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③》第七十三回 刃亲仇孝女返灵崖 吞蛊毒神蛛消巨害(1)
话说众人互相说完经过,灵姑正想处治毛霸,石玉珠笑道:“灵妹不是说莽苍山还有你两辈世交至友和老山人义奴心中惦念么?你离家时久,报仇更是他们快心之事。此地离玉灵崖不过七八百里,如由莽苍山往榴花寨,由桐凤岭乌牛峡斜飞过去,不远就到。这条路我甚熟悉,好在榴花寨之行应在明日,正可趁此时机回家一行,让他们知道你年余未见,便到今日地步,又将父仇报去,岂不都是喜欢?”
灵姑因时已近暮,尚恐误了师命,心中踌躇。陈太真道:“这里和榴花寨、玉灵崖两地是个斜角,绕这一道,在我们说来实远不了多少,并且桐凤岭过去有一竹龙山,无名钓叟邱场隐居在彼,他虽旁门一流,人却极正派,专精制蛊之法。吕师妹由彼路过,就便相访,于此行也许还有益处。郑师叔既把到的时期说出,其中必有深意。如在期前赶到,竟由你破那恶蛊好了,哪还给人解的甚围?并且话又简略,那天蚕妖女徒党遍于南疆,多是无知山人,诛不胜诛,善后处置一切均未详说。我看十有八九知你要回莽苍,行时路过竹龙山,正与无名钓叟相遇,可以请教;否则时甚充裕,报仇又无耽搁,何必传命催你速行呢?”
灵姑本极思念张、王父子和牛子诸人,到苦竹庵后,曾命白鹦鹉灵奴私送过一次口信。因欧阳霜说修道人不应多此牵挂,不敢再命灵奴前往,但仍常悬念。听陈太真也如此说法,自是心动,便请众人同往。陈太真说:“赵、许、司三位师弟均另有事,被人强留在此,又在妖阵中延误数日,况且此行原用他们不着,何必同往?只在归途和阿莽姊弟见上一面,看事行事,就便与居停主人送个信,好使安心无恐足矣。”
说罢,分途作别:赵、许、司三人先行,陈太真行法将毛霸摄起,和吕、石二女往莽苍山飞去。灵姑从空中纵观,只见月明星稀,山川灵秀,灵崖风景依然如昨,想起来好生伤感。总算大仇已报,又给张、王诸人去一隐患,稍觉快慰罢了。一会飞抵崖前。
张。王诸人因山中平安清静,永无变故发生,俱都放心安乐。这夜正在洞外对月聚谈,遥闻破空之声,远远有几道青白光华移动。王守常知有剑仙飞行路过,惊弓之鸟,不知来人善恶,吓得直喊:“这是飞剑,快些进洞藏起,免生事故。”
王渊和张远一样,每日老盼着灵姑回山。因服灵药,身轻目锐,首先看出内中一道银光与灵姑飞刀相似,忙说:“爹爹不要害怕,姊姊回来了。”
王守常道:“你姊姊才去年余,哪有这么好道法?知他是敌是友?你们还不快走!”
张鸿也很持重,听王守常一说,早就站起,正催张远、王渊回洞,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剑光已经飞近。牛子本来害怕,已离座先跑,因听王渊说小主人回来,重又定睛回望,恰好剑光飞近,也已认出,狂喜叫跳道:“小人主真个回来了,快活死我了。”
张、王二人因剑光飞近,正各逼着爱子速行。王渊却更加看清了,也正和父亲争论。闻声一同仰望,晃眼剑光便已降落,果然是灵姑,众人好不喜欢。牛子更喜极忘形,抢上前去,趴在地下,抱着灵姑的脚要亲,一眼望见陈太真胁下甩落一个道人,心还奇怪。王守常已认出毛霸,惊喜交集,也不顾和来人礼见,脱口叫道:“打伤吕大哥的仇人竟被诸位捉来了么?”
牛子闻言,惊喜悲愤,一时俱作,竟舍灵姑,狂吼一声,猛扑上,一把抱住毛霸头颈,张口便咬。灵姑知他孤忠激烈,恐将毛霸弄死,不能大快人心,忙喝:“牛子快些放手,不许莽撞。我这一年多已蒙仙师传授飞剑,今日寻到此贼,已将他用仙法制住,逃走不脱。如此弄死,岂不便宜了他?”
牛子情急太甚,仍去抱住要咬。
毛霸虽落人手,邪法妖功尚在,只因擒他的人法力俱比他高,适才一骂,便被人将口制住,出声不得,如再卖弄,徒自取辱,多受磨折,因此丝毫未敢倔强。及至到了玉灵崖,见王氏夫妻俱都健在,方悔当初误信尤文叔之言,擒到人未曾杀死,便去追寻吕伟。嗣将仇人打伤倒地,又遇一正派中敌人,与斗不敌,只好逃走。以后明明知道洞中还有仇人之女,长得十分美貌,并还有那希世奇珍天蜈蛛也未寻到,偏又信了师父之言,说后来所遇强敌与仇人父女同党,去必无幸,一时胆怯心粗,竟未抽暇一探,以致留下许多仇人。并且昔年川峡所遇西川双侠中的张鸿也在此地。这么多仇人,少时不知要受多少活罪,才能求得一死。
毛霸心正寒战发慌,忽被旁立一个老山奴猛扑上来,双手紧扣头颈,张开一张臊气烘烘的臭嘴便咬,一下竟将鼻梁咬掉,不由急怒攻心,实忍不住愤恨。正待暗运真力,先给牛子一个重创,如能将这些无知山人激怒,使出杀手,求个速死,更是快活事。谁知石玉珠见毛霸自从被擒以后,目光闪烁,隐蕴凶毒,早就留上了心。一见灵姑连声喝阻,牛子似未听出,毛霸鼻破血流,一声未哼,反将凶睛紧闭,知要闹鬼,便在暗中准备应付。这里灵姑见牛子连喝不住,怜他忠义,不忍怒斥,忍泪纵了过去。刚抓住衣领要往回扯,牛子因张、王诸人齐声呼喝,灵姑的话也恰听出,将手一松,正好被灵姑拉起。
毛霸却着了急,猛运真力,由口里射出一股黑气。石玉珠用手一指,便像蛇信子一般自缩回去。毛霸骤出不意,只觉真气往回一撞,气血倒流,五脏全受重创,当时四肢百骸俱发巨痛,偏又不能言动,痛得泪汗皆流,无汁可施。众人看了俱都快意,也不去理他,由灵姑分别引见。王妻先在洞中有事,闻信赶出,又和灵姑相携位诉一番。张鸿便邀陈、石二人洞中坐谈。
石玉珠道:“灵妹此次回山,一为当众处置父仇,使此贼多受苦难,以快心意;二则久别相思,便道叙阔。身奉师命,天明便须离去,为时无多。适听陈、赵诸道友说毛贼积恶如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何苦使他玷污洞府?洞外月明,正好坐谈。吕伯父不过暂作长眠,他年仍要回生,他那真灵也未离体,更不用设案祭灵。不过我们出家人尽管疾恶如仇,却不愿见残毒之事。灵妹杀父之仇自然又当别论,毛贼委实一死不足以蔽辜。他那邪法适已被我禁制,只有忍受,不能反噬。可由灵妹和牛子主仆将此贼移到崖那边僻静之处,随意处置。余人愿去者听便,不愿去的便和我们在此坐谈相候何如?”
众人闻言,俱都称善。
灵姑便令牛子带了腰刀、藤鞭、荆条等物,将毛霸夹往前崖碧城庄去处治,就便观览旧游之地。张远、王渊本极想念灵姑,知灵姑奉有师命,天亮即行,无多聚首,惜别情殷,巴不得多聚一会;加以敌忾同仇,年轻喜事:一听招呼,竟不俟牛子动手,王渊首先抢上前去,就地下抓起毛霸一只脚横拖倒拽,往前要跑。张远上去一把将毛霸上衣撕裂,露出满身虬筋纠结的黑肉,忙喊:“二弟慢走,这厮练有一身好气功,不给破去,受不着什么苦。”
石玉珠见毛霸目射凶芒,愤恨已极,笑道:“这厮淫凶狠毒,今日也该让他吃点苦头,才能为被害的人吐气。我索性作成他一番,以快人心吧。”
说罢将手一指,青光飞出,闪了一闪,毛霸身上便多了两条半寸来大的口子,鲜血直流。同时又将毛霸口禁解去。对灵姑道:“妖道妖法已失灵效。手足也被我禁住不能转动,只将口禁解去,好使自供罪孽。他如乖乖忍受,不妨在我们起身以前了结;如敢口出不逊,便留在这里,学他们邪教中对待仇敌之法,给他多受上三两月的活罪,再行处死便了。”
毛霸早料自己不知要受多少凌虐,初意本求速死。继一想:“仇人防范周密,立意要使自己形神皆灭。速死固好,无如死了魂魄也被消灭,连鬼都做不成,报仇一节更谈不到。现时身受禁制,百无法想。常言‘好死不如恶活’,何不拼受奇苦巨痛,用话激怒仇人,使其缓下毒手?只要熬到明早,同来的三个会法术的仇人走去,剩下不过几个会武功的凡人,就便不能逃生,死后元神也许能够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