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睡总是没有倒下去睡舒坦,于思明半夜几次醒来,均发现崔灵芝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屋顶,不由得心中一痛,难道她真的对自己情爱不移?
崔灵芝呀!你可别一时想不开的出家当尼姑,我攻龙不值得你如此眷爱。
屋子里火苗已熄,窗外透进了亮光,木床上的崔灵芝却已睡褥正甜,于思明不忍叫醒她,便一个人走出草屋来到成虎的坟前,便在一阵默祷里,于思明抽出钢笛,低声道:“阿虎,生前你总是喜欢听我的笛音,尤其是第二绝招的‘摧命音’,如果你听得见,做哥哥的便舞给你一听。”
于思明一声低吼,钢笛自上下击如电,便在他横点疾收里,一种紧锣密鼓的沉重声音由那浩翰的苍穹直照而下,渐渐的,像无数的锣鼓,在他的周身附近激烈的鸣响不已,于思明几已失去了大半个身影而陷于大片星芒中。
激荡的笛音不断的奔放出来,四周的松枝已见摇晃不已,片片松叶,此起彼落的落向地上。
那笛音果真充满了杀机,不错,这正是“神笛三绝响”中的“摧命音”--三十六招,七十二武的夺人心魄招武。
突见于思明沉声暴喝,拔地而起,便在那成层的笛芒中,但听“?”的一声,头上一段松枝已落下地来,“哗啦”一声激起地上一层沙土飞扬。
山风吹走了沙土,一条俏丽的人影已自一边闪出来,是的,崔灵芝已站到于思明面前了。
忙收起钢笛,于思明走上前,道:“大小姐,你醒了。”
崔灵芝几乎贴近于思明身上,她目露迷惘的道:“你……你有太多地方像攻龙……”
一笑,于思明道:“那是因为大小姐思念攻龙的关系。”
崔灵芝缓缓伸出一手摸向于思明那张木然的面孔,道:“除了……除了你这张脸,再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尤其是你的钢笛……”
于思明心中暗想,其实攻龙就是于思明,我若不是换了这张面皮,此生便休想替成虎报仇。
崔灵芝又道:“你真的是从川南来?”
于思明道:“不错!”
崔灵芝又问:“令师真是‘塞上’‘神笛翁’乔鸣?”
于思明一怔,道:“这事我只对崔当家提过,不料大小姐也知道了。”
崔灵芝不但知道这件事,而且也知道黑龙会已派出白鹰、王二邪、宫自豪三人远赴塞上清风镇去了。
此刻--
崔灵芝并未回答于思明的话,她缓缓的绕着那座新坟走了几圈,缓缓的坐下来。
于思明低声道:“大小姐,可要我再舞笛……”
摇摇手,崔灵芝道:“你面上有汗水,我知道你也累了,先回去吧,容我在此稍坐一刻。”
于思明欠欠身,道:“我去弄早饭!”
说完回身便走,心中暗想,崔灵芝怎会知道师父乔鸣这间事?记得那日在黑龙会的豪华大厅上,只有崔百龄、冷公度、朗鹰、王二邪与宫自豪五人,当时崔灵芝并不在场,她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她爹告诉她的?如果真是这样,崔百龄必然对自己有了一定的安排,也许崔灵芝就会知道。
于思明联想及此,不由得回头望向坟前的崔灵芝,心下蹭磨,总得设法叫她说出来。
草屋里,于思明很快烧了一壶开水,又把兔子架在火架上小心的烤着。
未及半个时辰,崔灵芝自己走回来,于思明立刻递下一块兔子肉,笑道:“大小姐先吃着,屋后松林中有野鸡,等筝我去弄两只回来,给小姐换换胃口。”
崔灵芝“嗯”了一声,道:“我叫你在此陪我三日,你心中一定不愿意,如果你不去找些吃的,我自是不能怪你。”
于思明忙笑笑道:“侍候大小姐,是我应该做的,怎能会不愿意?”
望望于思明,崔灵芝道:“这些地方攻龙就不如你,他不拘小节,大而化之,你就比他在这方面强多了。”
于思明摇摇头,道:“但他却深得大小姐垂爱,我却至今孤家寡人。”
崔灵芝垂下头,低声道:“也算上辈子欠他的,每次见了他便难以控制自己。对攻龙而言,我虽赤裸裸的向他表白,他却回敬我冷冰冰的面孔,真叫人……”
一声哈哈,于思明道:“这就叫人在福中不知福,可好,如今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便什么也甭提了。”
吃过东西,崔灵芝又去到坟上,于思明摇摇头,立刻走向松林里,他真的要猎几只山鸡,崔灵芝对自己那份专情与执着,叫他拿什么回报呢?
眼前除了小心的侍候她,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报答方法。
当然,于思明深知二人间彼此相爱的结局是悲。
因为,崔百龄那儿就难以通过,堂堂黑龙会当家的千金,怎会下嫁一个江湖浪子?
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上天总会巧安排,造化更会捉弄人,二人在这草屋相处两天以后,崔灵芝对于思明已有了较多的好感!
有好感便有关怀,于思明的细心照顾,诱发出崔灵芝女性的温柔,每当于思明在坟前舞笛之后,崔灵芝便轻轻的低叹着叫于思明回屋子里歇着。
于思明已看得出崔灵芝的眼里,正流露出异样的光芒,那种眼神,于思明就从柳小红的眼中看到过。
现在--
于思明从屋子里走出来,午饭该吃了,他要去坟上叫回崔灵芝。
今天已是最后一日,明日一早,二人便要分手,崔灵芝回凤凰口,而他也得赶回青松镇。
于思明刚走近林子,迎面崔灵芝已走来,道:“于思明,我不想吃东西,陪我在松林中走走吧。”
于思明点头一笑,道:“愁苦三日,大小姐是该散散心,我陪你!”
二人从松林中往山坡上爬去,于思明十分细心的在崔灵芝后面侍候着,不时的有意无意扶一把,崔灵芝必回头一笑。
就在一处断崖边,崔灵芝与于思明,二人并肩站在一起,于思明指着足下大片松林,道:“攻龙必然常来此地,大小姐你看,站在此地四边看,青山绿水尽人眼底,人如置身云端一般,怪不得他会在这儿结庐为屋,原来竟是神仙生活。”
远处长河如带,河对岸,平畴绿野,十分壮观。
崔灵芝已轻轻贴着于思明的肩头,低声道:“若是在这儿住上一辈子该有多好?”
一笑,于思明道:“煞风景而又令大小姐倒胃口的,是我于恩明不是攻龙,否则……”
娇柔的仰起脸,崔灵芝低声道:“我没有忘记你曾说过的话,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这两天我想的很多,他不该辜负我的一片真情。”
于思明缓缓伸手搂住崔灵芝的柳腰,轻声耳语:“想通了,也就不会再烦恼,大小姐,你是明白人。”
崔灵芝竟然没有抗拒,相反的,她却把脸紧贴上于思明的胸前,那一股子醉人的少女清香,便一股股的冲入于思明的鼻孔里……
于是,于思明搂的更紧了。
于是,崔灵芝发出一声“啊”?
就在于思明另一只手也将搂上崔灵芝的纤腰时候,他突然一怔,道:“那是什么?”
粉面已红,崔灵芝仰面问道:“你说什么?”
伸手指向遥远的河对岸,于思明道:“骡队,大小姐,你看。”
崔灵芝引颈望过去,立刻紧蹙眉头,道:“不错,一共七头,但不知是哪里过来的?”
于思明道:“从他们去的方向看,似乎是往老黄河那面去的。”
崔灵芝道:“我看是往运河去的,也许这条河就流入运河吧。”
于思明道:“难道是往泰安镇去的?”
崔灵芝立刻点头,道:“方向很对,八成他们是长枪门的。”
于思明道:“如果真的去泰安镇,必然绕过山后的松林坡那是一条快捷方式。”
崔灵芝突然道:“回屋里去吧,我饿了。”
来时于思明小心的侍候着崔灵芝,回去的时候于思明更加小心的侍候着崔灵芝,因为他是一手搂紧了崔大小姐才下得那座青松断崖的!
二人一路到了山下,崔灵芝拨开于思明的手臂,急步走近坟前,她低低的祷告:“攻龙,你我今世无缘,但愿来生能相聚。
我已为你守墓三日,你地下有知,应当知我是真情一片。安息吧,我要走了。”
于思明突然向坟墓深视一礼,道:“攻兄,本来找你一较笛上功夫,不料你却被人害死。
安心吧,攻兄,明察暗访,我也要把害你的人揪出来,倒是你不该有负崔大小姐一片挚爱,兄弟我都替你可惜。”
边回头向崔灵芝,道:“大小姐,要不要我再舞一路笛法?”
说着就要取出钢笛。
摇摇头,崔灵芝道:“笛音虽绝,吹不起墓中之人,唉,我们回去吧。”
于思明扶着娇柔无力的崔灵芝往草屋走,边低声道:“大小姐,于思明发觉你果真是一位提得起放得下的人,不愧是黑龙会大小姐。”
崔灵芝面目冷冷的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于思明道:“初来时,大小姐见攻龙已死,表现出那种痛不欲生的样子,宛似心上掉了一块肉般,就好像人们说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种伤心欲绝的样子,真叫我担心大小姐会一时想不开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大小姐要我陪你三天,便不叫我陪,于思明也会留下来,以防不测。”
仰面看了于思明一眼,崔灵芝苦笑道:“你真的那么关心我?”
于思明立刻伸手赌咒,道:“天知地知,攻龙也知,我若说假……”
一只嫩手便适时的捣上于思明的嘴巴上……
走进屋子里,崔灵芝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对攻龙付出的多,收回的却是无限伤心,算啦。”
于思明立刻扶崔灵芝坐下来,小心的端了一杯茶,道:“人活着就该快快乐乐的,否则,那该多没意思。”
忽然,崔灵芝道:“攻龙已死,我爹派去塞上清风镇的人,一经证实你的身份,便正武邀你入黑龙会了。”
于思明心中一震,他面色不变的道:“想入黑龙会,自然要查明这人底细,我十分高兴当家的有此做法。”
但他心中暗暗咒骂,崔百龄真是个老狐狸,果然派出人远去三千里外的清风镇,正不出我所料。
崔灵芝喝着茶,双目直视着于思朋,道:“于思明,你除了那张脸之外,连举止也像攻龙。”
于思朗轻轻摇头,道:“这是大小姐第二次如是说法,但我却微感失望。”
崔灵芝一笑--这是她三天来第一次笑,道:“我说错了?”
于思明道:“我不想因为某些地方酷似攻龙而引起你垂爱,大小姐,我很失望,也很心痛。”
崔灵芝依偎着于思明,二人坐在火堆边,攻龙把一只山鸡串在铁架上烤,只听崔灵芝轻声道:“你要是不喜欢听,我以后便不说,好吧?”
于思明低头笑笑,道:“这才对,大小姐,我于思明实在不愿成为他人的影子,既可怜又悲哀,也不公平。”
崔灵芝低声道:“思明,你叫我灵芝。”
于思明笑笑,道:“大小姐,我感激!”
边伸手撕下一块烤山鸡肉递向崔灵芝,又道:“怕有所冒犯。”
接过那块香喷喷的肉,崔灵芝先是放在鼻端闻了闻,道:“不用你感激,只要别像攻龙那样对我忽冷忽热的,就好了。”
于思明也撕下一块肉,二人立刻大吃起来,不时的,崔灵芝会盯住于思明仔细看,直到二人把一只山鸡吃完。
于思明才笑问道:“灵芝,怎的盯住我瞧?可有什么不对?”
崔灵芝似是真把攻龙忘掉了,闻言俏脸一笑,道:“你的声音,你的双目,真的太像…….”
于思明立即沉声道:“像攻龙,是吧?你又来了。”
崔灵芝咭的一声笑,小鸟似的一头撞入于思明怀里,道:“我忘了,攻龙是攻龙,你是你,你是于思明…….”
左手搂住崔灵芝的纤腰,于思明右臂上抬,一把将崔灵芝紧压在胸前,二人立即脸贴在一起……
久久,二人谁也未再开口…….
喘气声清晰可闻……
崔灵芝已眯起双眼,粉颈上抬,炽热的面颊正移动不已,口中已发出“嗯嗯”声……那张小巧的樱唇,正含着诱人的潮湿,往于思明的短须上磨蹭不已……
于思明似是发觉这位崔大小姐不但以唇在磨蹭不已,而且也似乎用牙齿在啃了。
自己的这张面皮,绝不能经得住对方利牙啃咬,于是,他想起了柳小红,那晚上柳小红便似这样。
于是,于思明双臂平托,已把崔灵芝抱起来,他一步步把她抱向那张木床,就在崔灵芝刚刚平躺下去,于思明正欲起身,不料崔灵芝突然双臂一勾,于思明竟然压在他的身上,只听崔灵芝道:“于哥!
唔…….”
脖子被搂,于思明双臂一撑未起,崔灵芝已是呢语不断,腰腿宛如灵蛇般扭动起来……
于思明一咬,心想:从前她与自己感情纯洁,自己知道她是崔百龄大女儿,姓崔的绝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一个江湖浪子,更何况自己也惹不起黑龙会,但自成虎被害以后,自己便决心替成虎报仇,过去的顾忌,显然已不存在,此刻便对他女儿如何,那也算对姓崔的惩罚。
一念及此,再无犹豫,于思明已伸手拉扯崔灵芝的衣衫,他那一脸粗短的胡须,贴着崔灵芝的脖子直蹭……
火堆上爆烈一声火花,外面树影消失,天已渐黑,松林中不时传来阵阵风啸,吹得门窗格格响……
而木床上面,于思明的手已触及崔灵芝的内衣,隔着那层薄纱小衣,于思明感觉崔灵芝火烫般炽热……
猛咽着口水,于思明正欲解开扣带,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马嘶,接着便听得有人哈哈笑道:“娘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刚黑便干起来了。”
猛的长身而起,于思明示意惊怒的崔灵芝,道:“快穿好衣衫,别出去。”
门外面,又是一声洪笑,道:“老韩,你看到什么了?屋子里……”
便在窗外那姓韩的正要开口,一只椅子已“呼”的一声自屋内掷出屋外,紧接着,一条人影眨眼便扑出来。
不错,于思明已忿怒的站在草屋外,他看的可清楚,老松树边一共停了七匹马,但扑近草屋边的只有一个瘦高大汉,这些人臂是灰衣打扮,一看便知是长枪门的人物。
怒目直视姓韩的大汉,于思明道:“干什么的?”
姓韩的指着于思明,嘿嘿笑着对林子那面几人道:“你们听见了没有,他问咱们是干什么的?
嘿嘿……”
松林边,几个人似是把马匹拴妥,正要从马背上解东西,有个壮汉笑道:“干什么,你不会对他明说?”
姓韩的大汉嘿的一声,对于思明道:“别气的面无人色,老子只不过无意间撞破你们的好事,那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未尽兴,就请回屋里去继续干,我们大伙在外面等,如何?”
于思明冷哼--声,道:“朋友,也不打听我们是谁,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候,崔灵芝一声怒叱,猝然挟着一道剑芒,自屋中平飞而来,口中叱道:“该死的畜牲。”
姓韩的看得真切,不等剑芒及身,古怪的突然斜闪,宛如一股旋风,崔灵芝的长剑稍偏三寸,未刺中他的头。
大汉双脚力撑,右手往腰际一贴猝探,两节银枪已极巧妙的连成一管银蛇似的尖枪,几乎是眨眼功夫。
崔灵芝正怒喝着握剑扑上,“?”的一声,敌人刚连接的银枪,未及刺出,已被她怒剑砍断。
姓韩的大汉惊怒交进,大喝一声:“不知廉耻的贱人,找死。”
喝骂声刚起,他已舞动手中一节银枪卷扑而上,怒剑疾挥,飘忽如雾,崔灵芝双目喷火,十招不到,已杀得姓韩的哇哇怪叫。
松树边的六个人,见屋子前面竟厮杀起来,便立刻抽出银枪齐扑过来,为首的那个壮汉正迎着于思明,两下里一照上面,那壮汉愣然,道:“朋友,我们只是想借住一宿,你们要借是人情,不借我们不勉强,也用不着动家伙吧。”
于思明冷冷道:“看你们的穿著、手中家伙,该是泰安镇长枪门的了。”
壮汉点点头,道:“不错,长枪门第三船队把头包松便是我。”
便在这时候,屋子一边突然一声惨叫,只见姓韩的抖着一条无手的右腕,疯一般的往这面逃来,隐约还看得见地上那只断撩枪杆上握着一只大手。
壮汉舞枪横拦,阻住崔灵芝的追杀,当他看清楚是黑龙会的崔大小姐,便立刻叫道:“原来是崔大小姐,我们是长枪门的……”
姓包的话未完,崔灵芝已怒叱道:“管你什么东西,今夜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银枪疾拨怒挑,包松急急的道:“为何拼命?崔大小姐总得把话说清楚吧。”
长剑弦映,银芒激荡,崔灵芝已尖声道:“你该死,因为你不该知道我的身份。”
包松大怒,道:“岂有此理,谁要认识你就该死?简直同你爹一般的不讲理。”
包松当然不知道原因,崔灵芝被于思明搂抱在床上,这消息如果传扬出去,她与于思明便完了。
突然,直吸大气,血流一地的大汉,高声怪叫道:“大把头,崔百龄的女儿养汉子,他二人正在搞七捻八,正好被我看到,他们一怒之下,便一心杀我们灭口,你们可要小心哪。”
倒翻两丈,崔灵芝退到于思明身边,沉声道:“思明,一个活的也不能留,杀。”
可是--
于思明心中相当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如果有一天长枪门发觉这七个人全死在这儿,便自己报了仇,也会惹上长枪门。
因为,这儿是“血笛浪子”攻龙住的地方,如果利用这次机会,挑起长枪门对黑龙会的火并,那将是一桩令人愉快的事。
于是--
他反手拔出钢笛,对着崔灵芝点点头,道:“不错,是要一个不留。”
包松突然嘿嘿冷笑道:“阁下必不是黑龙会的人物吧。”
面色已露出阴沉的杀机,于思明暗中盘算,口中哼道:“怎见得?”
包松竖起银枪在右胸前,道:“很简单,黑龙会的人没那个胆子勾引崔百龄的女儿,除非他不要命了。”
于思明脸面无情的道:“你错了,我既未勾引大小姐,大小姐也非淫荡人,我们纯属真情相爱。
两情相悦,世上男女,本就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到了你们这些庸俗人的眼里,竟当成了可耻的一件事情,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其实直到目前,崔灵芝还是纯洁的,于思明如此一描,等于把事情说成了真有那么一回事。
崔灵芝自是听不出来,她沉声对于思明道:“别同他们哕嗦,我们杀。”
不料包松突然问道:“阁下是谁?”
于思明冷哼一声,道:“此时再报名号岂非多余?”
一边,崔灵芝已挥剑往迎面几个持枪大汉冲去,她这一出手便招招狠毒,九十几剑形同飞流罩落,在一片刺耳的叮当与“咻”声中,她尖声怒叱:“惹上姑奶奶,算你们倒霉。”
长枪门的七人之中,若论武功,也只有姓包与姓韩的两人为最,其余五人乃是他们的手下,本来他们是抄近路回泰安镇的,但走至老松坡后天已将黑,这才折向这座草屋来,不料竟撞上于思明正与崔灵芝二人热呼得进入忘我之境,实出七人意料之外。
于思明见崔灵芝出手,钢笛指天,沉声道:“包大把头,划招吧。”
包松咯崩一咬牙,怒道:“看来,老子们只有一拼了。”
他“拼”字出口,长枪抖然便是三朵枪花,品字形的往于思明扎来。
气定如山,于思明只待对方长枪枪尖距不过半尺,倏忽一个大旋身,贴着对方刚自身侧滑过去的枪身,已到了敌人的身前两尺距离,钢笛疾点,同时左足暴踢,一招两武,同时递出。
包松那粗壮的上身斜闪,口中冷喝道:“来得好!”
他长枪枪尖未及收回,而右手的枪尾一招“苍龙摆尾”,“当”的便迎上敌人点来的一记,而于思明的左足也正踢空。
于思明绝想不到姓包的身法如是细腻扎实,看来绝非三招两武就能把对方摆平,心中不由联想到,如果施展“神笛三绝响”,只怕对方会认出自己,即使自己不承认是攻龙,但只这件兵器以会传遍江湖,崔百龄又岂肯放过自己?
十招已过,已听得五个围攻崔灵芝大汉中一人吼骂道:“哥儿们觑准了下手,千万别急躁。”
另一人也应道:“早就闻听姓崔的女儿是个泼辣货,果不其然。”
紧接着,又一个粗浓声音,道:“不但泼辣而且带骚,嘿……”
突然“?”的一声,一支长枪齐中被劈断,崔灵芝已怒骂连声,道:“狗东西,姑奶奶先送你上路。”
但就在剑芒成幕,罩向那人的同时,另外四支长枪便自四个方向疾刺过来。
眼看那人已逃不出她的一剑穿心,崔灵芝发觉周身锐风破空,四支银枪正如影随形的刺来。
于是她一咬银牙,忽的一个倒翻,四支枪尖已自她的身下扎空,但那个断枪大汉也已逃过一劫。
落地又起,崔灵芝尖吭-卢怒叱,侧身直往右面那人扑去,锋利无匹的长剑,挥斩似江河之流水,浩滔无尽的直泻过去。
不料那犬汉已知崔灵芝手中是把销铁如泥宝剑,只待敌人杀来,只以拨挑,而不刺挡,同时尽往后闪,不即扑击。
而另外四人便适时的围攻而上,逼得崔灵芝不得不回身闪击。
十招已过,崔灵芝立刻发觉就此拼缠下去,早晚会被累垮,五个人似乎甚有默契广采取的战术是“拖”,正所谓二只狼为何敌不过众犬的原因。
崔灵芝一旦发觉敌人阴谋,心中不由冷笑,她突然拔空丽起,两个起落,已到了松林边,如果有树遮挡,即使他五人连手,自己也能藉树的掩护,一个个的搏杀他们。
要知长枪门的银枪支支一丈长,平时能一折为二,插在腰带上,用的时候只要两节互旋,便是一支长枪。
这种长枪更适用于船上,因为长枪门的人皆活动在老黄河与运河。
长枪门门主,“铁掌震八方”沙宏基,率领着长枪门下近两百人讨生活,总堂口便设在泰安镇。
长枪支支一丈长,若在空旷地方,自然能得心应手的耍得开,一旦到了林中,自然难以施展。
果然,就在崔灵芝闪人松林的剎那间,已有两个大汉自两边揣枪兜拦,光景是看出崔灵芝的企图,一心要把她再逼退出来。
疾闪猝旋,崔灵芝那娇小的身子已贴着树干躲过穿胸一枪,她左手疾抓敌人枪身,不等对方收势便用力一带,那大汉刚往前冲了两步,崔灵芝的剑已笔直的飞刺过来。
只听得“噗哧”一声,那大汉凄厉一声尖嗥,双手抛枪,脚步交错,一股鲜血就在崔灵芝猛力自他的小腹中央拔出剑的同时,“丝”的便标溅出一丈远。
一声冷笑,崔灵芝回剑怒劈,已不见另一大汉,松林边已有人大叫道:“圈起来,认准了下手。”
崔灵芝把剑直卷向发话地方,灰暗中长剑疾撩,一招“推蝴望月”,正要斩向敌人脖子,不料地上黑影倏晃,紧接着一声喇叫:“韩大爷送你上西天。”
于是--
就在这声喝叫中,一点星芒几乎就在她身边猝起。
崔灵芝惊叫一声,飞刺的剑立失准头,刚觉不妙,那点冷苍业已上身,慌张之下她拼命弹升身形,“唰”的一声,那条长裤的右面裤管,自上至下,几乎被划开来,剎时血溅肉卷,硬生生被划开尺半长一道血口来!
黑暗中她低头,发现竟是被自己一剑砍去右手的那个大汉,自己一时不察,竟会被他暗中潜到身边。
她人在空中,左掌一拍树干,立刻头上足下,尖亢的厉叫着,双手握剑直刺而下。
这时姓韩的正惊异着敌人反应之快,因为自己那把匕首指向她的小腹,黑暗中应是万无一失的,不料还是被她拔地而起躲闪过去。
只是当空中滴下鲜血的时候,姓韩的暗自高兴,便不由得仰面上看,抖然双目一亮,不及多想,更不知如何闪躲,崔灵芝的长剑已穿过他那张开的嘴巴,带着一阵碎齿裂喉断肋骨的声音,直直的捅进了姓韩的肚子里,剑把就在大汉的嘴唇上停住。
姓韩的是被崔灵芝的长剑自口直扎入喉,只见长剑拔出,碎齿与碎肉已和着标出的鲜血,喷得树干一片暗红。
落地,崔灵芝几乎站不住身子,正遇到另一大汉一枪刺来,此时她已是钗横鬓乱,头发蓬松,一条右腿几已为鲜血所吞没,此时又见这大汉一枪刺到,几乎咬碎银牙,一声尖叱,立刻横剑疾拦,便顺势往大汉怀中撞去。
不料那大汉并不力拼,递出一枪便闪向树后,边口中怪叫道:“姓崔的丫头受伤了,快合力圈紧了杀。”
就在此时,崔灵芝本能的一冲而穿出树林,人在空中,她已尖声叫道:“思明哥,快把姓包的杀了,我已受伤了……”
于思明正自寻思如何来个嫁祸,却又无法得到满意答案的时候,突见崔灵芝自林中穿出,身法迟钝,显已受伤不轻,如再迟疑不决,只怕真的引起崔灵芝不满,一声高吭入云的喝叫:“血笛荡魔”。
便在他的吼叫声里,一股高吭入云的笛声,惊涛骇浪般的爆发出来,有一种无形的摧枯拉朽力量,惊天盖地般的罩向敌人。
笛音成曲,极光又已成束,包松的一支银枪欲力挽狂澜的抖然撒出漫天银星,却是那点点银星昙花一现便消失于无形,他一声惊叫:“你是‘血笛浪子’攻龙!”
他语音仍在,漫天已响起清脆的金铁撞击声,身似处在虚无缥缈间的于思明,一声冷哼,横肩已闪到了包松身侧,只见漫天银芒骤然一室,包松已“吭哧”一声,双目凸出,上身乱颤,于思明手中钢笛点在他的后腰不即拔出,鲜血正自笛身上的七孔往外溢血……
钢笛一端的那支棱形尖刀,便在一顿之后,“?”的又被收回笛管内,于思明右肘稍向后撞,“咯”的便将包松的粗壮身子顶倒在地。
笛音只见稍停又现,于思明便挟着一片银芒,挥出一股强劲的罡风,以一个怪异的身法斜掠向扑近崔灵芝的那个大汉,半空中那名大汉回枪反向他扎过来。
一咬牙,空中狂烈的一声雄壮笛音猝响,那人已抛枪捂面直直的撞向前去,鲜血自大片面皮翻卷中往外冒,突然一束冷芒,崔灵芝暴劈长剑,那大汉只叫了半声,已是人头抛飞,连着还断斩双手,惨死在崔灵芝的足前。
长枪门的人物也真够凶悍,这时候仅余下四人,但四个人也没有稍退,其中一人发一声喊,道:“哥儿们,拼着一死也要为大把头他们报仇。”
“杀!”
于是--
四个人并肩成群,四支银枪直往于思明刺去。
四支银枪抖出的枪尖幻化出十二朵银芒,交织成一片星幕,“咻”声不断的迎面刺过来。
吼叱愤怒的出自于思明的舌尖,他古怪的突然一个贴地内翻,两对方的动作亦是快如闪电,便在银星“丝丝”沾衣而过的剎那间,笛音沉闷如泣,中央两名大汉已发出两声闷嗥,交叉着倒在血泊里。
于思明的肩头也衣破肉绽,但他手中钢笛,正带着标射的热血,从二人的胸口带出。
突然,于思明笛音更见嘹亮,就在侧面二人自左右回枪刺来的同时,他已自牙缝中挤出一声:“去!”
只见两边敌人,飞快弹滚,钢笛随着弹滚之势闪击如电,当右面敌人被开膛破肚的仰跌在地的时候,左面那人拖枪退闪两步,尚未站稳,于思明已同这人面对面几乎不到一尺距离,再拔身已是不及,冷芒凌厉似电,猝然闪过,激发出敌人似狼嗥般的凄叫,那似潮水般的鲜血,正自这人的下腹往外流,但这人似是死不甘愿,当自双手捧腹,跌跌撞撞的走出七八步才“咯”的一声倒下去。
于思明不及细看肩头伤势,他清楚得很,那点伤是他在放倒中间两个敌人的时候,左面后倒下去的敌人把银枪横抛而凑巧碰上肩头,也可以说是一项意外。
收起钢笛,于思明扑近崔灵芝,他认真的抱起崔灵芝便走进屋子里,他发觉崔灵芝伤的真是不轻,她那洁白细嫩的腿上,从大腿越过膝头直到小腿,一条尺半长的血口,虽说不深,但却流了不少血。
崔灵芝反倒轻摸着于思明的肩头,关切的道:“思明,你受伤了。”
一笑,于思明道:“非是敌人刺伤,而是无意间自己闪上敌人的枪尖,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倒是大小姐这伤……”
崔灵芝咬咬唇,道:“思明,我还挺得住。”
忙着取出刀伤药,于思明先用热水替崔灵芝清洗饬处,边关切的道:“别再逞强了,刀口如此长,便是个大男人也够瞧的。”
他很细心地为崔灵芝的伤包扎起来。这时他才发觉肩头上的伤虽不重,但相距他的面皮只差半寸,若是挑破面皮,只怕于思明就得变回攻龙。
稍稍敷上药,于思明安慰床上的崔灵芝,道:“大小姐,我得先把七具尸体埋掉。”
崔灵芝道:“何不抛入河里喂鱼算了。”
一句话提醒于思明,他笑笑,道:“你歇着,我自会处理。”
这时
外面,大半个月亮照得山野宛如披上一层银衣,松林风声,搅和着滚滚落叶,使得宁静中有着凄凉意……
于思明先走到七匹健马前面,发现每匹马上皆驮着两大箱东西,他不知道里面装的何物,当即解开绳索打开一只箱子,立刻便有一股子参香味直冲鼻子。
于思明立刻明白,原来长枪门是运送一批上等药材,这十四箱红须当参,价值不赀,装船运往南方,就是一倍利润。
望着七匹健马,于思明好一阵思忖,觉得如要给黑龙会制造麻烦,大概也只有一条途径可循。
于是--
于思明匆匆解下马背上的大木箱,一箱箱当参堆放在屋子里,笑对床上的崔灵芝:“大小姐,长枪门的这批货全是我黑龙会的了。”
崔灵芝冷笑,道:“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她见于思明把箱中当参倒出来,又把木箱子搬走,便立刻问道:“你把空木箱拿出去做甚?
难道要盛殓死人?”
于思明回头一笑,道:“大小姐,你可说对了,我正是要把尸体装进箱子里!”
一怔,崔灵芝道:“于什么?”
于思明道:“曾听说长枪门独占水路买卖,大有与黑龙会平分天下之野心。
今日我们给长枪门制造这桩不大不小的痛苦,至少可以打击他们的士气,叫他们好忙一阵子,岂不是妙。”
崔灵芝点着头,道:“说话的语气与作风,你简直同攻龙毫无差别。
你知道我爹一直不放过寻找攻龙,就是因为他的这种作风。如果攻龙不死,我爹便寝食难安。”
于思明双目一亮,道:“你爹倒是十分了解攻龙的为人。”
崔灵芝道:“当然,否则我爹又怎会把一个江湖浪子放在心上?”
笑笑,于思明道:“大小姐,你歇着吧,我得干活了。”
于思明走至门外,他把所有的箱子打开来,然后把七具尸体拖入大木箱子里,这才又捆上马背。
他在第一个木箱上面,以血写了几个字:
“小小的教训。”
放眼当今,除了黑龙会,谁能对长枪门施以如此教训?
于思明把七匹马连拴在一起,他自己却骑上崔灵芝的马连夜便绕向后山的那条小道,那是一条通往泰安镇的小路,如果“坐山虎”包松七人不绕此小路,也不会摸到于思明那间草屋了。
现在,于思明把七匹拖着尸体的健马,带到了小路衔接官道的大路上,看着七匹马缓缓往泰安镇方向驰去,他才拨马而回,天已是快五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