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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燕惊龙》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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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澄因听完经过,皱起两条慈眉,心中暗自忖道:何以这数日之内,素来清静的金顶峰后,竟会接连出现高人?玉箫仙子、阴手一判、还有一个点制童淑贞穴道的人,这人作为非敌非友,用意难测,实使人大费疑猜。

  童淑贞看澄因只管埋头沉思,知他正在用心思解个中原因,随即转身,走到霞琳床边。

  沈姑娘忽地睁开眼睛,手脚伸动一阵,笑道:“贞姊姊,我很累呢。”

  说完话,挣扎着要坐起来,童淑贞忙伸手按住她,摇着头道:“快给我乖乖地躺着,不要起来。”

  霞琳长叹一口气,问道:“贞姊姊,我寰哥哥回来没有?”

  童淑贞摇摇头,道:“还没有。”

  霞琳道:“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看我?”

  童淑贞勉强一笑,答道:“我想他会回来看你的,所以你要好好地养息着等他。”

  霞琳脸上绽出来一丝笑容,答道:“嗯!姊姊说得不错,寰哥哥不是被黛姊姊留住不放,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所以他这样久还没有回来,但他总归是要回来的。”

  童淑贞心中一动,暗道:糟!这一段时日之中,大家都在抱怨杨梦寰负情忘义,把他在旅途可能遇上麻烦的事给忘了。如他果真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这样背地里责怪他,实在是太冤枉他了。

  她一想到杨梦寰可能在路上遇到麻烦,莫名其妙地发起急来,连声说道:“不错,不错,他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啦!”

  霞琳看她发急神情,不禁也发起急来,忽地坐起来,大声叫道:“师伯!师伯!”

  澄因大师正在用心推想霞琳伤势突然好转的原因,心无二用,并不知霞琳已清醒过来,刚刚想出一点眉目,却被沈姑娘的叫声打断思绪,回头望去,只见霞琳拥被而坐,两眼圆睁,神情十分紧张。

  说不出澄因的神情是惊是喜,一纵身跃到床边,两眼滴着热泪,嘴里却又呵呵笑着,叫道:“琳儿,琳儿,你的病好了吗?”

  霞琳不答澄因问话,颦着柳眉儿,反问道:“寰哥哥还没有回来,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我们赶紧去接应他!”

  澄因大师听得一怔,激动神情逐渐平复下来,暗道:琳儿说的不错,杨梦寰不像负心忘情之人,他这样长的时间还未回到昆仑山来,恐怕当真是在路上出了毛病──

  突然另一个新的念头,在脑际中掠过,回忆起半年前祁连山中一段往事。朱若兰拒敌受伤,杨梦寰送她回括苍山去,澄因冷眼旁观,发现了朱若兰对梦寰钟情极深,要不然她决不会追到祁连山中助阵,想起来这件事,老和尚心中不无愧憾之感。他和一阳子联袂赴祁连山耸云岩大觉寺,欲求雪参果替慧真子疗治蛇毒,那知雪参果未求到,反着了人家的道儿,误饮了一杯药茶,被人家关在石牢中数日之久,朱若兰夜入大觉寺,破牢门放出两人,算起来朱若兰对他有救命之恩,但她却又是霞琳的情敌。

  杨梦寰送她回括苍山时,两个人同乘一鹤,括苍山和昆仑山遥距万里,朱若兰决不会放心让杨梦寰走路回来,既是能一鹤双乘,为什么她不能遣灵鹤把梦寰送回西域来?这一想,登时把梦寰在旅途出事之念,完全推翻了。摇摇头对霞琳道:“他可以乘朱若兰灵鹤飞来,绝不会在旅途遇上麻烦──”

  澄因大师话未说完,沈霞琳突地仰身向下,接道:“那一定是黛姊姊留住他,在那里玩了!”

  说完一句话,脸上神情一变,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屋顶出神。老和尚看得心中极是难过,伏下身子,轻轻拂着她的头发说道:“琳儿,快些闭上眼睛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到括苍山找他!”

  霞琳慢慢把眼神移注在澄因大师脸上,凄苦一笑,道:“我不要去括苍山,我知道寰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澄因大师叹息一声,道:“那你要好好的养息,等着他回来。”

  沈霞琳嘴角间浮动着凄凉的笑意,点点头,闭上眼睛。澄因站在床边,看她脸上自怜自惜的神情,心头如一支利剑洞穿,想自己是遁身世外的人了,怎的却无法斩断这爱情烦恼,霞琳的娘因误会移情沈士郎,刺碎了他一颗心,使他看破红尘,遁世逃避,那知数十年面壁苦修,仍无法把一缕情丝斩绝,收养霞琳,无非是旧情难忘,那知十余年日夕相处,竟又对霞琳产生了无限慈爱,名虽师徒,情逾父女,老和尚旧创未复,又被卷入下一代的情爱烦恼。看来一个人如真想做无我无相,太上忘情,实在不易──他一直呆呆地在床边站着想着,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待霞琳沉沉入睡,他才缓步退出病室。

  童淑贞随后追出来,叫道:“师伯请慢走一步,晚辈还有话禀告。”

  澄因收住脚转过身子,童淑贞紧走几步。追到身侧,合掌一礼,说道:“沈师妹伤势突然好转,师伯是不是觉着其中有很多可疑?”

  澄因点头答道:“有一个人暗中替她疗伤,已无疑问,那暗中替她疗伤的,也就是点制你穴道的人。不过,那人武功极高,依据我观察所得推断,他疗治琳儿伤势方法,并非用的药物,而是仗本身精深的功力。要知琳儿伤在体内,一般的推宫过穴手法,都无效用,来人必是用一种极特殊的独门手法,打通她体内脉道,逼出阴寒,第一次未竟全功,所以,她时晕时醒,天下有这等功力之人,本就不多,有这等功力,而又可能到昆仑山来的,更是绝少,据我所知,只有一人──”

  童淑贞已听霞琳告诉她祁连山中之事,听完话,立时明白,冲口说道:“师伯所指,可是那替我师父疗治蛇毒的朱若兰吗?”

  澄因道:“不错,除她之外,我再也想不起第二个人,能医得琳儿伤势?”

  童淑贞略一沉吟,道:“我记得她在饶州替我师父疗治蛇毒时,也是陡然就到了师父的房间中,当时我还未曾入睡,瞥眼见师父榻边人影晃动,立时由卧榻跃起,那知脚还未站实在,已被人点中了穴,一直到现在,我还想不出她用的什么手法,真个是快速无比,刚才那点我穴道的人,身法亦是快极,我闻警转身,已自不及,说起来实够惭愧,人家点了我的穴道,我却连人家面貌也未看清楚。”说完,粉脸上微现羞红,垂下了头。

  澄因大师劝道:“他隐在门后,突然出手,你自然无法防备,不过动手点你穴道的人是否就是朱若兰,还有可疑之处?如果真的是她,尽可以光明正大的和我们见面,为什么要隐现无常的骇人?再说琳儿的病势第一次好转,是在五六天前,今天又突然好了许多,当中相距有数日之久,如果是朱若兰,她会在什么地方藏身呢?你师伯、师父、师叔,连老衲算进去,得领一份救助之情,琳儿和她更是投缘,无论从那里想,她都无隐身必要?”

  童淑贞哼了一声,连启两次樱唇,却未说出话来,她心里本想说,不管多宽大胸襟的女人,都免不了一个妒字,别的事她都可以让人一步,但要涉及情爱二字,决不肯让人,朱若兰如果真对杨梦寰生了情愫,亲妹妹她也是不肯退避,何况她和琳师妹不过是数面之交──但她几次话到嘴边,都羞于出口。

  澄因大师看童淑贞欲言又止,自是不便追问,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不管来人是谁,我想他还会重来,咱们隐在暗处等他。”

  童淑贞仰起脸儿想一下,道:“这法子不错,我就藏在琳师妹的房间里,一则可看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二则可相机保护。”

  澄因点点头,道:“你留在房中的办法很好,但切记不要莽撞出手,先设法传出警讯,我好赶来接应你。”

  当下两人计议停当,由澄因在室外附近巡视,如果发现了来人行踪,立时通知房中的童淑贞,如果来人潜入了霞琳病室,而澄因尚未发现,由童淑贞用讯号通知老和尚赶来接应,约定之后,澄因立即退出了霞琳卧室。

  §第十七回 阴险义弟

  这时,风雪逐渐减少,屋外默林,经这风雪一摧,吐艳竞放,万株梅树,一片花海,红白交辉,香气袭人。

  老和尚停步凝目,望着那万树盛开梅花,心底中泛起来无穷感慨。如果一个人能摆脱尘寰间一切情爱牵缠,无忧无虑地啸傲山林,打发去那悠悠岁月,既不费心机,又无烦恼,多好!自己本已是避世遁禅的人了,世间一切事物,原已和自己无涉无关,那晓得为霞琳这个孩子,又卷入是非漩涡,当前重重磨折,已是心神憔悴,更不知最后是一个什么结局?

  这是个极难思索透澈的问题,看去很简单,想起来却十分繁杂,澄因望梅出神,思索良久,仍难想出个所以然来。

  再说玄都观主和玉箫仙子各出全力,抢登断崖,两人轻功不相上下,登上峰顶,仍然是并肩联袂,一步不差。

  玉箫仙子陡然收步,扬起手中玉箫,遥指前面一座突出的高峰,道:“那座峰腰间,有一片突出冰岩,下临千丈绝壑,掉下去非摔个粉身碎骨不可,咱们在那冰岩上动手,就是分不出胜负,只要有人用力踏裂那积冰也可能掉在山谷中摔死。”

  一阳子淡淡一笑,道:“姑娘别具匠心,选的地方实在不错。”

  玉箫仙子脸色突地一变,愠道:“你看此处距那高峰有多少路程?”

  一阳子吃力一打量,笑道:“大约有二十里左右。”

  玉箫仙子冷笑一声,道:“这段行程总不能白白地放过,咱们边走边打如何?”

  一阳子仰脸一阵呵呵大笑,道:“妙极!妙极!姑娘果是名不虚传。”说罢,翻腕指出一剑。

  玉箫仙子突然向前一跃,反手一箫点去。

  一阳子挥剑架开玉箫,一挫腰,人剑飞起,疾如流星,指袭后背。

  两人一面走一面打,既要抢在前面,又要攻敌防袭,各出生平绝学,打的花样百出,但见漫天大雪中剑舞箫飞,两条人影随着起伏的山势,盘旋交错,忽高忽低,转眼间已到数十丈外。待慧真子听得澄因大师警言,赶上峰顶,两人已到了六七里外。

  她伫立峰顶,心中暗自发愁,四外尽都是绵连不绝的群山,到那里去找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