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王都狂喜不已的时候,白族的女子定定地看着头顶的苍穹,泪水滑落:“苏摩,苏摩…,如今的你,是否已经返回了星辰之上?你是否依旧孤独?为了完成这一切,你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
仿佛是回应着她的这句话,头顶的阴霾忽然间散开了。
在无色城闭合、十万空桑人得以重生的瞬间,笼罩着云荒上空的黑色天幕开始消失。那些笼罩了大地几个月的黑幕从七个方向散去,回归于大海。一阵轻风从遥远的海面上吹来,回荡在云荒上空。
日光从云层后四射而出,将久违的金色暖意洒向了大地。
当六王在日光下返回伽蓝帝都时,整个城市再度为之沸腾。
六位王者乘坐天马飞过镜湖,降落在白塔上,手挽着手向着塔下的民众致意。破云而出的日光洒浇在他们身上,每个人都在地上投下了长长的黑色影子。
——这,显然已经是摆脱了冥灵之身和暗星之命的象征。
在白塔顶上眺望着北方、等候了许久的空桑皇太子往前踏了一步,迎向了六位从天马背上翻身而落屈膝行礼的王者,俯身将他们一一扶起。皇太子在扶起白王后久久凝望着也,竟然不肯松手。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低声道,声音哽咽。
白璎脸色苍白,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
“天佑空桑!”大司命激动无比,带头匍匐在朱雀大街上,对着天空举起双手嘶声呼喊。
“天佑空桑!”从无色城重返人间的空桑子民随之跪倒在地,热切地狂呼着,对着湛蓝色的天空、白色的巨塔和塔上的诸位王者行礼,一起祝诵和歌唱,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巨浪一起响彻了天际:
“九嶷漫起冥灵的雾气
“苍龙拉动白玉的战车
“神鸟的双翅披着霞光
“从天飞舞而降的高冠长铗的帝君
“将云荒大地从晨曦中唤醒
“六合间响起了六个声音
“暗夜的羽翼
“赤色的飞鸟
“紫色的光芒照耀之下
“青之原野和蓝之湖水
“站在白塔顶端的帝君
“将六合之王的呼应一一聆听
——天佑空桑,国祚绵长!”
欢呼在回荡,从云荒的心脏传出,随着风传遍了六合。
黑暗已经从云荒上空退去,七海恢复了平静,从白塔上看去,这片大难过后的大陆蕴藏着勃勃的生机。
真岚凝望着脚下的大陆,眼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光芒。
“白璎,”他握紧了她的手,一同走向塔边,“你看,一个新的开始。”
然而,她没有回答,那只在他掌心里的手冷得可怕。她转头看向南方,日光照在她的脸上,重获得新生的女子却没有丝毫生气,宛如冰雪的雕像。
“是啊,只是新的开始,往往都在结束之后…”忽然间,真岚听到她低声喃喃,语气冰冷。
这一瞬,即使在日光下、万众欢腾之中,空桑的主宰者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透入骨髓的冰冷,不祥的预感如同闪电一般击穿了他的魂魄,令他心惊不已。真岚转头看着妻子的脸,仿佛想明白这一刻她心里的真正想法。然而,她却只是从他手里轻轻抽出了手。
“听说三日后,龙神便带领着鲛人回归碧落海,开始万里的迁徒之旅。”白璎轻轻地开口,声音淡漠,“你会去和他们道别么?”
“会的。”真岚沉声答道。
“那么,”她微笑着看着他,“也一起来送送我吧。”
他怔住了,定定地看着她,仿佛一道霹雳从头顶劈下,将整个世界在他们之间割裂开来。是的,是的,他早该想到会有这一日。她不会留下来,不会属于他。在那个人他化为海潮的泡沫时,她的心便已经随之而去,漂流在遥远的大海上了。
曾经有一度,他以为她已经选择了留下,作为空桑的守护者和他的妻子留下,他们会成为继星尊帝和白薇皇后之后又一对伟大的帝后,他们将并肩开创新的时代,将这个千疮百孔的云荒从深渊里拉上来。他们的名字,将被历代史官书写在史册里,万古流传。
——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最宁静而完美的。
然而,偏偏那个人却做出了那样决绝而激烈的行为,将她刚刚安定下来的心重新攫取而去,猛地扯向了天平的另一边,从此不再属于他。
如今尘埃已经落定,她虽然复活了,却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侧。
那个人,用生命作为代价,从他这里永久地夺走了她。
“来送送我吧,真岚。”白璎看着他,笑容明亮,仿佛日光下的一泓春水。一笑之间,洗去了所有积累下来的苍白和哀伤,冰雕一样没有生气的脸转瞬变得温柔而宁静。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他无法说话,只能定定地看着她,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白族已灭,没有子民,也就不必有王。”白璎微笑着叹道,“而我也终于赎完了昔日的罪孽,可以卸下所有的重担…”
“是啊。”他看着她,最终只能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白璎抚着光剑,看着日光下百废待兴的大地,轻声叹息:“真岚,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成为比星尊大帝更伟大的帝王——因为他是杀戮之王,而你却是重生之王。生的意义太于死,所以你注定比他伟大。”
“我不要成为伟大的帝王…”
真岚摇了摇了头。
我只想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
——然而,面对着脚下那无数双盼望的眼睛,这样的一句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你会成为最伟大的帝王,”白璎凝视着他,“这是你的使命。”
“去吧,白璎,”他的声音轻如叹息一般,指向了南方的湛蓝大海,“去那里吧…做你想要做的事,不要再被任何事所羁绊。”
——我曾经答应过你,当这些事情结束后,你就会拥有自己的人生。那么现在,就展开你的翅膀飞去吧。
这个空桑,这个云荒,已经束缚了你太久太久,如今,已经是斩断这根黄金锁链的时候了!
沧流历九十四年一月一日,在云荒彻底收复后,伽蓝帝都里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做了一百多年皇太子的真岚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即位成为空桑的新帝王,也就是后世史书里所称的“光华皇帝”。新帝宣布废除沧流历,改元号为“泰启”,启用了大批贤才,重新制定法典,册封藩王,划定疆土,推出了一系列的新措施,令整个百废待兴的云荒大陆为之一震。
六合八荒为之震动,五部诸王到贺,西荒和东泽各部首领远来朝觐,甚至连海国的龙神也前来祝贺。
云荒历史上被称为“光明王朝”的时代由此开始。
然而奇怪的是,大典却看不见本该成为皇后的太子妃的踪影。百年来,那个一直站在真岚身边的白衣女子忽然消失了。太子妃白璎在皇太子登基的那一日,悄然离开了帝都。她没有参与白塔上的那一场盛典,她用风帽兜住了一头雪一样的秀发,在万众欢腾之中离开。她回头望了一眼白塔上那个金色的帝王,便隐没在欢呼的人群背后,只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
废墟之上的帝国复兴了,然而金座上的王者是孤独的,他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辟天长剑和无名指上的皇天戒指。
大司命站在他身侧,没有说话。这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凝望着如今这位万人之上凌驾天下的帝王,眼里露出了悲哀的光芒。
——一百多年前,身为大司命和太子太傅的他,为了平息朝野党派的纷争、保护王族血脉的延续,向承光帝进言,将这个少年从遥远的西荒沙漠强行带回,推上了继承者的王座,却不曾料想到,会给这个孩子带来如此坎坷的一生。
自古以来,帝王之道从来都是孤绝之道。
殿下,你是否…在心里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泰启元年二月十五日,南方叶城入海口一片欢腾。
湛蓝的大海幽深而广袤,宛如一双温柔的眼眸,期盼着自己孩子的归来——时间已经到了,潮水在退去,露出了一片湿润的沙滩,声声海浪仿佛在召唤着族人的回归。
龙神盘旋在空中,凝视着下面无数激动的鲛人。
“启程吧…回到碧落海去!”海国的神祇在风里发出了第一句宣言,响彻天地,“我的孩子们,回到你们的故乡去吧!”
激动的欢呼声爆发出来,震得海鸟纷纷飞起。鲛人们跃入了海中,在碧海色的水波里追逐飞跃,朝着南方的碧落海奋力游去,雪白的文鳐鱼和海鸥围绕在他们身侧,发出欢喜的叫声。
“湘,汀,寒洲,宁凉…你们听到了么?我们回家了!”碧和炎汐带着战士在浪尖上浮沉,凝望着云荒大陆,默默合起手掌,为那些为了今日而将生命留在了大陆上的同族招魂,热泪盈眶,“所有人,在今日终于可以回到碧落海去了。你们的魂魄,请在天上化为星辰指引我们回家吧!”
碧在海中哭泣,全身颤抖。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回头去看西方那片苍茫的大海——飞廉已经带着族人泛舟海上,远离了云荒,这一别将永无再见之日。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其实自己并没有真的杀死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晶晶。鲛人的血虽然是冷的,但心其实并不是没有温度的。
不要再回想…不要再去回想了!
那些发生在战争中的爱情,都交织了无数的血泪,双方都被巨大的洪流卷着,身不由已地错过,再也无法回头。
而那些跟随着冰族一起离开云荒的鲛人,虽然被傀儡虫控制了神志,却依然是他们的同族。他们的生命长达千年,却不得不和可怕的杀人机械共同生存。不知道在他们漫长的余生里,是否还有和族人再见的机会?
——而那个再见之日,是否又是两族战得你死我活的时候?
碧空中浮云悠悠,千年的梦在这一日得以重圆,无数鲛人激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成千上万珍珠落到了叶城入海口的水里,明亮夺目,沉入了水底,以至于之后的十几年里,还不时有人在退潮后在这里寻找珍珠。
一切,都充满了回归的喜悦。
新即位的空桑皇帝和诸位大臣也一起赶来,为曾经的敌人和同盟者送行。
真岚站在岸边,凝望着这一回归的盛况。他身后有无数木兰舟缓缓滑入海中——这是他让神木郡和望海郡的三大船王世家赶制的一批木兰舟,供那些体力不足和伤病的鲛人乘坐,以便他们可以和族人一起走完这万里的归家之路。
然而便在此刻,他却在木兰舟上看到了那一袭如雪的白衣。
船已经起锚,白璎和同门师兄告别后,一个人站在船头凭栏眺望,手里执着一束芬芳的白蔷薇。
“再见。”他用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两个字。
她却在风里轻轻一笑,手臂微微一扬。
木兰舟猛然一震,船身从滑板上滑落入海,岸上的空桑战士解开缆绳,巨舟乘风破浪而去,转瞬间和那些鲛人们一起消失在了海天尽头。
“你在哭么?”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有人扯住他的后襟,“臭手,你…你没事吧?”
他无可奈何地回过头去,强自一笑:“你怎么还没走啊?”
“就走就走,炎汐已经先带着族人去了,我马上要去赶上他——只是人家很担心你嘛。”那笙叹了一口气,“臭手,你要记住自己已经是皇帝了,不可以随便哭的。”
“嗯。”他苦笑起来,看着那个丫头,“知道了。”
——来云荒不到两年时间,这个慕士塔格上的苗人丫头却已经长高了许多,然而说话的口气却还是那样没大没小的。
“不过…”那笙歪着头,看着他叹气,“如果哭出来好受一点儿,那就哭吧。”
他一震,喃喃道,“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一直都知道。可是就算知道了,等它真正来临的时候,却还是…却还是觉得这么难受。”
那笙悲伤地看着他,扁了扁嘴,仿佛就要难过得哭出来了。
“不要难过,”她拍着胸脯,“我会替你照顾太子妃姐姐的。如果有一天,她想回来了,我一定会第一个来告诉你的!”
“不用了,我不会等她的。”真岚眨了眨眼睛,“你告诉她,以后找老公可千万不要以我为标准,非要找我这样雄才大略、英俊潇洒的人。否则一定会一辈子嫁不掉的。”
那笙怔住了,有点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臭手,你…”
“丫头,不要见过了我这样的男人,眼界就高了。”真岚一本正经地握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看炎汐就已经很不错了,配你绰绰有余了。你不要再这样缠着我了,好不好,啊?”
“臭手!”苗人少女终于按捺不住,愤怒地跳了起来,“你找死啊!我不理你了…你自己臭美去吧!”她戴着辟水珠,怒气冲冲地跳进了海中。
凝望着她的背影,真岚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无论如何,总算有人得到了最美满的结局。
海风已经有些冷了,空桑的帝王凝望着南方,也不知站了多久,暮色渐起,海滩空旷而寂寥,茫茫大海上已经是一个影子也看不见了。
那一段持续了上千年的、血泪交织的历史终于在他手里结束了。
结束了…终于,走到终点了吧?
真岚微微叹息,转过了身。暮色降临在云荒大地上,宛如一道沉重的记忆闸门铮然落下,将海那一边和大地这一边的所有联系,猛然斩断了。
西京在远处凝望着这个自己的朋友,眼里露出了一丝悲悯,在真岚走过身侧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岚只是对着他微微一笑:“走!我知道你以前发过誓,除非空桑复国,否则滴酒不沾——如今大功告成,我们大喝一场吧!”
西京放声大笑起来,重重拍着真岚的肩膀,君臣二人在暮色中抱着肩离开了,只留下一路爽朗的笑声。
尾声、神寂
光阴荏苒,日子如流水一样地过去了,三年、五年、十年、十五年…消失在碧海之上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十几年过去了,在光华皇帝的领导下,云荒大地欣欣向荣,从那一场大难中渐渐恢复了元气。大陆上的人口增长到了战乱前的水准,洪水席卷过的土地上也开始产出粮食和桑麻,羊群和牛群繁衍发展,农耕渔牧逐渐兴旺起来。
异族人慕容修受到了皇帝的重用,留在空桑为官,并迎娶了六部中紫之一族的公主紫姬,生有一子朔望。他不远万里派人去往中州,将母亲红珊接到云荒定居。十年后,因政绩卓著、才能出众,他官至首相,位列文官之首;而大将军西京成为武官之首,整顿军务,重建了骠骑军,并仿造前朝冰族的做法设立了学堂,遴选和培训青年才俊。
在皇帝的大力支持下,赤王红鸢不顾世俗的阻挠,毅然和留在云荒大地上的鲛人治修喜结连理,不久便诞下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儿。光华皇帝亲自为其赐名“白葭”,并封其为白族的王储,为血缘断绝的白之一族选定了继承人。连六王里最年轻的青王也已做了父亲,膝下儿女成行,鬓发间有了霜华,却和容貌尽毁的妃子恩爱如初。
西荒的风沙依旧漫天而起,牧民们重新回到了马背上,萨朗鹰飞翔在头顶,马蹄声响遍了大寺。
四个部落的族长管理着自己的疆域,各自之间平安相处。
霍图部的女族长叶赛尔嫁给了族里的第一勇士奥普,生了一个如红棘花一样美丽的女儿;曼尔戈部的女族长摩珂公主则和富饶的萨其部联姻,重振了衰弱的部族;西荒渐渐摆脱了荒芜和贫瘠,连远在帕孟高原上的盗宝者也有了自己的领地,开始取代叶城的那些商人,成为中州商人生意上的最大卖主。在音格尔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的妻子闪闪终于在北方的九嶷寻到了妹妹晶晶,一家人在乌兰沙海的铜宫里团聚了。
一切都在慢慢地复苏,宛如一颗伸展开枝叶的大树,欣欣向荣地成长着。然而,唯一枯萎下去的,只有那个坐在光耀阶梯最顶端的、至高无上的帝王。
十几年来,为了带领云荒走出战乱的阴影,真岚一直勤于政务,倾尽了全部心力。自从白璎离开后,在位多年的光华皇帝一直未曾册封新的皇后,甚至并未像历代帝王一样设立后宫。他长年居于白塔下的紫宸殿,日复一日地处理着国务军政,丝毫不敢懈怠,殿里灯火经常彻夜不熄。
昔年那个嬉皮笑脸的年轻人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个被万众称颂和景仰的帝王,如同日光一样辉煌夺目,被载入史册。
泰启十年,光华皇帝率领百官驾临西方尽头的空寂之山,打开九重地宫,拜祭了百年前惨遭冰族杀戮的空桑人。他举行了盛大的法事,在九嶷巫祝和诸王的帮助下,用皇天神戒上的力量打开了地宫封印,将那些被镇压多年的空桑冤魂释放,度其前往彼岸。
那场法事一直举行了三日三夜,空寂之山上冤魂的哀泣声才慢慢断绝了。
仿佛是耗去了太多的力量,光华皇帝在走下祭坛的时候忽然踉跄了一下,神色委顿,几乎失去了知觉。虽然后来经过太医诊断,确定只是因为长久的操劳而导致了身体的虚弱,并无大碍。
但是从那次之后,皇帝的身体便渐渐显露出衰弱的迹像。
因为帝王之血没有后嗣,为了保证光明王朝的延续和大陆的稳定,他开始在云荒各地的官员里选拔英才,留意各族里的新秀。
而更多的时候,他会一个人登上伽蓝白塔,一呆就是一天。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一直长久地眺望着南方的大海尽头,仿佛等待着什么。
然而十几年来,除了海面上吹来的风,以及每年到叶城的潮汐,海面上空无一人。
那一日,处理完手边的事情,他再一次登上了伽蓝白塔的顶层。或许是岁月不饶人,走上白塔后,他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仿佛这一次的攀登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被撞毁的白塔只残余了一半,然而那个高度依然足以俯瞰云荒。而出于某种原因,即位十几年来,他从未下令重建这一座空桑昔日辉煌的象征。
脚底下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大地,锦绣繁华。如今正是春时,各处播种正忙,从东泽到西荒都渗透出一滴滴的绿意;叶城里大约今日又是开市之日,各方商贾云集,喧嚣之声一直传到了帝都里;镜湖上车舟往来频繁…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百年之前,梦一样繁华的王朝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