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大地》116
小楼门外一直到楼下,二侍者与五、六、七、八四姥布岗站立,妲姥一出门,目光俱带询问的表情,注视过来。姐老含笑点点头表示回答,匆匆下了楼梯。却见莫于道迎面走来。横身一拦,妲姥躬身道:“莫门主要去何处?”莫于道目光一问道:“本座上楼回房,姥姥,怎么啦?”妲姥冷冷道:“宫主卧室,不容外人进入,莫门主若要休息,最好另寻一间房间。”莫于道怒道:“笑话,本座与天英已是夫妻,谁说我不能上楼与天英同房?”妲姥沉声道:“莫门主若是忘了老身未到此前所说的话,老身不妨再说一遍,天星宫并不承认宫主与你的关系,故而老身等不在此便罢,既在此,必须克尽厥职,遵守宫律,非经宫主传召,不准任何人冒读宫主。”
莫于道嘿嘿笑道:“你们不承认无关紧要,只要宫主承认就行了。”妲姥冷笑道:“只怕此刻宫主也不敢明言承认,除非她传谕让位!”莫于道一哼,道:“天星宫律如何规定与本座毫无相干,但姥姥别忘了,此地是金环门!”妲姥道:“金环门又如何?”莫于道不由盛怒道:“本座好话说尽,完全是看在天英面上,莫以为本座是怕你们!”妲姥屹立不动,淡淡道:“老身还有事,莫门主既是不怕,就闯上一闯试试!”转身回头道:“五妹、六妹,任何人没有宫主传召,想闯上楼,格杀不论!”“是。”
这条楼梯除了五、六二姥外,还有二名院主、二名侍者,此刻齐齐应诺,抽剑待敌。
妲姥下了命令,立刻走向偏厅,莫于道气得浑身发抖,他望了望楼上,不信这么大的争执声,天星宫主在楼上会听不到,但她居然没有出面,难道真有什么顾忌?””
他城府深沉,觉得此刻情形晦涩,果真硬闯,引起冲突,不但有失身份,而且不适时机,只得悻悻走向后厅。
鬼医立刻迎上来,低声道:“门主,情形似乎不太对劲……”
莫于道挥挥手道:“你速传高令主,准备应变!嘿嘿,一切祸根都在那小子身上,宰了他,谅那批老婆婆也变不出什么花样!”
鬼医连连应是,急急离开传达命令,莫于道却绕室踱步,沉思起来。
也在同时,妲姥带着云娘,上了小楼,进入天星宫主闺房。
天星宫主端坐在椅中,一见云娘,仰首望着屋顶,冷冷道:“你一定要见我,有什么话现在说吧!”“宫主……”
云娘噗地跪在天星宫脚前,末语泪先流!她身为敬事堂主,身为宫主褓姆,二十年来,宫主从未见她向自己跪过,见状不由感到惶惑,又急又恼道:“云娘,你有话好说,何必下跪!”
云娘哽声道:“宫主心情,属下并非不知,既悲痛宫主逆心遭遇,又怕宫主陷溺日深,故而跪陈肺腑数言,只望宫主切勿再因此怪罪!”
“好,好,你说你说――”天星宫主惶惑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道:“说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云娘这才停止住悲泣道:“宫主,我知道罗成的固执伤透了你的心,你表面上虽然坚强,可是心里在流血――”天星宫主娇容一变,道:“云娘,你想说的只是这些话吗?”云娘一叹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无补于实际,宫主,其实罗成自己也后悔得很,可是现在大家来谈后悔根本来不及了。”天星宫主一哼,道:“你明白就好。”――昏暗算宫主。”天星宫主银牙连咬,恨声道:“他应该比我清楚!”云娘沉肃道:“宫主错了,他一点也不清楚,当时他虽发觉有人隐于湖畔,可惜他不敢分心,无法转首扫视,因此他既不知道有多少人隐于湖畔,更不知那些人的模样。”天星宫主嗤笑道:“他真会装迷糊,此大概是所谓大虾若愚!”“宫主!”云大娘沉重地叫了一声道:“你误会太深了,当琼娘抱着重伤的儿子返回天下第一帮的第一句话,就是厉声诘问那些闻风而至的武林人物,有没有出去暗中帮罗公子的忙!”天星宫主道:“不出本宫所料,说来说去还是他那批人!”云娘道:“宫主,你又想错了。当时经过调查,没有人离开过一步!”天星宫主道:“那么那些人怎么冒出来的。”云娘轻声道:“宫主,那些人自然有来处,我以为他们必是受人唆使,唯恐挑拨不起宫主与罗成的怒火,故意安排着这么一招巧计,使得宫主与罗公子到水火不想容的地步,他才能坐收渔网人之利。”天星宫主心头一震,道:“你以为是谁?”
云娘道:“我暂且不说是谁,罗公子曾告诉我搏斗详细的过程,宫主,现在你何妨细细回味一下,当时罗公子已出手逼使宫主身形腾起吗?”“不错。”“他说他的追击招式也紧跟而上。”“错非那八支利箭适时配合,破空袭到,他一样伤不了我。”“不错!但罗公子发现突然有人帮忙暗袭宫主,他立刻收敛劲力,放弃追击,根本不想伤宫主!”天星宫主心头一震,前天搏斗时的情形又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映起。
云娘顿了顿继续道:“但是宫主误会已深,在他收敛劲力,放弃追击刹那,猝然出手攻他重伤,也引起他神志紊乱,亡命反击宫主,你想想,若是那些人是帮罗公子的忙,为什么只发一箭,就悄悄退去?为什么不乘宫主重伤之际一涌而上?罗公子若是布下阴谋,又怎么放弃对宫主一击夺命的机会,反而在身受重伤之下,才亡命反击?他不是傻子,更不是呆子,其中曲折,宫主难道一点都想不明白?”
云娘一口气分析出这些疑点,只见天星宫主额上香汗已如雨落,一滴滴向下淌,她惊醒迷津,急怒交攻,厉声道:“你知道是谁?”云娘道:“证据虽未找到,但是若我推测不错,必是莫于道,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么阴毒的奸谋,这么做只有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天星宫主摇摇头喃喃道:“怎么会是他,他要杀我,何必又要救我?”云娘叹道:“他何尝想杀宫主,杀了宫主他对付不了罗公子,只有分化宫主与罗公子,他才能利用宫主来对付罗公子,现在他不但利用了宫主,也得到了宫主千金之体,他算是双倍收获……”话声方落,天星宫主倏然站了起来。这刹那她的娇容变得狰狞怕人,星眸中露出悔恨交织,急怒攻心的神光。云娘大吃一惊道:“宫主,你想做什么?”天星宫主银铃般的笑声已如铁一般冷,铁一般硬:“你的分析虽有道理,但我还是要找证据,找到证据,我再找他算账。”云娘忙张臂拦住道:“宫主,你坐下,稍安毋躁,证据已有人在找,可能立刻送下来!”她的话没有料错,刚说完,一条人影飘然冲进房中,无声无息,短短几级楼梯,她竟施展了轻功提纵术。她不是别人,正是长春院主,只见她对天星宫主躬身一礼,从贴胸衣襟中扯出一大堆东西,竟是靠水生活的人所用的包头油布与一件灰黑色油衣。天星宫主眼见这二样东西,顿时浑身一抖,咕咚一挥手。长春院主立刻拿起地上油布油衣,悄然退出。云娘这时已轻轻为天星宫主拿穴推宫,弄了半晌,才见天星宫主悠然透出一口气。
但是这位平素娇生惯养,目高于顶的天星宫主目光却空洞得可怕,不但失去了往昔的智慧与光采,也失去了往昔的骄傲与尊严,她睁开双目,望着云娘,没有说话却已先滚落了二行清泪。云娘轻声安慰道:“宫主,你切勿过份悲痛,伤了身体,目前情形发觉得还早,挽救还来得及!”
天星宫主悠悠叹道:“我悔……我恨……”云娘道:“悔恨无用,主要的还是宫主必须坚强起来,面对现实!”天星宫主霍然自床上坐起来,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他!”云娘摇头,道:“宫主切勿冲动,杀并不是办法!”天星宫主一怔,愣愣望着云大娘,哇地一声,痛哭失声,道:“大娘!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
云娘轻轻一叹道:“宫主个性太刚强了,所以才造成今天的局面,为了宫主着想,我们只有将错就错了。”
天星宫主猛自抬头,道:“你要我跟他一辈子?”
云大娘沉重地道:“宫律可改,终身大事不可不慎,但既已生米煮成熟饭,悔也无用,杀徒增恨,不如亡羊补牢,试试能否回天星宫。”
天星宫主试了试泪水,道:“大娘,我或许方寸已乱,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云娘道:“俗语说,女人从一而终,嫁夫随夫,嫁鸡随鸡,莫于道与我有杀夫之仇,我可以不计较,与罗夫人的情孽纠缠,罗公子也可不计较,为了宫主,我们都可以放宽胸襟,默祈他改过向善。”
“大娘,我不能……我不能忘记这段恨!”
天星宫主尖叫着,脑海中不禁浮起罗成英俊的影子,她觉得这一生,她再已难忘这个影子,纵然情天难补,她也不会抹去这铭心刻骨的记忆。
“宫主!”云大娘又开导说:“恨能毁了一生,但是我们既不能眼见你因此而消沉。往者已矣,来者可追,若莫于道能改性向善,真能深爱宫主,未始不是一段美满烟缘……”顿了顿,接下去道:“自然,以他目前的性情,与宫主在一起,也确实危险,因此我想出了一个亡羊补牢的办法,期能灭除他的危险性。”
天星宫主问道:“什么办法?”云娘道:“目前只能废除他的武功,宫主再慢慢动之以情,感化他的阴沉个性,未始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天星宫主冷笑道:“大娘,你在异想天开,他肯如此甘心就范。?”云娘微微一笑,道:“他自然不会甘心就范,但我已与妫姥商量过,布好了网,等他去上钩,到时只怕由不得他了。”
莫于道在后厅踱着步,他愈想愈烦,也愈想愈觉得罗成不除,必会夜长梦多。他有此想法,心计倏生,抬头一看,东方已经发白,立刻向前厅走去。
罗成是被押在小楼旁一座矮屋中。
那矮屋本是一些舵主身份居住的地方,由于天星宫突然来了这许多人,临时让出来的。
此刻莫于道走出前厅,却见一名手下匆匆迎面而来。这人没有蒙着面巾,脸瘦长得像驴面,正是派出去的一名舵主,见莫于道立刻躬身行礼道:“启禀门主。”“什么事?黄舵主,走近轻声说。”莫于道目光一瞟左右,见矮屋门口站着天星宫人,立刻打断对方的话。“是。”黄舵主凑上二步,轻声道:“属下回报,天下第一帮的人倏然大批离开,据得到消息,是赶往太行山。”莫于道神色顿时变了一变,道:“他们居然得到觅宝消息。”黄舵主又道:“刚接中州分坛飞鸽传讯,陈令主已邀请到鲤鱼岛主,弃舟登岸,赶往太行!另两方面邀请的人也都有了回音。”莫于道点点头道:“传令急速以飞鸽传讯,通知中州分坛,拦住鲤鱼岛主在中州停下来,设法拦截天下第一帮那批人马!”
“是。”
黄舵主行礼而退,莫于道负手向矮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