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②》第四十六回 折同侪古鉴识先机 遇异人飞刀歼丑类(1)
话说涂雷与妖狐对耗有一个多时辰,虎王护身法宝虽然依旧辉明,可是光圈已逐渐缩小,光中人、兽个个现出受了紧束压迫神气,狼狈已极。涂雷心正忧急,忽想起适听地下震响,早该崩裂,此是妖狐致胜要着,如何久不施为?运用慧眼一望,妖狐已在法台之上现身,通体火烟笼罩,不住在台上手舞足蹈,运用妖法,神态颇现惶遽,好生奇怪。暗忖:“师父曾说过,颜虎等决无一失。照着目前形势,自己不来,非糟不可。如应为自己解救,何以严嘱不许前来?如说不是,岂非没有算准,万无此理。地久不裂,妖狐胜而发急,莫非有人暗中相助,破她妖法不成?”
涂雷想到这里,再定睛往下一看,虎王等悬身之处,重光阻隔,不能透视。四外地皮却在暗影中微微起伏,宛如波浪闪动,隆隆之声出自北面,时起时止。这才恍然大悟,果是有人暗中相助,只要挨过时刻,全数脱险。师父早已离洞他出,必是他老人家无疑。不由宽心大放,胆气一壮。涂雷仗着乳婴从师,名是师徒,情逾父子。平日涂雷只要不犯规条,有甚为难之事,多得爱怜,终于曲允。此时如见身受危难,必无坐视之理。
涂雷起初专心保护虎王,同御患难,谨慎从事,本无轻敌之心。今见虎王等这样难支,五行之厄已然身受,何苦多受活罪?心想:“莫如趁着师父已来,冒一点险,将随身所有法宝全施出来,暂代自己抵住玄阴之气,用飞剑直取妖狐,一击不中,即时飞回,瞬息之间,料无差池。能斩了妖狐更妙;如果不能,自身再陷危境,岂不把师父引出,当时就可破阵除妖?”
涂雷主意打定,暗将师父所赐几件法宝一齐放出,抵住戊土之气,紧跟着身剑合一,电射星驰,一道白虹直朝法台上妖狐飞去。出时仿佛耳听师父急喊:“雷儿不可鲁莽!”
因是去势迅速,未及理会,剑光已经飞到台上。
妖狐阵法运用,忽然不能如意施为,先颇疑心有人暗中破法,甚是焦躁。嗣见全阵无恙,又觉不似,以为自身功候尚欠,五行并用道力不济,并无人在侧暗算,渐放宽心。仇敌已现败状,只不料在中央戊土之气往下一压,五行合壁,立可收功。不料偏被剑光阻住,不能下压。正想设法将涂雷引开,一见涂雷飞来,大称心意。知他得有玄门真传,仙剑神妙无穷,急切间难以伤害;又怕清波上人厉害,恐结仇怨。忙即运用玄功变化,装作抵御,先喷出一口浓烟,护住法台,暗使幻形之法,留下一个假替身。本身却从烟雾中隐遁,乘隙飞向虎王等上空,将内丹真元放出,化为一团彩雾,围住那座黑山,往下压去,涂雷所遗诸宝,不比仙剑有人运用来得神妙变化,抵御之力本就稍差。这一来,戊土之气益发加了几倍力量,护身宝光抵抗不住,渐渐被它压低下去。虎王等如何禁受得了,当时只觉全身压力重如万斤,五面俱被迫紧,七孔堵得连气都透不过来。白猿、黑虎俱有道行,还可勉强支持,二猱和虎王已是头晕眼花,脑胀欲裂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里正在危急,涂雷已将法台上妖烟驱散,但不见妖狐踪迹。方疑已被遁走,百忙中猛一回顾,见状大吃一惊。知道上当,忙即飞回救护时,妖狐早料及此,手扬处,又是滚滚青林排山倒海而来。涂雷只得迎敌,而身为乙木所阻,四外妖烟厚密,不得近前,只见宝光缓缓低下,什么也看不见。料已情势奇险,急得怪叫连声,直喊师父,只不见答应。心想:“师父决不会如此漠视,必是存心磨练自己,暗中救护虎王,莫要上当。”
口里仍在急喊,暗中却在运用慧眼注定前面。果然待不一会,那幢宝光忽然全数敛去。他知这儿件法宝俱非寻常,妖狐更收它不去,妖烟虽然厉害,可是压逼愈紧,光华低下得越慢,至多人受伤害,法宝决不会消灭。并听师父说,白猿道行颇深,危急之时必将所炼内丹拼命救护虎王,哪有如此容易?方寻思间,猛觉围身妖气减退甚速。涂雷也真机警神速,这一来,料定师父暗地施为。算计妖阵已破,更不怠慢,恨极妖狐,惟恐漏网,念头才转,反正妖气锐减,已阻不住自己,忙即运用玄功,径往适才妖狐现身之处飞去。
刚飞出不远,忽然眼前光华大放,明如白昼,当头又现出一圈光华,阵中各色妖烟似潮水一般直往圈中飞来。光华照处,正瞥见妖狐面容惨白,手中掐诀,业已离地飞起,仓皇欲遁,身后似还有一黑影相随。涂雷哪肯容她逃走,不问三七二十一,催动剑光,电驰般飞去,恰值妖狐刚巧遁起,妖阵已破,对面又有仙法禁制,异宝当头,惟一活路,只有妖人所传邪法。她哪知另有妖鬼要收渔人之利,乘机夺她内丹,已然冒着奇险,飞临身侧。妖狐一见剑光耀眼,吓得亡魂皆冒,知不及逃遁,不顾本身,忙把内丹喷出时,剑光已绕身而过,腰斩两截,落在地上。
涂雷见妖狐头前星光一亮,知是内丹。方要指挥剑光围收,倏地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雷火飞射中,同时眼前一暗。一片黑影如乌云流天,电逝而过。跟着一声厉啸,由近而远,妖氛邪雾一时俱尽,再找那团星光,已无影无踪。当顶光华已隐,师父不知去向,只剩虎王委顿虎背,人、兽仍被自己剑光法术托住,相倚相伏,喘息不已,颇为狼狈。料知妖狐元神逃走,方欲飞起查看,金光闪处,清波上人自空下降,涂雷忙即拜倒。上人也不答理,满面愠色,走至虎王身前。涂雷以为师父定怪他违命前来,那些法宝必已代己取去。好在除了斩妖,并未误事,毫不害怕,仍照着往常淘气神气,笑嘻嘻赶过去,将剑光法术一收。虎王等缓缓落到地上,护身白气依旧围绕。
上人始终不睬涂雷,只对白猿道:“你多年听经,本可身入佛门,因以前连犯贪嗔,几乎误了前途。适才紧急关头,竟能舍身救主,既应大劫,又可挽盖前愆。虽难重列禅师门下,从此勉力虔修,总可于玄门中寻求正果。只你今日真元受伤大甚,不能还原。幸是胸有成竹,一心盼我救助,不曾逞强自收;适才又仗我神雷迅速,妖鬼不敢多起贪心,才得保全,未被摄去,尚是便宜。现在先代你将真元凝聚,另赐仙丹一粒,回去再静坐修炼数十日,便可复原了。”
白猿含泪拜倒。上人忙将它止住,吩咐盘膝闭目,宁神端坐,不可着相。上人张口一吸,白气便有一头缓缓飞人口里,渐渐吸尽,也闭目端坐,默运玄功。过有片刻才起身,伸手朝白猿头顶一指,命门忽然裂一小缝。口张处吐出酒杯大小的一团晶光,载沉载浮,萤萤流动,似要往上升去。上人戟指大喝道:“大胆婴儿,妄离母体,还不归窍么?”
随说手一扬,风雷之声隆隆大作,晶光被迫缓缓往白猿头上飞落。上人将手一合,头便回了原状。白猿立时精神如故,二次拜倒在地。上人救罢白猿,又去抚治黑虎。
涂雷见虎王伏身虎背,只是喘息,目光虽现坚强之状,神情却是疲殆已极,料他身上定和散了一般痛苦。见上人先给猿、虎施治,大是不平,忍不住请道:“他受伤很重,这些灵兽多能支持,还是先救他吧。”
上人喝道:“无知业障!你只知倔强任性,适才已然误事,给你自身日后添了许多麻烦,尚不自悟,又来妄自请求。颜虎不将命定灾劫受完,莫非还要他再多一劫么?”
涂雷见师父今日似乎真怒,不敢再说,肃然侍立在侧。
上人把黑虎、二猱一一救复了原,方给虎王施治。又给了一粒丹药,命他回山静养,每日打坐,候到明年春天,前往蜀中一行,自有仙缘遇合。
虎王等拜谢之后,上人对涂雷道:“颜虎灾劫,终于转祸为福,时至自了。你非不知我早在此防护。刚人阵时,妖人史渔命门下妖魂来此埋伏阵法外,本意妖狐如胜,便出相助,败便将她内丹摄去,坐收渔人之利。他看出颜虎和虎、猿、二猱俱有根器,元神坚固,意欲乘隙下手。值我赶来将他诛戮,祸根已除,原可无碍。不料灵姑昨晚杀了陈惠所差妖鬼,未将余气驱散,被它凝聚成形,逃到路上,遇见史渔所差另一妖魂为灵姑所斩,急忙逃回。妖狐信香被我行法暗中破去,史渔久候无信,正要亲来窥探,又遇见两妖鬼报信,到时恰在破阵那一会,你如不离开原地,挨到这时,由你保护他们,我全力对付妖狐,必可将她除去;或你不违命行事,我无庸防你树下强敌大怨,也不致被她遁走。你偏不听教训,使我心分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