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惊龙》九
这神情,看的杨夫人也觉感动,两道慈爱的眼光,转盯在梦寰脸上说道:“你父晚年慕道,心诚志坚,他本久历宦海,诡谲风波,一旦悟道,心若止水,万念俱寂,最近我看他已到了摒绝一切尘缘的境界,娘虽研读了数十年佛学,但仍无法切断一缕情怀,常常以你为念,母子天性,这也难怪,不过一个人的遇合不同,修行全在自己,娘是不能管你许多,你天资虽厚,但不是空门中人,多生妄念,害人害己。”说罢,闭上眼睛,又恢复庄严神色。
杨梦寰不敢再多打扰,轻轻扯下霞琳衣角,退出了养心堂,老仆杨福早已替少爷打扫好了卧室,沈姑娘有过去伺候玉娟的小婢银瓶,招呼安置。
第二天一早,杨福备了三色祭品,带梦寰去凭吊玉娟灵墓,这时旭日初升,山色如画,浅山崖下,小溪岸旁,绿草地上兀立着一座孤冢,老仆杨福摆好祭品,回过头满蕴老泪说道:“少爷,这座孤冢里,就埋着娟姑娘,回想过去老奴常陪少爷和娟姑娘,来这里玩耍,你们在溪里捉鱼,玩得高兴时,连饭也不肯回家去吃,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如今景物依旧,娟姑娘却死了一年了。”
杨梦寰抑制着无穷感伤,对杨福道:“你先回去吧!我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杨福昨天吃过苦头,也不敢再多言招灾,只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少爷不要太过伤心,苦坏了自己身体,老奴等一会来接少爷回去。”说罢自去。
杨福走后,梦寰再也没法克制满腹悲痛,星目中簌簌流下,伤心过度,他反而哭不出声,跪对青冢,无声低泣。这种哭法,最是伤神,不大功夫,泪尽血流。杨福跑来见梦寰如醉如痴,唤了两声少爷,梦寰浑然不觉,看他星目圆睁,睁角里汨汨出血,只吓得丢魂失魄,一路狂奔回“水月山庄”。
杨璋一大早就出去,行踪无定,杨夫人正在养心堂闭目参禅,他不敢惊动,没法子找到了霞琳姑娘。沈霞琳没有听完话,已如飞奔去。玉娟坟墓距水月山庄也就不过一里多点,沈姑娘心急如焚,片刻到达,见梦寰果然跪对青冢一动不动,如不是两眼角有血泊出,直似石雕木刻一般。
忽然她转过身子,两臂一张,猛向梦寰抱去,口里喊道:“我也不能活了。”
蓦地里,一阵劲风直向霞琳撞去,同时一个宏亮熟悉的声音响道:“住手,你真的不想要他活了吗?”
变化仓促,沈霞琳本能的向旁一闪,定神看去,面前站的,正是洞庭湖中遇到的长髯老者。
老者不待霞琳开口,先叹口气,道:“他悲恸过深,伤了中元,全身真气凝聚不散,你此刻贸然动他,他内腑凝聚的真气无法疏散,必然凝结成了内伤,内功愈深,受伤也愈重,纵然不死,亦必终身残废了。”
说罢,缓步走近梦寰,右掌向背心“命门穴”拍去,左手用推拿手法,活动梦寰“当门”“肺海”两处穴道,果然不大工夫,听梦寰长长吁了一口气,慢慢转过头来,霞琳心中一喜,顾不得对那老者道谢,叫了一声:“寰哥哥。”便两臂齐伸扶起梦寰,她也不管身侧有人,很自然的用雪白衣袖,擦拭他眼角血迹,脸上泪迹未干,嘴角笑意复现。
杨梦寰见霞琳情出衷诚,倒也不忍拒绝,只得由她,转眼瞥见湖中所遇的长髯老者,肃容卓立身侧,轻轻推开沈霞琳,躬身一礼笑道:“老前辈几时到此,恕晚辈未迎大驾。”
他这一说,霞琳才想起给人家道谢,也盈盈万福笑道:“谢谢你啦老伯伯,你救了我寰哥哥。”
长髯老者还了梦寰、霞琳一礼,一脸肃穆接道:“我本无救人之心,只不愿乘人之危,杨老弟说过,武林中偶伸援手,本属寻常小事,其实你师妹照样可以救你,只是他阅历欠缺,又在情急之下,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罢了。”
杨梦寰听得一怔,转头看霞琳,她更一脸茫茫不解,瞪着水汪汪大眼睛出神。
杨梦寰本是聪明透顶的人,略一深思,便完全了然,朗声笑道:“既承示警,又蒙救命,老前辈对我已仁至义尽,足可抵家师当年援手小惠,老前辈还有什么教言,尽管吩咐当面,杨梦寰洗耳恭听。”
老者手持长髯哈哈大笑道:“杨老弟说的不错,我们天龙帮和昆仑派素无恩怨,不过那藏真图是武林中第一奇宝,不论是那一门派都存有必得之心,洞庭湖船舱中一席清谈,我已对老弟推腑直告,再见面便要领教老弟的分光剑法。”
杨梦寰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之所以追寻到此,无非是为藏真图,姑不论藏真图是否落在我们昆仑派中,但晚辈手中确无此物。”
长髯老者脸色一变,冷冷接道:“那只有委屈你老弟一趟,去见见敝帮帮主。”
杨梦寰剑眉一扬答道:“这么说,老前辈是准备把晚辈擒押贵帮做人质了。”
老者一拂长髯笑道:“帮规森严,老朽做不得主,只有请你杨老弟原谅了。”
杨梦寰仰起脸大笑道:“昆仑派下弟子,还不致这样没有出息,老前辈想得不错,恐怕事实上不如你想的容易。”
长髯老者冷冷一笑道:“令师侠名盖世,杨老弟自是不凡,我先领教几手高招试试,咱们再谈。”
杨梦寰笑道:“晚辈质愚才浅,所学有限的很,老前辈不吝赐教,当得借机学习学习,只是我们两度会面,晚辈还不曾请教得老前辈尊姓大名,既是要动招过手,难道老前辈还不愿以姓名赐示吗?”
长髯老者微一沉吟答道:“天龙帮长江总舵尤鸿飞,有个不大入耳的浑号,叫长江神蛟,老弟接招啦。”
说罢右手闪电般向杨梦寰抓去,杨梦寰一闪身避开来势,骤见白影一闪,沈霞琳已自出手,小姑娘武功不弱,一出手连着三招快攻,一双白玉般的小手,直似蝴蝶飞舞,尤鸿飞被他一阵急攻快打,竟被迫退三步,沈霞琳却收掌说道:“你救了我寰哥哥,我很感激你,但是你要打他,我就不感谢你啦。”
长江神蛟铁青着脸答道:“姑娘武功不弱,但我尤鸿飞还不愿和女孩子动手,姑娘请站在一边替你杨师兄助威,我还是向你师兄请教。”
沈霞琳笑道:“我寰哥哥本领比我大多啦,你怎么打得过他呢?”
一句话,激得尤鸿飞心头发火,哼道:“你一定要替你杨师兄出头,说不得我先领教姑娘的武学了。”
霞琳答道:“这样最好不过,我要打败了,我寰哥哥自然要出手救我。”
说完,回头望梦寰一笑,白衣飘风,双手齐发,上取双目,中打前心,掌风飒飒,迅快已极,尤鸿飞长笑一声,双手箕张而出,反扣霞琳右腕脉门,右手掌缘斜切,猛震霞琳左臂,小姑娘不待两招用实,娇躯一转,招式已变,左掌一翻“叶底偷桃”点向右肘“曲池穴”,右腕疾沉,化为“白鹤亮翅”反断左臂,尤鸿飞似乎没有估到沈霞琳变招如此敏捷,几乎被点中穴道,心中大怒,双掌连环劈出,其势直似排山倒海一般,掌风呼呼,一连抢攻了八招。
沈霞琳骤遭尤鸿飞全力抢攻,一时间应变不及,手忙脚乱,连连被迫后退,尤鸿飞八招攻过,她缓过来一口气,立时拳脚齐施,全力抢攻!尤鸿飞见八招抢攻,奈何对方不得,暗里心惊,看不出这玲珑可人的小姑娘,还真是有几下子,那里还敢大意,双手展开,和沈霞琳打得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