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录》93
没有人进入,她也屏息着等候。
房内零乱不堪,她的破衣裙布帛散落各处。
“门后躲着的人是谁?”门外传来女性的嗓音:“不会是煞神甘非的人,也不可能是涤尘庄的狗熊,涤尘庄的人不会躲躲藏藏的,出来吧!”
她屏息以待,不愿上当。
人影一闪,她闪出就是一凳猛扫。她基本武功仍在,这一凳相当厉害。
但对方有备而来,她白费工夫。
雨露观音站在房中间,盯着她怪笑。
“你一定是南门灵凤。”雨露观音说:“真像被浸在水里的可怜小猫。”
“你……你是……”
“不要问我是谁,你等一等。”
“等一等?”
“有个大傻瓜,十万火急地追踪银衣剑客来到此地,总算被他追上了,也天从人愿救了你。丫头,你好像一身衣裙都被剥光了。”
“你到底……”她脸一红,但并不介意。
“我不管你的事,我去去就来。”
“银衣剑客那畜生呢?”
“跑了,像丧家之犬般逃掉了。”雨露观音一面说一面出房而去。
当雨露观音重入厢房时,她愣住了。
“物归原主。”雨露观音将灵犀剑往她脚下一丢,脸色冷森:“鞘是抢来的,你该认识你的灵犀剑。”
“咦!你……”她狂喜地抬起剑。
“我警告你,你必须牢牢记住。”雨露观音语气充满危险性:“你必须离开我的主人远一点,假使你再用这把剑对付他,我会用尽一切方法杀掉你,我杀人是不择手段的。”
“你的主人?”
“姚文仲。”
“他?这……”
雨露观音往外走,在房外停步转身。
“我们有人受了伤,被一个鬼怪似的老女人用蛇骨鞭伤了,所以必须急于离开。”雨露观音说。
“那是煞神甘非的妻子。”
“她死了。我们要走,如果你认为出不了这布满危险死沼和奇门八阵的鬼地方,可以跟在后面。假使你认为知道出路,就不要跟来,我不希望你跟来。”
“多笨的问题。”她跳起来叫:“我当然要跟你们出去,我是被他们用布袋装来的。”
“那就跟来好了,不许你接近至二十步内,不然……”
“为何?”
“不必问,你答应吗?”
“这……好,我答应,不接近至二十步内。奇怪,你们救了我,我又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为何要防着我?”
“女人,都必须提防。我也是女人,我知道我为人阴险,你也不例外。”
“鬼话,我……”
“你算了吧!女人都靠不住。”
她跟在雨露观音后面,出了茅屋,前面一群人已经开始进入沼泽了。
她看不清前面的人,只知一个人在前面开路,一个人背了伤者,后面跟了一个穿男装但有女人形态的女人,雨露观音断后。
她很想知道这些救她的人是谁,但雨露观音不时往后瞧,显然在提醒她,要遵守诺言。
***
大雨滂沱中,一行人进了六福老店。
神鹰夫妇成了名义上的领队,论辈分年岁,领队非他俩莫属。姚文仲是个随和的人,当然不会反对,但他坚持入店之后自己安顿,不与神鹰住在同进院子。至于英华姑娘坚持要将余豪带在邻房安顿医治,他倒也毫无异议。
他的两位以仆从自居的人,住在他的左右邻房,摆出随从的排场,真有点派头。
虎鲨罗力是真正的地方之豪,消息灵通。雨露观音工于心计,细心机警。这两人,真成了他得力的臂膀。
余豪的外伤并不严重,九华山庄的金创药大大的有名,在梅姑娘的细心照料下,伤势已经控制住了。
他们住进六福老店的前一刻,长河客栈刚住进店不久的涤尘庄英雄们,却冒着风雨结账走了。
长河镇在大雨中,比先前更冷清更寂静。
六福老店由于神鹰公然露面,有如姜太公在此,真没有人敢前来骚扰。正如涤尘庄的人在长河客栈露面一样,连风云会的人也不敢派人前往自讨没趣。
申牌左右,大雨已止。
虎鲨罗力带了雨露观音,在镇上买来了不少衣靴。有钱可使鬼推磨,雨露观音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打扮的女人。在水妖的别墅中,她是个有心人,搜获不少金银珠宝,这时派上了用场。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三人穿上了象样的衣物,似乎脱胎换骨。尤其是雨露观音恢复了本来面目,四十岁的成熟女人,只要注意言行举步,加上高贵的穿著,本身有五七分姿色,自然明艳照人,风华出众,绝不是那些充满青春气息的小姑娘所能比拟的。
姚文仲穿了宝蓝色劲装,显得英姿焕发,气概不凡,似乎人才更比银衣剑客高了一品。外面,加上了同色薄绸长衫,武夫的骤悍气概消失,则又显得风度翩翩,有如浊世佳公子。
雨露观音真像一位尽责的女总管,她亲自监督店中的仆妇准备膳食茶水,任何食物包括果品,皆需经过她和虎鲨的品尝,才奉给姚文仲食用。
她正带领仆妇携着茶具,沿回廊走向姚文仲所住的上房,对面的廊口,出现了明艳照人的廖巧巧姑娘,后面跟着总管魏靖与长随陶振声。
她眼中立即涌起警戒性的光芒,急走几步劈面挡在路中,冷然打量对方三个人。
“廖姑娘,不会也在此地落店吧?”她冷冷地说:“当然不会是巧合。”
“哦!你是……”廖巧巧嫣然一笑,毫无敌意。
“你这位总管应该认识我。”
“大名鼎鼎的雨露观音汤春姑汤姑娘。”魏总管淡淡一笑:“老朽在南昌很少出外随主人闯荡,主人的田庄琐务繁忙哪!如果不认识汤姑娘芳驾,不算不应该吧?”
“我是来拜望姚公子的。”廖巧巧直接道出来意:“汤姑娘有事吗?”
“我是姚爷的总管。”
“哦!真的?”廖巧巧脸色一变:“姚公子初出道,汤姑娘,你的声誉太糟糕,是有意打击他的声誉吗?你太过分了吧?”
女人对女人,印象不好就发泄,平常得很。
“你说话小心了。”雨露观音粉脸一沉:“声誉好坏,姚爷本人不计较,你犯得着替他叫屈?哼!”
虎鲨的房门拉开了,大踏步迎面挡住。
“对,汤总管的话一针见血。”虎鲨大声说:“姚爷胸怀坦荡,他的声誉并不因有汤总管在旁,加上我这个曾经做过强盗的人做仆从,而且损他的人格和声誉。”
廖巧巧的脸色难看已极,与她往昔娇艳可亲的表现完全不同。
魏总管也大感尴尬,有点不知所措。
唯一神色不变的人,是喜怒不现辞色的长随陶振声。
“你还要见家主人吗?”雨露观音冷冷地问。
浪人、淫妇、强盗,以南昌廖家所谓正道侠义世家来说,双方站在一起,也会引人非议。
“你们,最好离开他。”廖巧巧急怒交加:“这是江湖枭雄有计划派年轻俊彦堕落吸收人才的卑劣诡计。说!你们是受何人所指使的?”
“非常抱歉,是我自愿把他们留在身边的。”出现在房外的姚文仲接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自己也常犯错,所以我也容忍别人犯错。汤姑娘过去行为失检,虎鲨罗力也做过杀人越货的强盗,但他们已经向我表示改过,所以我接受他们。当然,他们过去所犯的错误,必须由他们自己负责,如果有以前的受害人找他们还债,他们会站在理字上了断解决,我不会袒护他们。最重要的是,我不会要他们离开,除非他们自愿离开。”
人与人之间,缘之一字与第一印象极为重要。在和州食厅,姚文仲同时见到南门灵凤与廖巧巧。他与南门灵凤是对立的,而廖巧巧的表现却极为引人好感,按理他该倾向于廖巧巧的。
可是,他看到了廖巧巧的内心,不重视外表,觉得与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交往是十分可怕的事,廖巧巧就是这种人,所以他一直就设法回避。
而对南门灵凤,他在对方盛气凌人的神态中,看到了善良直率的另一面可爱性格。
自称貌如春花,心硬如铁的廖巧巧,被姚文仲这种直率表示弄得下不了台。
“小姐,我们走吧。”魏总管无可奈何地说。
“可是,二叔,我们……”廖巧巧忧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