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笛子》一二
刚刚勾动杀机,准备事情一完便下毒手,杀以泄愤,任如玉忽然带病赶来,先向众徒党厉声喝止,再对老贼明言利害,再三力劝:“就你天性凉薄,不念昔年二哥相救之德,恩将仇报,不以为奇,也应想到自身未来的安危利害。二哥不死,就有祸事,我老着脸皮代你哀求,武当诸侠和他交情深厚,尤其铁笛子念他昔年大功,救过不少人命,也必看在他的面上,委曲求全。休说今日将他害死,便是今日之事泄漏出去,这班强敌也必放你不过。我和你多年夫妻,深知你的阴险凶残,从无一毫天良,只为当初一念之差,偶然负气,嫁你为妻,不知是何冤孽,明知极恶穷凶,偏为你巧言令色所惑,始终执迷不悟。又想我这一生一误再误,和他又有中表之亲,无法补报他的恩情,又贪眼前享受,索性错到底,了此余生,对你并无他念。无论事情大小,都是自私心重,一味偏向丈夫,从不想到善恶二字之分。直到近三日来方始醒悟,激发天良。”
“我也明知你的心肠狠毒,越是满面巧笑,越要下那毒手,害死二哥之后,决不容我活命。我这样愚昧无知的人早就该死,本想坐以待毙,等你下手,方才想起,我大对不住二哥,不问你那凶谋能否害他,也当尽我心力挽回才是道理。我料的事偏生至今不曾发动,既恐来人下手稍迟,二哥已先受害,又念多年夫妻之情,想你悬崖勒马,免得自取灭亡,这才赶来劝阻。实不相瞒,昨夜我和你那小的一个带狗出外搜索雪中脚印时,先遇两姊妹,正要动手,那条恶狗刚扑上前,便被人用内家罡气打死在地,跟着崖上发话警告,劝我二人回去,身材装束均和二哥一样。
先当是他,后来听说人困洞底,并未逃走,再说铁棚未动,此外又无道路,一算时候也不会往返这快。他性情刚烈,如真出困,决不与你甘休,怎会那样从容?我料昔年为了我们与他失和的大表兄必已寻到,以为发难必快,接连三天没有动静,实在令人难解。以他弟兄的本领,里应外合,你事前又不知道大表兄会来,洞中共只有限几个同党,死活全在人家手内,怎会这两天毫无动静?虽料大表兄别有用意,或是等人,暂时未动,早晚仍非下你手不可。因我此后偷生无趣,意欲听其自然,等你凶杀了事。方才听说你已下手,来掘泉眼,业已半日光阴,尚无动静。二哥已入危机,越想心越难安,欲使知我心迹,特意赶来劝阻。如其不听,只好和你拼命了。”
老贼阴险残酷,心中越是恨毒,越是满脸笑容,神态十分稳静,若无其事。话未听完,见那八个徒党先还不敢停手,后经任如玉厉声呼喝,最心爱的小红首先停止发掘,还低声说了几句,余人除两个心腹死党外也都相继停止,不由凶威暴发,阴恻恻望着乃妻冷笑,暗运杀手,准备话一听完立加惨杀。后来听出卜大先生业已现身,猛犬也被打死一只,还有两个女敌人,不禁心神一震,凶焰立敛。老贼遇到紧急的事,多么心慌,外表决不露出。
正在盘算应付之策,忽听身后脚步之声甚急,回头一看,原来留在上洞代他收拾屋子的一贼徒之妻喘吁吁引了三人如飞赶来,认出乃昔年所结有力同党,上半年起方始再遇,重又暗中勾引,曾来洞中两次的三个老贼,内中一贼正是昔年天王山四凶中的大凶井壁之子三手神枪井泽,和淮南八怪中的白面魔君秦天章、厚皮鬼金如意,这才想起上月曾经约定,请三贼来此过冬,开春偷偷去往凉州,抢劫一家回族富翁。为了连日事忙心乱,忘了命人守在入口接应,竟被来客走进。
老贼暗忖:这三人重逢不久,因是潜伏多年,徒党凋零,昔年一班同恶相济的党羽大部伤亡,遭了恶报,难得今春无意之中与此三贼相遇。虽然天性猜疑,因这三个老贼和自己那些对头仇恨极深,不能并立,井贼更怀杀父之仇,又都受人逼迫,隐伏逃窜,穷无所归,贼子贼徒伤亡殆尽,成了三个孤老,本领均高,除一心一意想报当年之仇而外,别无他念。每一谈起,以前为恶大多,被仇敌追逼之苦,全都咬牙切齿,泪随声下,自说仇敌势盛力强,想报全仇虽是做梦,只能狭路相逢,暗中刺死一两个,便将老命拼掉,也所甘心。因见自己说话吞吐,未先说明地方,井还异口同声发了毒誓,因此十分相信,出入道路虽然知道,但只来过两次,就算记得途径,那两条西藏凶獒何等猛恶,当日为了自己心神不定,特将两獒放出,令其防守,这东西比虎狼还要厉害,耳目尤为灵警。上次曾对三贼警告,令其遇时留意,必是看出时间尚早,以为两獒平日上锁,不到放出时候,冒失走进,估计来路必与相遇,怎会事前毫无动静,也未听见犬吠?就算两獒认出他是自己人,不肯伤害,但都受过长期训练,人虽不伤,定必一面发声狂吠,向主人报信,一面分头将来人看住,逼他一同来见主人,断无声息皆无,也不跟来之理,心方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