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迷情》2
“对。”小梁说:“年初天上星变,天下火光、白气、红色妖星,满天飞行声如雷震,表示天下即将大乱。朝廷的大臣们,借口祸患出于传奉官,请求皇帝斥退这些妖孽。吵吵闹闹了大半年,皇帝才不得已忍痛驱逐了一些法王、西天佛子、大国师禅师、真人、高士,但仍然留下一大半。这贼和尚,便是被逐的倒霉鬼之一。如果我所料不差,与贼和尚同行的人中,可能有大半是被逐的传奉官,在京都失去权势,转赴南京另谋发展。刚才你们幸好没惹他凶性大发,实是非常幸运。这些凶魔杀起人来,是不会手软的,他们心目中,根本不存在甚么天理国法人情。很危险,知道吗?”
“是很危险。”一直不曾发表意见的同伴说:“在京都我就听说过有关传奉官横行的事。那个紫禁城里的成化皇帝,特别喜欢长生不老和享受女人,所以召来上千个活佛神仙出入皇宫,弄来一些具有奇技异能的浪人取代侍卫,封这些人为传奉官,他们的权势比王公大臣更高。目下天寒地冻四野无人,十四个妖孽就算把我们剁成肉泥,也没有人敢管闲事,谁管谁死。”
“别废话了,赶两步。”小梁催促同伴加快脚步:“天快黑了,这一带很可能有高邮湖的好汉,穷急了出来猎食准备过一个肥年,那可就人财两空啦!快走。”
一听可能有高邮湖的水贼出来猎食,众人不等催促,便已脚下加快,卯足全力赶路。
其实高邮湖的水贼,不会到陆地上猎食。
而且这一带属邵伯湖范围,距高邮湖已在百余里外,两座湖虽则水道相通,但两湖的水贼划界瓜分势力范围,不会捞过界作案引起纠纷。
***
扬州北面二十里茱萸湾的湾头镇,是扬州北面最繁荣的水陆码头,可泊漕船两百艘,水陆交通四通八达,商旅云集,栈埠林立,是扬州四大镇的第二大镇。
但冬季漕河断航,而且年关岁尾,市面显得萧条,陆路的旅客日渐稀少,码头市街的十余家有名气旅舍,有一半门可罗雀。
其他不入流的小客栈,旅客反而多一些。
临河大街的江都老店,今晚特别走运,整座东院两进的上房,几乎全部客满,是入冬以来,生意最好的一天。
镇上的旅店,以接纳水客为主,一旦漕河断航,水客绝迹。而走陆路的旅客,通常会一口气赶到扬州投宿,在镇上落店的人不多,从扬州来的旅客更是少之又少。
今晚的旅客全是从北面来的,天黑后仍然陆续抵达投宿,有男有女,而且几乎全是住上房的阔旅客,没有住大统铺的穷措大。
小梁是有心人,在客房安顿毕,略加洗漱,便信步在各处走动以熟悉环境。
在他这种人来说,熟悉环境已经成为本能。
这种本能的养成,非一朝一夕所能获致的,而是经过岁月、世事、经验、教训所累积而养成,也就是所谓习惯成自然。
客店今晚旅客虽然不少,但也不及夏秋季节的一半数量,二三级客房没有几个人,仅东西两院的上房旅客将近客满,因此在店内走动的人不多。
天气太冷,进了房烤火歇息是最佳的选择,没有外出走动的必要。各处走道的照明灯笼数量减少,光线朦胧走动不方便。
他在东院的一处走廊下,留意各处客房的动静,但仅能看到窗内映出的灯光,看不到走动的人。
生意很好,好像所有的上房都有旅客住宿。
最后到了灯光稍为明亮的店堂,店堂只有几个店伙走动,不再有旅客落店,天色很晚了。
几个店伙仅瞥了他一眼,没留意他的举动。
掌柜账房师爷在柜后的案桌上,整理一些册簿,双柱烛台仅点亮一支烛。师爷一手持笔,一手熟练地拨动算盘珠,手法极为巧妙熟练,的答声像连珠走盘,五个手指快得神乎其神。
掌柜的伙计不在,仅有师爷在柜内工作。
“喂!掌柜在吗?”他轻拍着案柜问。
掌柜当然不在。师爷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有事请稍候。”师爷说:“有紧要的事吗?”
“我要找一位同伴,一个和尚,法名了凡,可否替我查一查流水簿,看他住在那座客院好不好?”他提出要求:“我知道他在贵店投宿。”
“哦!”师爷脸色一变:“在二进西院。”
旅客流水簿由掌柜伙计掌管,有时得由账房师爷接手登记,所以师爷不用查簿,便知旅客在何处安顿。
“谢啦!我去找他。”
“不要乱问,进去找一位店伙带你前往。”
“为甚么?”
“西院住的旅客,都是京官,乱闯会有大麻烦。了凡大法师也只是京官,僧录司的僧官。”师爷冷冷一笑,不再理会他,从新拨动算盘。
当初京师在南京,南京的京官都是公侯将相,百姓小民谁不怕?京师迁至北京,百姓小民对京官更为害怕,深恐招待不周,得罪了京官可不是好玩的,宁可敬鬼神而远之少沾为妙。
“多承关照。”他客气地说,掉头就走。
贼和尚那些传奉官住在西院,他住在东院,一东一西,不会有是非。
***
落店的侍奉官不止十四个人,而是三十几个,他们是分开走的,落店则住在一处。而且是陆续到达,明显地表示他们不是同一伙的人。
店伙们显得十分忙碌,分别替各上房的旅客,准备热腾腾的膳食。有女眷的女客,则有店中的仆妇伺候。
仆妇对几位外表高贵的夫人或淑女,印象颇为深刻,因为所有的女旅客,都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弱女流。
在院角号称独院的一座特大上房中,仅点了一支明烛,光线幽暗,八九名男女围坐在外间的小厅中,关上门正在低声商量重要事务,不许店伙接近。
“另一家客店,有十几个人落脚。”坐在下首的一位豹头环眼大汉,向坐在上首仅露出双目的人低声说:“在这家店落脚的人最多,无法查出到底是些甚么人物。我们来晚了些,没能事先留意,他们住入之后,便极少外出走动,所以失去查底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