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微生逃出生天,眼眶含泪,心中似有一股声音在呐喊:“大侠为了救我,不惜牺牲自己。我必定誓杀长江田,为他报仇!”
他只觉天地茫茫,无处容身,不辨方向地跑了许多路,忽地想起:“大侠好端的躲在地下密室,为何走了出来?那么……爹爹呢?”
长江四点穴的手法极其厉害。燕微生估量就是专心运气冲穴,也非得三四个时辰不可。他惦念着父亲的安危,如何等得了这许久?
燕微生由于王青黎舍身为己,怨气莫名,一时竟想不到自己武功未复,暴露了行踪,乃是大大危险之事;一股劲儿便朝铜雀庄附近的字画店中跑去,竟丝毫想不到,自己正身入虎穴!
他走到字画店,站在远处眺望,只见掌柜伏在柜面,睡得正酣。这字画店原来就是伪装,生意太好反倒不便,是以叫价甚贵,平时人客极稀,掌柜睡觉也是毫不出奇之事。
燕微生望了一会,忽觉不对:“这掌柜睡觉之际,何以身体毫无呼吸抽动,这可不妙!”
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行踪泄露,快步走进字画店,叫了掌柜数声,也不见回应,遂以脸贴掌柜的脸,探其体温,谁料面贴面之下,掌柜的身体立刻软软倒下。
燕微生终于见着掌柜的脸:只见他脸容扭曲,双目圆瞪,舌头长长伸了出来,竟是给活生生扼死的!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跑到后园,只见池水已被抽干,暗门打开。他走进池底,内里凌乱一片;却哪里见着父亲了?
燕微生定一定神,静静思忖:“我刚刚才见过长江田,若然爹爹已经落在他手中,他不会隐瞒于我。然则爹爹是为谁所擒?嗯,长江田爪牙甚多,爹爹定是为爪牙所擒,而长江田一直在河边守候于我,爪牙来不及通知他。一定是这样。”
他想到父亲的下落,心神虽然悲愤,却消除了疑虑不安,反倒冷静下来,细心思量:“目下铜雀庄中,定是布下天罗地网,防我闯庄救人,我可千万不要轻率行事,自投罗网。”
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定:“长江田若要杀害爹爹和大侠,此刻已然杀了,我闯庄救人也是无补于事。如他以爹爹和大侠作饵,引我前来,那我更不要上他的当。如今唯有依照前计,回凌天堡、杀袁夜惊,率众南下,与长江田决一死战,方是正着。”
突然想到:“我在这里逗留太久,随时已露行踪,还是速走为上。”
他赶紧走上水池,只见四周密密麻麻,布满强弓巨弩,向他瞄准。
原来燕微生在走来途中,早已为人所捎,只是人们碍着他武功高强,不敢贸然动手,待他进入字画店后,方才通知上头,召集人马,重重围困燕微生。
却认得为首一人脸阔口方,正是铜雀庄的总管田大福。他沉着脸道:“燕公子,三爷待你如子如侄,你竟然狼心狗肺,连他的公子也杀掉。长江田、黄河燕对立江湖,你是黄河燕的儿子,南下姑苏,果然没空着好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燕微生自知必死,也懒得答辩,忽然道:“你既要杀我,为何还不放箭?”
田大福道:“三爷有令,格杀勿论。如果你识趣的,便乖乖让我的手下缚住手脚,让我送到三爷跟前,说不定他格外开恩,饶了你一命。”摆一摆手,一名手下拿着一大捆油浸粗藤,战战兢兢来到燕微生的身前。
燕微生没有理会这人,心中叹气:“若非我穴道被点,倒还可以用刀使出‘金钟罩身式’硬闯出去,还有五分生机,只可惜,唉!难道老天爷注定我燕微生复仇无望,只有任由敌人宰割的分儿?”
田大福皮笑肉不笑道:“燕微生,可别说我言之不预,来缚住你的只是一名小喽罗,死不足惜,你可别妄想擒下他为人质。如果我们见到你有丝毫反抗之意,我立刻下令万箭齐发,管教送了你的小命。”
燕微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名对待我的喽罗似乎比我还要胆战心惊。”蓦地飞起一腿,将那喽罗踢飞上天。
田大福喝道:“放箭!”数十根强管同时向燕微生射去!
燕微生发力一跃,竟拔起二丈之高,尽教避过来箭。
田大福道:“再放!”
这批弓箭手是由田散云亲手训练。田散云精通兵法,将弓箭手分成两排,一排放箭,另一排则作预备;一排放箭后,另一排立刻补上,轮流出箭,确得“箭”事连绵不断,敌人亦无乘之隙。
眼看燕微生身在半空,无从借力挪移转身,势必中箭。他不慌不忙,一脚踹在半空那名喽罗的背后,身子斜斜飞出,避过了第二排弩箭。
田大福又喝:“再放!”
燕微生满拟第三排弩箭到及己身之际,自己身形已到屋檐,一个打滚便能滚到地面,虽则可能中上一箭两箭,身体更不免掉十七荤八素,始终有一线逃生之机。
然而,他却忘记了一件事。
他上半身穴道被点,无法双臂挥动,以保平衡,平时走动尚无大碍,此际全力施展轻功,不免差之毫厘,身形突然一偏,直往墙壁撞去这样一来,射过来的第三批箭又射空了。
可是燕微生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头颅正往墙壁撞去,以他一跃势道之劲,这迎头一撞,不拉个脑瓜迸裂才怪。
突然,瓦面的弓箭手缺了两名,一条长鞭飞来,卷住燕微生的腰间,长鞭一拉,燕微生的身子已在屋子外面。
燕微生一看,见着了一张白玉面具。也不知是心神一松还是别的,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