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狄龙子》一一八
文麟初意师父上来必不答应,自己心志已决,无论如何困苦艰难,也必以至诚感动,非拜在门下不可,先见冰如毫无表示,晏瑰面有嗔怪之容,几次欲言又止,神色不快,还在心慌,不料这等爽快答应,还将这位最难说话的黑衣女侠的口封住,使其无法再往下说,不由喜出望外,当时扑地拜倒,重行拜师之礼。冰如也未拒绝。
拜完起立,晏瑰见他满面喜容,朝着冰如苦笑道:“他想得倒也不差,这样男子真的少见,不过我说那一个呢?”
冰如笑道:“天下事只有水到渠成,勉强无益,反而有害。我知你说了大话遇到难题,这个无妨。文麟具此美质,人更聪明,你应帮他成就志愿和将来的事业,别的小节先不提吧。”
随告文麟:“我此时就要回去,沈煌已由我引往苍山三友门下。本来此举无须,乃是另有原因,将来自知。你和淑华、三姑骨肉之交,此去不知何日再见,如想话别,不妨在此聚上两三日,大后日午后再回茅篷也可。”
文麟闻言,心方一酸,忽想起三姑固是情痴,淑华也极愿成就这段婚姻;业已拒婚他去,长日相聚,彼此都难为情,何况淑华母子业已相见,自己多年痴爱,沈煌并不晓得,此时双方只有一墙之隔,师父和晏大姊语声颇高,他母子断无不闻之理;听这两人口气毫无隐讳,也许师父业将这多年来的经过明告沈煌都是难料;他母子久别重逢,沈煌奉命省亲,进门时曾说要住几天,就便调养,要等龙子来唤方往见师,先没想到师父会将他引进到苍山三友门下,事如再被叫明,越发不好意思,早晚终须一别,何必还要这样依恋牵缠?万一师父借此相试,还当我心意不坚,更是冤枉,稍一寻思,慨然答道:
“弟子和二姊、三姊患难骨肉之交,情逾姊弟,弟子有志向上,二位姊姊也必代我高兴。反正都要分手,弟子早从师一日,便可多学一日。这里山路不熟,贼党大多,狭路相逢也颇可虑,意欲现在就随师父同行,只请恩师稍停片刻,容弟子到里面和二位姊姊拜别,并向沈煌稍谈两句就走,不知可好?”
冰如含笑点头。
文麟进房一看,三姑不知何往。淑华母子面上均有泪容,一个手指文麟,凄然说道:“你真是我好兄弟。”
一个早抢进前来,扑到文麟怀中,低呼了一声“继爹,儿子真感激你。”
跟着泪流不止。
文麟此时最关心的倒是三姑,其势不能不别而行,又想不起见面说什话好,未入门前业已心乱,连冰如和晏瑰问答词色均未留意,一见人已不在,忍不住问道:“此是我的喜事,二姊应该代我欢喜,如何伤起心来?三姊人在何处?”
淑华见他问得虽急,不带一丝悲苦之容,赌气答道:“你和老师在外说话,她还未听完,人便走开。紫枫妹子恐她难受,忙跟了去。我见她二人由后面绕走,迎头遇见何老伯,三人一路,好似同往何家。你此去不知何年相见,最难得昨夜回来,临睡时还谈得好好,忽然说走就走。此虽大喜之事,就住两天再走,也无害处,何况老师业已答应,心肠怎的这狠!依我之见,你受人家救命之恩,今当远别,她人在何家,就在那边屋内,又非远地,好歹也见她一面再走如何?”
文麟如在平日,一见淑华这样薄愠轻嗔,眉宇间隐含幽怨,无限深情自然流露之色,早已心旌摇摇,想起幼年两小无猜、互相爱好光景,决不忍心拒绝,这时却是拿定主意,先还想向三姑作别,及听人已避开,想起见面之后话实难说,略一迟疑,回顾晏瑰跟进,念头一转,立向晏瑰一躬到地,苦笑道:
“小弟本想向三姊作别,不料人已走开,想起她对我的恩情,实在愧负,无奈好些不已,此生已实不能报答,只好将来相见,负荆请罪,求她原谅了。本来还想和三位姊姊谈上一会,只为恩师就要起身,不敢请其久停,还望大姊、二姊原谅,并请转告三姊,说小弟有生之日均感德之时,对她本人更是万分同情敬佩,他年相逢,自知小弟心迹。无暇多留,小弟要随恩师去了。”
淑华见他始终词色从容,只说到三姑,稍微带出一点愧意,料知心志坚决,不可挽回,便自己此时亲手拉劝也未必肯听,这才着起慌来,当着爱子,有好些话又不便出口,当时又气又急,做声不得。文麟把话说完,又朝沈煌谈问了几句,因他从师学剑,同居一山,不久必能相见,也未多说,跟着便向淑华辞别,道声“珍重”,退了出去。
淑华知他这一去,再见无期,想起前情,不由又是悲苦愁急,又是悔恨,呆立当地,不知如何是好,等到人退出房去,忽然警觉、方忍不住低呼了声“文弟”。因其喊声甚低,文麟也未听见。晏瑰见她眼含清泪,真情流露,心虽怜发同情,但知此举于文麟有损无益,忙即摇手示意,跟踪走出。淑华几面一想,不禁悲从中来,卧倒床上,暗中伤感、悲泣不提。
沈煌因送二位师长,也随晏瑰一同追出。冰如来时已在途中叮嘱,把苍山三友的来历性情、剑术深浅、是何家数一一告知,并说:“你在我门下虽然不久,但因峨眉本门心法高出各派之上,你天资聪明,又肯用功,根基扎得甚厚,如再随我三年,必可成为大器。无奈我封剑之期快满,以前踪迹隐秘,许多著名凶孽都不知我来历,只管恨我入骨,老以为我全仗机警取巧,江湖上朋友多,没有真实本领,心甚轻视;到了近日,我的来历底细,对方已全知道,一听本门还有一个老辈留在人间,全都吃惊,虽然胆怯心寒,心更忌恨,以后必要用尽方法阴谋暗算,不把我除去决不甘休。”
“他们原有一个老辈,以前也是著名凶人,业已逃往海外,多年未来中土,此人一向狂傲自负,自从峨眉漏网之后,便发毒誓:如其无力报仇,决不再与本门中人见面!这多年来,均在用功苦炼,想报前仇。只为所居海岛风景出产都好,他在岛上又建了许多宫室园林,远望一座碧山,上面涌现着大片园林官殿,将四周围的汪洋大海都映成了异彩,便仙山楼阁也不过如此富丽,他师徒带了许多美貌姬妾住在里面,每日淫乐,享受安逸,年月一久,前仇虽然未忘,所居相隔数万里,每日这样快活,自不舍得离开,由此因循下来,非但始终未动,更恐人去寻他,连昔日那些同党都轻易不许到这岛上。这厮如其知我尚在,非但勾动前仇,还要多生顾忌,恐我领头,早晚要去寻他,昨夜那两个为首的凶僧恶道再要设法勾引,就许在明年双方约会前后,赶来中土助纣为虐都在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