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血令》一三
第二十八回 江湖论道
秦淮河的污水,带着刺鼻的腥气,缓缓的流。
莫愁湖静静的,水纹似有若无。
堤树,半焦黄的落叶,飘在水面,泛起小小涟漪。
黄昏的斜阳,送着几点归鸦。
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啼,掠过满天彩霞。
“金陵世家”的金字匾额,在晚霞反映之下,闪闪发光。
天色尚未入夜。
两对纱灯已经点燃。
四个扩院,佩刀分两侧肃之。
入门处,有一班吹鼓手侍候,凡是有“客”,就奏起迎宾乐。
这是“金陵世家”的例行礼仪。
可是――
今天来的客人不大相同,一个个佩刀带剑,横眉竖目,有僧、道、尼姑等方外之人,也有短打劲装的江湖浪子,只是没有―个衣冠楚楚的达官贵人。
大厅上儿臂粗的红烛高烧,数十对“气死风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武学泰斗”的横匾,是文渊阁大学上苏建章奉旨代笔所书魏碑字体,越显得威严显赫,气势慑人。
一排五间宽的大厅,雕花格扇早已打开。一排排的太师椅上,坐满了八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少林明心人师坐在左首的客位首席,闭门垂睛,面色端肃凝重。
右首,是武当的铁冠道长为首,掌门人白羽道长手按剑柄,紧贴着师叔铁冠而坐,满脸的怒火,目露煞气。
大厅上虽有许多人,但是肃静无哗,就是有一根针掉下来,也可以清楚的听得见。
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氛紧张得像拉满了的弓,只要一言不和,礼数都将化为干戈,血腥在所难免。
主位上,空着五张太师椅。
数百只眼,都望着大厅后屏帷的地方。
脚步声起,正是初更时分。
大厅中起了一阵骚动,细语如蚊,议论纷纷。
“笃!”一更的梆声响了。
常老夫人款步而出,身后常玉峰、常玉岚、蓝秀、南蕙、鱼英跟在身后。
常老夫人虽然双眉紧皱,但她乃是武林世家――当年威震河朔的“一盏孤灯”赵四方的掌上明珠,见过世面。
所以,仍然面露微笑,向两厢怒眉瞪眼的众人一一颔首,口中朗声道:“有劳各位枉驾,老身失迎!”
一语甫落,昆仑派掌门人西门怀德霍地站起,略一拱手道:“老夫人,同为武林人,不必客套。今天来到金陵的同道,一定要听老夫人你的一句话。”
常老夫人淡淡一笑道:“掌门,常家的礼数不可废,既然各位降尊来到金陵,地主之谊不可少……”
她的话没落音,武当铁拂道长高振单臂怒不可遏的吼道:“咱们都不必虚情假义,老道我这条手臂承蒙你的儿子留下来,可是我另一条手臂,还是要讨回!”
常玉岚冷漠的道:“道长,你为何认定你那条手臂是我下的毒手呢?”
铁拂暴跳如雷道:“你投身百花门下,为了本门俗家弟子黄可依之事,出面横梁闹事,还想赖。”
常老夫人拦住正要开口辩解的常玉岚,微笑道:“铁拂道长,据老身所知,犬子玉岚并未投入百花门下,也就是说与你们武当派无仇无恨,也没有利害关系,不可能凭直觉就认为你是伤在犬子之手。”
白羽道长眼见师叔以一敌二有语塞之势,插口道:“师叔的手臂是剑削,而且酷似你们独门断肠剑的手法,这就是铁证!”
蓝秀眼见白羽道长的气势汹汹,大有不惜一拼狂态,不由从座位上站起道:“白羽道长,你身为武当掌门,乃是武林威尊的金字招牌,适才的话是否得当?你一言九鼎,应该仔细考虑了!”
白羽道长怒冲冲的道:“我的话有什么不对?你可以讲讲。”
蓝秀的黛眉上掀道:“在座的全是练家子,都算得上当今武术高手,谁也骗不了谁!”
白羽道长道:“对!”
蓝秀道:“第一,天下用剑的高手,如同天上繁星数不胜数。至于剑法门派,井非全无雷同,双方交手,开门起式就是交代门派。交手过招,各门有各门的架势,招数并不能毫无相同之处,尤其是剑招走实,伤口的深浅、部位、轻重,不过是随着用剑人的功力而定,几曾见过凭剑疮可以看出门派的。白羽道长说铁拂前辈的手臂是断肠剑法所削,各位武林同道请冷静的想一想,这话……靠得住吗?信得过吗?”
她侃侃而谈,义正词严,一双秀目不时扫视左右两厢的一众武林,神情、语调,如同金石坠地,铿锵有声。
白羽道长被蓝秀这席话抢白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他乃是名门正派,位为掌门,又不便恼羞成怒。但是在嘴皮子上论武谈艺已经落了下风,老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因此,节外生枝高声道:“常老夫人,这位姑娘是常府的什么人?”
此言一出,蓝秀不由粉面生寒,勉强压住心头怒火,怫然不悦道:“大路不平众人踩,江湖人管江湖事。各位既能成群结队而来,数百人对付一个金陵世家,难道就没有人能站在常府这一方吗?”
常老夫人也不悦的道:“白羽掌门,不要横生枝节,蓝姑娘是老身我延请来的贵宾,是小儿玉岚的知交,本来,我可以不答复你毫无意义的问话,但是,看在你是一派掌门,又是客位,老身我在东道,才费这些无渭的唇舌……”
这番话说得白羽道长面色铁青。
“谈谈我们峨嵋的血债。”左首站出一个高大壮硕的狮面中年汉子,大吼着越众而出,拖着条青藤杆子,来势汹汹。
插腰岳立在大厅正十一片空地上,手中半软半硬的藤,杵在地上咚咚有声,粗鲁至极。
常老夫人不由双眉紧皱道:“这位怎么称呼,恕老身眼拙?”
左首的少林掌门明心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这位是峨嵋的习武堂首座人称“狮面头陀”,他是为了峨嵋罗汉堂首座青云大师的命案而来。”
南蕙闻言,笑眯眯的道:“我的债主来了。”她仿佛没事的人一般,跷着二郎腿,一只手挥了一挥道:“大个子,青云大师是死在我的手中,这笔账不要找别人算,我在这儿。要怎么算,我随时候教。”
狮面头陀闻言,双目冒火,眼珠暴出,狮吼叫道:“好!有种,下来!”
南蕙慢吞吞的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