
上官平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应该知道,这是正义与邪恶之争,我们是为正义奋斗,并不是和你令尊有仇……”
宇文兰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平,我一直很任性,我是女子,不知道什么叫做正义,什么叫做邪恶,自从我认识你之后,我就把整个心都交给你了,你和爹作对,不肯附和爹,我选择了你,跟你在一起,现在面临的是一场生死之战,不是朝阳教灭亡,就是各大门派的人覆灭于此,他总究是我爹,你说我换了你该怎么办?”
上官平伸过手去,握住了她一只手,仍以“传音入密”说道:“兰儿,你不用急,我想,朝阳教和玄女门火拚,必然落个两败俱伤之局,到了最后,由你我出面,劝说令尊解散朝阳教,退出江湖,各大门派也绝不至不肯相容。”
宇文兰轻轻缩回手去,说道:“你不知道爹的脾气,他老人家宁折不屈……”
冷雪芬也以“传音入密”问道:“上官大哥,你和大姐说什么呢?”
上官平道:“她到了这里,心里感到旁徨,我正在劝她。”
却说曹继善、罗绍基跟随弯腰老头由回廊折入后进,来至一间东厢门首,立即躬身着道:
“启禀总管,七星会曹、罗二位堂主来了。”
里面传出一个娇美的声音说道:“总管请二位堂主人内相见。”
弯腰老头回身道:“二位堂主请。”
就在此时,门口湘帘已由一名少女搴起。曹继善、罗绍基举步跨入。
只见室中一张高背椅上,端坐着黎佛婆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点着头道:“二位来得好,请坐。”
曹继善、罗绍基心里都暗暗忖道:“你不过是朝阳教的一名总管,居然端起架子来了。”一面却不敢怠慢,趋上两步,躬着身抱拳道:“属下曹继善、罗绍基见过总管。”
黎佛婆目光冷厉,但她一张又白又嫩的桃花脸上,却漾起了浅浅的笑容,说道:“二位请坐下来,老身还有话要问问二位堂主呢!”
曹继善、罗绍基退下一步,在她下首落座。
黎佛婆道:“老婆子听说楚子奇是东海门下,二位是否知道?”
曹继善道:“这个属下没有听人说过。”
黎佛婆道:“你们接到老婆子的通知,怎么出来的?”
曹继善道:“会主已经知道朝阳教和玄女门约在二郎庙了断过节之事,要属下二人率领堂下弟兄,兼程赶来,并命沿途留下记号,属下二人才能脱身。”
黎佛婆点头道:“你们沿途并未留下记号?”
曹继善道:“属下此行,已经脱离七星会了,如何还能留下记号?”
黎佛婆点头道:“很好,这一会之后,各大门派和七星会大概也差不多了,二位离开七星会,在这里一样可以当一个堂主……”
曹继善、罗绍基连忙欠身道:“还要总管栽培。”
“这个自然。”黎佛婆问道:“你们带来了多少人,可靠吗?”
曹继善道:“属下两人此次是奉命行动,因此在一百名敝堂武士中精选了二十四名。”
曹继善续道:“他们本是属下一手训练出来的心腹,在临行前夕,都已让他们服下了总管颁发的药物,绝对可靠,属下和罗兄可以完全负责。”
“好!”黎佛婆道:“楚子奇可有什么举动吗?”
曹继善道:“楚会主此次邀集了西岳派华掌门人和东岳派上官平、修罗门主等人,一起赶来……”
黎佛婆含笑道:“老婆子听说少林和武当也有人参加了?不知是否确实?”
曹继善心中暗道:“这老妖婆消息果然灵通得很。”一面答道:“属下二人本来在山东一带,也是奉到楚会主的命令,兼程赶到朱砂岗去的,刚一赶到,就奉命出发,会中情形,并不详细,属下两人还是听南堂主说的,这次行动,有西岳派等人参与,至于是否有少林、武当二派参加,并没听说。”
“这倒也是实情。”黎佛婆点着头,又说:“老婆子也只是听说,但这一路上始终没有发现这两派的人,嘿嘿,就算有少林、武当两派的人参与,也只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她这话听得两人心头暗暗吃惊,从她口气中可以听得出来,这绝非徒托空言的狂妄自大,其中必有阴谋:但自己两人,又不好多问。
曹继善抬目道:“属下二人,不知总管有何差遣?”
黎佛婆一摆手道:“你们一路远来,可在这里暂歇一宵,明天可随老婆子同去二郎庙,不过,你们要约束兄弟,住在那里,就在那里,不得随意走动,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曹继善、罗绍基同声道:“属下省得。”
黎佛婆道:“好,你们去休息吧!”
曹、罗二人起身辞出,回到前进。弯腰老头已经打开东首廊下五间厢房,作为大家的住所。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大天井东厢前面,有人摆好四张八仙桌,围以板凳,不久就陆续送上酒菜,每席都摆满了。接着又有人在廊下高悬起四盏气死风灯。
弯腰老头蹩了过来,含笑招呼道:“曹堂主、罗堂主,这四席是给你们准备的,快请入席了。”
曹继善颔首道:“多谢关照。”一面朝罗绍基道:“罗兄,咱们不用客气了。”
晚餐之后,就各自进入东厢休息。大家打的是地铺,上官平和宇文兰等四人,有三位是姑娘家,她们聚在一处墙角,由上官平躺在外面,三位姑娘睡在里首,各自和衣躺下。
这一晚依然无事,第二天午餐之后,弯腰老头传出话来:“总管就要出发了,两位堂主立时要兄弟们在大天井上列队准备。”
曹继善点点头,朝一名传令的青衣武士打了个手势,那青衣武士立即取出一枚竹哨,在口中吹了两声,二十三名武士听到哨音,迅速在东首廊前,面向大厅列成了两行队行,吹哨的武士赶紧站到青龙堂一排人的头上。
接着曹继善、罗绍基也各自走到自己一排武士前面站定。
他们这里堪堪列好队形。从西首回廊上也步代整齐的走出两行全身劲装的白衣武士,每人胸前绣了一个黑线众龙头,一望而知他们是从黑龙山庄出来的了。
这两行武士一共是五十名,也由两个人率领,一个是无形杀手索无忌,另一个则是看门的弯腰老头。
你别看他开门的时候,弯腰曲背,一副龙钟老态,这时他腰背却已挺得笔直,只是个子矮小了些,满脸络腮短胡,双手提着两根虬髯龙棒,就显得有一股栗悍之色。
曹继善看得一怔,暗暗忖道:“会是旋风向无天,自己当真看走眼了。”
接着是十二名一身天青劲装的苗条少女,黎佛婆一手调教出来的十二金钗,每人腰挂连鞘柳叶刀,左边挂一个绣花百宝袋,四周还缀着流苏,柳腰轻摆,流苏随着晃动,看来当真婀娜多姿,美妙动人。
这十二名少女自然由黎佛婆门下首徒衣染香为首,她们不但步伐轻盈,人还未到,早有一阵醉人的香气,先人而来,大天井上登时香风扑鼻,疑是瑶台月下逢!
十二金钗后面,则是北岳派掌门人杜东藩,门人谢传薪、申由义。自称东岳派掌门人石敢当祝南山、儿子祝士谔、崆峒派掌门人余日休和他四个门人。
最后才是身穿织锦僧衣,披着一头白发的老尼姑黎佛婆,她生来一张又白又嫩的桃花脸上,有着春柳般两条弯弯的黛眉,和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眼,如果不是生着一头银丝般白发,和她门下十二金钗几乎一样年轻美貌,只是她目光太冷了,冷得带有浓重的煞气。
这时她手执乌木柄拂尘,往石阶中间一站,冷声道:“咱们此刻就要出发,傍晚以前,可以赶到二郎庙,咱们到达之后,教主也会及时赶来,好,现在出发。”
她拂尘朝前轻轻一扬,旋风向无天,无形杀手索无忌立即率领两队武士整队朝大门外走去。
曹继善一看他们两队武士走了,站在大天井中的武士,只有自己两排人了,当下就和罗绍基打了个暗号,由两人领先,跟在朝阳教两队武士耳后,鱼贯出门。
接着自然是杜东藩、祝南山、余日休等人,然后是十二金钗。
黎佛婆是乘坐一顶由四个大脚婆抬的敞轿已在大天井一旁伺候,十二金钗整队走出,黎佛婆也是一脚跨上轿,四名大脚婆抬着就走。
一行走出了大宅院,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看去比大将军出征,还要威武,而且每人脚下均极矫健,奔行之间,快速而不凌乱,俨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但现在走的都是山间小径,有时还须绕着山溪盘行,远百来里路,几乎要多走上三分之一的路程。
总算在太阳还未下山之前,准时赶到了二郎庙。他们在离二郎庙三里的地方,早已分配了干粮,饱餐一顿,才整队而来。
二郎庙庙貌巍峨,庙门前一片空地,就有数十亩田大小,进入山门,还有一个大天井,中间有一座戏台,台前足可容纳几百个人,两边走廊,分为东西两厢,一排七间,均可打通。
现在东西两厢两扇朱门都已敞开着,门前各贴了一张长条红纸,东厢写的是“朝阳教休息处”,西厢写的是“玄女门休息处”,这自然是庙祝写的了,而且两处厢房中桌椅都已安排妥当,每一张桌上也准备好了茶水,你一到就可以坐下来喝茶。
这两个门派约期在这里比武,那真是选对了地方,第一、二郎庙座落在山区之间,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不用顾虑惊世骇俗,有人死伤,也不至惊动官府。
第二、不但东西两厢,正好各据一方,中间一座宽敞的戏台,也可当作擂台,供双方的人交手之用。
但说来奇怪,朝阳教、玄女门订下日期,到二郎庙来比武,可不是两派人的主意。
朝阳教收到的请柬,是玄女门出的面,而玄女门收到的帖子,却是朝阳教出的面,双方依约赶来了,但双方却不知对方是自己约来的。
现在朝阳教的人已经鱼贯进入二郎庙搜索了一遍,据报,除了前殿东西两厢贴着红纸,准备给双方的人休息之用,庙内一个人也没有。
黎佛婆乘着敞轿,一直到东首廊前才行下轿,昂首阔步的进入东厢。
余日休、杜东藩、祝南山以及十二金钗跟着走入。
无形杀手索无忌,旋风向无天率领的五十名黑龙山庄武士,和曹继善、罗绍基率领的青龙、白虎两堂弟兄,则留在走廊前面。接着四人也相继进入东厢。
黎佛婆因教主还未到来,她总究只是朝阳教的一名总管,不敢太以自大,留出了中间一个坐位,才朝余日休等人抬抬手道:“余掌门人诸位请坐。”
余日休道:“宇文教主怎么还没来呢?”
黎佛婆道:“老身接奉教主金令,业已动身,大概也快到了。”
大家依次坐下。
十二金钗已经试过桌上新沏的茶水,并无异样,衣染香朝黎佛婆躬身道:“启禀总管,这茶水并无异样,只是庙中既然无人,这茶水又是什么人沏的呢?”
黎佛婆尖笑道:“庙祝怕事,大概沏好茶水,就躲开去了,既然并无异样,那就不碍事的了。”
衣染香应了声是,于是就由四名金钗倒了茶分别送上。
这时,庙门前又到了一批人,那自然是玄女门的人了。
首先进来的是二十四名玄衣玄裙的女子,束着乌黑的长发,体态轻盈,左手提着一盏六角宫灯,并肩而行,稍后是三个长发披肩的青衣佩剑少女,那是玄衣圣母门下的冷雪娥、冷雪娇、冷雪容。
然后是四名身穿金甲,身材高大的武士,这四人是玄衣圣母的轿前护卫,每人手中捧着不同的兵刀,有短戟、三尖刀、金茅、长剑,但都是成对的。他们在西厢门口,两人一边站定,二十四名女子也分两边雁翅般排开,站定下来。
接着是一顶黑色软轿,由四名健妇抬着,直到西厢门口,玄衣圣母才行下轿,步入西厢。
轿后又是八名玄衣女子,她们和二十四名玄衣女子不同之处,是上身虽穿玄色衣衫,但下面却不是裙子,而是玄色的灯笼裤,每人手上各自捧着一件东西,有长剑、拂尘、玉如意、令牌、和朱红小木箱,一个个神色虔诚,目不斜视,紧跟着玄衣圣母进入四厢。
接着是一身绿衣,风姿绰约的绿娘子冷无双,陪同中岳派掌门人钟大先生、南岳派掌门人罗浩天、罗青云父子,形意门掌门人宋景阳、八卦门掌门人许玄通、五行门掌门人候世海,以及阴谷门下的巢天成、姬天发、罗天义等一行人步入西厢。
上官平和宇文兰、冷雪芬、祝茜茜四人,因扮作白虎堂的弟兄,站在东首廊下,宇文兰因爹还未到来,心中感到奇怪。
冷雪芬眼看师父、师叔和师姐等人进入西厢,她在师父的积威之下,心头难晃感到惊慌。
上官平以“传音入密”说道:“雪芬,别怕,玄衣圣母绝不会认出是你来的。”
玄衣圣母落座之后,就目光一抬,说道:“无双,你要朝阳教黎佛婆答话,咱们是应他们之邀来的,宇文教主怎么还没来呢?”
冷无双答应一声,俏生生走到门口,一手提着曳地长裙,跨出门槛,才娇声说道:“冷无双奉命请朝阳教黎总管答话。”
黎佛婆只好离座走出,冷冷的道:“冷女侠有什么见教?”
冷无双道:“奴家奉敝门圣母之命,请教黎总管,敝门接获贵教柬邀,如期应约而来,贵教宇文教主怎么迟迟不见到来?”
黎佛婆微微一怔,沉哼道:“冷女侠这话就奇了,敝教是接到贵门柬邀,才由老身会同各友派之人,先期赶来,敝教主稍后就可赶到,冷女侠怎说是应敝教之约来的?难道贵门主忘了请柬上的是贵门主署的名吗?”
冷无双瞿然道:“这就不对了,请柬明明是宇文教主署的名,大概是黎总管没弄清楚吧!”
黎佛婆哼了一声,道:“请柬在此,冷女侠自己去看吧!”
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份请柬,左手一抬,那请柬从她手中冉冉朝冷无双面前飞去。
请柬只是一张大红纸片,一般人如果贯注内力,出手就会箭一般射向对方,但黎佛婆扬手飞出的请柬,去势极缓,居然平平稳稳的飞越大天井,飞到冷无双面前,看去毫不着力,让接柬的人也毫不费力的可以接到手中,这份功力,可说已是炉火纯青,不着丝毫火气!
冷无双伸手接住,心头也暗暗惊凛,对方露了这一手,自问就不如她了。一面也从怀中取出一份请柬,暗暗贯注内力,抬手一送,说道:“贵教主署名的请柬,奴家也带来了,请黎总管过目。”
她抬手之际,请柬也脱手飞出,朝黎佛婆投去,只是她发的较快,宛如一道红光,飞射过去,但也拿捏得恰到好处,请柬飞到黎佛婆面前,内力也正好己耗尽,黎佛婆不用运气,可以接住。
两人这一交换请柬,果然一点没错,朝阳教的一份,是玄衣圣母署的名,玄女门的一份,是却宇文教主署的名。
冷无双还没开口,玄衣圣母已经说道:“无双,拿来给我看看。”
伸手一招,冷无双手中的请柬,已朝她手中飞去。
黎佛婆只朝请柬看了一眼,就目中冷芒飞闪,冷声道:“这会是什么人弄的玄虚?”
玄衣圣母却冷冷一笑道:“什么人弄的玄虚,倒也并不重要,好在贵我双方,在江湖上积不相容,已非一天,咱们既然来了,正好作个了断,我想黎总管也作不了主,不如且等宇文教主到了再划道吧,无双,你回来。”
冷无双答应一声,飘然退下。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清朗的长笑,从远处传来,说道:“兄弟迟到一步,冷圣母幸勿见责。”
这一声长笑,和清朗的话声,听来宛如对面说话,实则至少还在一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