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香主与村姑在门外打交道时,两名把门的大汉守着反扣的大门,防止屋内的石头外出。
石头并未外出,招风耳贴在门缝上,留心倾听门外人的对话。
门外已经没有声息,石头的耳朵依然贴在门缝上。
一个人影出现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
石头吃了一惊,转头一看,叫道:“大爷!”
赵振飞伸手掩住他的嘴,低声道:“小声些,门外有人。”
石头放低声音道:“大爷是怎样进来的?吓了我一跳。”
赵振飞向后面一指,道:“从后门进来的,点倒了两个把守的人。”
石头道:“大爷,我们就走?”
赵振飞道:“你不必走,我要看他们带你到什么地方,现在你把他们问你的话,一字不漏说给我听。”
石头把醒来后的经过一一说了。
赵振飞低头沉思,问道:“外面那人就是江香主了,他们的法主姓甚名谁?”
石头摇头道:“那个江香主只说禀报法主,并未说出姓名。”
赵振飞忖道:“在雷家那假雷远声口中的主上,不知是何人物?目下又有法主香主。以陶森的功力来说,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而假雷远声姓骆的,居然说陶森尚未列入本教门墙,可知该教的法主香主等等,可能比陶森高明些。我得好好打听,哪一种教竟敢狂妄得称为主上的!”
他不便向石头说明,拍拍石头的肩膀低声道:“我进来的事,千万不可对他们说。”
石头拍拍胸膛道:“大爷要我不说,打死我我也不说。”
赵振飞道:“对!以后他们再问你,你可以如此这般……”
赵振飞面授机宜,然后从后门走了。
后门两个看守的大汉,倚在门旁瞪眼张嘴像是石人。赵振飞在两人的后脑各拍了一掌,急急离开。
两大汉片刻方行醒来,迷迷糊糊不知曾经发生了变故,守住门寸步不离。
不久,江香主带了两名大汉,出现在村外的大树下,手摇折扇外表显得泰然自若,其实心中不安,脸色一直不曾恢复红润。
两名大汉佩了刀,满脸横肉像貌凶猛。
村姑偕同金发碧眼的四姑娘,从南面的荒野接近。
江香主哼了一声问道:“文公柏为何不来?”
金发四姑娘站在丈外,冷冷一笑道:“文爷远在镇江。陶森为何不来?”
江香主傲然道:“陶森也在镇江,即使他来了,也管不了江某的事,不才的行事,与他无关。”
金发四姑娘冷笑道:“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本姑娘的监视下。那陶森本来要到太湖杨家帮寻仇的,但却不敢深入,鬼鬼祟祟在湖滨各地活动。杨家帮的人散去后,他才动身离开的。”
江香主也冷笑道:“文公柏也是偷偷来到太湖的,不才也知道他的行踪。如果他不来,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四姑娘道:“目前这里的事,由本姑娘负责。”
江香主道:“你还不配与江某谈。”
四姑娘向后退,冷笑道:“既然你不想活,本姑娘不谈了。你还有片刻可活,谈不谈在你。”
江香主跨出一步,折扇向前一指,沉声道:“江某要擒下你们。”
四姑娘格格娇笑道:“就凭你那唬人的五毒阴风吗?你试试看!”
江香主手一抖,折扇张开,道:“五毒阴风,乃是天下九大奇功之一,既然你已经知道,应该明白利害,还敢在江某面前逞强?”
四姑娘从怀中抖出一条香罗帕,道:“五毒阴风威力不及一丈,对付早有提防的人,并无多大用处。”
她指指脸色苍白的女伴,又道:“我这位侍女,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尊驾是身怀歹毒绝学的高人,所以上了你的大当。尊驾也由于傲狂自大,也中了她的暗算。一命换一命,你的命比她重要的多,想想看吧,值得吗?”
江香主哼了一声道:“不才一生中,经年累月与毒物为伍,已至万毒不侵境界,何所惧哉?”
四姑娘道:“本门所用之药物并非毒药,相信尊驾该已发现体内气机有异了,不必本姑娘多加解释。”
四姑娘稍顿,罗巾轻拂,又道:“也许尊驾本身确具辟毒功能,但仅能令药性稍慢发作而已,也许可多活片刻,如无本门独门解药,万无幸理。尊驾如若坚持己见,不愿商谈,本姑娘再加重药物份量,后果如何,务请三思。”
江香主冷冷一笑,不再作势迫进。
他早已发觉体内的变化,气机一动,便感到胸口发闷,有恶心的感觉,丹田发生隐痛,这是内腑受到控制之象,与受到毒物伤害完全不同。
他是个行家,当然知道利害,对各种毒性十分了解,可是就不知所受的暗算如何可解。
这就是他不急于动手,隐忍不发的原因所在。
× × ×
四姑娘口气虽然强硬,但行动却显出心中有所顾忌。五毒阴风是九大奇功之一,并非全凭毒物致人于死,而是凭本身的精纯内家真力,将毒物以阴柔劲道迫透人体,真力可及一丈左右,而毒物更可随余劲再向外扩散,假使恰好碰上顺风,散及两三丈外方向飘坠。
因此,她接近处是上风方向,在江香主的折扇有所举动时,立即退出丈外不敢接近。
而且,她的语气含有盼望谈判解决的意图。
江香主尚来不及回答,四姑娘又道:“本姑娘并不一定要和你交手,因为你活的机会并不多,尊驾为我这侍女陪死,太不值得了,何不平心静气,彼此商量解决之道?”
江香主仍然摆出拒人于千里外的神情,道:“不才想不起有商量什么解决之道的必要。”
四姑娘道:“双方交出解药,不必伤了和气。”
江香主冷笑道:“姑娘似乎相当珍惜侍女的生命呢!”
四姑娘道:“此乃人之常情,并不足怪。”
江香主道:“江某看不出你有多少诚意,你也无法证明江某所给的是不是解药。”
四姑娘笑道:“目下双方皆有同伴在场,任何一方的人交出的不是真解药,必将掀起双方互相残杀的风暴,我相信谁也不希望这种结果,江爷以为如何?”
江香主道:“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四姑娘道:“不敢当江爷谬赞。”
江香主道:“不才答应你的条件。”
四姑娘取出一小包药物,走近一株小树,放下道:“请江爷将解药放在脚下,然后双方易位取药。”
双方交换毕,四姑娘道:“请问江爷,陶森在贵门的地位,可否明告?”
江香主冷笑道:“姑娘所问,未免太过浅薄了。”
四姑娘道:“江爷当然不能说,也不敢说。”
江香主道:“你明知不该问而问,不是愚蠢便是无知。”
四姑娘不以为忤,笑道:“那么,就请教可以答复的话好了。”
江香主轻摇着折扇,爱理不理地信口道:“不才从不答复废话。”
四姑娘道:“有关赵振飞的事,绝非废话。”
江香主脸色一变,问道:“这与赵振飞何干?”
四姑娘道:“陶森与文爷文公柏好像曾经有过协议。”
江香主道:“听说而已,不才也不知其详。”
四姑娘冷笑道:“你心中明白,江爷是否打算破坏双方的协议。”
江香主问道:“什么协议被破坏了?”
四姑娘道:“江爷派人把赵振飞的随从石头掳来,是何道理?”
江香主冷笑道:“文公柏派了一个叫孙玉如的女子,不择手段阴谋劫持石头,又有何道理?”
四姑娘神色略变,问道:“文爷手下没有叫孙玉如的女子,江爷由何处听到这种无稽谣言?”
江香主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四姑娘道:“江爷口说无凭,可有真凭实据?”
江香主道:“你的话可笑之至,不才没有答复的必要。”
说完转身向两名大汉举手一挥,又道:“咱们走。如再发现有人入村,杀无赦!”
四姑娘急道:“江爷慢走……”
江香主脚下一紧,三两闪便远出七八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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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石头的地方静悄悄,门外两个把守的人,躺在地上七孔流血,已经身死多时。
江香主大吃一惊,上前察看,惊道:“是被人从身后接近,出其不意用歹毒的重掌震断了心脉致死的。”
一名大汉解门扣推门而入,看到石头坐在长凳上,双手枕着额面,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江香主推醒了石头,石头如大梦初醒,喜悦地问:“公子爷回来了?带我去看我家大爷吗?”
江香主目不转瞬的打量着石头,要想从石头的神色上发现些什么。
但他失望了,石头那丑陋的脸容上,只可看到单纯的笑意,笑得傻傻地,笑得毫无机心。
江香主口中不说,心中忖道:“果真是一个浑人,赵振飞怎么会带一个浑人做随从?难道他是假装的?”
石头拍拍自己的光头,招风耳随着抖动,追问道:“公子爷不知道我家大爷在何处吧?”
江香主脸一沉,道:“我当然知道,晚上我就带你去找他。刚才你听到门外有声息吗?”
石头愣愣地摇头道:“不知道,我睡着了。什么声息?”
江香主手一伸,扣住石头的右肩,大拇指深深扣入肩井穴,厉声道:“你不要装糊涂,说不说?”
石头龇牙咧嘴,身子向下沉,叫道:“哎唷!你……你的手指,比大爷的手指更利害,我好痛好麻,放手……”
江香主冷笑道:“你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石头哀求道:“我不要死,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
江香主放了手,摇头道:“我不要你死,我是你大爷的好朋友。”
石头揉动着肩头道:“我不相信,大爷的朋友很多,都对我好。”
江香主道:“不骗你,我真是你大爷的朋友,为了怕你出了意外,所以我要派人保护你。现在门外的两个人都被人杀死了,你在屋子里怎能不知道?”
石头不住摇头道:“我睡着了,真的不知道。”
到后门察看的一名大汉回来了,神色慌张急道:“不好了,后门的人也死了。”
江香主骇然道:“对方必定来了许多高手。怎样死的?”
大汉道:“胸口被重掌震毁内腑,好像是面对面被击中的,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两人的兵刃皆未动过。”
石头突然接口道:“我记起来了!”
江香主急问:“石头,你记起什么了?”
石头道:“在我睡熟之前,好像听到后面有人说话,又有女子的笑声。”
江香主大怒道:“是文公柏的人,乔装村妇谋杀了他们。”
大汉悚然道:“香主,恐怕她们已在附近等候我们了。”
江香主冷笑道:“无妨,去房内挖开木壁从隔邻脱身,先将石头带走,回头再找她们算帐。”
当他们撬破板壁,钻入邻屋脱身的同时,已有两名村姑冲入厅堂,来晚了一步。
不久,他们走上了北行的小径,除了江香主与石头之外,还有五名男女,走得甚是匆忙。
穿越一片田野,前面的路旁树丛中,踱出两位姑娘,一个是金发的四姑娘,一个是穿了宝蓝色衣裙的绝色美女,拦在路中似有所待。
石头眼中露出惊讶,不住抓搔光秃秃的脑袋。
江香主折扇轻拂,冷笑道:“你不死心是不是?”
四姑娘脸色难看已极,碧眼中有狠毒的火焰,一双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不住伸屈,沉声道:“你好恶毒的心肠,本姑娘要找你算帐。”
江香主也愤怒地作势扑出,恨声道:“彼此彼此,江某也正要找你还我公道。”
四姑娘道:“你不该乘本姑娘找你理论时,派人杀了本姑娘两位同伴。”
江香主也冷笑道:“你更不该利用谈判的机会,派人杀了江某四个人。”
四姑娘冷叱道:“狂徒胡说!”
江香主也怒声道:“你敢否认?江某也不会派人袭击你们的住处,你想借机掩饰你的罪行?”
四姑娘道:“事实俱在,不容你狡赖。看来,今天只有拼个死活方能了断了。”
江香主举步迈出,怒声道:“不才也认为只有如此方能解决。”
穿宝蓝衫裙的女子向石头招手,甜笑道:“石头,要打起来了,你赶快过来,他们对你不怀好意,那个姓江的人,是你大爷的死对头。”
石头抖动着招风耳,满脸困惑问道:“你到底是秦姑娘还是孙姑娘?”
原来这美貌女子,就是诱骗石头极像秦容姬的孙玉如,不要说石头弄不清是秦是孙,恐怕连赵振飞也不易分辨。她们不但身材像貌完全相同,声音和多变的眼神也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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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噗嗤一笑,道:“我是秦容姬呀!”
石头道:“秦姑娘的腿不能走路了。”
秦容姬笑道:“你真笨,我请郎中治好了呢!”
石头拍手笑道:“真的?你真是秦姑娘?”
秦容姬道:“真的,我真是秦容姬呀,你不是对我很好吗,你曾经抱着坐在凳里的我去游灵隐寺,记得吗?”
石头傻傻地点头道:“记得记得。那个金头发的女子,对你很不好。”
秦容姬道:“这就是了,你对我很好,我该报答你的,你过来吧,他们要害你。”
石头摇头道:“你知道我对你好,可是,你的妹妹却要害我,要捉我交给你的什么二哥,而这位公子爷虽然对我并不算太好,但却要带我去找我家大爷。秦姑娘,我不相信你的话。”
秦容姬脸上出现楚楚可怜的神情,声调也变得柔弱,一双美眸有怯生生的神色,道:“石头,我哪有什么妹妹?莫非你不再对我好了?我感到好难过!”
石头道:“那是大爷说的,大爷的话决不会错。你的妹妹捉不住我,反而被大爷擒住了,后来她又跑掉啦!”
江香主冷笑道:“你不要装模作样来骗人了,石头不会再上当的,他虽然是个浑人,但记性不差,他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了。那位叫孙玉如的女子,大概像貌与你相同,那晚雷家所发生的变故,不才一清二楚,以往还不敢深信,今天由石头口中说出,江某已深信不疑了。”
四姑娘道:“你深信什么?”
江香主道:“文公柏表面上与陶森合作,骨子里却包藏祸心,利用陶森胁迫赵振飞就范,最后想掳走石头,进一步胁迫赵振飞,不错吧?”
四姑娘道:“胡说八道!你骗走石头,却是眼见的事实。”
江香主眼中杀机怒涌,折扇张开,一股无形的杀气向四姑娘压去,气势十分浑雄猛烈,道:“杀了你们,就没有什么事实可见了。”
四姑娘双掌徐徐挥动,冷笑道:“本姑娘已从你的解药中,找出抗御五毒阴风的药物,你已经占不了丝毫上风。”
江香主冷笑道:“不才也从你的解药中,找出了抗药的药物。江某要在三招之内,使你血溅当场。”
他的气势已控制了四姑娘,只要出手攻击,四姑娘绝难逃出他的折扇下,无法抗拒他的强大气势。
但四姑娘却出奇地沉稳,在对方强大气势的压迫下,闭锁了全部形之于外的喜怒哀乐表情,心意神内敛,形成一道攻不破冲不散的防御网,抗拒对方气势所发的强大压力,真力聚于双手的十个指尖,蓄劲储锐随时准备抓住空隙致命一击。
一声沉叱,江香主发动抢攻,一扇拍出,透骨彻肤的阴柔劲道,以无比威势向四姑娘涌去。
四姑娘在可怕的压力下退了两步,突然抗力迸发,右手一伸,尖利的指甲像猫爪般伸张,闪电惊雷似的向拍来的折扇抓去。
双方的武功皆十分高强,出手快如电闪,嗤一声怪响,四姑娘的中指爪甲刺穿了折扇。
江香主的手掌,已在接触的瞬间拍向四姑娘的右胁。
四姑娘退了三步,脸色一变。
江香主也吃了一惊,斜退两步,瞥了折扇出现的指甲孔一眼,冷笑道:“江某看出你的底细了,冷魂爪算不了武林绝学。”
四姑娘十指伸屈不定,也冷笑道:“五毒阴风,也算不了武林秘技。”
江香主飞扑而上,折扇点打挥拍连攻四扇。
四姑娘向侧一闪,十指抓啄拂弹回敬四爪。正当她闪到江香主身后,第五爪刚伸出,抓向江香主的腰肋。
江香主一声长笑,折扇以惊电似的奇速向后一挥。
四姑娘惊叫一声,飞退丈外。
江香主扭身反扑,如影随形。
四姑娘一跃三丈,喝道:“退!以后再说。”
秦容姬喝声“打!”暗器向江香主射去,随着四姑娘退入树林。
江香主用扇拍飞暗器,被阻了一阻,晚一步跟去,入林五六步,突然大叫一声,倒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