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剑红楼》93
和尚摇头道:“闯禁宫,诛满酋,在我们老一辈中,有此能力者不少,我们又何曾没有想到,但是,太耗实力,多所伤亡,即使付出最大的代价,能够得手,以暴易暴,杀了弘历,也会有人马上继承,杀不胜杀,却会牵累许多无辜,倒霉的还是我们大明庶民,故必须由下而上,先让他们由肚中烂起,到了土崩瓦解,自然一击即溃。”
一面站起身来,向林中走去,眨眼间竟不见了。
卜星楼默然不语,思忖着和尚的语中寓意。
郁新仁笑道:“施叔叔也许是饱经忧虑,洞明世故,这多年来,他全靠疯疯癫癫,胡言乱语,才逃过俗人注意。”
卜星楼沉声道:“我很体会施叔叔的心情,一片丹心,有志难展,自有他的感慨,狂歌当哭,也有他难言之痛,我却担心他这样虽可瞒过一般俗人,装疯扮傻,恐怕反而会引起清廷鹰犬的注意了!”
郁新仁矍然道:“这么说来,更不简单了,今天恐怕就有点不对,好在我们也正准备放手一干,施叔叔已静极思动,不会在此混下去。”
卜星楼看到和尚进入丛郁的密林之后,仍不见出来,心中一动,刚要说话。
郁新仁已倏然长身而起,一掠入林。
卜星楼也立时惊变,弹步跟进。
只听密林深处,传来和尚一声怪笑道:“有走狗!我和尚今天口福很好,可以大吃特吃了,还想溜吗?”
又听森森冷笑道:“和尚你真是真人不露相,想溜也溜不了哇!”
连串闷震,枝桠纷落,折裂有声,是已动上手了。
和尚笑骂道:“我和尚恭候已久,你这走狗,不敢出头,躲在这儿偷听机密,以为我和尚被你瞒过,该发发利市了!”
这片密林,只有两亩多浓郁不见天光,周遭却是很稀落,怪石罗列,眨眼间,卜星楼与郁新仁已穿过密林,只见林中已躺下一个戈什哈打扮的大汉,和尚正在拳如雨下,把一个瘦长鹄面,幕府师爷打扮的老者逼得不住退后。
一看,便知那老者功力很高,只是被和尚抢占了先机,一时无法还手而已。
卜星楼明白,有人早已潜伏林中偷听,大约迫于形势,不敢轻动,自己和郁新仁竟无所觉!
和尚分明早已察觉,却能不动声色的闲谈,悄无声息的入林,一举手便先制住了一人,单是这一点,卜星楼便自叹不及。
他更明白,敌人既已潜伺,只要这老者一出声呼应,大批同党必会立即赶来,必须尽快的把这老者制住。
他一声不响,移步欺前,想插手一下。
郁新仁却已飘身上了一株大树,隐身枝桠间四面扫视了一遍,低声道:“还好,附近未见人影,快摆平这老贼!”
人已飘身落地,也堵住了对方另一面的逃路。
那老者侧恻阴笑道:“你们太不够聪明,老夫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们还是识相点,束手就缚,成全老夫大功一件,老夫也会留点江湖香火之情,给你们尽量少吃点苦……”
话未罢,和尚已连出杀手,把他逼得手忙脚乱。
和尚双目怒张如炬,喝道:“老狗,你还有脸吹大气?丢尽江湖道上的脸了!先留下一对狗眼吧……”
话声中,出手如风,电光石火中,右手中食二指一屈一伸间,刷!刷!弹出二缕劲飙。
这是和尚的看家绝学“剪梅指”、“擒龙八手”。
这两项绝学兼施之下,那老者神色立变,上身疾缩,左掌直捣和尚胸口,似想硬拼,下垂小腹,如护挡式的右手,突然比电还快,由上而下,疾挑而出!
这是目不眨间的事,和尚以欺进硬逼之势,左掌拍去,右手出指,是最难消解的杀手。
对方如果挥掌硬接的话,和尚左掌可以应付,短兵相接,“擒龙八手”连环妙用,最利近攻,对方力道不易发挥,不论硬接也好,或闪避也好,难逃如影随形的“剪梅指”力。
可是,老者并不闪避或后退,却是上身疾蹲,先避开直袭双目的指力,那一拳明是自露破绽的败招,因曲身发拳最难着力,十成功力,最多只能发出一半力道,且招式易用老,故曲腰出拳,为拳法中之大忌。
和尚却有点大出意外,猝然间指力走空,左腕一翻间,五指搭向对方出拳之脉门,右手化指为抓,脚转飞轮,右腿狂扫对方下中二盘。
却万万料不到对方那一拳完全是虚招,只是虚按和尚胸前,毫无力道,杀招却在那一记“撩阴手”上。
就在快得不容人转念之际,郁新仁刚脱口叫道:“叔叔……”
卜星楼已喝道:“着!”
屈指飞弹!
只听一声闷哼!
一声狂笑!
人影乍分!
那老者脊椎穴已被卜星楼一指点中,哼声刚出,整个身形已被和尚一脚扫出二丈之外,左腿骨折,人已昏了过去。
同时,和尚也连退三步,左袖裂开大半,腕底一条数寸血槽,这是间不容发之事,和尚因出右腿,小腹自然一缩,堪堪地卸掉老者指尖寸许相差的一撩之力。
这种由下向上的阴手,十分歹毒,力道极猛,如被指尖沾体,就非由腹到胸,来个大开膛,宛如被刀锋挑过,和尚虽侥幸的逃此一劫,搭出的左手却在撤招不及之下,被对方上挑之余势裂袖破肉。
和尚惊怒之下,反而狂笑出声。
郁新仁与卜星楼已左右掠到,同声道:“叔叔不妨事吧?”
和尚“嗤”地一声,把破袖撕下,甩掉,笑道:“破点皮,算得什么?我和尚一念轻敌,差点阴沟里翻船,此贼确实阴毒奸诈,你们切记,不论何种情况,半点大意不得。”
卜星楼忙道:“先上点金刨药吧。”
和尚道:“不用,先把他两人抓到林里再说。”
郁新仁应声掠过,一把抓起那折腿流血,又被制住了穴道,人已痛昏过去的老者往林中窜去。
卜星楼四望一下,不见动静,不禁皱眉道:“还好,贼党没有警觉,我们先问问这两个人如何?”
胖和尚摇头道:“他两人早就藏身林中,不可能没有讯号联络,那老贼是昔年黑道中有名的淮南三狐中的老二‘黑心狐’刘清水,一肚子的坏水,他刚才虽有出声传警的机会,依理,大批鹰犬早已赶来才是,这样毫无反应,倒显得反常了。”
卜星楼道:“那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贼党已被人制住,无法即时赶来这里,第二、老贼贪功,又胆怯叔叔神威,不敢轻于出声!”
胖和尚道:“看似可能,实际不对,以贼党瓜牙之众,断无分不出手之理。我虽早知有人潜藏林里,也猜到是这些走狗,故意取瑟而歌,说给他们听,却未料到是这老狐!他们显然系为我而来,岂肯轻易放过?即使不敢妄动,也必有所布置,我倒有点忧心了。”
卜星楼也觉得蹊跷,心中一动,道:“这样,更要问问他两人了。”
和尚道;“这两人,已不是人,丧心病狂,一定没有实话,说不定还会出鬼点子……”
卜星楼道:“先以礼相询,善言感化……”
胖和尚不耐道:“我已说过,这两人是什么变的?”
卜星楼道:“如冥顽不化,可以用刑,也不能怪我们了!”
胖和尚想了一下,道:“这里有我,你不妨上去看看,见机而作。”
卜星楼正十分悬念石飞红与杨小真呢,大半天了,毫无动静,实在放心不下。
难得和尚已开口,忙声应道:“我懂的。”
和尚已掠身入林。
卜星楼吸了一口气,定定心神,匆匆上了石坡,向“金山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