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手丐》五二
说时迟,那时快,章贼鞭刚拔出,还未穿出门槛,忽听脚底幼童一声断喝,笑骂:“狗贼你逃不走!”
声才入耳,百忙中瞥见一条小人影子箭一般由脚底蹿将上来,心中忿怒,也未寻思,就势一鞭打下。章贼心机甚巧,知由敌人右肩纵出同样也是反手,特意改用左手握鞭,那鞭照例束在腰问,本应右手取用,左手取鞭势子不顺,解下倒换改成顺手又恐敌人看破,没奈何只得倒拿鞭梢,鞭柄较重,其势越猛,满拟凌空一鞭,敌人人小身轻定被打飞。念头才动,就这时机瞬息之际,随同众人喝骂,耳听沧的一声,手中一震,鞭头似被敌人兵器打中。章贼上半身业快纵出门去,只剩双脚在后,一鞭打下,正待借劲使劲往平台上纵去,身子笔直,正往前上方斜飞,一见鞭未打中,反被敌人荡开,心中一惊,慌不迭把身一扭,待将双足一蜷,一个鱼跃龙门仰翻出去,一到门外就是敌人追来也有话说。心念才动,猛又觉脚踝上其痛彻骨,脚腕已被人用兵器勾住倒退回来,情知凶多吉少,鞭又荡开老远,敌人手法极快,急切间收不回来,惊慌忙乱中左臂用力猛往回一带,待要二次往后打去,目光到处,刚瞥见身随敌人往下坠落,急怒交加,刚厉吼得半声,眼看鞭头由敌人肩旁挥过,惊慌太甚,只顾收鞭乱打,没想到用力太猛,一鞭打空,反朝自己身上斜扫上来。
同时脚被敌人勾住,用力往后一拖,成一弧形,往厅中一甩,身在空中用不得力,骤出意外,势又极快,连念头都不容转,只觉敌人身形在眼底一瞥而过,整个身子离地三四尺,脚前头后往厅内横飞出去。身不由己用力一挺,还未落地,先被自己一鞭扫中后背,叭的一声脊骨立被打碎,同时人已横卷过去,头改向前,一下撞在厅旁花架之上,只听叭嚓连声一串乱响,夹着一声惨嗥,那数尺方圆的花架立被打断,上面将近两尺方圆的一个大花盆便倒将下来,正压章贼肩上,痛上加痛,钻心切骨,休说平日酒色过度,武功虽好,真气不佳,便是铁打汉子接连受此重创也禁不住,由不得连声惨嗥,跌晕地上,急切间无力纵起。章贼自知逃走绝望,也不再想爬起,竟跪伏地上哭喊“饶命”起来,声刚出口,忽听一声“罢了!”
回顾正是史二郎也被敌人打死,越发心胆皆寒。
这一面姜飞先见章贼起时手伸腰问摸了一摸,仔细一看,知其带有软兵器,便在暗中盘算,想好计策,故意和沈鸿做眉眼淘气,料定敌人要由反手上方纵逃,又将身子侧转,给他留空,双手紧握兵器,静等敌人纵起突然下手。因早准备,非但不慌,就势往右转身纵起,立由反手变成顺手,本就手疾眼快,瞥见敌人鞭到,忙用师传心法反腕一判官笔照准敌人鞭头点去,当时荡开,就势一钩连枪将敌人左脚连腕勾住,就着下落之势,用足全力往后猛甩过去。刚一脱手,忽想起厅上还有不少花盆家具,恐怕打碎,心中一惊一急,连忙赶过,业已打了个乱七八糟,花盆木架还有两把椅子全被打碎,心中老大不安,面上一红,耳听少女娇叱,另一贼也倒地身死。
原来史二郎也想逃走,却不似章贼那样阴险自私,坐在一旁借着活动气血拖延时刻,正打主意,忽见章贼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想借着敌人所说冲出厅门便可无事的话,冷不防抢先逃走,不禁又惊又怒。心想,事已至此,非逃即死,除与人硬拼,冒险一试,毫无办法。百忙中瞥见旁窗开着好几扇,这面把守的是个少女,正在喝骂,觉着时机瞬息,乘着敌人慌乱,注意前面,正好逃走,竟忘了敌人如意锁心轮的厉害。匆迫之间无暇再顾同党是否逃出,立时乘机往旁窗纵去。初意窗门甚多,只要避开敌人立处,或是挡得一挡便可蹿出。为防万一,纵时一手拔刀,一手便取暗器,连腰间软鞭也未解下。
这一面离窗有一丈多远,中间还有一排椅子、刚把身形一闪,朝旁窗纵去,忽听急风扑面,一条人影已由侧面飞来,心里一急,一手扬刀就砍,另一手独门暗器铁蓑钉便朝敌人打去。同时脚底一垫劲,待要穿窗而出,猛又觉眼前寒光连闪,耳听丁丁连响,所发十几根飞钉竟随少女人影反击过来,倒有好几根打在脸上,眼也打瞎一只。痛极心昏,还想拼命,猛又觉左腕一空,了当滴夺几声响处,左手腕连毒药暗器首先被人斩断,右手刀也被敌人兵器打飞,斜射出去一条寒光,颤巍巍钉在梁柱之上,不曾落地,自知必死,怒吼一声“罢了!”
将身一侧,猛朝侧面庭柱之上撞去,当时脑浆迸裂,尸横就地。
万芳便朝姜飞赶去,章贼偷觑为首三敌仍坐原处,谈笑自若,动都未动,四小兄妹已被喊住,无人理他,以为还可求生,便住了哭喊,偷听敌人口气,才知劳康每日去往繁塔送饭,早知沈、姜二人灵慧用功,钩连枪和判官笔全都学会,姜飞因有三年内功根底,本领更高。又听田通说他在商家堡失险经过,越发信心得过。因见女主人对这两小兄弟十分注意,万芳更和姜飞投缘,不时向他问长问短,当时动念,想要作合这段婚姻。
又料二贼必有一逃,逃路必在沈、姜二人分守的两面,特意借此机会使其一试身手。因姜飞本领较高,正面厅门比较难守,便令独当一面,沈鸿守住侧面。先料敌人向沈鸿这面逃走居多,万一沈鸿顾不过来,自己原有准备,跟踪赶去也可将其抓回。派定之后便和二女侠商量,看是何人成功,二贼如不乱用毒药暗器便不伸手,哪怕逃走也由他去,借此引来另外两个凶人为世除害也好。没想到章贼另有私心,没有丝毫义气,离开同党自打主意。史贼本在厅右,与沈鸿离得最近,因见左面有一木坑,竟往打坐用功,换了地方。劳康初次登门,还不甚知万氏兄妹深浅,及见所用一刀一轮,越发心定。
本意想由四小将二贼分头擒住,重行拷问敌人虚实,不说也不再勉强,除害了事,不料伤势这重,一个业已自杀。三人正在互相夸奖,姜、万二人年纪这轻竟有这样本领。四小兄妹见章贼重伤残废,无法逃走,劳康还未发落,又在招手,便走了过来。
万家只有两个老佣人,所做饮食极为精致。来时女主人已早传话,吩咐准备酒菜,几次想往厨房亲自下手,均因沈、姜二人少年英俊,越看越爱,顿有选婿之意。起初看中沈鸿年少老成,沉稳安详,又是读书人家子弟,和爱女年貌也极相当,后见沈鸿不大开口,爱女专寻姜飞说笑,对方有问必答,天真活泼,看去人甚聪明。心想,此子倒也不错,爱女对他似比沈鸿还要投缘,可惜年纪大小,心中委决不下,连厨房也不想去。
正在朝天卜卦,这两小人谁将贼党打倒,再探明爱女心意,许配与他,始终仍是觉着姜飞比爱女小两岁,美中不足,没想到人小胆大,机智绝伦,竟敢故现破绽,诱敌上套,虽知劳康老眼无花,两小兄弟必能胜任,毕竟关心大过,瞥见逃贼身法既快,手中软鞭又沉又猛,姜飞是个小孩,人又生得瘦小,稍微打中不死必伤,忍不住刚脱口惊噫了一声,目光到处,姜飞已将敌人长鞭用判官笔点开,就势凌空一枪,勾住贼的腿腕,朝厅上甩回,身手灵活已是少见。
敌人全力向外飞蹿,势子何等猛急,竟被他勾住,借着身子下沉之势卸去敌人猛劲,再就势将他甩落,看去仿佛天生神力,勇猛非常,其实多半是仗巧劲,眼力稍差决看不出,动作尤为灵活巧妙,好看已极,不禁惊喜。正在连声赞好,爱女恰将另一贼打倒,朝姜飞身前纵去,互相说笑几句,一同走来,越发勾动前念。方想夸他几句,姜飞已脸涨通红,走到身前恭身说道:“小侄无知,一时失手将二婶好些东西打碎。”
话未说完,无双已一把拉住笑道:“我家都是些不值钱的粗东西,何值一谈,不必在意。你小小年纪便有惊人本领,不愧名师之徒,快些请坐,等发落完了鼠贼,同到楼上吃点东西吧!”
随向万芳笑道:“他们冒雨来此,身上衣裤多半水湿,你还不去将楼上衣包打开,取出于衣,请你两位哥哥换上,将湿衣烘干,事情己完,还守在这里作甚?那四匹马也不知老萧喂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