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五四
§第一九回 所期不至伤如之何
李强换好服装,又等了一会,马仍不见走回,知道猪儿最爱两马,常要乘骑,马性又灵,经过主人指挥,许令猪儿乘骑,便不再抗。也许乘此空闲暗中寻来,将马引走。天已不早,必须在亥子之交混入庄内,探明囚人所在;候到子夜无人,将防守恶奴打倒,才能成功,不能再延,龙姑才说:“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为防仇敌耳目,不便同行;但想守在出口一带,暗中埋伏接应,到时,骑了两马,相助同逃,仍把囚人送往青龙涧藏起。无马如何上路?囚人再要伤重,更是难办,”
李强说龙姑多虑,仍照上次盗马同逃,也是一样。龙姑无法,只得应诺。
李强意欲先行,由龙姑在彼等马。龙姑知他恐其涉险,借故留下,不令同行,力言:“我最留心平日和你照着庄中地图,观查地形,互相商计。今夜又全照蒙面大侠的方法,声东击西,先布疑兵,写上好些纸条,随处钉上一把飞刀,惑乱人心,假作行刺,晴中救人。可惜我和你常在一起,被人看见,易露马脚,又无那样奇怪面具,只给你用上软缎,做了一件黑披风,以备随时隐身遮掩和兜救受害人之用,不能同往。如多一个帮手,更易成功。接应万少不得。”
李强劝她不听,又知龙姑近来武功越高,胆大心细,比自己还要机警周密,只为关心太甚,阻其同往,实则所说有理。多此接应的人,果好得多,笑道:“你真拿你无法,如再劝阻,必又说我对你轻视,以为女子不能独自行动了。同去无妨,但要说话算数。无论有何惊兆,均不可入庄一步呢。”
龙姑笑道:“刚说不轻视我,又说这样的话,你们真个成见难移。你尚如此,何况别的男子。我们女子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自主,不受男子拘束呢。”
李强笑道:“我不过爱护关切,并非真个轻视,如何一说这样的话,就不顺心呢。”
龙姑笑答:“都是一样人,无论为人为己,我有才智心力,遇事便当发挥出来。如和别的女子一样,不问对与不对,一味柔顺,去讨男子喜欢,自己空有一身能力,不能施展,只要男子一人喜欢怜爱,岂不和废物一样,成了你的玩物?我有我的志气,也和你一样,要为公众出力,尽我所能,助你成功。既然嫁你,自然要你爱我,和我一样,情爱越深越好;但却不要你专一怜惜,一举一动,都怕我受伤遇险,顶好放得四平八稳,安坐家中,和你同玩,那成了什么人呢?我最爱的是你,最感激的是林中蒙面大侠,龙驹良马,一送两匹,我也有份,可见看我得起。你偏怕东怕西,恨不能老把我抱在怀内才放心,多急人呢!”
李强故意赌气道:“既然这样,从此不再多口,由你任性,今夜就同下手如何?”
龙姑笑道:“这又错了,事情有个分寸。去如有用,任它多么艰难危险,人生终有死活,心志所向,百折不回,成败均应置之度外,我行我志,管什吉凶。如果无须前往,一时任性,要是无害,也还罢了,明是有害的事,后患甚大,不比上次,心中疑念未消,好了助你成功,一同生还,不好同死,也如心愿。如今已知真心,理应互相爱重,量力料事而行。万一人事难知,皇天无眼,留得我在,还可报仇泄恨,继承你那未完之志;无故随你犯险,并有后患,我去作什,实不相瞒,我也明知此行仍是凶险,并非容易;但我夫妻既以救助众人脱离苦海为志,遇事畏难,焉有成功之望?有人受害,义无后顾,故此不再劝阻,一面却作准备。你故意逗我,有什用呢?”
李强见她心志坚强,所说的话,均有至理,越想越可爱,喜道:“二妹不特是我知己,又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大帮手;天下女子如多像你这样,早就好了。这么一看,玲姑空具绝色,真可怜呢。”
龙姑佯嗔道:“你看你,心心念念,还是忘不了她,当真不怕我多心么?”
李强方答:“如非两心合一,诚信相半,怎会无话不谈?但我心中之言,只此而已,莫非你还不信我么?”
龙姑笑答:“此时自然相信,将来就难说了。”
李强知她故意取笑,笑说:“信不信由你,如不信我,我今夜已然答应了她,下次不再相见如何?”
龙姑笑道:“可见你这人还是没有良心,我如真个多心嫉妒,你从此不再帮她,岂不更可怜么?”
李强方答:“都依你,又不好。”
忽听头上有人微笑,随听疾风飒然飘过。所行乃是回路山沟,快要出口,明月已上中天,明光四照,沿途山崖草树,均似蒙上一层轻霜,云白天青,清阴满地,空山无人,夜景幽绝,只那一股风声一直响向前去,晃眼出口。月光之下,瞥见前面树上好些鸦雀,映月惊飞,半晌方止。那一带树林甚多,仔细观查,并未见有别的影迹。官道上面,到处雪亮,静悄悄的不见一点人影。遥望对面桃源庄,仍和往日一样,深林之中,时有灯光掩映,知道土豪父子,小的固是日夜荒淫,睡得甚晚;老的更是以昼作夜,通宵不眠。如非近年老病衰弱,懒得行动,多此一人留意,比加上许多爪牙还要周密。幸而狗子忤逆不孝,不愿和父母见面,所居楼房,南北遥对,分列甚远,和马棚牢洞,作三角形,遥遥相对。好在轻车熟路,只要走到上次出口左近,越过山沟和沟那面的木栅竹篱,借着沿途树林掩蔽,绕到马棚,便有成功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