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剑》6
他透一口气,又道:“由此反过来也就证明那条秘道,一定是设在外面,而不是在此牢之内了。”
陈仰白大为钦服道:“朱兄如此才慧过人,大概在这世上,没有什么难事,可以难得倒你了。”
朱一涛道:“这话倒是不假,我平生的遭遇,比今日更危险更诡奇的事,都碰上过,但还不曾智穷力竭而栽倒过。”
他徐徐在室中走了一圈,最后,站在陈仰白面前,眼光盯住他。
陈仰白感到他将要宣布一件更大之事,实在觉得十分紧张。
朱一涛瞧他一阵,才道:“假如你逃出此地,你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么?”
陈仰白想了一下,才道:“我去见一个人,把我这趟奇异可怕的经过,完全告诉她。”
朱一涛道:“你如此急于告诉她,可见得此人与你关系密切,而且十分知心,是不是你的妻子?啊,不对,若是你的妻室,你无须特别去见,只要回家就行了。而逃生之后返回家中之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陈仰白不说话,让他推论下去。
朱一涛道:“因此,我认为这个人一定是你的亲密女友,或者是尚未过门的妻子。”
陈仰白佩服地道:“是的,是未婚妻。”
朱一涛道:“她长得漂亮么?”
陈仰白道:“她乃是著名的美人。”
朱一涛道:“那很了不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果被誉为美人,必定是天姿国色,叫人一见难忘才行,因为她很少有机会抛头露面之故,她有钱么?”
陈仰白道:“她家中富甲一方。”
朱一涛点点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了,我且问你,你可有情敌么?”
陈仰白道:“不但有,而且有好几个。”
朱一涛道:“都是很有钱的人么?”
陈仰白道:“是的。”
朱一涛道:“有钱的标准,须得随时可以拿出十万两银子花用,你的情敌之中有没有这么豪富之人?”
陈仰白道:“有一个,不但有钱,而且有势。”
朱一涛道:“此人随时可以花用十万两银子么?”
陈仰白道:“大概不成问题。”
朱一涛道:“那么我告诉你,这一个情敌,就是花钱收买这秘寨凶手,打算将你置于死地的主谋,你逃离此地,仍须小心防范他。”
陈仰白道:“那不太可能吧,他……他是我的表哥,我们亲得很呢!”
朱一涛道:“正因如此,他才没有法子可以正面迫你,只好用这等手段,也无怪秘寨之人,没有立刻杀死你,大概是因为他们有了计划布局,是以要等到适当的时机,才让你的尸体出现。”
陈仰白想了一下,大概认为朱一涛的预测有理,登时面色发白,做声不得。
朱一涛等他稍为冷静了一点儿,才道:“秘寨的凶手们,不是等闲可以请得动的,假如你的情敌当中,没有如此豪富之人,则这个幕后谋害你之人,又须从别的方向推测了。”
陈仰白茫然道:“太可怕了,假如是表哥的话……”
朱一涛道:“我们谈个条件如何?”
陈仰白讶道:“谈条件?你和我?”
朱一诗道:“是的,我打算与你对调一下身份,以便混出这双绝关的石牢。”
陈仰白瞠目道:“我混得出去么?”
朱一涛道:“如果你本人,便没有用处了。”
陈仰白道:“这话怎么说?”
朱一涛道:“等一会儿,他们会来处决你,可是我预料一定是在外面才处决。因此,如果我变成你,一出了那两道关口,我就可以恢复自由。”
陈仰白道:“是的……是的……”
朱一涛道:“我的条件是回转来把你救出去。”
陈仰白既不知道他有没有这等能力,同时更不知道他在恢复自由之后,还会不会冒险回来相救?
再说,秘寨之人,即使把他带出去,但未必就一定是取他性命,也许只要勒索赎金后便释放他。
有这许多疑问,要使陈仰白一口答应,如何能够。
他沉思之际,又怕得罪了朱一涛,以致等到后来答应这个条件之后,朱如为了心中不说,想故意背信不来救他。
陈仰白但觉平生以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感到困惑为难的。
朱一涛似是晓得他内心中的矛盾惶恐,是以不再迫问,让他慢慢地想。
过了一阵,朱一涛才问道:“怎么样,你决定了没有?”
陈仰白道:“我心中乱得很。”
朱一涛决然道:“这样说法,那就表示你存有侥幸之想,认为对方也许会放了你。既是如此,咱们就不谈啦!”
陈仰白见他意思坚决,大有从今不要再谈之意,顿时又慌了,道:“朱兄我们再商量商量。”
朱一涛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陈仰白道:“唉,我还没有拒绝呀!”
朱一涛不做声,但那沉毅的眼光,冷漠的表情,却表示出他已认定了这件事就是如此,当真不用再谈了。
陈仰白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富有个性之人,一望而知他是个说一不二,决不多言之人。
他连忙又道:“朱兄,小弟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原谅。”
朱一涛淡淡道:“你并没有得罪我。”
陈仰白道:“但你很不高兴。”
朱一涛道:“我没有不高兴,只不过争取时间,找寻别的逃生之法而已。”
陈仰白道:“你认为还有别的方法么?”
朱一涛道:“我正在想。”
陈仰白道:“朱兄,你一定会回来救我么?”
朱一涛道:“这是我开出的条件,这就算是刀山油锅,也挡我不住。”
陈仰白道:“你一个人就能回转来么?”
朱一涛不理他,可是陈仰白再以哀求的声音向他发问。他想了一下,感到对方乃是懦弱无力的书生,一辈子未碰过风险,做事之时,当然不能像其他的老江湖一般明快决断了。
他回心转意之后,才道:“我告诉你,莫谈是区区一个贼寨拦不住我,就算是皇宫内苑,勇士如云,也休想阻挡得了我。再说,我平生出道以来,纵横天下,向来是单身孤剑,未逢敌手。因此,我的外号称为孤剑独行,便是此故了。”
陈仰白连连点头,可是他眼中仍然流露出惶急的、犹豫的神色。
朱一涛晓得自己必须帮他下决心,换言之,他须得想法子令这个书生,能够深信自己,才能成事。
他以坚定有力的声音道:“你可曾想,万一我没有回来救你,你便如何?”
陈仰白摇摇头。
朱一涛道:“答案很简单,要是秘寨之人准备放你,则虽然我逃走了,亦不会使你有生命之危,最多被他们打骂而已。如果他们决定是杀死你,则你出不去,亦没有损失更多。”
他停歇一下,又道:“可是如果你愿意一试,则你起码多了一个机会,并且还是主动地求生,而不是等候人家判决你的命运。”
陈仰白至此已被说服,很肯定地连连点头。
朱一涛又道:“我们的条件,是到救出你为止,并不包括保护你以后的安危在内,这一点我须得预做声明。”
陈仰白道:“那我怎么办呢?”
朱一涛道:“你自己想法子应付吧!”
陈仰白下了决心道:“好,但不知你怎生能够变成我?”
朱一涛道:“我自然有办法,但你到时别反悔才好。”
陈仰白道:“我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