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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断江湖怨》第十章 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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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山。
  层峦矗嶂,气势磅礴。
  大小七十二峰,逶迤千里。
  鹰爪门总舵雄踞衡山最高峰祝副峰峰顶,危崖壁立,怪石磷立。终日云雾缭绕,不时山风掠过,云开雾散,但见古树虬枝,奇花异草满布山峰。端的如龙盘虎踞,威损八方。
  宽敞的客厅之内,威势凛然,端的令人肃然起敬。永盛镖局总镖头陆运兴和大弟子于雄一行默言相坐。他们被侠名震天的胡醉大侠硬逼着走这趟镖,心中愁苦,脸上神色漠然,均扭头望着窗外群山,尽是回避着客厅正中那晦气的“重镖”。
  ――那骇然是一具黑色的棺材!
  鹰爪门第三代弟子中人品武功俱为超群的青衣秀士许聪,已暗中吩咐兄弟们团团围住大厅。此时山风掠过,人人神色凛然。众人手握兵器,一言不及。
  “噔噔噔”,一令身高八尺有余,臂长达膝,双掌大得惊人的巨汉走进客厅。来人正是鹰爪门掌门人无敌神掌楚通的大弟子雷同,江湖人称巨灵掌。
  一见棺材,巨灵掌雷同虎目暴露精光,直射总镖头陈运兴。
  陈运兴率众弟子起身相迎,陈运兴抱拳作礼,满头银发根根直立,他虽年愈七旬,当年雄风犹存。
  巨灵掌心中惊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两只巨掌报拳还礼,道:“不知陈老英雄驾到,有失远迎,万有恕罪。”
  陈运兴正色道:“雷大侠言重了,老朽如何敢当!”
  巨灵掌道:“陈总镖头诗坐。众位请坐。”
  “多谢!”
  众人落座。
  巨灵掌道:“不知陈总镖头远来何事?”
  陈运兴黯然道:“在下受千杯不醉胡醉胡大侠重托,保镖前来贵山。”
  “胡大侠所托?却不知――?”
  陈运兴点点头,指了指摆在大厅中央的黑棺。
  巨灵掌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如此多谢陈总镖头和贵局众兄弟了。”
  陈运兴道:“不敢当。”
  巨灵掌雷同略一沉吟,道:“众位一路风尘,暂且住下,家师不巧外出,便由小弟作东,略备薄酒,在敝山盘桓几日如何?”
  “多谢雷大侠盛情,在下镖局中尚有俗事,如无其它吩咐,我等告辞了。”
  巨灵掌见他辞意甚坚,不再挽留,一招手,一名师侄手托木盘走近。
  盘上盖了一红绸。
  巨灵掌道:“区区微礼,不成敬意,权充贵门兄弟酒资。”
  陈运兴抱拳道:“酬金胡大侠已付。雷大侠义薄云天,在下心领了,告辞!”
  言罢转身便走,余人跟出。
  巨灵掌起身送客。
  少顷,巨灵掌踱回大厅,见先前一言不发的二师弟,青衣秀士许聪正背负双手仔细观察那具棺材。
  午后的阳光溜进客厅,静静照在黑色棺材上,隐隐透出些诡异的肃穆萧杀之气。
  巨灵掌道:“师弟可看出有何蹊跷?”
  青衣秀士许聪黯然摇头道:“胡大侠与咱们小师弟交厚,许是跟咱们开个玩笑也未可知,咱们打开一看便知。”
  四名师侄拿来工具,小心撬开棺材。
  雷同许聪抢上一步,往棺材中看去,只见棺内覆一白布,不知布下是何物事。
  布上却有一张书简。
  书简上布满蝇头小字。
  “楚通身为一派掌门,却卖身投靠黄龙会,甘当走狗,为虎作怅,本人不止一次救助于他,可他执迷不悟,甘与天下英雄为敌,罪在不赦,死有余辜。本人只得取其狗命,杀一做百,以儆效尤――千杯不醉谨启!”
  雷生许聪阅罢书简心头狂震,作声不得。
  阴风吹过,凛冽惨人。
  良久,许聪址着胆子揭开白布,但见――
  棺中骇然躺着鹰爪门掌门人无敌神掌楚通的尸身!血污满面,银发戟张,怒目圆睁!
  一股尸腐味从棺中散发出来,飘荡在阴森的大厅之中,蓦地一股山风吹过,转息间便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大厅里鸦雀无声,良久,只见巨灵掌和许聪怆然跪下,脸上肌肉搐动,浑身颤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厅中一片死寂,四名师侄惊恐地跪在两位师叔身后,惊惶失措。
  良久。
  雷同嘴唇懦动,半晌吐出一字:“师……”话音未绝,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人已昏死过去,右手掌牢牢抓住棺材,手指竟嵌入棺木,鲜血淋漓!巨大的手掌青筋暴起,颤动不已!
  青衣秀士许聪脸色苍白,转瞬也昏厥过去!
  四名师侄大惊,二人慌乱救治师叔,另二人步态踉跄地奔出大厅报警。一时间,祝融峰山巅警声大作,众门下急朝总堂狂奔。
  二人被师侄救醒,木然相望,张了张嘴,竟发声不得,想起对自己恩同再造的师父,不由抱头大哭,哭声暗哑欲裂,呜咽之声悲怆欲绝。
  众人不问便知,鹰爪门已突遭灭师惨变,均是悲泣失声。
  祝融峰顶,顿时恸声大作。
  一师侄泣不成声地道:“师侄斗胆请二位师叔节哀,此时,报仇事大,请……”
  二人闻言,呜咽之声嘎然而止。面色悲愤,相视良久。
  雷同双目赤红,嗓音嘶哑地道:“不杀此人面兽心的奸人,老子誓不为人!”
  青衣秀士道:“师兄息怒,此贼武功深不可测,须防他闯上山来,还请设防为是。”
  雷同恨道:“不用。正怕奸人不来,传下号令,鹰爪门下全部撤回总堂为师父守灵。”
  青衣秀士一想也对,全部搬回,不设关卡,如贼子过来,众门下齐上,或许可以一搏。想起胡醉武功,许聪心下惨然,心知唯一死以谢师恩而已。
  灵堂。
  正中安放无敌神掌楚通灵牌。
  阴风掠过,烛光摇曳,纸幡幌动。
  巨灵掌已经枯坐七日七夜,眼眶深陷,双目赤红。滴水未进,巨大的身躯犹如一架愤怒和仇恨的火山,呆望着师父灵牌,任穿堂阴风掠动衣襟,浑不知觉。
  鹰爪门上下扳麻戴孝,集于灵堂,神色肃然,满面悲怆激愤。
  已午交泰时分,守灵已过头七。一阵夜风急掠灵堂而过,烛光狂摇,众人身影如鬼魅般投在墙上。
  灵掌雷同独自呆坐,上前两步轻声唤道:“师兄,师兄。”
  巨灵掌惊觉,转头望着师弟,嘴唇动了动,终于从干裂的喉间挤出两字,“师弟――”语声嘶哑,如枯木相擦,竟不似人声。
  青衣秀士平时最与师兄亲近,见状不由急苦,当下强压泪水,悲怆地道:“师兄,常言道,人死不能复生。师父他老人家的大仇,咱们纵是粉身碎骨,也定要舍命相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家可一无主,还望师兄节哀,担当起本门掌门之位,率兄弟们报此血海探仇,以极成父他老人家九泉之灵。”
  巨灵掌似未反应过来,仍呆呆望着许聪。
  许聪心中发急,道:“师兄――!”
  巨灵掌脸色惨然,嘶声说道:“师父尸骨未寒,我岂能做这掌门!”
  许聪道:“报仇之事非一日可就。若本门无主,各自为阵,师父大仇又如何能报,师兄。为本门大计,你就……?”
  雷同悲声道:“大哥无才无德,怎敢亵渎恩师尊位,二弟休要再提!”
  许聪道:“谁不知大哥神勇正直,浩然正气。休要过谦,请受小弟一拜了”。
  言罢就要跪下,雷同大急道:“师弟请慢!”伸手扶起许聪,正色道:“师弟,本门第一要务,便是报师尊血仇。不是师兄长他人志气,甘灭自己威风。胡醉那厮虽欺世盗名,若以功夫相较,纵是本门倾巢而出,也非胡醉之敌。将来为师尊报仇之事,当若落在咱们小师弟身上。小师弟人品武功均在咱们之上,若由他任掌门,当使本门发扬光大。众同门既尊称我雷同一声师兄,那现在就且听我一句话,将来无论谁诛灭了胡醉那奸獠,本门上下便认他为掌门!”
  许聪沉吟道:“大师兄言之坦荡,师弟我自无异议,只是小师弟他浪迹天涯,半年踪影不见,一时岂能找到。然报仇之事又迫在眉睫,依小弟之见,就请大哥暂摄掌门之职,待找到小师弟,抑或本门中有哪位兄弟亲手诛灭了胡醉那凶獠,届时再立掌门,师兄看如此可好?”
  雷同惶惑不安地道:“师弟聪明过人,若由你暂摄……”
  青衣秀土许聪打断他的话悚然道:“大哥如此推辞,小弟一死而已!”
  “这……”
  “请受小弟一拜。”
  不待说完,便已跪下。
  雷同待要相阻,已然不及。
  “哗啦”一声响,门下全部伏地跪下,齐声道:“参见掌门!”
  雷同见众人如此,垂泪道:“众位请起,众位请起。”边说边扶起许聪。
  众人又齐声道:“谢掌门!”
  “刷”地一声,黑压压一片肃立灵掌,烛光映照之下,人人脸色悲侦,静待掌门人发令。
  雷同见事已至此,推脱不得,怆然说道:“为报这血海深仇,雪我鹰爪门之耻,我雷同不才,就暂摄掌门之职。但咱们有言在先,我雷同只是暂摄掌门之位,兄弟们对我只能以代掌门相称,待找到小师弟江湖浪子童超,抑或本门有哪位兄弟诛灭了胡醉那厮,这掌门之位总是要另议的!”
  众人轰然道:“愿听代掌门定夺。”
  雷同轻向许聪道:“依师弟之见,现在本门该当如何!”
  许聪鞠身道:“谨听掌门师兄吩咐。”
  雷同急道:“你少来这套,有何计较,赶快说来!”
  青衣秀士素知大哥脾性直率,便不在虚礼,答道:“胡醉这狗贼武功高强,只可智取,千万不可莽撞。为今之计,一是找到小师弟江湖浪子童超,二是寻查胡醉下落。”
  雷同点头称是,心想师父生前常夸二弟聪敏,此番看来,确实有理。
  当下道:“我和师弟各带一拔人马,师弟探查小师弟下落。
  我带部分兄弟到江湖上追查胡贼下落。”
  计议停当,雷同轻身跪在师父灵前,众人随即跪下。
  雷同道:“师父在上,弟子雷同与同门兄弟此番下山,不杀胡醉,誓不为人!”
  众人齐声盟誓:“不杀胡醉,誓不为人!”
  怒吼之声音震得烛光暴闪,灵堂中黑影幢幢。
  祝融峰山巅悲风怒号!
  不一日,巨灵掌雷同率部分鹰爪门弟子抵达大江北岸。
  浩荡长江东流水,流不尽,许多愁。
  正是落叶时节,秋风萧瑟,万物凋零。
  巨灵掌雷同眼眶深陷,神色凄悲,疲惫地伫立江岸,远眺滚滚江水没入茫茫天际。
  众弟子与雷同一般心思,均是默不作声。数日奔波,却无半丝胡贼下落!
  暮色中,三条灰影形色惊惶地疾奔而来,似被鬼魅追魂一般。
  他们径直奔到雷全面前,扑地跪下道:“启禀代掌门――”
  雷同嗯了一声,道:“见到陈总镖头了吗?”
  其中一人道:“见到了,可是……可是……”
  雷同皱皱眉,道:“陈总镖头他怎么说?你们且慢慢道来。”
  其实谁心里都明白,陈运兴小小一个镖头,也断不可能知道更多胡醉那厮的下落。
  不料另一汉子却道:“启禀代掌门,弟子三人奉命前去永盛缥局投帖拜候,只见大门洞开,等了半日,不见有何动静,心中蹊跷,便……”
  说道此处,脸色惊恐,竟膛舌不下,浑身颤抖。
  雷同不耐烦地道:“到底怎么啦?”
  “院……院子里一片血腥,永盛镖局给人挑了!”
  “什么?!见到陈总镖头吗?”
  “见……见到了。”
  “他怎样?”
  “他――没有头了。”
  雷同急道:“没有头是什么意思?”
  “陈总镖头身、身首异处了!”
  雷同心头大震!永盛镖局承保师父遗体,定然知道一些线索,本待前去相询,不想让贼人先下手了!当下带领门下向永盛镖局急驰。
  昔日威震一方的永盛镖局,此时在暮色中显得一片死寂,阴风惨惨,令人毛骨悚然。
  雷同在三名弟子的带领下,督奔总镖头陈运兴的卧尸之处,只见陈运兴身首相隔三尺有余,兀自面露惊骇之色!
  雷同虽心头狂震,却沉声道:“分散开了,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众人应声,四下散开了。
  此时天色已暗,数名弟子点燃火把。
  只见离陈运兴尸身旁不远处仰卧一中年美妇,下身血污凝结,从血迹上看,死亡的时间仅二个时辰。
  陈运兴的成名兵器,那把重约三十斤的鬼头刀被抛在三丈开外。想陈运兴成名数十年,内外两功夫均有几成火候,却不想此番竟被人一刀割了首级。敌手功夫之高,实在令人胆寒。
  雷同命人搬开陈运兴尸身,俯身查看中年女子的伤势,火光映照之下,只见那女子全身骨胳根根寸断。
  雷全心中一惊:这女子显是先被人强暴,然后毙命于一掌之下!那贼子之阴狠歹毒,竟然一至于斯!
  雷同暗思:一掌使人骨铭根根才断,这般掌力之刚猛浑厚,当世高人中,恐怕仅有……
  “掌门快看!墙上有字!”一弟子惊叫道。
  火光之中十只见后花园的照壁上,有人用人血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道劲的大字:
  永盛镖局暗透匪人,鱼肉乡里,罪不当赦!
  ――千杯不醉启!
  字字滴血淋滴,透露出浓重杀气!
  众人无不惊恐万状,雷同早毗目欲裂。
  忽一人又惊呼道:“那是什么!”
  一个男婴被撕成两片扔在照壁之下,伤口上血肉模糊,隐约杂有灰白的东西,众人一愣之下,随即明白过来。
  胡醉竟用男婴的尸体来写字。
  鹰爪门上下怔立当场,仅觉浑身血液凝固,周身冰凉,空气中充满了令人欲呕的血腥气味,一呼一吸之间,恰似吸人大块大块的乌血!
  眼前景象,惨绝人寰!实非人类所能作为。
  “启禀代掌门,永盛镖局上下无一活口。”
  雷同缓缓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道:“把尸体聚拢来。”
  “是。”
  不一会儿,尸体己被堆得如一座小山。
  “多少人?”
  “回代掌门,大小共九十七口!”
  雷同黯然道:“休要惊了乡里,把他们烧了吧。只是胡醉那贼子,纵是杀他一千次,也难偿清他的罪孽了!”
  门下在四周点燃了火,随即离镇而去。
  夜色沉沉,空气清凉,众人大口大口地呼吸,似要吐尽那浓重的血腥味。
  一盏茶时分,听得后面小镇上人声鼎沸,众人回头,只见火光冲天,四下一片通明。
  雷同停住身形,神色肃穆,凛然道:“胡醉!就是把你碎尸万段,也难消这血海深仇!”
  鹰爪门上下仇恨满胸,众人一心,誓死诛灭胡醉!