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惊龙》八二
§第十四回 地下怪僧
一阵马嘶狼吼之声,把陶玉从梦中惊醒,只见那赤云追风驹,正在和两头饿狼扑斗,另有一只饿狼头骨碎裂,倒卧一侧,大概是被那灵马踢毙。
陶玉目睹此情,心中暗道:幸好刚才那把毒针,没有打中灵马,否则我已早为三头饿狼吃掉了。
只听那赤云追风驹一声长嘶,后蹄飞处,又把一头饿狼踢毙,余下一只,自知不敌,怒吼一声,放腿跑去。
灵马不追饿狼,却退到主人身侧,伏下身子,连声低嘶。
陶玉久走江湖,经验甚丰,知那饿狼并非真的退走,而是去招呼同类,如待大队狼群赶来,势必要被饿狼吃掉,当下勉强挣扎,爬上马背。
赤云追风驹似是知得主人身有重伤一般,慢慢地站起身子,缓缓起步前进。就这一阵工夫,狼啸已从身后传来,一啸群应,万山回鸣,不知有多少头巨狼追来。
陶玉全身经脉受伤闭阻,一身武功完全失去,被那迎面劲风吹扑一阵,人又昏了过去,但他心中仍记着狼群紧随追来,只要跌下马背,势必被群狼追下,吃个尸骨无存,是以他神智虽昏迷,但是左手仍是紧握垂鬃不放。
待他再度醒来,天色已是初更过后,但见月光溶溶,清辉满山,看自己却躺在一个山角下面,赤云追风驹,就在他身侧不远一棵松树下面站着。
这当儿,只听得一阵铁环交鸣之声,遥远传来,陶玉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等荒山之中,哪来金铁交响。”心念甫动,突又闻得一声叹息之声,传入耳中。
陶玉极目搜望,只见数丈外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那洞口紧靠在一个山壁之下,前有巨松遮挡,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那金铁交鸣之声,和叹息声音,似是从那洞中传出。
陶玉心中甚觉奇怪,当即向洞口移去。这个地洞,形如枯井,里面漆黑一片,不知多深。
只听那洞中又传上来一声叹息,这次陶玉守在洞口,听得甚是清晰,那声音分明是人无疑。
可是,这等荒凉无人的山中,那里来的人呢?纵然有人,也不会住在枯井似的地洞之中──陶玉心念转动间,陡闻又一阵铁环交鸣之声,紧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可是来探望老衲的吗?”
陶玉还未及答话,突觉一股力道,自洞中直冒上来,刚想向旁边闪开,那知身子已被那力道罩住,只觉那力道一收,如磁吸铁般,把他带入洞中。
陶玉半身经脉受制,本就痛苦难当,被那一股潜力吸入洞中后,更觉全身关节酸麻欲散,软瘫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
只听身侧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问道:“你是不是奉命来害老衲的?”
一面说着话,一面伸过来一只手,在陶玉头上摸摸。
金环二郎侧脸望去,只见身侧坐着一个丑怪无比的人,如非听到他说话,怎么也认不出他还是个活人。
那人两腿自膝以下,全被截去,蓬发散乱,覆面垂地,两只眼珠子也被人挖去,余下两个肉洞,右手腕筋被挑,软软垂着,琵琶骨间,又被两个铁环扣着,铁环后面有两条铁链子连着,口里却答道:“我受伤很重,已是快要死的人啦,那还有余力去害别人,再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你。”
这当儿,石洞上面传来赤云追风驹一声长嘶,那怪人突然一探左臂,抓住陶玉,问道:“上面马嘶之声,可是你骑来的马吗?”
金环二郎被他一把抓住背心,提了起来,全身无处着力,只感五腑血翻,咽喉气涌,半天才迸出几个字道:“不错,那马正──是我骑来──的。”
那怪人突然间,变得十分温和,说道:“你要想死,我就一掌把你劈死,或者我废了你两腿双手,你就留在这洞中陪我一阵子。要是想活,就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但替你疗好伤势,而且还把一身本领传你──”
陶玉冷笑一声,接道:“只怕你医不了我身上的伤。”
那怪人在陶玉身上,按摩了良久,笑道:“不错,天下武林高人,能医得你这伤的确实不多,你是被那透骨打脉手法,打伤了体内经脉。这是一门极深奥的独门武功,专伤人体内经脉,所幸伤你那人,功力还浅,故而尚可救得。这透骨打脉手法。创自三百年前阿尔泰山的三音神尼,后来神尼和那时代另一位盖世奇人玄机真人,为争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交拼武功,力斗三天三夜,对拆五千余招,仍是难分胜负,第四天上各以上乘内功相拼,到最后闹一个两败俱伤,两人受伤都重,相对运功坐息。当时,两人都知难再久于人世,大彻大悟后化敌为友,逐把绝世武学合录成三本秘笈,命名‘归元’,数百年来,武林中各门各派,都在挖空心思,欲得那《归元秘笈》,不过,却是未闻有人寻得──”
话到这儿,突然停止,沉吟一阵,问道:“用透骨打脉手法,打伤你体内经脉的是个什么人物,你记得吗?”
陶玉原本听海天一叟李沧澜谈论过《归元秘笈》一事,听那怪人重述这段往事,丝毫不错,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当前这怪人双腿、两目。俱都失去,右手也成了残废,琵琶骨间又被两个铁环洞穿,四肢残缺不全,单单余一只左手,如非身负绝世武功,那里能活得下去──
心动念转,油然动了求生之意,当下答道:“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伤,至于伤我那人是谁,却是未曾见得。”
那怪人仰起头木然无语,脸上肌肉抽动,似在回忆一桩极痛苦的往事。突然,他低下头来,声色俱厉的对陶玉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来呢?你──是不是灵远派来的人,想用苦肉计的法子,骗学我的武功?”说着,神情激动,长发乱颤,左掌按在陶玉的胸前“玄机穴”上,只要他一吐内力,陶玉就得立毙掌下。
金环二郎心机素深,知此刻说不得一句错话,一语错出,立时送命,当下故作镇静,冷笑一声,慢吞吞的说道:“你要想杀我,干脆就早些下手,我陶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被人暗下毒手打伤,无意间逃到了这里,根本就不知灵远为何人,更谈不上来骗学你什么武功。再说,三音神尼既把一身武学,尽录在《归元秘笈》之中,那透骨打脉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内,只要有人得到那《归元秘笈》,自然不难学会这独门手法功夫。”
那怪人叹息一声,道:“如果那《归元秘笈》当真被人寻得,那人兼得了玄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位旷古绝今奇人之学,恐怕当世武林之中,再也无人能和他争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了。”
陶玉看那怪人神情间无限惋惜,心中暗觉好笑,想道:这人学武功学成了这等痴狂,眼下已成了残废之人,还在想着天下武林第一的尊号。
心里想着,不自觉脱口笑道:“即使那《归元秘笈》尚未被人寻得,只怕你也难去争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了!”
怪人听得陶玉一激,不觉大怒,左手一挥,一股强猛无伦的掌风,向旁侧击去,但听一声轰然巨响,洞中石壁吃他一掌击的碎石纷飞,烟硝满洞。
陶玉心中大吃一惊,暗道:这人目盲肢残,两面琵琶骨还受铁环扣制,单有条左臂能用,竟还有这等惊人功力,看来自己那授业恩师海天一叟李沧澜的武功,也是难和此人比拟了。
只听那怪人怒道:“老衲如不遭人暗算,早已将那《归元秘笈》寻得。即使被人捷足先登,我亦必寻那得宝之人,将它夺回,一把火烧去那本劳什子书,看天下武林道士,谁还能和我一较长短!”
陶玉看他身躯微抖,长发波动,说得十分认真,心中暗自笑道:以他长发推算,这人被囚禁这地洞中,最少也在十年以上时间。这十年囚居岁月,还不能煞了他的火气,想他过去。必是更为暴躁,难怪别人这样对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