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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房正要关上马车门时,麦修把头探进马车里。他沮丧的眼神阴郁地瞪着伊晴。“我想跟你谈一谈,史小姐。今晚显然是不可能了。”恼怒地回头瞄向苏琳蒂夫人家前门,客人来来去去使门口拥护而混乱。“明天上午十一点我会登门拜访,请务必在家。”
伊晴扬起眉毛,但告诉自己必须体谅他的傲慢无礼。今晚对他显然是一大考验,虽然伊晴个人认为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我会期待你的来访,爵爷。”
她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希望能振作他的精神,但他的眼神反而更加阴郁了。他点头以示告别,马车车厢里的油灯灯光照在他头顶的那道银发上。
“两们女士,晚安了。”他退后一步转身走开,门房关上车门。
伊晴目送麦修的背景消失在街道的阴影里,接着她望向苏夫人家的前门。范奈克出现在台阶上,他的目光与她相遇了一下,然后马车的移动中断了两人的接触。
伊晴靠在座垫上一动也不动。这是葬礼后她第一次看到范奈克。不知节制的生活使三年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他似乎变得更加列毒了。
“我不得不说,有柯契斯在,场面绝对不沉闷。”蕾秋举起长枘眼镜望向伊晴。“我的情形也差不多。我猜我们有好一段热闹日子要过了。”她闷闷不乐地说。
伊晴把思绪转离范奈克。“看到柯契斯就昏倒了的那位女士是谁?”
“他对某些女性确实有很奇怪的影响,不是吗?先是贝丝,现在又是身晓柔。”
“贝丝的反应在那种情况下是可以理解的。她以为他是吸血鬼,但这个谢载重柔的理由是什么?”
蕾秋望向窗外。“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跟柯契斯的许多陈年传闻一样,我不知道其中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蕾秋姑姑。”
蕾秋转头瞄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想听跟柯契斯有关的流言。”
“我开始怀疑更加了解情况是否比较明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时很难随机应变。”
“我懂了。”蕾秋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谢晓柔是她那一季的头号美女,她跟谢洛德先生缔结一桩令许多人羡慕的婚约。谢家是做航运的,谢先生很有钱,但年纪比晓柔年长许多。”
“说下去,后来呢?”伊晴不耐烦地问。
“没什么非比寻常的,晓柔尽责地替丈夫生下一个继承人,然后很快地跟一个名叫毕强森的年轻帅哥过往甚密。”
“你是说毕强森是晓柔的情夫?”
“是的。毕强森经常出入伦敦各大赌场,据说他最爱去的是一家名叫‘地狱亡魂’的赌场。那家赌场很受当时年轻贵族的欢迎,现在仍然一样。总而言之,有天晚上他在那里遇到柯契斯,两个人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他们相约在拂晓时见面。”
伊晴大为惊骇。“柯契斯跟人决斗?”
“传闻如此。”蕾秋说。“当然啦,永远不会有人证实是否真有此事。决斗是不合法的,参与其事的双方都绝口不提。”
“但他有可能送命呀-”“根据各种流传的说法,送命的人是毕强森。”
“我不信。”伊晴感到喉咙干渴。
蕾秋耸耸肩。“据我所知,自从建交拂晓阑尾决斗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毕强森。他就那样失踪了,有人说他就被埋在无名墓里。他没有家人,因此也没有人对他的失踪提出疑问。”
“传闻一定不只如此。““的确。谢晓柔声称,在伤害之外又加以侮辱,柯契斯在那天下午出现在她家门口索取与她亲热的特权。”
“什么?”
“好像是柯契斯告诉她说,他们两个男人是为了她才发生争吵,由于他在决斗中获了胜,因此理当取代毕强森在她床上的地位。她声称她反他撵了出去。”
伊晴哑口无言了片刻,等她重新振作起来时,她破口大骂:“一派胡言!”
“我向你保证,那可是那一季最轰动的丑闻。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它甚至取代了当时人人谈论的登拓堡恶魔双胞胎的可怕传闻。”
伊晴暂时分了心。“恶魔双胞胎?”
“北方有对双胞胎兄妹密谋焚烧一幢房子,事情发生在社交季开始前不久。”蕾秋解释。
“房子着火时,妹妹年迈的丈夫正在床上睡觉,他被烧成了焦炭。据说恶魔双胞胎偷走了他聚藏的金银珠宝。”
“他们一直没有被抓到吗?”
“没有,带着财富消失无踪了。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猜想他们会不会到伦敦来另觅谋财害命的对象,但他们始终没有出现。无疑是远走高飞到欧陆去了。无论如何,在柯契斯风波后大家就不再谈论恶魔双胞胎了。”
伊晴皱起眉头。“柯契斯绝不会卷入那种事情。”“这个嘛,由于他一直没有费心证实与否,那个传闻就一直流传至今。谢晓柔仍然靠着那个传闻而在社交界被邀请。你也看到了,她努力延续着那个传闻的生命。”
伊晴皱皱鼻子。“她的确很努力,今晚演出的那幕戏也很精彩。但那个传闻荒谬透顶,不可能是真的。柯契斯绝不会与人决斗,更不用说是杀了对方后试图引诱那个人的情妇。”“你不了解当年的柯契斯是什么样的人,伊晴。”蕾秋停顿一下。“事实上,你也不了解现在的他。”
“正好相反,我开始认为我比社交界的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蕾秋大吃一惊。“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我们有许多共通之处。”伊晴回答。“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很聪明,不会为了谢晓柔那样的女人去跟人争吵。他的神经永远无法支撑他熬过暴力冲突。再者,我无法想象他经常出入赌场。”
“是吗?”
“他是极其敏感而且品味高雅的人,绝对不会到赌场找乐子。”
“伊晴,那家‘地狱亡魂赌场’就是柯契斯开的。”
伊晴下次休想轻易脱身,麦修在下马车时暗自发誓。他一边踏上寓所的门阶,一边下决心在明天造访她求得答案。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查明三年前范奈克和伊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目前他倾向于相信社交界的传闻未必完全属实,流言大部分都是捕风捉影的穿凿附会。
伍顿在他登上最顶层的门阶时,一秒不差地开门。他的光头在壁式烛台的烛光下闪闪发亮。他一一贯的镇定自若注视麦修。“相信你度过了愉快的一晚,爵爷。”
麦修脱掉手套扔给管家。“我度过了很有趣的一晚。”
“是的。今晚恐怕建交更加有趣,爵爷。“麦修在穿过玄关的半途停下,回头瞄向管家。他和伍顿相识多年。“那是什么意思?““你有客人,爵爷。““在这种时候?谁?菲利?普默?”
“你的,呃,妹妹,爵爷。还有她的伴护。”
“如果这是你心目中的开玩笑,伍顿,那么你是越老越糊涂了。”
伍顿昂首挺胸,装出一副受辰的气愤状。“我向你保证,爵爷,我不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我从来不开玩笑,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你经常说我毫无幽默感。”
“可恶,老兄,我没有妹——”麦修猛然住口,瞠目瞪视伍顿。“天啊!换指的不可能是我的同你异母妹妹吧?”
“马翠欣小姐,爵爷,”伍顿的眼中露出同情之色。“以及她的伴护胡小姐。”他伸手打开书房门。
麦修望进火光照亮的书房时,心凉了半截。书房是他的私人静思处,没有他的邀请,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
许多人觉得书房里的萨玛装潢和异国色调给他们觉得的压迫感,其他人觉得它令人着迷但也令人不安。麦修不在乎访客对书房的看法,他刻意反书房装潢成这样就是为了使他想到古萨玛。
每次走进这个房间,他都有走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在这里只有遥远的古代,而没有现在和未来。在这个充满古萨玛幽灵的房间里,他偶尔可以忘掉纠缠自身的鬼元气。他在书房里经常一待就是也几个小时,沉浸在研究古萨玛的乐趣中。
许多年前麦修就发现,只要全神贯注在了解古萨玛的追求上,他就可以漠视在冰封的内心深处骚动的无解需求。
他最惊人的考古发现就是在古萨玛遗址底下的迷宫里找到了图书馆,他的书房可以说是那间图书馆的翻版复制。
萨玛绿和金黄的流苏帷幔从天花板垂挂而下,地板上铺着同色系的地毯。突出恚的雕花石柱给人古代廊柱的印象。
书架上摆满各种大小形状的书、铭文土简和纸草纸卷轴。那些土简和卷轴都是麦修千辛万苦从秘密图书馆里运出来的。在他看来,它们的价值远超过卢乔治渴求的金银财宝。
雕花石柱之间的墙壁上绘声绘色饰着萨玛遗址的壁画,对面的墙角摆着萨玛妮拉和萨玛利斯的石像。家具上装饰着经常在萨玛艺术上出现的海豚和贝壳图案。
麦修缓缓走进火光照耀的书房。
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妇人僵硬地坐在壁炉前的海豚沙发上。她们紧挨着对方,显然被周遭的摆设吓到了。
两个女人都装着沾满尘土的旅行装,神情间都透着疲惫和不安。麦修走进书房时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好像在书房等待他的时间耗尽了她们所有的胆量。年轻女子忧心忡忡的脸蛋转向麦修。
他发现自己望进一对跟他如出一辙的眼眸里。要不是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她长得还算相当标致,麦修冷静客观地心想。挺直的鼻梁和秀气下巴暗示她并非全然缺乏骨气。她的头发颜色比他略浅,那种深褐色无疑是来自她母亲的遗传。她的身材苗条而优雅。但令他惊讶地是,他发现她的衣饰略显破旧。
这人就是翠欣,他不曾谋面也不愿认识的同你异母妹妹。这就是他父亲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备受他父亲呵护疼爱的女儿。她的母亲不需要逼他的父亲结婚,她的母亲比他的母亲谨慎高明多了。她的母亲是他父亲口中的妇德典范。
麦修在书房中央停下脚步。“两位好,在下柯契斯。时候不早了,请问有何贵干?”他以极其平和的语气说。这是他在二十岁不到就学会的老把戏,十几年来已成了习惯。这种不卑不亢的语气有效地隐藏了他所有的感情、怀疑和希望,成功地传达出我无求于人亦不受人所求的讯息。
麦修冷漠的问候令翠欣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圆睁着心慌意乱的眼眸瞪着他,一副即将哭泣出来的模样。
中年女人挺身而出,历经沧桑的眼睛露出坚决的神情。“爵爷,我是胡小姐,陪伴令寻从德文郡来到伦敦,她告诉我你会偿还我的旅费和支付我的伴护费。”
“是吗?”麦修走向放酒的茶几,小心翼翼地从水晶酒瓶里倒出一大杯白兰地。“她为什么不自己支付你的费用?我的律师告诉我,根据我父亲的遗嘱,她有十分优厚的生活津贴。”
“我没办法支付她的费用,因为我连一毛钱也没有。”翠欣脱口而出。“每次我的生活津贴一寄到,舅舅就全部拿去用在他的猎犬、马匹和赌博上。我不得不典当母亲留给我的项链才能在驿站买到一张车票。”
麦修的酒杯停在半空中。“舅舅?”他想起律师提过。“他姓柏,是吗?”“是的,他掌管我继承到的财产,但他一直在盗用我的钱。去年爸爸妈妈初次带我参加社交季,妈妈说我今年还应该参加一次,但舅舅不肯拿钱出来。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出嫁而逃离他家。只要我不得不住在他家,他就能控制我的钱。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我就被困在迪文郡。”
“被困?听起来有点夸张。”麦修嘀咕。
“那是事实。”翠欣从小手提代里挖出一条手绢开始啜泣。“我向舅舅抗议他不该那样对待我时,他竟然大笑着告诉我说那些钱是他应得的,因为在爸爸妈妈死后只有他愿意收留我。他提醒我说你不想跟我有任何瓜葛,爵爷。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但现在我不得不求你大发慈悲。”
看到翠欣的眼泪使记忆的惨惨阴负在麦修心灵深处呼啸而过。他讨厌女人掉眼泪,因为每次看到那种场面都会令他想起他母亲的哭哭啼啼。他总是因不知如何安慰母亲而充满无力感,同时又气愤父亲一走了之,把烂摊子丢给予他收拾。
“我会叫我的律师调查这件事。”麦修吞下一大口白兰地,等待酒精使他暖和进来。”一定有办法可解决。”
“没有用的,我求求你,爵爷,不要把我送回舅舅家。”翠欣绞着双手说。“你不了解那里的情形,我不能回去。我怕,爵爷。”
“看在老天的份上,怕什么?”麦修眯起眼睛。一个令人不快乐的想法闪过他的脑海。“忻你舅舅吗?”
翠欣连忙摇头。“不是,爵爷。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无视于我存在,他只对我的钱感兴趣。但是两个月前,我的尼维表哥在被牛津大学勒令停学后回到舅舅家住。”她垂下视线。”他令我害怕,爵爷。他老是盯着我看。”
麦修皱起眉头。“盯着你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胡小姐清清喉咙,冷冷地凝视着他。“我相信你可以猜得出来,爵爷。你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想像一下,一个名声欠佳的年轻男人搬进来,家里的年轻女人觉得没有受到妥善的保护,无法免于讨厌的勾引。我确定没有必要详细说明。我年轻时也曾有类似的遭遇,非常不好过。”
“我懂了。”麦修一手搁在黑色的大理石壁炉架上,努力支着脑筋。“翠欣,你一这一还有别的亲戚吧?你母亲那边的亲戚?”
“没有其他人肯收留我,爵爷。”
“翠欣小姐告诉我,你是她的哥哥,爵爷。”胡小姐总结道。“你理所当然会愿意提供她一个适当的家。”她狐疑地打量周遭。
麦修很清楚她在想什么。胡小姐非常怀疑他的寓所可以算是适当的家。
翠欣无视于怪异的房间,她满怀期望地注视着麦修,那种眼神只有年轻纡的人才流露得出来。“求求你大发慈悲,不要把我撵出去,爵爷。爸爸告诉我,你答应过他在必要时会给我一个家。”
“可恶!”麦修说。
“有位男士找你,史小姐。”
伊晴立刻从正在阅读的“萨玛评论”中抬起头。房东兼管家的方太太站在客厅门口。
伊晴猜方太太指的男士一定是范奈克,谣言必定如她预期地迅速传到他耳中。但面对面的时刻即将来临,她反而害怕起来。突然好希望麦修在她身边替她壮胆。
开什么玩笑,她斥责自己。这是她的计划,她有责任使计划顺利推动。神经过敏的麦修哪里有办法替她壮胆?
她缓缓放下期刊。“请他进来,方太太。然后麻烦你告诉我姑姑我们有客人。”
“好的,小姐。”方太太是个年龄难以确定的高大妇人,随时随地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她万分勉强地点点头,好像请客人进客厅对她来说是极不合理的要求。
伊晴认为方太太身兼房东和管家的双重身份严重扭曲了她对房东和房客关系的看法。
脚步声在玄关响起。伊晴做好心理准备。与范奈克的初次重逢是她计划成败的关键,她必须保持冷静。她忍不住又希望麦修在身边。他也许无法替她壮胆,但他的聪明机灵在这种情况下会对她很有帮助。
方太太在门口再度出现,表情比先前更加抑郁。“雷亚泰先生找你,史小姐。”
“亚泰。”伊晴跳了起来,慌乱间撞翻了她的茶杯。幸好杯里没有茶水,空茶杯跌落在地毯上但没有破裂。“我没半到是你,”她蹲下来拾起茶杯。“请坐。”她急忙站起来,反茶杯放在杯喋上,然后摆出一副笑脸。门口的英俊男子勾起了她的回忆。
“你好,伊晴。”亚泰性感的嘴唇缓缓弯成笑容。“好久不见,不是吗?”
“是啊,好久不见。”她凝视着他,寻找过去三年造成的改变。
亚泰变得比她记忆中更加迷人了。他现在应该快三十岁了,她心想。阅历使他多了几分成熟世故的魅力。他的浅褐色头发剪短烫成最新流行的式样,他的蓝眸仍然流露出迷惘小男孩和世故的大男人混全成的有趣表情。露西曾经说那是他最迷人的地方。
亚泰缓缓走进客厅。“抱歉令你意外了。你在等更有趣的人吗?比如说,柯契斯?听说他昨晚在苏夫人的舞会上缠着你不放?”
“别胡说了。”伊晴露出她希望最具说服力的明媚笑容。“我看到你时吃了一惊,是因为我的管家没有提到来访者的身份。要不要喝茶?”
“谢谢。”亚泰垂阒眼睫打量她。“我能了解到三年前我们以那种方式分手后,你今天没有理由欢迎我。”
“别胡说了,先生。我很高兴看到你。”最初的震惊平息,伊晴很高兴她的脉搏已恢复正常。
露西曾经说亚泰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好哥哥,但伊晴从不曾视他为哥哥。三年多前他跟露西在萨玛学会的活动中结识。当伊晴到伦敦玩时,露西介绍亚泰跟她认识,他们三个人就此形影不离。
亚泰最初因为可以充当护花使者而受到欢迎。范奈克很少在晚上有空带露西和伊晴去参加社交宴会,他比较喜欢在他的俱乐部或跟他的情妇一起消磨时间。露西曾对伊明透露她很庆幸丈夫去找别的女人,她很怕他到卧室的那些夜晚。
更多的回忆涌上伊晴的脑海。有一段时间她以为亚泰会爱上她,他亲吻她是让她觉得自己像易碎的玻璃。
那样的拥克吻次数不多,大部分是在舞会或宴会途中在阴暗的花园或露台上偷偷进行的。伊晴十分喜欢。亚泰对那种事不象她的舞蹈老师戴立培那样在行,但立培是法国人。
现在孰优孰劣都不重要了,几天前麦修的热吻使他们在她记忆中留下的亲吻印象化为灰烬。
虽然她对亚泰不再有感情,但无法不注意到他跟以前一样穿着入时。
“听说你人在伦敦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伊晴。”亚泰从她手中接过茶杯。“真高兴再度见到你,亲爱的。天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哦。”伊晴突然清楚地想起亚泰发现她跟范奈克在一起时,脸上的那种震惊和愤慨。亚泰一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我倒是十分想念露西。”
“啊,对,可怜的露西。”亚泰摇头道。“我经常想起我们三个在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一下。“但我必须承认,我最喜欢回想的是你,伊晴。”
“真的吗?”她吸口气。“那么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写信给我?在露西的葬礼后我相当希望接到你的来信,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朋友?”他的口气突然变硬。“我们不只是朋友而已。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伊晴。在那件事后,我忍受不了重新揭开伤口。”
“伤口?什么伤口?”
“我……受了伤害。”他的嘴角绷紧。“事实上是非常震惊。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淡忘你在范奈克怀里的景象。”
“我没有在他怀里。”她厉声道。“我,噢,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请问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这还用问吗?”亚泰放下茶杯站起来。“我来找你是因为听说你来到伦敦时,我发现我对你旧情难忘。”他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
“亚泰,拜托你不要这样。”伊晴吃惊得一时之间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抽出手才不至于显得太无礼。
“我有件事非告诉你不可。那件事使我恼怒了整整三年,我希望你知道我原谅你那晚的事。““原谅我?”她对他怒目而视。“哦,你真是宽宏大量,先生,但我向你保证,我不需要你的原谅。”
“你不必解释,亲爱的,那不再重要了。全世界都知道范奈克是哪种人,他欺负你纯洁天真。我自己那时也太年轻,我让社交界的看法影响了我。““别反这件事放在心上。”伊晴用双手抵住他的肩膀,努力保持两人的距离。“我完全了解你为什么还妄下结论认定我跟范奈克有暧昧关系。真的,任何处于你地位的确良男士都会往最坏的地方想。““我太震惊了,根本无法清楚地思考。等我恢复冷静时,一切都太迟了。露西死了,你走了。”
“是的,我了解。”伊晴推着他的肩膀。
“我们现在都学聪明了,亲爱的。我们都是饱经世故的成人了。”他低下头要吻她。‘伊晴闪躲他的克制,同时用力推他。“拜托你放开我,先生。”“你栌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事吧?我们分离的那些热情拥抱?那些亲密的闲聊?你每次谈到古萨玛就眼睛发亮了。”一个高大的阴影遮住了门口的光线。“打扰了。”麦修的证据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悝。“什么事?”亚泰急忙放开伊晴退开几步。“柯契斯。”伊晴脸红气喘地猛然转身。“快请进,爵爷。”她以坚定的语气大声说。“雷先生正要走。”亚泰悻悻然离开,麦修在亚泰先前坐的椅子上就座。“姓雷的到这里来做什么?”麦修以极轻的声音问。“他跟我是旧识。”伊晴伸手去拿茶壶。亚泰的离去令她如释重负,但她不确定麦修会使她轻松多少。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三年前认识的朋友。”“亲密的朋友。”麦修阴沉着目光打量她。“露西和我的好朋友。”她强调。“我记得你姑姑提过他。”“范奈克一向懒得陪露西去剧院或参加宴会,而露西偏偏十分热爱那些社交活动。”“把她弄到手之后就对她不理不睬了,是不是?””如果能够,他会把她跟他其余的收藏品一起锁在贮藏室里。露西为了讨好他而加入萨玛学会,但他嘲笑她的兴趣。她和亚泰就是在萨玛学会认识的。”“并且把他介绍给了你,我相信霍夫人是那样说的。”麦修嘀咕。“是的。我说过,我们三个经常一起四处走动。亚泰殷勤有礼,很乐意护送我们。”“原来如此。”麦修接过茶杯,靠在椅背上,伸直两条腿,作难以捉摸的眼神注视伊晴。“请说下去。”她茫然地望着他。“说什么?”“故事的其余部分。”“没什么可说的,爵爷。亚泰昨晚听说我来伦敦参加社交季。他刚才来找我叙叙旧,就是这样。”“伊晴,过去几年我大部分的时间确实都不在国内,当我在伦敦时也很少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活动。”他给她一个勉强的微笑。“但我不是白痴。我刚才进来时明明看到你在雷亚泰的怀里,因此我不得不认为事情你说的那样单纯。”“我告诉过你,我跟他是旧识。”“我从你姑姑告诉我的事中看出你对男女关系抱持非常开明的观点。但我认为就算是旧识,那样热情的叙旧法似乎也嫌太过分了点。由于被迫目睹刚才那一幕,所以我觉得我有权利要求你做一番解释。”伊晴被激怒了。“我和亚泰的关系不劳你操心,爵爷。那跟我的计划没有关系。”“我不同意,如果要我帮你,就得让我充分了解情况。”“冷静一点,爵爷。我曾告诉你一切你需要知道的事。”“你显然不了解这种事会变得多复杂。”麦修说。”万一雷亚泰想到要插手此事呢?”她吃惊得瞠目而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也许会决定他想得到萨玛女王玉玺。”伊晴嗤之以鼻。“不大可能。我向你保证,亚泰对萨玛古物的兴趣相当肤浅。他是赶时髦的半吊子,不是真正的学者。他甚至没有收藏古物的习惯或嗜好。亚泰在那方面不会构成问题。”麦修眯起眼睛。“那他也许是想跟你再续旧情?”“我不打算让那种事发生。”伊晴阴郁地说。“真的吗?”“你在暗示什么,柯契斯?”“你最好换个方法使他死心。从几分钟前那一幕看来,你的方法显然并不具什么说服力。”“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伊晴问。“这不关你的事,我向你保证。我会应付亚泰的。”麦修用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好像在另觅方法继续这个话题。“伊晴,我不得不坚持在遇到跟你这个要命计划有关的事时坦诚相对。”“这不是要命的计划,而是高明的计谋。”“这根本是荒唐的念头。如果我必须参与,你就必须对我诚实。看在我拨刀相助的份上,你至少该做到这一点。这件事涉及极大的风险。”伊晴恍然大悟地长叹一声,往后靠在沙发背一。“我明白了,你又开始杞人忧天了。”“你一定要那么说也可以。”“别见怪,爵爷,但真可惜你不是勇于冒险范难的那种人。”“我以人各有优缺点来安慰自己。也许到头来我会证明自己还有可取之处。”“嗯,”伊晴半眯着眼打量他。有时她忍不住要怀疑他在暗中取笑她。“好吧,如果能使你安心,告诉你我和雷亚泰的关系也无妨。”“我怀疑你的解释能使我安心,但我想我最好洗耳恭听。”“长话短说,三年前发现范奈克和我同在一间卧室里的人就是亚泰。”“你姑姑已经告诉我那个了。”“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些愚蠢的问题?”伊晴没好气地问。“我想听听你的说法。“伊晴对他怒目而视。“亚泰看到我处于瓜田李下的情境而做了最坏的臆断,事情就是这样。“麦修、审视着他的茶杯,好象它是一件稀奇的萨玛古物。“发现一对男女同在一张床上时做那种臆断也是情有可原。““见你的大头鬼,我才没有跟范奈克同在一张床上。”伊晴勃然大怒道。“我只是跟他同在一间卧室里。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麦修抬头望向她。“有吗?”“当然有;那是天大的误会。至少当时我以为是。”伊晴咬着下唇回想。“后来走露西死了,传说她留下一封遗书,传说她因丈夫和好友一起背叛她而自杀。事情变得一团混乱。”“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